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派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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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被葉星落嚇了一跳,結結巴巴說道:“我不想幹什麽。我不過想去關中劍派的道場去看看熱鬧而已。”
葉星落這才發現此人隻是一個普通百姓,心下稍安,微笑道:“那也用不著這麽急呀。萬一撞著人怎麽辦?”
那人忙表示歉意:“對不起,是我莽撞了。還好沒撞到這個小妹妹。”
明空好奇問道:“關中劍派有什麽熱鬧好看?”
那人頓時眉飛色舞:“白道七大門派雲集長安,還各派出門下優秀弟子擂台比武,想決出誰是年輕一代第一高手。這比武就在關中劍派的道場舉行,已經連續進行三天了。”
明空大感興趣:“師兄,這麽熱鬧的事,我們也去看看吧?”
那人連連點頭:“對呀,機會難得。今天可是最後一天,比武肯定會更精彩。經過淘汰,昨天就剩下四個人,今天他們將兩兩對決,最後決出第一高手。”
葉星落對這事也挺感興趣,更不會掃明空的興,當下對明空笑道:“沒問題。不過我們要先找個地方吃點飯,飯後馬上就去。”
那人倒是個熱心人,好心勸道:“要去就早點去,去遲了怕就找不到位置了。去看熱鬧的人可多了,我也是因為這個才會這麽急。”
葉星落笑道:“放心,我們會有辦法的。”
和這人一起的幾個人都停下等他,見他居然和葉星落聊起來,不耐煩得叫他快點。這人也就不再和葉星落多說,匆匆忙忙地與其他人一起走了。
葉星落和明空就近在一家小飯鋪吃了點東西,然後向關中劍派的道場趕去。
關中劍派的道場位於長安南端的一個裏坊,分前後兩院,各開一大門對外。後院實際上是劍派弟子日常操練的演武場,現在正對大門搭起一座擂台,變成了觀擂場所。
葉星樓和明空由後院大門步入的時候,演武場已經是人頭湧湧,擠得密不通風,針插難進。
葉星落還真沒想到人會如此之多,不僅暗歎天下多事之人真是不少。
明空好奇地四處看看,忽指著人群右側的院牆處說道:“師兄,那邊有棵大樹,我們不如就到樹上去看吧,比在這裏和這些人擠好多了。”
葉星落點點頭,拉著明空的手走了過去。這演武場占地寬廣,盡顯名門大派氣勢,雖然擂台處很是擁擠,其他地方仍是空出很大一塊。
明空所說的是一棵緊靠院牆的參天古樹,足有數人合抱之粗,枝繁葉貌,綠意融融。
明空和葉星落輕輕一躍,已經落在大樹的一根橫枝上,兩人抬頭向上一看,同時一呆。隻見一個與葉星落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已經占據了更高處的橫枝,他斜依在樹杈處,正冷冷地看著他們。這人相貌倒是英俊,隻是渾身散發出一種莫名邪異的氣質。
明空卻不怯生,她揚起小手笑道:“你好。我叫明空。”
那人一怔,啞然失笑:“小妹妹還真是可愛。既然你都自報家門了,我也不好隱瞞,我叫石慕之。”
葉星落也淡淡道:“葉星落。”石慕之向他點點頭,不再說話,將目光投向擂台處。
葉星落和明空也自找了一處合適的樹杈坐下,遠遠向擂台望去。
這邊離擂台已是過遠,所以才沒有人來和他們搶這視野開闊的好地方,不過對葉星落和明空來說,這點距離絲毫影響不到他們。
擂台正下方已擺好桌椅,桌上放滿清茶水果,卻是沒有人在。與桌椅隔開數步才是看熱鬧的閑人,自有人維持秩序,不讓他們越雷池一步。
明空饒有興趣地看著擠來擠去的人群,卻忽皺眉道:“還是太遠了,看是看得到,不過待會兒如果他們說些什麽的話,卻怕是聽不清楚。”
石慕之本冷冷的臉上現出笑意,道:“那些人說的話都酸死了,有什麽好聽的?”
明空歪著頭,認真的說道:“正因為這樣我才想聽。聽說所謂正派中人都是道貌岸然,即使心中恨不得將對方致於死地,表麵上仍是彬彬有禮。想想他們一邊客氣有禮,一邊卻是暗藏殺機,不是很有趣嗎?”
