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慈父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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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清海挾著兒子一路飛奔,眼前雜草叢生,看不見路,四周野猿哀啼,梟鳥悲鳴。吳仁道不停的叫:“冷啊!爹,我好冷啊!”吳清海一撫兒子的額頭,一片冰涼,心中一酸,道:“孩子,咱們找到人家就好了,再堅持一會兒。別怕,爹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不知轉過了多少條山徑,眼前現出一所茅屋,吳清海大喜,顧不得敲門,一拳頭把木門砸開。屋內住著一對老夫妻,這時被驚醒,披衣起床,掌了燭,叫道:“是誰呀?”

    老夫妻一見吳清海那副強盜模樣,再看破碎的木門,連忙跪下,叫道:“大王饒命哪,我們夫婦無兒無女,窮苦人家,沒錢孝敬大王哪!”吳清海喝道:“廢話少說,快去弄碗熱湯,再去生個火爐!”拍掉兒子衣服上的泥灰與綠苔,扶到床上躺下,蓋上被子。

    老夫妻連忙照辦,老爹爹在床下升了一個火爐,老婦人燒火煮了一碗野菜湯,吳清海用勺拔了拔湯水,碗裏隻飄著幾根粗菜葉,怒道:“連碗肉湯都沒有嗎?”老婦人哆嗦著道:“大王,我們已一年沒吃肉了,隻有野菜湯。”

    吳清海道:“罷了,隻得將就一下了。”接過野菜湯,眼中冷電頻閃,老夫妻“饒命”二字尚在舌尖打滾,未曾說出來,已被吳清海用重手法點了死穴。

    吳清海殺了他們滅口,心下方安,服侍吳仁道喝了野菜湯。吳清海道:“孩子,好些了嗎?還冷嗎?”吳仁道粗咳了幾聲,道:“血,我要血!”吳清海驚道:“孩子,你……”話未曾說完,吳仁道已張口咬了過來。

    吳清海頸上一麻,發覺血液正迅速流失,心中依然慈愛無比,拍著吳仁道的後背,道:“孩子,吸慢點,爹有的是血,別嗆著了。”

    吳仁道吸著父親的血,就像一個初生嬰兒甜蜜的吸吮母親的乳汁,微紅的燭光下,吳清海的一張臉已漸漸由紅轉白。

    屋外火光漸起,喧騰起來,吳清海推開兒子,叫道:“孩子,有人來了!”可他現在失血過多,剛站起來,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忙扶著床架,心中更是暗暗叫苦,以他從前的耳力,敵人在半裏之外行走亦能聽見,目前失血之際,敵人來到百步之內才發覺,為時已晚。

    官軍已將大蒜和聖水沿著屋子澆了一圈,可以驅邪,沈守富立在屋外,哈哈大笑道:“吸血鬼就在這裏,孫千戶,快放箭射死他們!”孫雄飛喝道:“放箭!”弓箭手已搭好了弓,拉如滿月,“嗖嗖嗖”,自門、窗而入,射將過來。吳清海這時的體力連跑動都艱難,哪能再用神功,慘叫道:“孩子,爹救不了你!”

    誰知吳仁道竟然將身體迎上前去,張開雙臂,擋在父親麵前,被射成一隻刺蝟,他卻渾然無事一般,一根根從身上拔出帶血的箭鏃,“當啷”一聲,丟到地上。原來,血族可利用體內的血來治愈自己,當受到傷害時,體內的血液會集中到傷處,傷口附近泛出紫紅色,很快即能痊愈。

    眾人大驚,怎麽竟射不死吸血鬼,吳仁道已趁亂將床豎起,堵住大門。孫雄飛怒道:“放火箭!”第二批弓弩手已至,把木屋圍成一圈,上百隻火箭鋪天蓋地射來,木屋頓時燃燒起來,滾滾熱浪排擊而來。孫雄飛道:“看你怕火不怕!”

