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丙醜年的第一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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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天寒,早上理所當然不願意起床。以前半夜床上總是覺得涼,梁雨豐來了之後,仿佛多了一個熱水袋。
晚上的時候我總是說:“熱水袋呢?”
然後梁雨豐大概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就笑著過來,鑽進被子裏。
床上暖了不少。雖然有暖氣,畢竟不如梁雨豐——我的結論。
“賢侄啊,有什麽事嗎?沒事過來下盤棋。”白老大公然在工作場合叫我。
“伯父啊,你可不可以收斂一點?這樣做我這個月的獎金很難說的。”我無奈地對著白老大說道。
夜依說道:“他是老大,你過去吧。順便這個文件讓他簽字,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我說道:“我就這個作用嗎?你不認為我其實很有能力?”
印景達湊過來,說道:“覺曉,你那點本事,我們都清楚了。除了一個‘強兼’讓我們鎮靜一下以外,你的作用也就是陪著白老大下棋了。”
“你說事實就說事實,請婉轉一點,娘西皮!去死!”我一把將印景達推開,說道:“夜依,那我這月的獎金?”
夜依說道:“你下棋有功,獎金少不了你的。”
“那就好,再見!”我揮揮手,上去了。
“賢侄啊,怎麽可以這樣下?”白老大笑嘻嘻地撥開我的手。
“喂!你這可是第十二回悔棋了。”我老實不客氣地指出一個事實。
白老大擦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賢侄啊,你該知道,老人家嘛,照顧一下。”
“娘西皮!”我罵了一聲晦氣,隻好讓他又悔一步棋。
“這樣,劫材……那樣,雙活好像還好點。”白老大喃喃不止,手上的棋子就是不放下。
我等得不耐煩了,說道:“伯父啊,我都讓你十個子了,你總麽也要快點吧。”
白老大揮揮手,說道:“等等,等等,你先等等,我再想一會兒。”頓了頓,又說道:“要不,你先在沙發上睡會兒?”
我說道:“好的,我先睡會兒。下了子叫我啊。”
白老大點點頭,什麽話也沒說,繼續思索。
這個臭棋簍子,讓了這麽多居然還要想,實在是朽木不可雕也。不過越是臭棋,越是癮大,我也就沒日沒夜的陪著他下。
這還是前兩天我一不小心看到了一副水晶棋盤之後,說道:“圍棋啊,我還會下一點。”
然後白老大就抓我一個壯丁。我以為我的棋藝已經夠濫了,可是還有白老大,我的心理就平衡了。
可是白老大說得好:“我家大業大,棋藝不精也是沒有辦法的,都怪我當年賺錢太多了……”
正巧柳經理過來,說道:“當年我們拚死拚活,就你一個人在享清福,要不要我說出你的光輝事跡?”
白老大連連擺手,示意柳經理不要再說了。
可是不說就以為我想不到嗎?看在是老大的麵子上,也隻好裝不知道。
可是我抱著一本《成功學》,是不該想太多的。這本書教育我們,隻要想著,我能成功,我就會成功。
我天天想著天上掉下錢來,怎麽都落到別人身上了?看了成功三十八條,真的管用就怪了。真不知道白老大放到書架上幹什麽?
我把《成功學》放進去,準備再去找一本書。
“我知道了!”白老大喊了一聲,才知道太激動了,撓了撓腦袋,不說話了。
“知道什麽?”我問道。
“這個打劫,不是劫材,是劫色。”白老大說得一本正經,“要不,咱們先劫個色?”
“沒問題,看你怎麽劫色。”我回答。
果然白老大想得棋路行不通。白老大又一次把棋子丟到棋盤上。
“好了好了。”白老大雙手舉起來,“我投子告負還不行?你別讓我太難看了。”
“沒關係,反正周圍沒人。”我正考慮他中間的一條大龍。
“我給你加薪,行不?”白老大說道。
“好的。”我回答得爽快,“我下這。”
我下了一著臭棋,結果我輸了。
但是我的薪水漲了,怎麽能說我輸了?
“秋若,方糖呢?”我問道,“苦了。”
梁雨豐給我遞過來。
白秋若說道:“方糖最近少得好快。”
梁雨豐說道:“覺曉喝咖啡加糖。”
白秋若一瞥,我嘿嘿一笑,她隻是搖了搖頭。
白老大在一邊小聲說道:“自己都送人了,還在乎這一點方糖。我教育得不好。”
我笑了笑,說道:“雨豐,給伯父來一杯奶茶,不加糖不加奶。”
“好的。”梁雨豐應了一聲,轉過身來問道:“不加糖不加奶,是奶茶嗎?”