石慕之一臉愕然:“小妹妹居然有這麽精辟的見解?不過聽起來確是有理。說得我都有點後悔前兩天沒認真聽他們說話了。”
明空嘻嘻一笑。葉星落臉現笑容,伸手將明空的小手握住,將一股真氣度了過去,笑道:“想聽誰說話就聽誰說話吧。”
明空好奇地凝神向人群方向聽去,忽然一聲大叫:“哇,原來這麽吵。”
葉星落又是一笑:“專心聽你想聽的那個人就行了。”
明空點點頭,又認真聽起來,臉上逐漸露出微笑:“可以了。真好玩。”
石慕之看著葉星落,沒有說話,眼中卻閃過訝然之色。
這時在擂台處忽然熱鬧起來,一群人從與前院相通的通道進來,昂然來到擂台前。帶頭的有七個人,神態雖不同,氣度卻都不凡。
葉星落認得的有呂梁派的呂千秋和齊魯門的常通,其他人雖不認識,想來定是七派其他五派的掌門人。
其他五人中,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個子比常人至少高出一頭,顧盼間自是神威凜凜。其左是一個有四五十歲的矮壯漢子,身高和呂千秋差不多,但體形卻雄壯多了。右邊是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氣質文雅。另外還有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
葉星落對明空說道:“這些人我認識兩個。”說著將呂千秋和常通指給她看。
明空笑道:“雖說不知叫什麽,但那個和尚肯定是少林派的,而那個道士呢,自然是青城派的。對不對,師兄?”葉星落點頭同意。
石慕之忽然開口:“那個禿頭是少林方丈無嗔的師弟無相,那個牛鼻子是青城掌門天機子。”
明空訝然上望:“石大哥還真是了解清楚。”
石慕之笑道:“我已經連著看了三天了,他們又那麽愛賣弄,我豈能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
明空笑問道:“哪其他幾個各是什麽人呢?”
石慕之不厭其煩一一指給她看:“呂千秋和常通不用說了。那個看似威風的老家夥就是此間主人,關中劍派的掌門邱文盛。那個酸儒書生打扮的是書劍世家的華明禮。最後那個自命不凡的矮胖子是崆峒派的,叫孫百吉。”葉星落聽他的介紹中沒有一句好話,不禁暗暗好笑。
明空也笑得前仰後合,道:“看來石大哥對這些人毫無好感。”
石慕之歎口氣道:“哪還用說?如果不是最近實在是閑得不行,我哪有興趣來看這麽無聊的比武呢?還一看就是三天。”
明空問道:“比武不精彩嗎?”
石慕之笑道:“精彩?根本不沾邊。他們的武功差也就不說了,關鍵是太假,太虛偽。從前天決出的所謂八大高手名單就可看出,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七派中除關中劍派有兩人外,其他各派都各有一人,哪有這麽巧合的?不過昨天那八個人還真是賣力,畢竟誰也想當所謂的第一高手,說出去也好聽嘛。一句話,精彩性是沒有,不過看看熱鬧還是可以的。”
葉星落見他對這件事如此熟悉,也問了一句:“聽說今天就剩下四個人了,是些什麽人呢?”
石慕之如數家珍:“少林智海,關中劍派田原,呂梁齊行健和崆峒鄭衝。”
葉星落不禁一怔:“齊行健?”心想齊行健一定是功力全複,說不定還大有長進。
石慕之很注意他,見他有訝然之色,問道:“你認識這個人嗎?劍法還算不錯,老到沉穩。”
葉星落點點頭:“有數麵之緣。”又問道:“石兄覺得誰最有希望奪得那個第一的頭銜呢?”
石慕之笑道:“還真難說。功力最高要數少林的智海,最老到的卻是齊行健,鄭衝勝在最狠辣,而田原卻是城府最深的一個。各有千秋吧,勝負難料。”
說話間,擂台處又一陣騷動,一個氣宇軒昂的人走了進來。他年紀也在五十以上,象貴族多過象江湖中人。本已安坐寒暄的七派掌門都站了起來,施禮迎接,來人倨傲地與眾人打著招呼。
石慕之大搖其頭:“無聊,太無聊了。難道當今武林除了拉關係,套近乎就沒事可做了嗎?”