    屋頂“嘩”的一聲破開,吳仁道挾著父親,如鶴衝天,飛了出來。可是無數隻火箭亦緊跟著射將過來,吳仁道一聲哀嚎,胸口、腹部各中了一隻火箭,抱著父親滾落在地。吸血鬼雖不怕冷兵器,烈火卻能燒死他,火焰在吳仁道的身體裏麵恣意燃燒,幾乎痛暈過去。

    吳清海見狀,不知哪裏來了一股牛勁,從兒子身上拔出火箭,撲打幾下,滅了纏身之火。後麵火箭陸續射來,吳清海張開雙臂,替兒子生受了數十隻箭,從後麵射入,前麵穿出,帶著簇簇烈火,大叫道:“孩子,快跑!”

    吳仁道看著皓首的父親,悲痛欲絕,哭喊道:“爹!――”吳清海額上青筋頻跳,吼道:“還不快跑,難道你要爹再吃幾箭不成!”轉過麵來,猶如一個巨人立在當前,火箭飛如雨,又有數十隻箭從吳清海的前麵射入,後麵穿出。吳仁道的眼睛蒙上了滾熱的血幕,隻得猛咬銀牙,忍痛逃生,吸過父親的血後體力充沛,轉眼便被黑暗的森林吞噬。

    沈守富驚道:“咦,怎麽大蒜和聖水都攔不住他?吸血鬼除了火以外,到底怕什麽?”孫雄飛追至林邊,卻不敢進林,沈守富道:“怎麽不追了?”孫雄飛道:“林子太密,此時又是夜晚,官軍在林中行動受到阻礙,說不準吸血鬼還會有同黨恃機埋伏。”

    火屋旁,黑屑紛飛,吳清海的身體被烈火燒得跪下,然後撲倒,最後化為一具焦屍。

    沈守富勸道:“孫千戶,事到臨頭,不能顧忌太多,殺鬼要緊。”孫雄飛搖首道:“不能為了殺鬼,而連累我這一幫子兄弟白白送死,吸血鬼怕太陽,還是等到天亮,將金華山翻過來,一舉將之消滅。”

    沈守富無奈,隻得憤憤回到赤鬆宮,隻見丫環小玲已守在宮門前,伸長了脖子不住懸望,一見到他便哭喊道:“老爺,老爺,不好了,小姐不見了!”

    沈守富聽得身子一僵,張嘴“啊”了一聲,心髒已四分五裂,這兩日連遭慘事,從未斷絕,猶是鐵打的身軀也堅持不住,撫著沉重欲墜的額頭,哇的一聲,口裏噴出一道血箭!

    盤瑤部落的大寨之內,香房之中,玉蝴蝶摟著吳仁道,撫摸著他的頭發,安慰道:“傻孩子,別哭了。死,並不可怕,當你厭惡人生時,死是最快樂的事情。”吳仁道依舊痛哭不止,道:“我恨我自己,害了沈姑娘,又害死了我爹!”

    玉蝴蝶用舌尖舔去他的眼淚,道:“我知道,你剛剛成為血族,一切都不適應,還保持著人類的本性,會以為可以如同生前一樣行動,過著原來的生活,對自己的欲望試圖掙紮抗拒。就像一隻小鳥,關在籠子裏久了,麵對打開的籠門,不是歡快,而是驚慌。唉,關得久了,會害怕自由放飛。不過,漸漸地,你的思想便會逐漸改變了,隨著吸血的次數增加,你就會習慣新的生活方式,獵食對你而言將愈來愈容易。你不會衰老,隨著歲月流逝,將目睹周遭滄海桑田的變遷,你的父親不像你,總有一天會老死,與其眼睜睜地看著父親老死,還不如就讓他早點死了的好,早點了結你和他的痛苦,你說是不是?”

