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言多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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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這是我聽到梁雨豐告訴我韓玉暈倒路邊之後的第一個想法。這個想法十分強烈,甚至於我已經叫出了聲。

    “什麽?”

    印景達不知道我為了什麽而叫出來。

    “沒什麽。”我匆匆撂下一句話,就往外走。

    “有沒有叫救護車?”我邊往白老大的辦公室去邊問梁雨豐。

    “有,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到。覺曉,該怎麽辦?”梁雨豐快要哭出聲來了。

    問我怎麽辦?這個問題,確實是個問題。我如果真的回答,那麽就是看看左近有沒有人,沒有的話把韓玉直接丟到陰溝裏毀屍滅跡。如果身處鬧市,那更容易了,變出一臉悲苦的表情,大喊一聲“賣身葬母”就能大賺一筆。不過,這些隻能在心裏想一想。

    係統提示——假設不足,運算不能。

    “你現在在哪裏?告訴我,我馬上過去。”當今之計,隻能先過去看一下。

    “喂!雨豐,不要哭了。我馬上過去,你在哪裏?”電話那邊的梁雨豐像是嚇傻了一般說不出話來,我隻能在這邊幹著急。

    “是在……是在……”梁雨豐就是不說出來。

    “在哪裏?快說!”我大喊一聲,路過我身邊一個倒茶小妹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看我。

    “早上好,謝謝。”我順手把她手中的杯子接過來,喝了一口。

    “糖放得太少了。”我告訴她。

    “哦。”她不知道我是幹什麽的,驀然點了點頭,麵無表情,我也沒計較,直接上了電梯。

    “我的杯子!”直到電梯門關上,我才聽到一個聲音傳來,看來她反應過來了。

    “到底在哪裏?”我喝道。

    “佳佳大廈門前。”梁雨豐條件反射一般說了出來。

    “收到!你等等先。”我掛上了電話走到了白老大的辦公室裏。

    “賢侄啊,有什麽事嗎?”白老大見是我,笑麵相迎。

    “伯父啊,韓姨在街邊暈倒了。”我唯恐他不知道利害,言語中的情緒很恐慌。事實上我也是很恐慌,年紀那麽大,又不是蕭語菲般的強者,誰知道會怎麽樣?

    “賢侄啊,鎮定,這麽點小事你急什麽?”白老大緩緩說道,“那個誰暈倒了?韓姨?韓玉?在哪裏?快叫救護車!”白老大本來也不著急,慢慢反應過來終於也很恐慌。

    “韓玉要是在這裏掛掉,小雨一定會把我給砍了。快點去看看!”白老大搓搓手說道,“正巧白家最著名的醫生在這裏,讓他看看好了!”

    “白家最著名的醫生?”我沒聽說過那一號人物。

    “豺狼醫生白默言,天下殘兵最傷心。”白老大慢慢說道,顧盼自若,仿佛說的是他。

    “豺狼醫生?”一聽這個名字我就感覺很不保險。

    可是不等我說什麽,白老大已經穿好衣服拽著我走出去了。

    “阿賓,快點過來。我們有事,最快速度。”臨走之前白老大對著對講機說道。

    “阿賓是誰?”走在路上,我不禁要問。

    “我的司機,我不大願意坐車,他一直很清閑。”白老大解釋。

    我還是沒有見那個阿賓。

    樓下的黑色加勒比海盜船高檔轎車輕輕駛來,車窗搖下,“老大,什麽事?”一個壯實的中年人問道。

    “佳佳大廈,有人暈倒了。”白老大沒說廢話,直奔主題。

    “佳佳大廈?那不是馬小玲的家?”阿賓皺了皺眉頭,說道。

    “不錯!”白老大一拍手,命令:“小玲這幾天休假吧?不知道是不是在家裏?讓她先把韓玉送到白公館好了。”

    “白公館?不是審犯人的地方?”我奇怪地問道。

    “白公館算是一個急救中心,渣滓洞才是審犯人的。刑訊逼供不小心整死了,直接就在白公館急救,活過來接著拷打。後來家族的高手偶爾重傷,嗯……就變成了一個救急中心。”阿賓向我解釋。

    我總算明白了那個開門小弟所說的,就算是死人,也能開口的原因了。

    “喂!小玲?”白老大打過電話。

    “靈靈堂馬小玲。哦,老大!什麽事?”馬小玲似乎說錯什麽了。

    “你還在開清潔公司?不是讓你關了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事情,你快點下去把樓下暈倒的女人跟她……呃……女兒送到白公館去急救,那個女的叫梁雨豐,她媽叫韓玉。就這樣了。”

    白老大回頭說道:“去白公館,一切盡在掌握中!”