明空本正笑嘻嘻聽著那些人的客氣話,聽到石慕之的話,笑問道:“這個人石大哥也認識嗎?他是什麽人?”
石慕之答道:“他就是宇文門閥的閥主宇文傷。看來現在宇文門閥可真是敗落了,居然淪落到要和江湖中人套交情的地步。”語氣頗為幸災樂禍。
葉星落卻覺得事情奇怪,皺眉道:“奇怪,好端端的這些門派都跑長安幹什麽?”
石慕之借口道:“你連這也不知道嗎?他們都是來拍馬屁的,順便顯露一下所謂白道的威風。”
葉星落莫名其妙,又問道:“拍什麽馬屁?”
石慕之解釋道:“今年不是貞觀十年嗎?李世民登基十年,自認為聖明無比,天下太平,想要臭美一下,就召集各界人士匯集長安,以示所謂天朝雄風。”他句句帶刺,不僅看不起七派,連身為天子的李世民也不放在眼裏,葉星落不禁懷疑他是聖門中人,卻看不出他是哪派弟子。
葉星落沉吟道:“這事我倒也聽說了。不過我聽到的卻是為長孫皇後慶祝生日,據說她身體欠佳,李世民想為她衝衝喜。”
石慕之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李世民最喜沽名釣譽,象什麽放宮女出宮,又有什麽放出死囚歸獄,最是明顯。說為了皇後而慶祝,還不是為了擺個高姿態?他好色成性,又想做出純情模樣,怎麽能讓人相信呢?可笑之極。”
明空忽然撲哧一笑,石慕之連連歎氣:“罪過,罪過,忘了還有個小妹妹了。這些都是少兒不宜的東西。”他本不是如此婆媽之人,隻是不知為什麽,對著明空他是我見猶憐,馬上當她是妹妹一般。
明空看到石慕之自怨自艾的模樣,笑得更是厲害。石慕之連連搖頭。
這時從擂台處傳來的說話聲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一個四十多歲的高大漢子站到台上。石慕之笑道:“是邱文盛的長子邱猛,看到老家夥那麽老還占著掌門之位,他心中一定是極度不好受。”聽到他在介紹之後突然加了一端尖酸的評論,葉星落和明空都啼笑皆非。
邱猛先幹咳一聲,開口道:“當今天下太平,國運昌盛,我七派遂趁勢而盛。更難得是我們七派有機會共聚一堂,以武會友,真乃一大盛事,亦是武林佳話。七派年輕弟子經過三天淘汰,今天已經決出前四名的高手,究竟誰能獲得年輕一代第一高手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台下看熱鬧的人掌聲如雷,讓邱猛大覺臉上生彩。
石慕之卻冒出一句:“老生常談,陳腐虛偽。本是不好意思直接爭鬥,才采取這種委婉的方式,偏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邱猛當然不會聽到石慕之的話,繼續說道:“現在高賓在堂,各界朋友也期待以久,我就不多廢話了。比武馬上開始。第一場由本派的邱溶對呂梁的齊行健,請大家欣賞他們的精彩表現吧。”
台下人群忽然大嘩,邱猛臉上不由有些尷尬。
石慕之連連搖頭:“無聊,太無聊了。關中劍派居然連這種把戲也玩得出來,真是太丟臉了。”
葉星落聽得莫名其妙,問道:“玩什麽把戲?你不是說關中劍派是田原嗎?怎麽變成邱溶了?”