    吳仁道一聽她說得有幾分道理,心情平靜了些,玉蝴蝶道:“然而,你隻能在不死的生命中不斷地殘殺犧牲者,終有一日,周遭的人類對你而言會隻像‘飼料’一樣,或隻像一群惱人的蟲蟻。你會變成一名孤獨的捕食者,明白自己與凡人的不同,將遠離人類社會或隱藏身份匿居於城鎮中。隨著年歲增長,你會慢慢發現自己能夠掌握愈來愈強大的異能,我們把它叫作disciplines,數千年後,你擁有的能力就幾乎和神一樣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是挺好嗎!”

    吳仁道搖首道:“就算你擁有強大的異能,也不可能萬事獨裁,比如人類中的‘情’,是萬萬勉強不得的。你想擁有碎心劍客,可是如果他不愛你,你縱使機關算盡,又如何能夠擁有他?”

    一聽這話,玉蝴蝶醋勁大發道:“誰說我得不到他,十日之內,我一定要他臣服在我的羅裙之下!”

    忽聞秋護法在門外稟道:“稟首領,有一名天山派的弟子,叫張天德,前來拜訪首領。”玉蝴蝶不明其詳,道:“張天德,他是誰?好吧,叫他進來。”

    隻見張天德大大咧咧的走了進來,朝玉蝴蝶打量一番,笑道:“你就是玉蝴蝶吧。”玉蝴蝶見他舉手投足間從容自如,心裏沒來由的一跳,喝道:“你的膽子倒不小,敢來拜訪我!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吸食生人之血。”

    張天德道:“我知道,你是吸血鬼,喜歡人血。不過,我能帶給你比人血更令你心動的東西。”玉蝴蝶斜著眼,冽著嘴道:“哦,你說下去。”張天德道:“你對碎心劍客,是否一直念念不忘?”玉蝴蝶反問道:“你從何得知?”

    張天德道:“那次在金華雙龍洞,我們相遇,我從你看碎心劍客的眼神中,就能體察出你愛他,而且愛得如火益熱。”玉蝴蝶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有眼力,你這次來絕對另有目的,把你的條件說出來吧。”

    張天德鼓掌道:“你果然是女中豪傑,快人快語,好,我就開門見山的直說了!我這次來,的確是想和你做一筆交易。你要的人是碎心劍客,而我要的人是林秋水,現在他們兩人卻如膠似漆,粘在了一起,我們兩人的目的都是拆散他們,擁有其中一人,如果我們合作,一定會事半功倍,非常愉快的。”

    這段話,字字打到了玉蝴蝶的心弦,不禁站了起來,走到張天德的身邊,將玉手按在他的胸膛上,爽笑道:“你這個人說話又動聽又可愛,來,陪我去一個地方。”她還真有顛倒眾生的本領,張天德被她這一撫摸,整個人都酥了,不由自主的隨之而去。

    兩人款步而行,但見那鬱鬱櫸樺開古道,雋雋楓槁唱今聲,皎潔的月光下,油黑的樹葉與草叢掩得卵石小徑成了一條細線,行至一溫泉傍,泉水咕咚咕咚的響,冒著騰騰熱氣。張天德的心也咕咚咕咚的響,問道:“帶我到這兒來做什麽?”

    玉蝴蝶拉著張天德的手,走入泉水中,笑道:“小傻瓜,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嘛。”逸興湍飛於麵,鶯鈴回蕩於聲,格外誘人。

    張天德是個正常的男子,怎會不解風情,沾水的濕手在玉蝴蝶的臉上一撫,笑道:“美人,這可是你說的呦。”玉蝴蝶嚶叮一聲,已緩緩沉入水中,望著張天德,葉眉一挑一挑的。身旁菰蒲蔥翠,柳陰四合,碧波紅葉,依映可愛。

    這送上門來的美事兒,不會把握的男人就稱得上是傻瓜了。張天德一把將玉蝴蝶摟在懷中,愛意綿綿,情意款款,一張大嘴壓了下去,玉蝴蝶揭開麵紗的一角,露出紅唇,嬌喘一聲,與他舌尖相纏,相互吸吮著津液,發出咂咂的聲音。

    兩人倒在水中,你來我往,銷人魂魄,直到口中幹澀,才暫時分開。

    張天德笑道:“美人,你還挺能勾引人的嘛。”玉蝴蝶笑道:“有一次,有一個小夥子叫作馬先元的,便被我騙至溫泉中,好好捉弄了一番,唉,可惜他成了血族之後,反而不能長命。”張天德問道:“你會捉弄我嗎?”玉蝴蝶反唇道:“你說呢?”

