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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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絮舞輕紗,隨著一陣風,從窗口飄了滿屋的花瓣進來。空氣裏有著初夏淡淡的糙熱,夕陽灑下的餘輝在樹葉上璀璨的跳動。

    可以感覺到籠罩在四周的生命活力,那在逐漸淡黃變暗的暮色裏,遠遠傳來的人聲,茂密的植物茁壯的聲音,這個戰場邊緣的拿裏姆城,卻有著與其位置不相稱的無限生命力。

    靜靜的坐在窗前,隻是這樣,蕾蒂就感覺得到自己身上力量正在充滿,這個世界上充沛的生命力和愛的感情本來就是她力量的來源。

    抬起手,蕾蒂看著手指尖上淡淡的一層光華,我應該高興的不是嗎?我的力量越強就越能幫上忙,也表示人類的心還充滿著光,而且連摩挲也願意出來幫忙,可是……,為什麽我的心裏卻這樣忐忑不安?!

    蕾蒂…,修的腳步停了一下,淡淡金黃色的光斜照在蕾蒂的身上,在地上勾射出長長的倒影,被風吹得飛揚的花瓣在她身邊輕舞,有一瞬間,似乎蕾蒂的身影就象要淡化在那夕陽花雨裏。

    “蕾蒂!”修猛的搶前兩步,抓住了蕾蒂的肩頭。

    “修……?”肩頭一痛,蕾蒂從茫然中回過神來,看著修那異樣的神色,不解的喚了一聲。

    “蕾蒂…”張開雙臂,修把她摟進了懷裏。

    “修……”蕾蒂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裏,貼著的胸膛正傳過來急促的跳動聲,攙雜著血和汗的味道,修身上傳過來的氣息讓她那顆壓抑和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隻要和修在一起,我的心裏就覺得非常安寧和幸福,天界也好,人類也好,戰爭也好,不管將來臨的是怎樣的驚濤駭浪,隻要在修的身邊,我就不會害怕,隻要能和修在一起,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不要離開我,蕾蒂…”修低聲道。我在害怕!在以為蕾蒂要消失的那一瞬間,我連手指尖都抖了起來,感覺不到蘭修斯,沒有他的力量,我的心竟然會如此的動搖!

    修!雙手環住了修的腰,蕾蒂抬起頭,伸直了脊背,輕輕吻了吻修的唇。

    “我們結婚吧,不等老爸來也沒有關係,我想做修的新娘”

    笑容從修的嘴角漾起。

    我們結婚吧,歎息似的低語飄蕩在溢動著花香的空氣裏。

    淡淡的夕陽照著,霧一般的暮色裏,深深相吻的身影似乎已經溶成了一體。

    月色如霜,灑下點點碎玉,好風如水,吹落顆顆夜露,萬蔌俱寂中,隻有更鼓沉沉的回蕩。

    帝瑟微微閉上了眼睛,背後靠著的石頭傳來絲絲涼意,這樣的夜色裏,那血腥的殺戮戰場似乎隻是一場夢。

    “咯吱!”枯枝斷裂的聲音輕微的響起。

    “修嗎?我就知道,那家夥誰都可以不說,卻一定會告訴你。” 張開眼睛,看著月光投下的修長身影,帝瑟笑道。心裏卻泛上了一絲苦澀,很苦!如同那時候一樣的苦,當看到摩挲的身影時,沒有本應的喜悅,卻隻有這種苦到心底,通徹心肺的感覺。

    修走到他身旁坐下,徑直拿起地上的酒壺喝了一口,微微皺了皺眉,看了一下帝瑟蒼白的臉頰上泛起的紅暈,放下酒壺,說:“我一直覺得奇怪,你應該是那種就算死纏爛打也絕對不會放手的人。”

    “該放手時就放手,這點常識我還有。”帝瑟微微笑著,泛著酒暈的臉在清冷的月色下有著異樣的妖豔。

    “有一段時間我一直認為最適合蕾蒂,能帶給蕾蒂幸福的人,隻有你。”

    “是嗎?”帝瑟仍然微微笑著,伸手拿起酒壺,剛放到嘴邊,“啪”的一聲,酒壺在他顫抖著的手裏裂成碎片,白色的液體濺了他滿身。

    “真浪費,這種高度烈酒現在不好找了。”輕輕擦了擦手上濺到的酒,修惋惜的說。

    “你想要我怎樣?!我又能怎樣?!”壓抑不住的痛苦伴著嘶啞的聲音宣泄出來,帝瑟低聲叫道:“你以為我甘心!可是!可是……我能給她什麽?!除了擔憂和傷心我能給她什麽?!”如果能延長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我寧願那時候不看見摩挲!