    “我叫羅賓漢,是白家的外係,我媽姓白,以前是白公館的護士。所以我少年的時候經常惹禍,哈哈……”

    阿賓——也就是羅賓漢,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在路上的時候,對著我這個陌生人說個不停。我用眼神詢問白老大,是否我聽到了不該聽的話。白老大一直含笑而對。看來不算什麽。羅賓漢說到了少年的時候往事,白老大插嘴說道:

    “阿賓以前的故事讓一個寫小說的人知道了,就寫了一本書《少年阿賓》,你要是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老大說笑了,我隻是故事原型而已,裏麵有一點是虛構了。”羅賓漢笑著謙虛,實際上卻很受用。

    哦?原來十大暢銷書之一的《少年阿賓》的原型就是這個人。實在想不到居然是他,居然是白老大的司機。看來白老大當年,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

    一路上說笑,就到了白公館。韓玉的事情,我倒不怎在意,雖然白家人做事亂七八糟,可是還是值得放心的。

    “韓姨怎麽樣了?”見到了梁雨豐,這是我問的第一句話。

    “醫生在裏麵,不知道怎麽樣了。”梁雨豐眼淚汪汪,看著我來,抓著我的胳膊不放。我讓了讓,沒讓開,隻好讓她抓著搖晃。

    “覺曉,你終於來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梁雨豐伏在我的肩膀上,雙肩顫抖,分明恐懼得說不清話了。

    “有我在,怎麽會有死人……”一把刻意壓低的聲音,從裏間傳來。一頂黑色的帽子,我隻看到這個,往下一看,一張好似僵屍的臉,右耳下垂著一個耳環,血紅色的晶體搖擺,裏麵有液體在流動。

    “啊!”梁雨豐嚇了一跳,往我懷裏一縮。

    “老大,你好啊。”僵屍向白老大問候,“你們可以進來了。”

    “嗯……”梁雨豐雖然答應,可是見到了這張臉,就是在我身邊站著不進去,她不擔心韓玉嗎?

    我也害怕,不知道僵屍會不會咬我。馬小玲在長椅上坐起來,對白老大說道:“老大,人我帶來了。這個家夥不用怕,他不是僵屍。我們馬家,是專門抓僵屍的。”

    後麵的話是對我們說的,可是我看著那個僵屍一樣的醫生,就是鼓不起勇氣經過他的身邊。

    “我就是豺狼醫生白默言。”沒有任何聲音的起伏,隻是低低的自我介紹,我卻有一種要吐血的感覺。感覺他的聲音就是一塊鋼板,說出話來,我像是被鋼板拍了一下。被鋼板拍的感覺不好,白默言的聲音,給我的感覺也不好。

    “久仰大名,如雷貫耳,近日一見,幸甚何哉!”打著官腔,我其實從前根本就沒聽說過這個人。

    “你久仰我什麽?”還是鋼板一塊的聲音,沒有高低起伏,像是鋼板摩擦的聲音。

    “呃……”這隻是客套話,誰久仰這麽個家夥!不過白家人都是瘋狂的,我不說出個一二三來,不知道會不會發飆。

    “嗯……先生醫術通神,我當然久仰。”我想了想,既然是豺狼醫生,自然醫術不錯。

    “哼!天下醫術,以我為首!”這麽自負的話用鋼板一樣的聲音說出來,我又要吐血了。

    “賢侄啊,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去年雷鋒之戰中,嗯……他是雷鋒之戰後才去杭州救人的。”白老大想著說什麽大事來說明白默言的偉大,可是不巧那麽重要的事情白默言這個大英雄不在。

    雷鋒塔去年倒掉了,魯迅還寫了一篇雜文來紀念,可是什麽雷鋒之戰是什麽?不是年久失修,終於倒掉嗎?

    白老大看我的表情,就是不知道內幕的家夥。

    “雷鋒塔是有法印鎮壓的寶塔,一千年前下麵壓了一個白素貞,是我們白家養的一條蛇,後來救出來之後就放在那裏沒用過。二十年前,一代僧狂蘇曼殊路遇饕餮一隻,看到那饕餮強搶小孩子的棒棒糖,一怒之下將饕餮壓在雷鋒塔底。去年的雷鋒之戰不知道為什麽揭開了封印,饕餮救出來了。哦,那饕餮壓在雷鋒塔下壓出了腰間盤突出,就是默言治好的。”

    白老大悉心向我解釋表象下麵的暗流。白默言卻插嘴進來:

    “是我看過了,不是腰間盤突出,是因為長時間壓在塔底,陽氣過剩,所以……嗯……我割錯了。”白默言向我解釋。

    嗬!這樣都能錯!我真的懷疑他的醫術來。

    “不要不相信我的醫術,那純屬是因為饕餮的構造與人體不同而引起的。”白默言默默地解釋。

    我還是認為他不大可靠,但是韓玉的命在他手上,我也不能說他不高興的話,聽說醫生都是要收紅包的,不給他紅包也就罷了,還說一些不該說的話,這樣似乎不太好。

    說過了一點話,我也接受了白默言是人不是僵屍的事實,雖然不大可靠,也不十分討厭,既然是人,那麽就沒什麽好怕的。我就安心進裏間看望韓玉。

    “醫生,她為什麽會暈倒?”我看著韓玉靜靜地躺在床上問道。

    “近幾天胸中鬱結,引發虛火上升。”白默言答道。進了門我才看清,白默言的衣服是一件長長的拖到地上的禮服一般的,一身如墨,站在那裏,就是黑暗的氣息。

    “有沒有問題?”梁雨豐問道。

    “沒什麽大礙,解決的辦法是解開心結,應該是有心願未了,達成了心願,不藥而醫。”白默言答道。

    “那麽,臉色那麽蒼白是為什麽?”梁雨豐問道。

    “胸有鬱結。”

    “可是,為什麽會現在還不醒?”

    “晚上一定沒有睡好。”

    “那麽床怎麽晃得這麽厲害?”

    “一口痰噎著。”

    “怎麽辦?”

    “讓她咳出來就好了。”

    “怎麽讓她咳出來?”

    “拍打相應的穴位。”

    “你怎麽還不去?”

    “你抓著我的手。”

    “啊!”梁雨豐大叫一聲,放開了豺狼醫生的手。

    隻見白默言手上一翻,手指間夾住了三把手術刀,銀光閃過,飛向了韓玉的身上。

    殺人?

    我有心阻擋,但是手快不過刀,一抓隻能抓住殘影。我眼睜睜的看著手術刀飛向了韓玉,紮在了韓玉的身上。

    可是韓玉未死,一陣劇烈的晃動,韓玉咳出了一口濃痰,終於悠悠醒轉過來。

    “媽呀!”梁雨豐喜極而泣,撲向了床上的韓玉,伏在韓玉的身上隻知道哭。

    手術刀落下,“我用的是刀柄。”白默言說道,手上一招,三隻落到了地上的手術刀回到了白默言手中轉眼不見。

    難道,刀是在他身體裏?

    “又醫了一人。”白默言說道。

    “最近殺孽很重嗎?”白老大關切地問道。

    “不算太多。殺一人,醫一人。殺人去醫人,殺孽從不做。”白默言鋼板一樣的聲音。

    “保重身體,寒寒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你最近的身體又不好了。”白老大關切地說道。

    “當年我若是少做殺孽,寒寒又怎麽會離我而去?”白默言歎道,隻有說到了“寒寒”,他的聲音裏才有感情,可是,隻有深重的追悔。

    “此間事了,我先走一步。”殘影掠過,白默言在我眼前消失。

    “白默言當年殺人無數,情人肖寒被仇家暗算中了‘霎那芳華’奇毒,不治而亡。白默言從此立下規矩,不再多做殺孽。那仇家也忒狠了。事後白默言殺他全家,報了大仇,自己卻心若死灰,從此進入白家殘兵。下殘殘身,上殘殘心。他的心,已經殘了。”

    白老大緩緩說道,對著虛空,不知道是給我解釋,還是感慨。聽語氣,兩人應該是好友。

    “媽媽,嚇死我了。”梁雨豐撲在韓玉的懷裏,邊哭邊說。

    “沒事的,你看,我不是沒事了嗎?”韓玉大病未愈,才悠悠醒轉,拍著梁雨豐的肩膀,安慰她。

    “身體不好就別勉強自己,我差一點被你嚇死。”梁雨豐喃喃說道,雖然是埋怨,卻真的是關心。

    可是,我總是感覺有一點不對,很不對,真的不對,但我就是沒有感覺到。

    “媽,你別嚇我,你千萬別嚇我啊……”梁雨豐這廂真情流露,看得白老大感動地掏出手絹,擦了擦嘴。

    我終於知道了哪裏不對,梁雨豐的“媽”已經叫了出來,而且一聲比一聲動情,是人都知道不一般了。

    我知道大事不妙,可是無能為力,一瞬間全身石化,欲動不能。我的脖子感覺很僵硬,想要去看看白老大,卻轉不過頭了。

    “我先出去一下。”白老大腳底抹油,立刻脫身。

    “我……”我也想走,真的。

    “雨豐,你怎麽管我叫媽?”但是韓玉已經發現不對,並且問梁雨豐情由,我想要說的話,立刻咽到了肚子裏說不出來。

    “呃……”梁雨豐呆了,瞧著韓玉不說話,卻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擰著被角不知所措。

    她惹出了事,隻好看她怎麽收場,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給她收拾殘局了。

    靜了,整個房間,我隻聽到了我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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