石慕之笑了一下:“我說的就是這件事。這個邱溶就是邱猛的女兒,邱文盛的孫女。據說號稱長安第一美女,追求者甚眾。昨天邱溶已經被少林的智海禿頭給淘汰了,進入四人名單的是田原。很明顯關中劍派用的是偷梁換柱的方法。更可能是田原也是邱溶的追求者,所以用這種辦法來討美女歡心,讓美女有露臉的機會。嘿,邱溶是高興了,可也太不地道了。”
葉星落和明空這才恍然。
邱猛在台下噓聲四起時就下了擂台,一個人影卻同時從七派掌門身後躍出,淩空一個筋鬥,翩然向台上落去。
那是一個俏麗美女,年約二九,身形靈動,身法也是美妙無比。等她俏生生站立台中,台下的噓聲早變成叫好聲。當然正是石慕之所說的邱溶。
邱溶剛一落地,已拔出一把窄長利劍,目光流盼間,挽了兩個劍花。台下的好事之徒更是大聲叫好,再沒人為關中劍派換人而有任何意見了。
但邱溶在台上站了半天,也不見齊行健登台。邱溶麵現不耐之色,台下的喝彩聲也漸漸變弱了。
就在眾人又要發出噓聲時, 一個呂梁弟子登上擂台,他對邱溶微施一禮道:“齊師兄今天身體欠佳,與邱小姐比武無法進行,這一陣就算是邱小姐勝了。”然後又退走了。
石慕之大發感歎:“齊行健還真是聰明。畢竟辣手摧花不是誰也做得出來的,如果輸掉更是丟人。這樣自動棄權,既不影響聲譽,又沒有風險。不錯,是個人物。”
邱溶卻上不高興,她一跺腳,氣鼓鼓地下了擂台。台下看熱鬧的人也是一陣失望的歎息。
石慕之又開始搖頭:“美則美矣,卻明顯刁蠻成性。這樣的美女居然也追求者眾,真是想不通。”
葉星落笑道:“能象石兄一樣想的人還真是不多。”
石慕之認真道:“所謂秀色可餐,美女總是讓人感到賞心悅目,但也要看本性。區區認為,女人還是溫柔為好。當然,隻是一家之言。”
明空忽然笑道:“初看到石大哥時覺得挺冷酷的,沒想到這麽健談。”
石慕之一愣:“對呀,我今天怎麽變得如此多嘴?”一時陷入沉思。
這時卻又是邱猛登上擂台,宣布下一場比武由崆峒鄭衝對少林智海。本是失望的人群又是一陣歡呼。
鄭衝是一個二十七八的魁梧大漢,長相粗獷,四肢孔武有力,手中武器是一把厚背大刀。顧盼間甚是不可一世。智海年約三十,長相木呐,手持一條黑鐵禪杖。
鄭衝倒也不廢話,一揮大刀道:“大師請!”
智海一稽首:“阿彌陀佛,還是鄭施主先請吧。”
鄭衝也不客氣,一聲大喝,已搶至智海身前,大刀斜向上擊。
這一刀角度刁鑽,去勢如電。鄭衝看到對方的禪杖是長兵器,且明顯分量不輕,所以一開始就先拉近距離,讓對方無法完全發揮長重兵器的優勢。他的厚背大刀本也是走剛猛一途,但他卻反其道而行之,放棄大開大闔的劈砍,欺他禪杖靈動不足,而欲以快速刁鑽取勝。
看到鄭衝也是用刀,葉星落不禁想起關度飛,也不知道他和花浪現在在什麽地方,抓到風流四盜沒有。更想到象鄭衝這樣的刀法是原來的關度飛使不出來的,也不知道他現在苦練的結果是怎樣的。
對鄭衝這種針對性極強的淩厲攻擊,智海卻出人意料地並不落下風。他雙手握住禪杖中間,輕輕一揚手,禪杖頂端的月牙已將鄭衝的大刀擋住。
鄭衝攻勢受阻,卻仍占有先機,大刀先收後出,繼續潮水般向智海攻擊。智海不慌不忙,使出一套精妙細密的杖法,禪杖輕巧靈動如雙頭蛇,防守得滴水難進。兩人本都是使的重兵,卻一反常情地拚起小巧工夫,看熱鬧的人瞠目結舌之餘,更是不遺餘力地大聲叫好。葉星落也看得甚是入神,覺得白道七派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這兩個人的身手都是不錯。
台上兩人以快打快,看得人眼花繚亂,轉眼已交手數百回合,卻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確如石慕之所說,智海的功力比鄭衝更勝一籌,雖然鄭衝戰略得當,大刀刁鑽快捷,卻也隻是平分秋色之局。鄭衝久攻不下,智海反而覓得戰機,擋住鄭衝一刀之後,他手中禪杖驀地前竄,如毒蛇般飛向鄭衝咽喉。這一招力道沉猛,正是他禪杖最有力的攻擊方式。
