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風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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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木並非一個沒有感情的孩子,也許因為他對情感的領悟已遠遠超越了同齡人,所以,他才不會輕易地笑,更不會輕易地流淚!

    但如今,他卻已流淚了。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透過淚水所看到的一切都已是有些模糊。

    所以,他隻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幽求如同一個白色的幽靈般向蒙敏、麻嫂那邊射去!

    她們未受傷的時候尚且擋不住幽求一劍,更何況受了重傷之後?

    一團紅光由斜刺裏向幽求那白色的人影疾迎而上!自是血火老怪挺身而出,要救下被他稱作“主母”的蒙敏!

    可本已受了傷的血火老怪又如何攔得住幽求的去勢?

    紅色的人影與白色的人影一接近立即倒跌而出,紅色更紅!因為他已鮮血狂噴!

    破空之聲倏然響起!

    本已絕望的小木猛地一震!因為,他已感覺到這破空之聲是那般的不平凡!

    一道黑影自遠處疾射而來,迅如流星趕月!

    破空之聲便由此黑影發出!

    沒有人能夠忽視這個自遠處奔襲而來的黑影!

    甚至,連幽求也不能!那黑影本就是射向他這邊的!

    幽求勢在必得的一擊不得不強行收住!他的雙足一點,身形暴起,兩腿已交替疾出!

    光芒暴閃!

    “噗噗”之聲不絕於耳,隨後便有朽木之腐爛氣息彌漫開來!

    長泄而至的黑影赫然是一根已腐爛的木槳!

    幽求又驚又怒!

    他知道一個絕世高手已至!

    清嘯之聲劃空而出!十丈之外一個矯健的人影電射而來,不及眨眼間,人影已飄然落在眾人麵前。

    衣袂飄揚,卓然不群!

    他,赫然便是蒙敏之夫:牧野靜風!

    蒙敏乍見牧野靜風,幾疑是在夢中,待她清醒過來,隻叫了一聲:“穆大哥……”一口逆血上湧,再也說不下去了!

    當見到牧野靜風時,麻嫂的眼中閃過一種極為複雜的光芒,但這種光芒僅是一閃而逝,仿佛它並不曾出現過!

    牧野靜風急步上前,扶著難以站立的蒙敏,關切地道:“敏兒,你……傷得怎麽樣?”

    惶然不安之情溢於言表!

    蒙敏自牧野靜風出現後,所有的緊張擔憂頓時已消散得無影無蹤!對她來說,牧野靜風便是一座不倒的高山!

    其實幽求的武功已高至通神之境,牧野靜風與其相比,也未必能占到上風,但牧野靜風一出現,確實讓蒙敏安心許多!

    而對牧野靜風的詢問,蒙敏搖了搖頭,緩緩地道:“不礙事。”

    牧野靜風鬆了一口氣,又道:“棲兒與葉姑娘她們……”

    蒙敏輕輕地點了點頭,無需言語,她與他之間已有默契,隻要一個眼神,便是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牧野靜風頓時明白葉飛飛與牧野棲定是已由自己精心布置的退路退走了,心中稍安。原來他先是回到客棧,見客棧內一片狼籍,蒙敏、葉飛飛、牧野棲都不知所蹤,驚愕之時,一直隱於房中不敢出聲的兩個夥計此時見自己的老板出現,才敢出來,為牧野靜風大致指了蒙敏、幽求他們所去的方向。

    牧野靜風心急如焚,根本無暇細聽夥計如何描述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幕,立即沿著他們所指引的方向疾追!

    兩名夥計見自己的老板竟然也有一身出神入化的輕身功夫,不由又是目瞪口呆!

    此時牧野靜風知道蒙敏、葉飛飛、兒子牧野棲安然無恙,頓時放心不少,這才注意到麻嫂與血火老怪、小木、幽求!

    他一時難以明白麻嫂與小木怎麽也會在這兒出現。麻嫂發現牧野靜風在注意她時,當即微微地側過臉去——她是幽求的重要攻擊目標,所以比蒙敏傷得更重,身上赤血淋漓,讓人觸目心驚!

    幽求那冷漠、肅殺的聲音響起:

    “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緩緩地轉過身去,他的目光與幽求冷漠的目光撞在一起,仿若在黑暗中相撞的兩道閃電!

    心靈中火星四濺!

