第七十回:馬幼常巧計反間,龐士元再鬥臥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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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諸葛亮因見敵軍倍增,聲勢甚大,心甚憂之。馬謖道:“某有一策,可叫敵軍自亂。”諸葛亮喜問何計。馬謖道:“丞相先前陣前,吩咐趙子龍將軍活擒蠻軍元帥阿會喃,何哉?”諸葛亮道:“某想蠻軍遠自南疆而來,與我非有大仇。若殺其帥,則怨恨不解。今若擒之,可稍緩也。”馬謖點頭道:“丞相所見,果然不凡。某這條計策,亦是從上麵引出。隻需如此如此……”諸葛亮聽了一回,轉憂為喜道:“幼常此計甚妙也!”馬謖道:“丞相可宴請那阿會喃,先灌他半醉,再以言語挑之。下官躲藏在屏風之後,見機行事。”

    於是吩咐擺了酒宴,監房內帶出阿會喃來。那阿會喃滿臉橫肉,一路大嚷道:“要殺便殺,我也不怕!”進得堂中,卻看酒宴擺好,諸葛亮麵帶微笑,吩咐釋綁。阿會喃不由愕然。諸葛亮笑道:“我兩軍雖然為敵,卻敬佩大帥是個好漢子,因此擺了酒相請。”阿會喃一聽大喜:“如此甚好。”也不謙讓,徑直到上座坐了,扯肉就吃,端盞便飲。諸葛亮笑語相陪。吃到半酣,諸葛亮問道:“亮有一事不明。今大漢皇帝,與諸位本無冤仇,為何大帥起兵千裏殺來?”阿會喃醺醺道:“不瞞你說,這是那梁山軍叫什麽有用無用軍師的,說你家皇帝既吞了兩川,必要來鎮壓我南中。又許諾多給金銀布匹,器物美女,加之那四大漢將,又在一邊搗鼓,因此我家大王孟獲才派我等前來。”諸葛亮道:“何謂四大漢將?”阿會喃道:“是四個漢人,一個叫楊林,一個叫周通,一個叫段景住,一個叫宋萬。他四人似是一路,來我南中已近十年。彼此稱呼些甚麽豹子,什麽霸王,又什麽毛狗之類,我也記不清楚這許多。我家大王手下有幾萬漢兵,全是這四人掌管。”諸葛亮聞言,眉頭微皺,輕輕咳嗽兩聲。便看趙雲威風凜凜,從門口進來。諸葛亮謂阿會喃道:“大帥可認得這人?”阿會喃抬起醉眼道:“這莫不是白日擒我的大將?你待要再和我比試,須得等明日我酒醒了。”諸葛亮哈哈大笑:“非也非也,這位趙雲將軍,也慕將軍豪爽,特來與將軍飲三杯。”阿會喃大喜:“莫說三杯,三壇子又如何不肯!”當下站起來去拉趙雲。諸葛亮朝趙雲丟個眼色,對阿會喃道:“某有些小事,失陪片刻。大帥且與趙將軍相敘,萬勿責怪。”阿會喃道:“自去,自去。”