我向後一倚椅子,說道:“為了女兒省點東西。”
白秋若說道:“加糖,多加糖,加到這兩個家夥甜死!”
門吱呀一聲開了,終於迎來了一個客人。
“歡迎光臨。”梁雨豐甜甜地說道,“請問……”
請問,就不需要再問。來的客人是誰,大家都已經知道了。
正是我那不爭氣的朋友張震濤攜女友林玲琪前來參觀。
“雨豐,不要這麽客氣,我們來了還歡迎什麽?外道了吧?”張震濤笑兮兮的,瞄著白秋若。
林玲琪踩了張震濤一腳。張震濤不滿地說道:“阿琪,我看一下都不讓?”
林玲琪挑著眉毛,看了張震濤一眼,說道:“不讓,你有意見了?”
張震濤剛剛凝聚起來的不滿立刻煙消雲散,笑著說道:“沒什麽,隨便問問。”
然後又轉個話題,說道:“外麵天好冷啊,雨豐,來一杯咖啡吧。”
梁雨豐微笑,看著這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麽都有一份親切。
白老大問道:“賢侄啊,這兩個人有一個我認識啊。”
我立刻回答:“伯父啊,你聽說過咱們公司中傳說裏的‘美女萬人斬,野貓不死身’沒有?”
白老大假裝驚訝,驚歎:“哦!這個人我聽說過,傳說中和無數少女**老女人有過或多或少或長或短的感情經曆,實在是男人的楷模啊!”
張震濤的臉是青色的,林玲琪的臉是黑色的。
林玲琪問道:“那個人好厲害啊,是誰啊?”
張震濤很無辜地說道:“我也不認識啊。”
林玲琪說道:“是嗎?怎麽好象那個人姓張啊。”
白老大立刻接道:“沒錯!我想起來了!那人就是姓張!叫什麽來著?”
林玲琪說得咬牙切齒:“叫張震濤。”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名字。”白老大拍著大腿說道。
“阿濤,今天晚上……”林玲琪慢悠悠地說道。
“是。”張震濤低三下四說道。
張震濤抬起頭來,就大喊一聲:“哪個王八蛋……”
接著聲音越來越小:“啊,白董,你好你好,也來喝咖啡啊……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白老大說道:“不用走,今天的咖啡我請了。”
張震濤一拍腦袋說道:“我想起來了,我那張圖紙還沒有標注呢,我馬上就去。”
白老大說道:“不用了,我今天就是想見你。”
張震濤哀聲求道:“白董啊,求你了。你剛才沒跟我說話,我今天晚上就睡沙發了。你要是跟我說話,我今天還不去睡屋頂?小的福薄,您老放小的一馬,日後定當酬謝。”
“酬謝你個叉!”白老大罵道,“覺曉是我女婿,你是他朋友,雖然不是好人,怎麽也要認識一下。”
張震濤問道:“你們,那個,覺曉和白秋若,定下來了?”
白老大點了點頭。
張震濤立刻換一個麵孔,殷勤地說道:“恭禧恭禧,我最近手頭有點緊……”
白老大說道:“小心讓你睡馬路!”說完了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這樣,張震濤和白老大認識了。
白老大說道:“以後來阿裏斯基,你們免費。”
頓時白秋若的臉黑下來了,說道:“你有沒有問過我?”
白老大奇道:“還用問嗎?”
白秋若一字一頓地說道:“好!今、天、晚、上、我、媽、會、收、拾、你!”
“賢侄啊……”白老大求得淒慘。
“伯父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我推卸責任。
隻有張震濤說道:“原來,怕老婆的不止我一個。”
這話還真說對了。
梁雨豐在晚上跟我說:“阿琪和阿濤的關係,其實很好啊。”
我問道:“你怎麽知道?”
梁雨豐說道:“阿琪雖然生氣,不過要是她發起飆來,阿裏斯基都會倒掉的。”
我同意,不過沒說。梁雨豐笑了笑,說得是別人家的事情。
梁雨豐悠悠說道:“今天天氣有點悶,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笑了笑,打算說,天陰,大概要下雪了。
一陣鈴聲響起,我接起了電話。
“媽啊……”我說道,果真是老媽,“怎麽想起來跟我打電話了?”