    兩個人心中同時有了異樣的感覺!

    而最為震駭的是蒙敏!她自己一直覺得幽求很像一個人,如今,她才突然明白幽求所像的人赫然就是與她朝夕相伴十年的牧野靜風!

    無怪乎當她見到幽求時,感覺是那般的奇異!

    可是,幽求與牧野靜風為何會如此相像?蒙敏心中閃過一片疑雲,不由想起“血火老怪”一直稱她為“主母”之事,更是滿腹疑雲!

    牧野靜風也發現自己與幽求頗有幾分相像:一樣高大偉岸的身軀,鼻梁高挺,雙目微陷!

    他沉聲道:“不錯,我便是牧野靜風!”雖然這麽多年來他一直追求隱名埋姓,但他已知道這十年平靜的生活從今夜起將不複存在!

    幽求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種古怪的笑意,他沉聲道:“不愧是體內流著戰族之血的人!與生俱來便有一股無形戰意!”

    牧野靜風目光一閃,道:“閣下究竟是什麽人?你所說的又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傷我妻子?”

    幽求又是一聲長笑!仿佛覺得牧野靜風所問之話十分可笑!牧野靜風見此人神色倨傲張狂,心中甚為不悅。

    笑罷,幽求緩聲道:“你是否知道你應該稱我為伯父?”

    牧野靜風一怔,忽然也笑了:“閣下難道很喜歡占些口頭便宜麽?”

    幽求一字一字地道:“我沒有騙你,我是你父親的大哥,我不知道他在中原武林是什麽名字,但我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應該叫幽過!”

    他的神情是那麽的鄭重其事,讓人無法懷疑他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

    但,這一切又怎會是事實?父親牧野笛又怎會是他的兄弟?牧野靜風根本無法相信幽求所說的話。

    幽求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你應該看得出你我之間有許多相像之處!因為我們體內流的血是相同的,都是戰族的血!你父親身邊的骨笛,其實是戰族風宮的法器!”

    牧野靜風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他仍是有些吃力地道:“不!這不可能!我父親是一個孤兒!”

    他越說越快,像是擔心說慢了會被幽求趁機打斷他的話語一般:“世間又何來什麽戰族?至於風宮,隻不過是武林神話而已!我絕不會相信你所說的話!”

    這時,身受重傷的血火老怪忽然撲了過來,跪伏於牧野靜風的腳下,老淚縱橫地嘶聲道:“少主!老仆終於見到你了!蒼天有眼!風宮光複有望了!”

    血火老怪顯得極其的激動與喜悅!已是涕淚齊下,又是哭又是笑!

    牧野靜風驚愕至極!他感到今夜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麽不可思議!這身穿火紅色衣衫的老人更如瘋子無二!

    當下,他皺眉道:“老人家,我與你素味平生,你何需如此?快起來吧!”

    不料血火老怪卻恭敬地叩了一個響頭,道了一聲:“是,少主。”方站起身來。

    牧野靜風頓時哭笑不得!

    幽求沉哼道:“血火老怪,我是風宮長子,你不敬我,卻對我的小輩如此恭敬,分明是目中無我!”

    血火老怪道:“幽求,你應該知道風宮的規矩,一旦被逐出風宮,便永遠不再是風宮中人。我雖僅是風宮一老仆,但對一個不是風宮中的人,縱是武功再高明,我也……咳咳……也不會放在眼裏!我的眼中隻有少主、幼主!”

    他傷得著實不輕,加上乍見牧野靜風之激動,使他的呼吸都變得極為急促了,一張老臉亦漲得通紅!

    幽求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怨恨的光芒,半晌,方望著牧野靜風,沉聲道:“當年老妖婆——也就是今日風宮宮主惑亂風宮,使我父親——亦即你祖父聽信謠言,斷我十指,將我逐出風宮,隨後又將你祖母逐出宮,使你父親成了孤兒。所以,你應與我聯手,對付那老妖婆!”

    牧野靜風對他所說的一切根本無法理解,同時,他也不願去理睬對方所說的話,隻是道:“對於你所說的,我一無所知,我也不想去了解,我與你更無合作的必要與可能!”說到這兒,他手指小木道:“無論你有什麽樣的理由,都不應該為難一個孩子!”