    諸葛亮蹩到屏風之後,問馬謖:“如何?”馬謖道:“聽阿會喃所言,這南軍入寇,固然是吳用挑撥,卻也有孟獲手下甚麽四大漢將在作祟。似他說這四人有什麽綽號,豈不正與梁山軍那些頭領相類?”諸葛亮轉首一想,驚道:“再聽他們到南中去時候,恰恰與梁山軍崛起荊州投奔漢軍相仿。吳用豈不在十年之前,便安排這一路到此潛伏?此人用心,深不可測也。”馬謖亦悚然。諸葛亮轉道:“似如今說也遲了,計策如何?”馬謖道:“若這四大漢將真是宋江、吳用一黨,則某已有計策也。”說如此如此,諸葛亮頜首道:“此計甚好,但恐瞞不過龐士元。”馬謖道:“縱然被龐統識破,川軍與梁山軍也必起疑也。”兩個商量停當,於是諸葛亮複出,見阿會喃與趙雲痛飲,已有八分醉意。諸葛亮遂問道:“大帥,我兩家本沒有什麽仇隙。今日欲就此放大帥回去,各自罷兵,大帥意下如何?”阿會喃沉吟道:“若是我一人帶兵,自然不在話下。但如今要三個元帥商議也。”諸葛亮歎道:“是了。隻怕大帥還不知道這裏幾家混戰,究竟為何。”阿會喃道:“你說來聽。”諸葛亮道:“這城裏軍馬,是當今皇上,上應天命,下保庶民的劉玄德。”阿會喃道:“倒有聽說。西川逃到南中的百姓多有說他是個好人,卻也有人罵他搶兄弟的地盤,不知真假。”諸葛亮道:“那是誤傳。至於這城外兵馬,一共三家。一家便是大帥的南蠻軍,一家是川軍,一家是梁山軍。那梁山軍乃是殺人放火的強盜,川軍卻是心懷謀逆的反賊,以前皇上待他們盡皆如父子,卻被他背後捅刀,乘皇上外出打仗,在這裏造反。”阿會喃聞言,拍桌罵道:“真是如此,我怎能幫他!”諸葛亮道:“他兩家為了奪取江山,勾結起來,但又各懷鬼胎,彼此算計的。大帥等都是耿直漢子,參雜其中,切莫被人暗害了。”阿會喃道:“誰敢害我!”諸葛亮搖頭道:“背後陰謀,最是難防的。總是一句,這裏兩家強盜要合謀害人,大帥等還是自回南蠻為好。”阿會喃沉思片刻道:“若以我性子,隻怕就要先去和那兩家殺一殺,不過你既然這等說,我且回去與另外兩個元帥商議一番。”諸葛亮笑道:“正是。單以我之心,若是大帥肯幫我等對付那兩家,自然甚好。但如此叫南蠻將士無辜卷進來,實在不忍。”轉頭吩咐道:“來人,去取阿會喃元帥的戰馬兵器。”阿會喃大喜:“你這大官倒是爽快。”諸葛亮笑道:“既然如此說,再飲一杯。”親自斟酒,阿會喃一飲而盡,諸葛亮輕聲道:“有一事,說與大帥得知。川軍因看梁山軍勢大,心甚不安,恐將於近日突襲梁山軍營寨,殺其將帥,並其軍馬。大帥回去,告知南蠻軍將帥,自家提防,莫要牽扯在內。”阿會喃感激道:“甚好,甚好。”諸葛亮又正色道:“還有一事,汝南蠻軍中四大漢將,十有八九,便是那梁山軍強盜同黨,因此煽動了孟獲大王發兵前來。此事大帥自己防備便可,連其餘兩位大帥,也莫告知為好,免得貴軍自相驚擾。”阿會喃連連點頭稱是。

    於是諸葛亮吩咐將馬匹、兵器還了阿會喃,又贈送寶劍一口,錦袍一件,親自送出西門。阿會喃歡歡喜喜,自騎馬回去了。

    諸葛亮在城樓之上,看他徑入蠻軍營寨,回顧馬謖道:“阿會喃此去,則敵軍必亂也。幼常此計,真真高明。如今我兵力單薄,卻要乘他亂之時,再添上三分風火也。”馬謖點頭稱是。

    且說阿會喃在成都城中吃的大醉,黎明時候,回到自家營寨。那金環三節、董荼那兩個元帥,正在與周通、楊林、段景住三個將軍商量,周通等不住嘴煽動打破成都,好與阿會喃元帥報仇。忽報阿會喃回來了,五人不由相顧愕然。片刻,阿會喃滿身酒氣進得帳來,大叫:“諸葛亮實是大大的好人也。痛快,痛快。”周通、楊林、段景住三人對看,楊林開口道:“元帥被敵人捉去,如何又這般回來?”阿會喃翻眼看楊林片刻,轉對金環三節道:“大元帥,這梁山軍哄我等來,原是幫他做強盜的,我等不如收兵回去吧。”金環三節待要開口,周通急道:“阿會喃元帥這是怎的,如何被敵人擒了放回,便說這等散漫軍心的話?”阿會喃怒道:“住口,休要當我不知,你與那梁山本是……”說到一半,忽然想起諸葛亮囑托,於是改口道:“這裏梁山軍與川軍,本是合夥打劫,又要自相爭鬥,我等參雜其間,難免受害。如今諸葛亮要送我們金銀禮品,隻叫收兵。以我看來,這裏廝殺也沒有了期,不如回去為好。”原來蠻人議事,原本沒有內外隔絕,阿會喃這一說,左近的蠻兵聽了,紛紛議論。金環三節與董荼那聽了,也有些疑惑,董荼那問:“你怎知他們合夥打劫,又要自相爭鬥?”阿會喃道:“我自然知道。川軍忌憚梁山軍兵多,這幾日之間,必要起事襲擊。”金環三節道:“若果真如此,則是他漢人自相殘殺,我等不可插手。”阿會喃道:“正是。所以梁山軍同川軍打成都,也是漢人自家事情,我等何必參與?退兵算了。”金環三節道:“如此大事,待我等再三商議,然後決定。”於是吩咐擺起酒來,為阿會喃元帥壓驚。那阿會喃原本在成都城中便吃得七八分酒意,如今尤自未全醒,再喝幾杯,更是酩酊,偏偏倒倒,自回本帳晝寢去了。