“想你了。”我媽說道。
“怎麽會?”我大奇。
“開個玩笑,最近怎麽樣?”我媽問道。
“還好,沒什麽?”我回答,例行私事。
“有沒有找女朋友?”我媽問道,這個事情,她總是很關心,可惜我總是讓她失望。
我突然間想到了白秋若,又想起了梁雨豐,我和她們,是什麽關係?
和白秋若,是不清不楚的朋友,若是沒有梁雨豐,大概永遠不會結識。可是白老大已經一廂情願把我當作女婿看了,但白秋若怎麽想?總不會真的喜歡我,這件事,確實很有意思。
梁雨豐呢?神女多情,襄王無夢。她算哪門子神女?根本就是男人嘛。可是在一起這麽久,又是什麽關係?
本來在平時我不會想這些,可是媽媽突然一問,雖然也是例行私事,竟然惹起我的思緒。一時間,我無話可說。
“兒子,怎麽不說話了?有女朋友了?”我媽在那邊問得著急。
“也許吧,不過你兒子條件不好,別抱什麽希望啊。”我笑著說道,其實有點笑不出來了。
“怎麽會?我兒子最好了。”我媽總是誇獎我,其實我知道自己的情況。
“媽啊,你再說我要跳樓了。”我說道。
“跳吧。”我媽說道,“先給我抱個孫子,隨便你跳。”
“那我又不想跳了。”我說道。
然後我們兩個都笑了,梁雨豐在一邊也抿著嘴笑了。
“兒子啊,過年還回來嗎?”我媽問道。
我想了想,說道:“不回去了,去年剛回家,春節的時候車太擠。”
“好的,那你今年就先別回來了。”我媽說得有點落寞了,話頭一轉,說道:“你梁家阿姨本來說要去找兒子的,現在也不去了。”
我問道:“怎麽了?”這是替梁雨豐問的。
“你梁家叔叔犯病了,要去住院,就不去了。”我媽解釋道,“前兩天又遇見了,是給她家的看病,你說巧不巧?我還說,我都和覺曉說了,結果你還不去。”
“哦。”我漫無目的地說道。
“她說,家裏那口子病了,脫不開身。孩子出去這麽多年,也受苦了,肯定不是不想回來,出去打拚不容易啊。”我媽歎道。
“嗯。”我應道。
“覺曉啊,你在那邊怎麽樣?也不容易吧。”我媽說著說著,就說出感情了。
“還行,好歹也是個本科文憑,混口飯吃。”我安慰道。
梁雨豐一把一把抓著衣角,我看到了。
“那就好。”我媽說道,“梁家你徐姨明年春天大概去那,就是不知道梁雨豐還在不在那裏了。要是你徐姨去,照顧照顧,幫著找找,知道吧?”
我答道:“知道了,不用你說了。”
當然不用囑咐,畢竟梁雨豐在我家。
“還有什麽事嗎?”我問道。
“沒什麽了。”我媽說道,然後突然想起來什麽,問道:“你們那下雪了嗎?”
“沒有,不過今天好像要下雪了。”我回答。
我媽說道:“這裏已經下過一場雪了。”
我說道:“可能今天晚上會下,明天告訴你。”
我媽說道:“好的,還有事嗎?”
“沒了。”我說道。
互道了一聲再見,就掛了。
梁雨豐說道:“你……忘了問,我爸的病怎麽樣了?”
說著說著,眼淚掉了下來。
我一驚,果然是忘了。
“對不起,明天我問問。”我說道。
梁雨豐擦了擦眼睛,說道:“不用了,不用問我也知道,是心髒病,老毛病了,年年這個時候都犯。”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小影跳上茶幾,梁雨豐撫了一下小影。
我說道:“明天打個電話回去,說話小心點,應該沒什麽事。”
梁雨豐點了點頭。
我歎了一口氣,透過窗前,看到了一片雪花飄落。
“雪……”我說道,似乎是夢囈。
“雪……”梁雨豐接道,也是空靈的聲音。
“今年的第一場雪啊……”我歎道。
透過結霜的窗戶,看到了一片片飄雪。
“我想家了,真的。”梁雨豐說道。
“我知道。”我答道,“今年是什麽年?”
“丙醜年。”梁雨豐答道。
我一伸手,攔住梁雨豐的腰,讓她坐在我的懷裏。
“第一場雪啊……”我又歎道,“真的想家了。”
小影“喵”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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