    幽求目光一滯,道:“如果你不願與我聯手,便必須與我為敵!因為我知道有一群迂腐不化的人一定會奉你為主!而我才是風宮長子,是你的前輩,是戰族的最強者!我絕不會錯過消滅我潛在的敵手之機會!”

    頓了一頓,他指著小木道:“如果你肯奉我為主,助我成為風宮的主人,那麽這個小娃娃我可以放過他,否則,一切免談!”

    當他指著小木的時候,牧野靜風駭然發現幽求的雙手隻有手掌,沒有手指!

    他心中的吃驚程度難以言喻!因為在十數丈之外,他已看到了幽求所發出的劍芒!那炫目劍芒預示著使劍者必定會是絕世劍客!

    沒想到使出這等劍法的人居然是一個十指皆無的人!

    巨大的吃驚使牧野靜風呆立良久方回過神來!在此之前,幽求已對他說過自己十指被斷之事,但當時牧野靜風根本沒有在意,直到親眼看見他那隻光禿禿的手時,牧野靜風才被深深地觸動了。

    牧野靜風鄭重地道:“即使風宮真的存在,即使我父親真的與風宮之間存在著某種關係,我也無意再去追究,至於誰成為風宮之主,我更不會去關心!”他逼視著幽求,緩緩地接著道:“我隻想讓你明白一件事:你必須留下這個孩子,除非,你能擊倒我!”

    幽求沉聲道:“絕世劍才可遇而不可求,我不會放棄他的!據說你是武林中公認的後起之秀,武功之高已不在中原武林七聖之下。十年過去,你的武功更會精進不少!如此難覓的對手,我身為戰族之人,又怎會輕易放過?”

    他的身上突然有了一種淩然的劍勢!牧野靜風身為絕世劍客,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一點!

    幽求傲然又道:“我絕不會以一個娃娃做自己的擋箭牌,你若能擊敗我,自然可以領回這個娃娃!”

    “好!”牧野靜風沉喝一聲,手腕倏翻!

    “錚”地一聲,一道奪目幽光乍現於夜空,絕世神兵“伊人刀”已赫然在手!

    似刀似劍……非刀非劍!

    幽求的目光一閃,忽又輕歎一聲:“真是絕世神兵!可惜,卻並不是一把真正意義上的劍!”

    牧野靜風明白他的意思,他們的立場雖然相對立,但對劍的領悟、感受卻有異曲同工之妙,有心靈相通之處!

    於是,他道:“至少劍法是真正意義上的劍法!”

    “但願如此!”

    幽求緩緩地向前踏進一步。

    牧野靜風的神色越來越凝重!

    一個十指盡斷的劍客,不容他不鄭重對待!

    他的“伊人刀”緩緩上揚,鋒刃與星光相映,便有一種夢幻般的光芒!

    以劍法駕馭刀,世間恐怕隻有牧野靜風一人吧!

    無形劍氣頓時由牧野靜風及幽求身上彌漫開來!

    枯枝落葉打著旋四散而飛!而他們的衣袂則獵獵飛揚!

    星光下,兩個人的身影都是那般的傲世不群!仿若他們天生便是淩駕萬物之人!

    自從牧野靜風領悟出“有情劍法”之後,隻與霸天城城主範書一戰,那驚天動地的場麵蒙敏並沒能夠親眼目睹。

    而此時,蒙敏可謂是第一次見到牧野靜風劍法精進後出手應敵!她驚訝地發現牧野靜風的武功已高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雖然沒有出手,但他們的氣勢已昭示了這將是一場驚世之戰——甚至不亞於當年牧野靜風擊殺霸天城城主範書的那一戰!

    血火老怪本是伺立於牧野靜風身後,因為離得太近,此時頓覺胸沉氣悶,本已受了傷的身子更是難以承受那種無形壓力,氣血翻湧之際,不由自主地退出了數步!

    眼見牧野靜風武功如此之高,血火老怪不由又驚又喜!

    “嘎嘎嘎……”

    一隻夜鳥似乎受了驚嚇一般,從遠處一棵老樹叢中突然飛出,飛快地射入夜空之中!它的叫聲中似乎也有驚惶不安之意!

    幽求的神色中有一種奇怪的興奮之色,以及奔湧不息的戰意!

    血火老怪看著他,眼中有了緊張複雜的神情!

    驀地,天空中有一顆流星劃空而過!