    這邊周通、楊林、段景住三個,下來商議道:“這諸葛亮不知給阿會喃灌了甚麽米湯,竟然如此說法。”楊林道:“休管許多,隻是阿會喃所說,川軍要襲擊我梁山大營,不知有無此事?”段景住道:“小心不為過,我等速速前去,通報大營眾位哥哥。”楊林道:“隻怕那阿會喃今日在大帳中,似已知道我等是梁山人馬。日後追究起來,甚是不妙。”周通咬牙道:“既然如此,今日之勢危急,不是他,就是我!作興潛入帳中,殺了阿會喃,免得日後多生麻煩!”段景住道:“若被董荼那、金環三節得知,我等性命不保。”周通道:“若被得知,我等就帶本部漢軍殺出蠻軍營寨,投奔梁山大軍去也,怕他作甚!”商議停當,便派出兩個心腹嘍囉,前往梁山軍大營,通報消息;一麵點起本部軍馬,預備起事。

    那兩個嘍囉進了梁山軍營,徑直找到林衝,說楊林、周通、段景住三個頭領,請大營提防川軍變故。林衝道:“消息來自何方?”嘍囉道:“是蠻軍元帥阿會喃被諸葛亮放回所說。”林衝道:“既如此,則恐怕有詐也。”嘍囉道:“話雖如此,三位頭領叮囑還是要小心提防。”林衝重賞,令其歸去。心中思量了半晌,前去見龐統,說如此。龐統道:“諸葛孔明曆來善用計謀,但若真是反間,似太簡陋了些。無論如何,多加提防,總不為過。”遂喚來李應、宣讚二將,吩咐“各引三千軍,輪番繞營巡查預備,二更交接。尤要小心右麵川軍營盤。”李應接了令,心道既要小心,須得設備也。便叫軍士,在營盤右麵加了許多鹿角,設強弩相護。

    早有探馬飛報入川軍營寨,說梁山軍調動如此。吳班怒道:“梁山草寇,焉敢如此無理!”便要親自去梁山營中質問。黃權勸道:“如今龐統率大隊趕到,他那裏勢大,且先忍耐,待破了成都,再做打算。”吳班搖頭道:“隻怕劉備未除,宋江先行坐大也。”川軍文武,各自相對無語。

    到了黃昏時分,忽然有一個小校,本是梁山軍時遷部下的心腹,精明能幹,從城中出來,口稱要事稟報。林衝、龐統麵見詢問。小校道:“小人本奉時遷頭領之命,潛入成都,遞送情報。皆因以往防備甚緊,不得出來。今日白晝,卻忽然開了北門,放百姓往來樵采,由此得以混出。”林衝道:“得了甚情報?”小校道:“城中整備軍馬,說要今夜去劫川軍營盤。”龐統道:“甚好。”重賞小校。轉問林衝:“將軍可知孔明之意?”林衝沉思片刻道:“末將以為,諸葛亮今日既欲劫川軍營寨,則必然嚴防走漏,如何恰恰要開城讓人樵采?顯是故意叫我得知也。隻是為何用意,實在不解。”再想片刻,笑道:“莫非是叫我不備,他好來劫我營寨也?”龐統點頭道:“此其一也。再者,諸葛亮長於縱橫政略,若說是連接川軍,裏應外合,卻也不可不防。”林衝大驚:“川軍豈能如此背信棄義?”龐統道:“川軍本是劉璋舊部,因州郡被劉玄德奪占,而自己勢孤,因此與梁山軍聯合,不得已也。但自己既然兵少,亦必有猜忌之意。諸葛亮若是暗地輸誠,許以歸還西川,則反戈之事,非異常也。”林衝道:“如之奈何?”龐統道:“隻要我自家有備,怕他怎地!”正說之間,人報川軍黃權求見。龐統令請入,黃權道:“適才暗探來報,說諸葛亮暗點兵馬,欲今夜劫我營寨。望梁山軍接應。”龐統道:“我等亦已知道。公等可伏兵兩旁,待敵軍前來,殺出圍之,我這裏再以兵擊其後,則備軍不足懼也。”黃權道:“幸勿失信。”龐統道:“自然。”黃權拜謝而去。林衝道:“如今怎的?”龐統道:“不如今夜一麵整備軍馬,嚴加提防;一麵派遣精明士卒,到川軍營寨之側埋伏,看他情況。若漢軍真殺來,則我軍自出擊其後;若是有詐,嚴守營寨,萬無一失也。”林衝拜服。於是當夜,令花榮、李應引軍五千為一路,嚴守營盤;林衝自與宣讚、郝思文引軍一萬為一路,預備出擊。各自飽餐戰飯,厲兵秣馬,隻等消息。