鄭衝的反應卻出乎眾人所料,他對完全可置自己與死地的禪杖視而不見,反而一刀向智海當頭劈下,擺明是同歸於盡的格局。
在此緊要關頭,智慧不禁憂鬱一下,倒不是他怕死,隻是他畢竟是出家人,所對之人又是七派同道,所以難以驟下辣手。就在他憂鬱間,鄭衝的大刀已到頭頂,無奈之下,他隻能回杖先擋過這一刀。
鄭衝得勢不饒人,刀刀不離智海要害,且完全無視智海的威脅。他的態度表明他已完全不把這當成是平常的切磋,簡直象是死敵間的殊死搏鬥。智海既然狠不下心,就隻能步步後退,勉強抵擋著鄭衝的攻勢。
除崆峒掌門孫百吉為自己的弟子加油外,其他六派門主加上宇文傷,都不禁皺起眉頭,對鄭衝的做法不滿。看熱鬧的人卻是不懂,看到鄭衝突然大發神威,看得大是過癮,一時竟是采聲四起。
石慕之一聲冷笑:“看到沒有?這就是所謂的正派中人,平時溫文爾雅,一到事關名利,馬上就現出原形了。”
葉星落也眉頭一皺:“真就是為了一個所謂第一高手的名號嗎?光看場麵,還以為他們有不解之仇呢。”
石慕之一臉不屑:“可不就是這點虛名。不過正派之人大都好名,其實也不奇怪。這鄭衝既是崆峒派弟子,又同時是滎陽鄭家之後。崆峒在七派中排名較低,鄭家在六大世家中更是隻高於並州王家,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揚名立萬的機會。”
葉星落哪想到事情竟是如此複雜,不禁又是一陣感歎。
這時台上形勢又是一變,鄭衝絲毫不顧及自身的打法終於叫智海吃不消了,他虛晃一招,退向台邊。鄭衝也不追趕,橫刀問道:“大師有什麽見教?”
智海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鄭施主刀法過人,貧僧輸了。”
鄭衝沒有絲毫不好意思,笑道:“也隻是僥幸罷了。”神色卻甚是自得。
智海還沒回言,台下已經有人冷笑:“這麽無賴的打法,虧你也使得出來。”卻是邱溶看不過眼了。
鄭衝也是一聲冷笑:“我以命搏命,有何無賴可言?難道讓我和智海大師比耐力,看誰先累死?我們如拚得精疲力盡,邱大小姐當然會偷笑了。”言下之意,邱容隻是想趁人之危。
邱文盛眼角轉處,看到孫百吉的臉色已有點不好看了,忙喝止了邱溶。邱溶仍不服氣,卻也乖乖住口了。
智海又一稽首:“貧僧並無不服,這一陣卻是我輸了。”飄身下了擂台。
邱猛登上擂台,笑道:“鄭兄弟先下去歇歇。”又轉向台下:“再有一場,年輕一輩第一高手就要決出,請大家靜心等待兩個時辰。等鄭兄弟休息好了,決賽就馬上開始。”
台下看熱鬧的人因為齊行健的棄權而少看一場比武,本已不滿,聽到居然要等兩個時辰,不禁群情洶湧,大表不滿。邱猛想不到會有這種情況,又是一陣尷尬。
鄭衝並未按邱猛所說下台,這時笑道:“如果對手是另一個人,我自然需要養精蓄銳,但既然對的是貴千金,比武馬上開始也無妨。”還有意無意地向台下的邱溶投去不屑的一眼。
他的口氣是如此狂妄,邱猛也不禁大皺眉頭。他剛要說話,邱溶卻已受不了鄭衝的語氣而憤然上台。
看熱鬧的人頓時又是一陣歡呼。他們可不管其他,隻要有熱鬧可看,自然是無上歡迎。
邱猛向邱文盛望去,邱文盛微微點頭,邱猛也就不再廢話,向鄭衝一拱手:“那就按鄭兄弟所說吧,比武馬上開始。”又向邱溶說道:“自己小心點。比武切磋,點到為止。”其實是擔心女兒被鄭衝傷到。
邱容點點頭,邱猛就徑自下台去了。
邱溶也懶得多說,一揮長劍就想進擊。鄭衝卻是一聲冷笑:“其實這場不比也罷。”
邱溶鳳眼一瞪:“你是什麽意思?”