    據說,天空每一顆星都與地上一個不平凡的人相應,當一個不平凡的人生命消失時,他所對應的那顆星便會化為流星,在天空中劃出生命的最後軌跡,然後墜落於天涯……

    不知這顆流星是為誰而逝的?

    就在流星掠空而過的那一瞬間,幽求的身形以可與飛逝的流星相匹比的速度飄射而出!

    那般的飄逸、從容!這是一個絕世劍客才能有的絕世風範!無論他的靈魂正與邪,其動作卻是絕對的卓絕不群!

    牧野靜風凝然未動!仿佛他對幽求那種可以追回流逝的時光之速視而不見,更不會為之所震撼!

    他在等待!因為他無法知道一個十指已斷的劍客,會用什麽樣的方式戰勝對手!

    但又有幾人能夠在這種生死存亡係於一瞬之間保持這份可貴的冷靜?

    若非親眼所見,隻怕牧野靜風根本無法相信以腿禦劍的劍法也可以如此超然不凡!

    劍是否以機括固定於腿上?

    或者根本不是如此,而是憑借對劍近乎“心劍相通”的感悟,讓劍與自己的腿法融為一體,驚世腿法便是驚世劍法?

    沒有人能夠弄懂這一個個的疑問,因為幽求劍出之時,就不會給任何對手思索這種問題的機會!

    對手所能夠看到的隻能是勾魂奪魄的劍勢!

    以及劍氣!

    牧野靜風本來尚有些類似於“尷尬”的想法,他覺得對一個失去十指的人出手,無論基於什麽樣的理由,都有些別扭;倘若對他施以至高劍法,那更是有一種不忍的感覺!

    現在,他已明白麵對幽求,沒有人可以這麽想!若誰敢心存絲毫的輕視之心,那麽等待他的必是——死亡!

    對方施展出的驚世劍法激起了牧野靜風的戰意——

    一種屬於不凡劍客的戰意!

    他的目光一沉,“伊人刀”的光芒已傾灑而出!

    銀芒閃掣於身側的每一寸空間!奪目光弧盤旋疾飛,如夢如幻,而牧野靜風的身形步伐更是灑脫飄逸至極!

    正是牧野靜風成名絕學“平天六術”中的“平天劍術”一招:逍遙容與!

    劍式極其瀟灑!

    兩招相接,不分伯仲!

    幽求冷哼一聲:“如此花招……”

    牧野靜風不由心中一動:的確,平天劍術中以“逍遙容與”最為灑脫飄逸,但也是殺傷力最小的一招。這十年來,牧野靜風雖然已從未與絕頂高手交手,但對武功的領悟卻並沒有因此而停頓,漸漸地他已感覺到當年師祖所創下的這招“逍遙容與”雖然已是卓絕不凡,但同時它的變化卻是太過於繁雜,幾乎已不再像是殺人的招式,而成了一種劍的藝術!

    換而言之,對敵之時,這樣的劍式其攻擊力無疑會相對薄弱一些!

    其實,這並不奇怪。當年,牧野靜風的師祖為了光大天下武學,以五十年的時間創出《平天六術》,其中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卓爾不凡!

    同時它也隱有自身的缺陷,譬如平天劍術,共有四招,每一招或辛辣快捷,或詭異多變,或灑脫從容,各有特征。

    但物極而必反,“亢龍有悔,盈不可久矣”,平天劍術中每一招,都是集天下諸般劍法的某一特征千錘百煉而成,在這一特征上它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但在其它方麵就勢必有所欠缺!

    空靈子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曾說過他相信必定有一式劍招,將劍法諸種特征再融為一體,成為至高無上的一劍!

    這一劍,牧野靜風曾經見識過,那便是與範書決戰之時!

    但範書的那一劍顯然已因為他的心靈充滿了邪惡,而使其至高無上的威力沒有發揮出來!

    今日,幽求的話雖然有些刻薄,但也可以說是一語道中!

    能夠看出“平天劍術”這樣的絕世劍法的不足之處的人,世所罕有!尋常人一見這等劍法,早已心生頂禮膜拜之感!

    兩人的身形一觸即分,身形閃幻之下,牧野靜風的“伊人刀”已奔湧而出,有雷霆萬鈞、開天辟地之勢!

    這是“平天劍法”中最為剛猛的一式:大智若愚!

    幽求冷笑道:“剛而易折,不過如此!”