    張天德的手不規矩的在她身上遊移,移到她的臉上,她的蒙麵之紗如紅霞一般豔麗,勾起人心中無限窺探的欲望,道:“能把麵紗揭下來嗎?我好想看看你到底長得有多美!”玉蝴蝶笑道:“小頑皮,那可不成,不過,我身上有更美的東西喲!”說罷走到淺水處,寬衣解帶,展露出令人不覺生起無限遐想的惹火身軀,修長的玉腿也令人不自覺的想入非非。

    張天德看得鼻血就欲直衝出來,生理上也起了極度的反應,一把脫掉裹體的衣服,像一匹餓極的狼,撲了上去,將她抱得死緊,在她身上狂撫著,狂吻著,她的肌膚皎白柔滑,香氣彌漫,帶給了張天德難以言喻的美妙刺激。

    溫泉內,兩條人影近身肉搏,在水中翻滾,濺起碎玉般的水花。頓時水乳交融,呻吟不斷,軟玉生香,春色無邊。

    兩人直大戰了三百回合才肯罷休,玉蝴蝶香汗淋漓,張開雙臂靠在岸邊,閉著眼睛回味著適才情欲的酣暢。張天德嗅著芳菲,樂而忘返,直欲再給她動情一吻,正準備揭開她的麵紗時,她突然睜開眼睛,“啪”的一聲,給了張天德一巴掌,叫道:“別碰我!”

    張天德被打得後退了兩步,就像吃美味可口的飯菜時突然嚼到一顆沙子,興致全無,張大了嘴巴,她的舉動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玉蝴蝶雙手抱胸,臉色又羞又怨,叫道:“轉過身去,不許看我!”張天德連忙照作,不知為什麽,聽到她在背後哭泣,而且哭聲悲切,顯是內心極為傷心,不禁忖道:“真是個古怪的女人,是她來勾引我的,辦完了事,她又後悔了!”

    且說蕭春山帶著林秋水,日夜兼程,終於行至寧波外灘,因防倭寇,海麵已被戒嚴,找不到一隻渡船,正著急時,忽然海麵聳動,探出一隻龜頭來。蕭春山大喜道:“好朋友,別來無恙!”林秋水因接受了蕭春山許多真氣,已能行動自如,這時也頗為高興,待大海龜遊上岸來,兩個登在龜背上,海龜劃起四隻槳般的手腳,向普陀山遊去。

    這是一片歡樂的海洋,一片平靜的海洋,一片多夢的海洋。好像海洋在訴說,那是一種既嚴厲又溫和、既冷峻又柔情的語言。好像海洋在唱著歌,每一次湧動,每一次勃起,每一次潮起潮落,都像是一個個音符、一次次琴弦的顫動,令兩人感觸萬分,好像悟出了什麽道理,曾幾何時,這曾是一片匆忙的海,洶湧的海,怒吼的海。

    海麵上不時有戰船巡邏,戰士發現一隻大海龜戴有兩人航行,歎為奇觀,急忙報之船上的螺峰巡檢司周立生,周立生緊命戰船迎上去,逼近之時,定晴看去,大驚道:“碎心劍客,碎心劍客回來了!”碎心劍客的出現代表著殺戳的到來,此事非同小可,不敢阻攔,急忙將船劃去朱家尖,報之都司盧鏜。