    “帝瑟,我已經喚不出蘭修斯了。”慢慢轉過頭,修的眼睛如同溶入了月色裏一樣清澈平靜。“每天在刀口上混的人,誰又能確定自己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那一天就會碰上黑暗神族,心裏一點勝算都沒有,現在能做的,就是多一天也好,我希望能讓她幸福,以後的事情,我不敢想也不能想太多。你也知道,我認為自己配不上她的時候,還做過傻事。其實有些事,誰也不能說死,…………,帝瑟,蕾蒂並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

    “修?!”

    一種無言的情緒蔓延在空氣裏,湖麵蕩著微微的漣漪,時不時濺出一點魚兒遊動的水花。

    “能撐的時候就不能放棄,這不是你一向的原則?”拍拍手站了起來,修突然對帝瑟笑道:“而且你如果是下定決心退出,那就幹脆徹底一點,電燈泡什麽的,就不要做了。”

    “嗬嗬……”帝瑟輕笑出聲,大聲對著修的背影說:“你休想!”

    啊,修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快要泛白的天色,想著剛剛珠寶店老板那惱怒卻不敢發作的神色,笑著攤開緊握的手掌,手掌心裏,兩顆銀色的戒指閃動著柔和的光芒。

    如果不是被莉迪雅敲詐了一大半薪水,應該可以買個更好的,算了,以後賺了錢再換好了,或者要求帝瑟給我加薪水?!他給我的薪水跟我現在的工作量比起來也太少了點!對,順便去問卡斯利特把他欠我的薪水一起要回來。

    不管用什麽手段,今天也得騙著莉迪雅給我們主持婚禮!開玩笑!那有收了錢不辦事的道理!下著象要和黑暗神族決鬥一樣的決心,修在漸亮的晨光裏走向自己的住所。

    天,漸漸亮了起來,這是一個明媚的早晨,空氣很清新,天氣很晴朗。

    明天,不,下一個時刻,麵對的也許就是死亡,現在還相擁在一起的戀人,即將麵臨的也許就是生離死別。

    拿裏姆城有著別的地方所沒有的充沛的生命力,是因為感覺到即將的滅亡,所散發出的最後的光芒嗎?

    因為麵臨著死亡,所以選擇堅強,因為知道麵臨著分別,所以選擇更緊的擁抱現在,還沉浸在夢鄉的人們,你們的幸福還能維持多久?

    掌握了勝利關鍵的瑟巴裏,戰敗邊緣的克爾達,懷著不同的心境,亞阜尼平原迎來了6月10日的朝陽。

    “格蘭狄亞!格蘭狄亞!”慌亂卻非常柔和的聲音回蕩在長廊上,春之女神美麗的臉上滿是焦急。

    “我在這。”格蘭狄亞的聲音從長廊盡頭的光之間傳了出來。

    “格蘭狄亞!”春之女神放輕了腳步,慢慢走進光之間,貼進格蘭狄亞輕聲說:“下界的氣很亂,恐怕是要發生什麽事了。”

    看了看格蘭狄亞木然的臉色,春之女神把目光轉向格蘭狄亞目光的前方,一邊說:“天帝還沒有醒嗎?”

    光之間的正中央,溫暖的光從一根光柱上流瀉出來,通過天頂散向整個天界。光柱的中間,由藤蔓支持住身體的迪修司低垂著頭,從散落在胸前的發絲中間,隱約可以看見血紅的心髒在一條深深的傷口裏麵緩慢的跳動。

    這麽久了,迪修司的傷還沒有好,是因為還要支撐住天界的結界和供給天界光,所以沒有什麽力量治療自己的傷了嗎?!春之女神輕輕歎了口氣,對格蘭狄亞微施一禮,退了出去。

    迪修司!你要再不醒來,你最愛的蕾蒂,你不惜犧牲自己的心髒來製造讓她重生的身體,對你來說比什麽都重要的蕾蒂,就很危險了!