    說話間,他的右足點地,左腳微曲,身形鬥然暴旋,他的身形赫然如同一柄白色之巨劍般破空而起!挾起漫天勁勢,聲勢駭人!

    牧野靜風剛猛無匹的一劍在與對方身軀接近時,突然如同撞上無形氣牆,倏然彈回!

    牧野靜風心中一震,暗忖:“好驚人的內力!”

    一聲長嘯,已將自己的內家真力提至九成,雙足一點,破空而起!

    快捷辛辣至極的“道長魔消”,伊人刀與空氣劇烈摩擦,竟有火星迸現!

    麻嫂此時見幽求與小木相距已頗遠,立即不顧一切地向小木那邊撲去!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幽求身如巨劍,長射而下,與牧野靜風的“道長魔消”倏然相接,兩股淩厲無匹的勁氣暴然相擊之下,頓時有氣浪如驚濤駭浪般席卷而出!

    麻嫂猝不及防,本已受了傷的她腳步虛浮,經氣浪一撞,頓時身不由己地倒跌出去!

    幽求飄然落地,營救小木的計劃頓時成了泡影,麻嫂受氣浪一撞,如今又是驚惶交加,胸口一痛,竟噴出一口熱血!

    牧野靜風見此情景,心中甚急,眼見“平天劍術”三招用過,卻並不能占得上風,不由又驚又怒!

    幽求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種失望之色,仿佛覺得牧野靜風這樣的對手仍有些不如他意!

    牧野靜風暗一咬牙,決定棄“平天劍法”不用,改以“有情劍法”攻擊幽求!

    “伊人刀”斜斜上揚!

    一股清朗的風頓時悄然而起!

    星光似乎也變得亮了不少!本已銷匿的秋蟲“嗽嗽”之聲此時竟又清晰可聞!

    血火老怪驚愕欲絕地看著牧野靜風,他發現牧野靜風的武功修為已高至令人難以想象的境界!

    幽求神色一變,有些驚喜地道:“好劍法!劍法未出,劍意已在!”

    忽又道:“可我心中隻有戰意,沒有情意,這樣的劍法能奈我何?”

    “何”字甫出,牧野靜風目光一閃,手中“伊人刀”已如漫天光芒般傾灑而出!

    他的動作似乎並不快,但光芒卻已充斥了天地之間,那般的奪目、輝煌,乃至於——感人!

    牧野靜風急於解救小木,所以一出手便是“有情劍法”中的“劍若有情天亦老”,這是“有情劍法”中最為玄絕驚人的一式!

    “有情劍法”乃數十年前中原大俠穀風所創。當年邪惡至極的“九魔聖教”橫行江湖,其中“斬天魔”絕心武功已至驚神泣鬼之境,雄霸江湖數十年之久!最後,是穀風與之相戰十數年後,終不惜以自己性命為代價,將絕心誘入青城山絕穀,以巧奪天工的“地鎖”將其鎖住!

    三十七年後牧野靜風被數名高手逼入此穀,陰差陽錯得到穀風遺留下來的“有情劍”,並最終悟出留於劍中之劍“伊人刀”上的有情劍訣!

    此“有情劍法”之玄絕處便在於它的“有情!”

    當“劍若有情天亦老”此招使出時,竟可讓人覺得天高雲淡,風和日麗……對手的殺氣頓時化為烏有!

    此刻,牧野靜風甫用“有情劍法”,且使出其中最具威力的“劍若有情天亦老”,顯然可見牧野靜風急欲求勝!

    幽求脫口道了一聲:“好!”

    斷了十指的雙掌倏然暴揚!

    如利刃劃空般的聲音扣人心弦!

    牧野靜風心中一震:“他竟然能化氣為劍?”

    四周的蒙敏、麻嫂、血火老怪更是心驚不已!

    正如幽求所言,他心中隻有戰意,沒有情意!

    所以,他並不會因為“有情劍法”的“有情”而殺意消減!相反,因為遇上牧野靜風這般難求的對手,他心中戰意已被激發到巔峰之境!

    無形氣劍狂掃而出!

    兩大絕世劍客以驚人之速接近、絞殺!

    一聲悶哼,牧野靜風的身軀倒飄而出,身形過處,有血箭標射!

    蒙敏的呼吸頓時凝滯!

    幽求一聲狂笑,身形暴進,右腿倏然劃空而出!