    海龜行速甚快,正午之時已至普陀山,蕭春山不敢耽擱,與海龜舉手作別,向寶陀寺行去,海龜依舊戀戀不舍,目送蕭春山上山。

    經過放生池,至寺門前,沿牆一匝,栽的柏樹綠沉沉黑鴉鴉一片,卻不見一個和尚。蕭春山覺得奇怪,踏進寶陀寺,叫道:“有人嗎?”語音充沛,震得滿寺轟隆隆的響。這時,從後殿跑過來幾個和尚,一見是蕭春山,驚叫一聲,急忙又往回跑。

    蕭春山好生詫異,攜著林秋水在氣象森嚴的圓通寶殿裏找個位置坐下,靜靜等待。不一刻,真清、真開及真川等三位高僧陸續趕來,行色匆匆,好似卷起三朵黃雲,望蕭春山道:“蕭施主大駕,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蕭春山起身道:“慧覺大師呢?”真清眉毛一皺,道:“近日秋雨連綿,住持染了傷寒,在後院將息,施主遠道而來,請喝茶。”這時,已有小沙彌將香茶放上,蕭春山飲下一杯,小沙彌連忙續茶,蕭春山歎道:“慧覺大師有病,這下可不好辦。”

    真清道:“不知蕭施主此來有何事,難道我等也幫不上忙嗎?”蕭春山拱手道:“林秋水不幸中了風魔小次郎的爆烈究極拳,性命垂危,人間隻有佛家的殊勝持咒摸骨療法手印與咒語可以救她,而熟諳此道的慧覺大師有病在身,我又怎敢勞煩?”

    真清冷笑道:“虧你還有臉來找我們救人!”蕭春山聳然動容,叫道:“你說什麽?”真清喝道:“關門打狗!”說罷已擁出數十個和尚,個個手拿戒刀,麵目獰惡,關上了大門,磨拳擦掌,虎視眈眈地死盯著蕭春山,就好象在看管籠裏的獅子一樣,絲毫也不鬆懈!

    蕭春山眼中的驚訝遠勝於憤怒,拍桌喝道:“你們這是什麽意思?”林秋水忙緊挽蕭春山的手,真開眼中隱有淚光,道:“三日之前,東瀛劍聖塚原卜傳率眾夜侵我寺,住持獨力斡旋,慘死在塚原卜傳的刀下,那幫畜生更放出話來,要我寺僧人三日之內撤空,否則要殺我們雞犬不留!”

    一聽這話,蕭春山身上如同打著無情的冰雹,喃喃道:“慧覺大師已死了?那,天下間還有誰能救得了秋水?”林秋水喃喃念道:“爹?爹他來了嗎?”真川狠瞪著林秋水,道:“她是塚原卜傳的親生女兒,我寺住持被她爹殘忍的殺死,蕭春山,你卻叫我們救大仇家的女兒,天下間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真開道:“塚原卜傳殺我住持,如今他親生女兒送上門來,豈可輕易放走!”

    蕭春山道:“你們以為憑這點本事就可以在我手上奪下林秋水嗎?”真清大笑道:“再鋒利的劍也敵不過高明的暗算!你先前喝的茶水裏麵,我已放了劇毒鶴頂紅,我們再不怕你了!”林秋水怒道:“下毒,卑鄙!”

    蕭春山道:“你們要殺林秋水報仇,連我都不放過?”真開道:“你這個大魔頭,殺了金沙幫幫主宋祥彪,華山派的蓮花劍劉世清,毀了長春門一門老小……”真川接口道:“還殺了天山派的天絕老人!”

    真開小聲道:“天絕老人不是他殺的。”真川對真開附耳道:“多捏造一些事實,好顯示出他的窮凶極惡。”真開點了點頭,道:“不錯!揚湯止沸,不如去薪;潰癰雖痛,勝於養毒。你的雙手沾滿了無數善良之人的鮮血,對付你這種卑鄙小人,就應該要用卑鄙的手段!”