    這邊黃權得到龐統說法,回去布置川軍,教雷同引軍在左埋伏,吳蘭引軍在右埋伏,吳班自引軍中間埋伏,絲毫不敢大意。到二更時分,遠遠看營前有些人影,忽然一聲梆子,火光亂繞。黃權在營中,急令擂鼓,於是殺聲暴起,三路軍馬,各自衝出。誰知殺出營前,卻看先前軍馬,盡皆退去,空無一人,隻剩了些旗幟刀槍。川軍眾將,麵麵相覷。吳蘭道:“我早說,諸葛亮何等精明,若要劫營,豈會被我得知?”黃權道:“多加小心,總不為過。”吳蘭道:“如今小心是小心了,卻落得空頭一場。”於是隻得教軍馬各自散去,回營休息。

    再說梁山軍營盤,嚴加防備,二更時聽得右邊川軍營前殺聲大起。龐統謂林衝道:“先準備出擊,且看他廝殺如何。”林衝點頭。忽然派出的哨馬回來,說川軍雖然殺出,但並無交戰。龐統冷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也。”林衝道:“既然如此,我軍亦自回營?”龐統道:“否!我軍嚴加戒備,提防他劫我營寨。”正說之間,人報自家營寨後麵,忽然火光點點,呐喊不絕,不知多少軍馬殺來。眾人皆驚,龐統獨笑道:“孔明計策,終究還是嫌俗套了些。”傳令:“天黑,敵情不明,隻把長槍硬弩,嚴守要害,不可擅出。待天明敵軍疲憊,再殺出可也。”於是眾軍隻把亂箭往火把處射去。那黑暗中軍馬,進進退退,卻也不敢十分緊逼。

    到三更時分,川軍營寨內,眾軍大半各回其營,黃權、吳班等人聚在眾軍帳中,因聞得梁山軍營那邊又有人劫寨,因此遣人打探詳情。忽然聽得大營後麵,山崩地陷一陣鼓噪,眾人皆驚。正待問時,小校報進:“後營糧草火起,無數軍馬殺將進來!”川軍眾將,聞言色變。黃權急道:“快快遣人往梁山軍營寨求援!”言未已,殺聲迫近,眾人倉惶出帳,各自拉馬,待到上馬,背後漢軍已遍地殺來。後營糧草起火,映得周天通紅,火光下人影綽動,鬼哭神號,川軍皆無鬥誌,被砍瓜切菜,殺的四散崩潰。眾家文武,各自不能相顧,隻是抱頭鼠竄。

    龐統在自家營中,忽然又聞川軍營寨崩潰,大驚之下,捶頭頓足曰:“某失算也!諸葛亮幾番設計,卻是為此!川軍若潰,必怨我救護不力。萬一他忿怒之下,竟爾破盟,則要攻取成都,談何容易!”急教林衝:“將軍可引軍馬殺出,那後營敵軍,本是虛張聲勢,不需理睬。隻要趕往川軍營中援救也!”林衝領命,率軍出營。方才出營,黑暗裏聽得風響,好個豹子頭,將頭一偏,一箭擦耳飛過,卻把身後掌旗的小校手臂射中。定睛看時,路旁一人一馬,傲然而立。此時天空無月,不辨麵容,林衝喝道:“何方英雄,為何暗箭傷人?”那人長笑道:“我乃常山趙雲是也。前麵諸葛丞相已設下精兵埋伏,將軍既敢叛漢,必有膽量,不妨隨我來。”言迄,撥馬而走。林衝身邊,郝思文看得大怒,張弓搭箭,倏地往趙雲背心射去。卻看趙雲側身抬臂,將箭綽在手中,扭頭射回,郝思文看箭劈麵而來,急用弓去撥,不想趙雲弓強,箭來得快,雖然撥到箭尾翎毛上,卻被箭頭撞在胸前,吃了一嚇。抬頭看時,趙雲已轉過路口了。林衝狐疑道:“諸葛亮計謀甚多,若真有埋伏,如何是好?”猶豫再三,派遣數十個精幹小校,前麵探路,大隊慢慢跟進。一路皆無埋伏。等到了川軍寨前,卻看營帳摧折,糧草灰燼,遍地皆是死人死馬,刀槍旌旗,拋灑無數。問諸位大人何在,盡皆不知。問劫寨敵人,說早已去了。林衝長歎不已,叫軍馬就地列陣,防備漢軍再來;一麵回報龐統。