    一道炫目之光芒直取已身受創傷的牧野靜風!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麻嫂突然如同怒矢一般標射而出!

    不!更像一把驚世之劍!“劍”挾絕世劍勢,直取幽求!

    這是麻嫂麽?她怎會有如此驚世駭俗的功力?

    所以的人都驚呆了!

    小木的眼中閃過了一種絕望之色!

    因為,隻有他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隻有他明白,他的姨娘已必死無疑!

    麻嫂為了解救牧野靜風,竟不可思議地激發了自己所有的潛能,在最後一劍,以自己的身軀為代價,使出了她一直沒能發揮出一半威力的至高一劍!

    隻有具備至高無上的心靈之人,才能使出這至高無上的一劍!在這一劍中,麻嫂已完全忽視了、淡漠了自己的生命,心中隻知要救下牧野靜風!

    所以,她能夠突然悟出自己一直沒能悟透的一招!

    她的身軀如同一支震古鑠今的劍般直取幽求!

    麵對麻嫂突如其來的可怕一擊,幽求隻略略一怔,立即奮然迎上!

    此時,麻嫂的攻擊才是最能激發他戰意的,所以,他舍牧野靜風而直取麻嫂!

    “轟”地一聲暴響!

    兩個人的身軀同時倒飛而出!

    幽求在倒飛之時,突然右手疾伸,恰好挾著了一旁的小木!

    兩人便一起倒飛出去!落於數丈之外後,幽求雙足一點,身形再起,便如一道白色的驚電般飛速掠走!

    其疾其快,無與倫比,轉瞬之間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麻嫂如同折了翅的鳥兒一般重重地墜落於地上!落地之時,竟聽不到她的痛哼之聲!

    蒙敏先是因牧野靜風危在旦夕而震愕,緊接著麻嫂的突然出擊讓她再一次呆若木雞!直到麻嫂已墜落,幽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才反應過來!

    她與牧野靜風幾乎是不分先後地向麻嫂撲去!

    麻嫂的胸前已是一片赤血,殷紅的鮮血不斷地由傷口處汩汩流出,帶走了她的生命……

    蒙敏伏下身來,聽到麻嫂在以微弱的聲音呼喚著:“小木……小木……”她的嘴唇因失血而變得幹枯,眼中也沒有多少神采了。

    蒙敏心中有些酸楚,以前對麻嫂的少許不滿此時都煙消雲散。她憑著一個女人的本性,一個母親的直覺,知道這個奇醜的女人雖然經常喝斥小木,其實她是真心疼愛小木的!

    於是,蒙敏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們……會設法找到小木的。”

    其實,對於這一點,她自己心中並沒有譜,但對於一個生命垂危的人來說,太真實,便太殘忍了。

    牧野靜風也彎下身來,欲將自己的真力輸入麻嫂的體內。

    麻嫂極吃力地搖了搖頭,輕輕地叫了一聲:“穆……大……哥……”

    牧野靜風身子一震,心如被重錘一擊!

    在見到麻嫂突然向幽求進襲時,牧野靜風心中便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因為麻嫂的招式在他看來是那般的熟悉,這是足以讓他牢記一生一世的招式!

    因為,這很像十年前與範書決戰時,範書所用的驚世一劍!當年範書就是憑著這一劍,使牧野靜風一度危在旦夕!

    而麻嫂突然開口稱呼他為“穆大哥”,更是讓他震驚不已!

    難道……

    念頭方起,他便暗忖:不,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他強壓心中震驚,道:“麻嫂,你……究竟是誰?”

    麻嫂很吃力地笑了一下,笑得很苦,她喘息著道:“人……世間稱你……稱你為穆……穆大哥的……有幾人?難道……你還不知我……我是誰麽?”

    牧野靜風大震,他極度吃驚地望著麻嫂,難以置信地道:“你是……水姑娘?這……怎麽可能?”

    麻嫂的眼中頓時有淚水湧出!她輕輕地道:“穆大哥,我……現在是不是太……太醜了?以……以至於你……都不敢相信?”

    牧野靜風心中之驚愕難以言喻!難道,麻嫂真的就是那愛說愛笑、敢恨敢愛、俊俏可人的水紅袖麽?可二者之間的容貌卻又如此天差地別!

    但麻嫂所說的話卻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她的確便是水紅袖!