    蕭春山臉色略顯緊結,道:“我已殺了一千人,你就算說我殺一萬人,其罪過也還是死,又是何苦?若說殺人如麻,戰場上的將軍應是首屈一指,一聲令下,可讓十萬大軍灰飛煙滅。”真清喝道:“死到臨頭,還敢狡辯!”鼓起雙掌,遠打穿心箭,近打反弓弦,撲向蕭春山,此功突發性極強,勁短力爭,使敵防不勝防。

    蕭春山屹立不動,突然張開大口,將一口毒水噴射出去,如一道強勁的水柱射向真清。真清連忙以手遮臉,擋住水柱,滿臉的不信,尖叫道:“你,你竟然能把毒逼出來!”蕭春山道:“我早覺得這裏有古怪,根本就沒喝下茶水,隻將它含在食道裏。”

    寶陀寺的和尚們一聽,渾身上下湧起砭骨的寒意,真清喝道:“好!你夠種!你想怎麽樣?”蕭春山道:“我是帶人來治病的,不是來殺人的,希望你們救她。”真清臉上露出一絲譏哨,道:“救她!你作夢!”大喝一聲,一招“千步金沙”攻了過去,意領氣,氣催聲,周身用力,折腰甩膀,勢猛勁足。

    真開、真川各使“普陀百裂掌”中起手式“梅灣春曉”,自後方襲來,此掌靈動無比,迅猛異常,用於偷襲,雖繞身擊打,但不移重心,根穩勢正,力不出尖,意體齊動。

    三大高僧圍攻蕭春山,仿佛將他緊緊套在一個鐵箍之中,蕭春山護著林秋水,並不抽劍,單以一把劍鞘抵擋,如翩翩蝴蝶飛舞,總能意到劍至,似已達到以意念馭劍的境界。

    蕭春山雖然招招是守招,但三大高僧仍能感到勁風如刀刮麵,劍陣如壘壘怪石,千姿百態,瀚海萬傾,不由得呼吸緊促,額頭沁出汗滴。

    十招以過,蕭春山似已不耐,大喝一聲,鬆腰坐胯,突背凹腹,背部像一張緊弦變弓,腰部突然送力,一招“石橋春漲”使將出來,展腰放背,送拳時肘與足猶被繩索係住突然發力,手、身、足均向不同方向擊出,而使繩索掙斷,我之力由下由後向前反出。

    三大高僧哪裏見過如此怪異的招數,加上其速甚快,根本就看不真切,如置身巨流急湍之中。聽得“砰砰砰”三響,三大高僧都被勁風震出三丈,嘩啦啦撞倒了一排香案,支撐著站起來時,麵上都已罩了一層黑氣,手足冰涼。

    蕭春山借機將林秋水扶到一邊坐下,卓然而立,道:“我並不想傷害你們,隻希望你們能高抬貴手,救人一命。”

    真開看著林秋水憔悴的麵容,念了一聲佛,道:“就算我們有心救她,住持已死,也是無能為力。”真清“呸”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拉過師弟,叱道:“和這個大魔頭講什麽仁慈!碎心劍客,今天你就算殺光我們,我們也絕不救她!”正準備喝令手下弟子一齊攻上去。

    突然一聲清嘯穿透層層屋宇送入眾人耳中,和尚們呆了一呆,然後又是數聲尖銳的嘯聲,像鞭子一樣抽在和尚們的心上,真清的身體在憋忍中戰抖,攥緊鋼拳道:“終於來了!”

    寺門破開的“喀嚓”聲像針一樣直鑽入和尚們的耳鼓,數名東洋武士闖了進來,看似閑庭信步,其實腳步奇快。為首的那人年已半百,長髯垂胸,目光如劍,氣若撼嶽。武士們一個個穿著墨綠色的陣羽織,前額剃光,黑發束於腦後,長眉細目,麵色黝黑,雁陣般站立,手按武士刀,目不斜視,眉宇間流露出凶煞之氣。

    真清雙頰滾燙,大叫道:“塚原卜傳!”隻感到巍峨的殿宇突然陰暗逼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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