    好容易捱到天明,川中文武,各自尋來。清點將兵,有江陽太守王連死於亂軍之中。近萬人馬,折損半數。劉循看好容易搜羅家底,一敗至此,不由放聲大哭,黃權再三勸慰。吳班怒道:“皆是梁山軍不肯救援,方有此厄。此輩心思歹毒,明明是要看我與諸葛亮死拚,他好坐收漁利!”雷同道:“既然如此,我等何必與他理會,自己先引軍退了,看他孤軍能打下成都!”黃權急止之曰:“不可如此意氣用事也。我軍若退,真被他打下成都,則無討還之策;梁山軍若敗,劉備亦不肯放過我等。”吳班道:“留在此,也不過與宋江、吳用做了替死之鬼!”劉循道:“當初勸我等起兵,也是將軍言之鑿鑿,如今為何這等推諉!”吳班搖頭道:“不是某推諉,兵微將寡,原本就看人眼色,偏生這諸葛亮恁可惡,盡來殺我的兵馬,如今是進退兩難了。”

    正自相埋怨間,忽報龐統前來求見。劉循怒道:“見死不救,如今又來惺惺作態耶?不見!”黃權道:“公子,小不忍則亂大謀也。先以禮相待,看他如何。”劉循忍氣吞聲,就揀那帳篷稍稍完整點的,略加修整,迎接龐統。昨夜大敗,中軍營帳一應物件盡數丟失,連茶水都無法管帶了。龐統進得營帳,先深深一揖。劉循含怒問道:“士元先生為何如此多禮?”龐統坦然道:“昨夜中諸葛亮聲東擊西之計,隻顧了防備自家營寨,卻不想盟軍被劫。雖然是我才疏學淺,卻也甚是抱歉。特來與公子賠罪。”劉循道:“劫也劫了,敗也敗了,是我川軍自己無能,何須先生道歉?”龐統微笑道:“此言差矣。我等會盟,討伐逆賊劉備,雖是出於大義,亦不可忘了誠、信二字。公子被諸葛亮劫營有失,損的是同盟人馬,梁山軍又豈能脫離幹係?”黃權看劉循餘怒未消,忙接口道:“士元言重了。本是會盟討賊,豈能斤斤計較耶。”龐統道:“正是。因此某此次來,特將梁山軍隊中,川籍的士卒二千,戰馬五十匹,並一應鎧甲兵器,贈與公子。隻請公子勿要因昨夜之敗而灰心喪氣,失了恢複舊業的雄心。”眾川官聞之,又驚又喜。劉循道:“先生如此厚德,何以為報?”龐統道:“既是為討逆結盟,川軍即是梁山軍,梁山軍亦是川軍。過於計較彼此,反而不美了。公子麾下,西川五十四州得其大半,糧餉來源,自然不缺。但昨夜之亂,恐軍中積蓄一時不足。某再送米糧四萬斛,以為救急耶。”劉循大喜拜謝。於是兩家言歡,又說了些同仇敵愾,誓滅逆賊的大話,龐統告辭,劉循笑眯眯看部下文武整頓軍伍營盤去了。

    龐統出得川軍營地,與林衝軍馬同歸自家營寨。林衝道:“軍師見劉循,殷勤已足。但何必把我自家軍馬給他?”龐統道:“林將軍不知的。我今日,一欲敗諸葛孔明,取成都,二欲占兩川,拒劉備。此兩條,若單憑武力,縱然能有勝敗,亦難達到,稍有疏忽,則毀於一旦也。我等畢竟是外來人,民心未定。劉循、劉闡雖然無能,部下亦兵微將寡,卻有川中人望。若要與劉備分庭抗禮,非賴二人不可。你道諸葛亮昨夜費盡心機,打破川軍營寨,隻為減我兵馬?他分明是要壞我同盟。我這裏與二劉兩千軍馬,不傷我元氣,卻免得他心懷叵測,甚至被諸葛孔明反拉過去也。”林衝深為拜服。

    回到營中,忽然又有傳言,說南蠻軍元帥阿會喃,前日被漢軍捉進成都,昨天早上放回,夜裏卻被人暗殺於帳中,不知何人所為。龐統大驚道:“如何波折這般頻繁也!”正是:才平川人衝冠怒,又聞蠻帥橫死哀。不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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