    頓時,十年前的一幕幕又在牧野靜風的腦海閃過,他仿佛又看到了在他一出江湖,便與他結下了不解之緣、精靈古怪的水紅袖,記起了她曾在決戰‘死亡大道’時,在眾人麵前大聲地問他是否愛她……

    他記得當時說過他是喜歡她的,因為那時他以為當時局勢危急萬分,她與他都不可能再幸存下來!

    後來,蒙敏與他患難與共,他與她之間已無法再容下第三個人!在內心深處,他對水紅袖有一種深深的內疚,但與範書決戰之後,水紅袖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任憑他找遍天涯海角,也無法找到。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內疚之感便慢慢地變成了一種遺憾……

    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與水紅袖會以這種方式相見!他從未想到過自己苦苦尋覓了十年之久的人,其實與他可謂相隔咫尺!他若在家中,幾乎每一天都可以在街上見到她,但牧野靜風每次與她擦肩而過時,至多隻與她點頭致意而已!因為麻嫂在華埠鎮上本來就是一個性情古怪的人!

    當她麵對他的淡漠時,她的心中會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十年隔街相對,她不可能不知道牧野靜風一直在尋找二個人,她不可能不知道牧野靜風所找的二個人中,有一個人便是她!

    麵對水紅袖的苦澀相問,牧野靜風還能再說什麽?

    他隻能道:“水姑娘,你什麽也別說,你傷得太重了。”

    言罷,他不顧男女之嫌,出手飛快地封住了水紅袖的幾處穴道,以免她失血太多!

    當蒙敏知道麻嫂便是水紅袖的時候,心中之震愕不亞於牧野靜風。忽然間,她明白了為什麽“麻嫂”對自己似乎總有隱隱敵意,原來她便是水紅袖!水紅袖對牧野靜風一直情真意切,她見自己與牧野靜風生活在一起,而她隻能默默地看著別人的幸福,這種痛苦,又有幾人能夠忍受?

    雖然被封了幾處穴道後胸前的血流得慢了些,但水紅袖的情景仍是不容樂觀。不知什麽時候,血火老怪走到了他們身邊,遞上來一隻小瓷瓶,道:“少主,這藥效果頗為不錯。”

    牧野靜風看著這個古古怪怪的老人,一時不知該不該接下他的藥。

    蒙敏卻已代他接下來了。她見血火老怪為了救護她與牧野靜風,幾乎是不惜性命,她沒有理由再懷疑他。何況水紅袖被傷的部位是心髒處,已不可能再活下來,既然如此,血火老怪又何須再去毒害她?

    此時救她,不過是為了盡一份心意而已!而水紅袖在失了這麽多血之後,思維仍是比較清醒,也許是因為有一種精神力量在支持著她,這份力量無疑來自於牧野靜風。

    蒙敏小心地為水紅袖敷上藥物。

    這兩個與牧野靜風都可謂息息相關的女人,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水紅袖看了蒙敏一眼,她的目光極其複雜!

    誰能明白此時此刻她的心情?

    牧野靜風道:“水姑娘,你……為何不肯與我們相見?你的臉是被誰毀壞的?”

    他想很可能是因為水紅袖容貌被毀,她才不願與自己相認的。

    水紅袖微弱地道:“是……是我自己……自己毀去的……”

    牧野靜風呆住了!

    他吃力地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

    這時蒙敏已在暗中向他遞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問對水紅袖來說也許是個殘酷的問題,但牧野靜風並沒有留意到,他也並非是有意要勾起水紅袖痛苦的回憶,隻是因為他無法理解水紅袖的這種舉止——根本無法理解!

    水紅袖緩緩地別過臉去,她的眼睛輕輕地閉上,但晶瑩的淚水仍是不可抑止地奔湧而出!

    她的眼睛仍是極其美麗!

    看著水紅袖傷心欲絕的神情,牧野靜風心中一震,倏地,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顫聲道:“小木他……他是否便是範書之子範離憎?”

    此言一出,蒙敏亦是大震!同時,她立即意識到牧野靜風所說的極可能是一個事實!

    水紅袖的唇在輕輕地翕動著。

    牧野靜風忙湊上前去,他聽到了水紅袖若斷若續地道:“他……他是一個……一個好……好孩子……”

    牧野靜風用力地點了點頭,有些沙啞地道:“我知道。其實父輩的恩怨我們又怎會將它轉移到孩子身上?你是否因為顧忌這一點,才不願與我們相見?”