鄭衝好整以暇:“我記得你昨天已經被淘汰了。”
邱溶冷笑道:“那有怎麽樣?既然其他人沒意見,也就用不著你廢話。如果你打不過我,有什麽資格說三道四?”
鄭衝仿佛覺得很好笑:“我的意思你沒理解。你昨天是敗在智海大師手下,而我剛才已經贏了他了。你覺得還有比的必要嗎?”
邱溶怒氣衝衝:“那是你的真實本領嗎?隻是靠無賴手段。我就不信你能勝過我。”
鄭衝搖頭道:“那就來吧。我真怕你會下不了台。”
邱溶也不多說,嬌叱一聲,如幽靈般向鄭衝衝去,長劍寒光閃閃,吞吐不定地刺向鄭衝。鄭衝大刀揮起,與邱溶戰成一團。
邱溶劍法精妙,身法靈動,進退間井然有序,倒也是功底深厚,並不完全是靠父輩餘蔭。鄭衝雖說得完全不把邱溶放在眼裏,真動起手來還是不敢大意,先是穩步防守。一時間刀光劍影,竟是邱溶大占上風。
邱溶一出手,葉星落就覺得她的劍法似曾相識。等邱溶多出幾招,他的記憶驀地轉到與馬嘯天長街大站那一夜,花浪的劍法和邱溶如出一轍。當下疑竇突生,不知花浪和關中劍派會有什麽關係,葉星落暗暗思忖:“花浪啊花浪,你身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呢?”
台上邱溶和鄭衝的爭鬥已進入白熱化,邱溶的攻勢更急,鄭衝的防守還是毫無破綻。長笑一聲,鄭衝的刀光突然大盛,硬生生將邱溶逼退。
對付邱溶這種輕靈劍法,鄭衝正好發揮他的長處,一刀既出,攻勢如江河不斷。邱溶雖身法靈動,力道卻比鄭衝差了許多,頓時落在下風,苦苦支撐。
石慕之笑道:“知道我為什麽說鄭衝最狠辣了吧?對著美女也能毫不憐香惜玉,鄭衝對這個第一的名頭看來是絕不肯放手。”
鄭衝仿佛是在迎合石慕之的話,攻勢更急,並不因邱溶麵露苦相而有絲毫保留。台下的邱文盛又是擔心,又是氣惱,卻是不便開言。
邱溶步步後退,終於力氣不支,好容易擋住鄭衝一刀,卻又被鄭衝接下來的一刀劈飛長劍。邱溶又氣又惱,狠跺一下腳,也不和鄭衝打招呼,就那麽下台去了。
鄭衝刷地一聲收起大刀,拱手迎接台下歡呼。
邱猛一直在為女兒擔心,見到女兒雖敗,卻是毫發無傷,也就不再考慮其他,一個箭步跨上擂台,宣布鄭衝勝出。鄭衝洋洋得意,不斷向台下施禮,神色比得勝回朝的大將軍更為倨傲。
石慕之忽然在樹上站起,伸個懶腰:“終於等到結果了。這個七派比武還真是懶婆娘的裹腳布,又臭又長。現在該我去活動活動筋骨了。”說完忽然自樹枝上淩空躍起。
他的身法頗為奇怪,不是直直地向擂台而去,而是先向上躍,才劃出一道弧線向下落,去勢不是很快,但跨過距離卻是極遠,落地時已在人群邊緣。他又是兩個起落,轉眼已從看熱鬧的人群頂上掠過,在罵聲一片中翩然落在擂台上。
鄭衝看著這仿佛自天而降的不速之客,眼中充滿了疑問。石慕之放聲大笑:“我等你等得好苦呀。”鄭衝更是莫名其妙。
看鄭衝一臉不解,石慕之笑道:“你現在是白道七派的第一高手了對不對?”
鄭衝終於不耐:“你到底想幹什麽?一句話說清楚行不行?”