    水紅袖幾乎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她一字一字地道:“我……是……擔……心……小木……他……會……恨你……”

    牧野靜風心中一痛,再也說不出話來,他隻能握著水紅袖的手。

    水紅袖的手在慢慢地變冷、變冷,任憑牧野靜風如何緊握著,也無法挽回……

    水紅袖拚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說出了她最後的一句話:“為……什……麽……”

    最後一個字微弱到終不可聞,她那仍是美麗的眸子終於永遠地閉上了,卻仍噙著淚水!

    牧野靜風怔怔地望著她,心中似乎有千萬思緒,卻又像是什麽也沒有想,一片空洞!

    為什麽?

    她是在問為什麽她會愛上牧野靜風麽?她是在問為什麽相愛卻無法成真麽?

    她是在問為什麽她是如霜的師妹,而如霜又是霸天城城主夫人麽?

    為什麽世間常有那麽多癡情的人兒為了一份真情癡癡苦苦地守望?守望的時候,她或者他也許已是肝腸寸斷……

    為什麽美麗的總是難以永恒,而傷心與悲痛為什麽總是揮之不去?

    為什麽……為什麽……

    眼中有一種熱熱的東西溢出——那,是淚麽?是男兒的淚麽?牧野靜風沒有去擦,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若是人在傷心之時,人在傷心之地呢?

    蒙敏的心情也是極其複雜。此時,她才真正地明白水紅袖對牧野靜風的愛不在自己之下!

    一個自毀了容顏的女子,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與自己心儀的男人隔街相望,卻始終無法相認——這情景,僅是想一想,也是那般的酸楚!

    水紅袖不願與牧野靜風相見,是因為不願有一天上輩的恩怨在小木身上得到延續,範書自然是罪有應得,但小木——亦即範離憎長大後卻未必會如此想,武林中怨怨相報之事太多太多……

    一邊是師姐臨終托付的孩子,一邊是自己心中的男人,夾於其間的水紅袖之困擾可想而知!她不願讓牧野靜風找到她及小木,卻又希望能夠常常看到牧野靜風的身影。

    於是,她便選擇了如今她所走的路,整整十年之久!在這十年之中,她所承受的壓力該是何其沉重!在牧野靜風一家有難時,她毅然挺身相助……

    牧野靜風終於站起身來,對蒙敏道:“敏兒,你在這兒照看著水姑娘,我去看看葉姑娘與棲兒。”

    血火老怪忽然插話道:“少主,萬萬不可,倘若幽求去而複返,那主母便有危險了。”

    蒙敏道:“其實幽求也已受了傷,否則他也不會甘心退去!”

    牧野靜風點了點頭,道:“不錯,他所經過的地方有血跡。但要追上他隻怕已不可能了。”

    說到這兒,他看了血火老怪一眼,道:“難道你真的把我當作你所謂的‘少主’了?”

    血火老怪恭聲道:“少主就是少主,不是老仆將你當作少主。”

    牧野靜風皺了皺眉,道:“因為我與你的少主長得很像?”

    血火老怪道:“不,老仆看到少主的第一眼,便可以斷定我已找到我所要找的人了。”頓了一頓,又道:“其實笛風客棧我已留意多時,而且我知道對笛風客棧有興趣的人遠不止我一個。隻是沒想到連已消失了五十年的幽求也會在今夜出現。”

    牧野靜風必須救出小木,而他對幽求一無所知,所以,他必須從血火老怪口中打聽出與幽求有關的事。

    當下,牧野靜風道:“幽求究竟是什麽來頭?他的武功如此高強,為何在此之前,我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

    蒙敏心中也有這樣的疑問。

    血火老怪道:“少主可知五十年前有一件被稱為武林四大奇謎的洛陽劍會之事?”

    牧野靜風見他始終稱自己為少主不肯改口,當下也不再執拗,任他稱呼,口中道:“這我倒聽說過,據說當年洛陽劍會上百名劍手無一生還,而這一切全是因為一個神秘出現的年輕劍客所致!”

    血火老怪道:“不錯,百多名劍客全部被殺!而幽求便是當年做下這樁名震天下之事的年輕劍客!”

    牧野靜風與蒙敏同時輕”啊”了一聲,顯然吃驚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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