石慕之連連搖頭:“我等了三天,就是想等所謂的高手過過招。結果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看你這耐心,你即使強也強得有限。不過沒馬騾子也湊乎,我就勉強找你好了。”還搖頭晃腦,好象很不滿意似的。
邱猛本也是一頭霧水,這時才算明白,一聲斷喝:“你是什麽人?居然敢到關中劍派搗亂,莫非是不想活了?”
石慕之笑道:“我隻是無名小輩,搗亂可不敢當。不過,如果所謂七派第一高手連我一個無名之人的挑戰也不敢應,那又有何麵目稱高手呢?”
邱猛還想說話,卻被鄭衝打斷:“邱大哥就先退下,讓我來教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胡來搗亂的小子好了。”邱猛也不好多說,當下退到一邊。
石慕之緩緩拔出兵器,卻是一把江湖中少見的奇門吳鉤。鄭衝也不怠慢,倏地將厚背大刀掣出。
葉星落和明空遠遠地看著這一幕,明空問道:“這個石慕之的行徑很是奇怪。師兄,你覺得他是什麽人?”
葉星落沉吟道:“我覺得他可能也是聖門中人,隻是想不出他會是哪一派門下。”
明空忽然大叫:“開始打了,石慕之的吳鉤還挺趣怪的。”
石慕之搶先出手,吳鉤招式詭奇,快捷無倫,頓時將鄭衝包在一片光芒之中。鄭衝一開始並未將他放在眼裏,以為他隻是想憑自己對吳鉤招式不熟來混水摸魚的,但一動手就開始叫苦。石慕之的出手綿密如織,一招緊扣一招,如在布網一般,鄭衝先機一失,頓時隻有招架之力。
台下的人雖不知其中原由,卻看到鄭衝如喝醉酒般舉步唯艱,又象大海波濤中的小舟般起伏不定。而石慕之卻是舉重若輕,手中吳鉤或劈或刺,間以特有的回鉤,完全將鄭衝置與控製之下。
鄭衝雖落在下風,卻是不肯放棄,揮動大刀,拚命抵禦著石慕之無孔不入的攻擊,就象沾在蛛網上的昆蟲一般。
石慕之笑道:“七派第一高手,也是不過如此。”鄭衝心中不忿,卻也無從反駁。他的真實功力絕不下於石慕之,卻是沒見過這樣的鉤法,其奇妙處在於遇強更強,他越反抗就覺得石慕之的吳鉤更是緊密,讓他無力破出這無形的鉤網。
一聲長笑,石慕之忽然收鉤後退。鄭衝終於脫身,忍不住便要上撲,卻被石慕之搖手製止。
鄭衝冷笑道:“怎麽了?怕了嗎?”
石慕之啞然失笑:“你沒事吧?我怕個鳥。隻是以你的身手,我打敗你也沒多大樂趣。就當隨便活動了一下,我沒心情再玩了。告辭。你有什麽事請繼續吧。”說罷就要下台走人。
鄭衝一擺大刀,攔住他的去路:“你當這是什麽地方?你以為可以隨便來去嗎?”
石慕之也沒好氣:“那你又以為這是什麽地方?我想走誰攔得住?”
鄭衝冷笑:“我倒想看看。”
這時台下的七派弟子已在掌門的授意下將擂台團團圍住,隻要一聲令下,就可對石慕之形成合圍之勢。
石慕之卻視而不見,冷冷道:“想倚多為勝嗎?那也別怪我不客氣。”忽然出手攻向鄭衝。
鄭衝吃過苦頭,不敢大意,先擺個防守姿態。
石慕之這招卻是虛招,見鄭衝上當,他淩空向台下躍去。邱猛大喝一聲:“將這個來曆不明的人拿下,看是誰叫他來搗亂的。”鄭衝被石慕之打得灰頭土臉,又是新鮮出爐的年輕第一高手,說起來七派都沒光彩,自然不容石慕之如此輕易離開。
石慕之人在空中,見各派弟子已向他落腳處湧來,冷冷一笑,雙手連揚,登時有好幾個黑乎乎的東西砸向地麵。
幾聲沉猛的聲響過後,地上頓時黑煙彌漫,一股嗆鼻的氣味也隨之而起。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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