    迪修司!格蘭狄亞的手停在了光柱外麵,隔著那分開他們的光輕輕撫摩著他的臉頰,迪修司!對不起,迪修司,我的力量不夠!我沒有辦法幫你保護住那孩子的!如果失去了蕾蒂,迪修司,你是不是也會消失?快點醒來吧!迪修司!求你了!為了那孩子,也為了你自己!

    當天邊的緋紅轉為鮮亮的紅色時,象是在印證著格蘭狄亞的悲傷,淅淅瀝瀝的飄起了小雨,空氣裏透著草的清香,連吹在臉上的雨絲都溫柔得讓人悲傷。

    狄亞把一件披風披在凱伊的身上,然後靜靜的退到一旁。

    從天還沒亮的時候,凱伊就這樣站在軍營旁的山丘上,眼睛一直看著山下連綿的軍營,凱伊的臉沒有一點表情,如同她腳下踩著的石頭一樣冰冷,風,吹開了她身上的外套,沒有穿盔甲的胳膊裸露了出來,鼓著緊緊的肌肉在這清晨還帶點寒意的細雨裏閃動著健康的光澤。

    越過那雪山,就是克爾達境內,河的對岸,逐漸熄滅著篝火,瑟巴裏軍營灰色的帳篷淡淡的影現。

    向前?還是向後?

    凱伊的眼睛裏慢慢晃出被鞭打得滿身血漬的胡笳的臉,為什麽非要戰下去不可?真的隻有戰爭隻有奪取富饒的瑟巴裏克爾達才能生存下去?那個背叛者!為什麽要為那個背叛者的話傷神!沒有瑟巴裏富饒的土地,克爾達連這個冬天都撐不過!可是……,就算戰勝了,被戰火蔓延摧殘的瑟巴裏還能算富饒嗎?隻是為了克爾達,把整個大陸也拖進地獄…,可以嗎?而且,現在這種狀況,我們能不能贏都成問題!為了哥哥的霸業,連克爾達也要犧牲…,可以嗎?!

    “天亮了……”看著天邊,狄亞突然輕歎了一聲。

    凱伊的身體輕微一震,抬手慢慢攏起散亂的頭發,聲音淡淡,卻很清晰的傳向後麵的狄亞:“停止施刑,叫華裏來!準備和瑟巴裏議和。”

    “是!”狄亞臉上有掩不住的驚喜,轉身向山下衝了下去,一邊叫道:“停下!殿下赦免胡笳的罪!”

    “你真好運!” 劊子手放下已經舉起的刀,說。

    “胡笳!”狄亞撕心裂肺般的叫聲響徹草原。

    雨,漸漸大了起來,被染紅的雨水流過胡笳的身體向草地裏漫了開去,耳邊似乎響起有人呼喚的聲音,但是,胡笳隻是覺得世界開始變得空白,眼睛裏是越來越大的草根的形狀,原來……,草…可以這樣香甜的…,莉莉埡……

    劊子手的眼睛瞪著前麵。

    舔著刀刃上的血跡,紅發男人嘴角慢慢蕩漾開陰冷的笑容。

    嗬嗬……,人類的血……嗬嗬…………美味啊……

    法迪瑪轉頭,離開,身後,撲通撲通,被斬裂的,人的身體撲向了濕潤的草地。

    嗬嗬…………哈哈…………哇哈哈…………

    陰暗的淺笑伸展,擴大,最後轉換為狂笑。

    舞會開始了!我可愛的孩子們啊!盡情狂歡吧!

    法迪瑪的身影慢慢影進一個半開的空間隧道,右手的刀在消失前在空中劃出一道暗紅色的光芒,當被摔落的血珠濺落到草地上時,天空中降下了巨大的生物群,黑硬的外皮,尖銳的獠牙,深紅色的眼珠閃動著嗜血的光芒。

    “魔獸嶁!”凱伊的身影掠過狄亞身邊時,輕拍了一下身體忍不住顫抖的狄亞,聲音從她衝下去的身影後麵傳來:“去通知凱格爾王!”

    “是!”狄亞看了一眼血紅的草地,轉身向馬跑去。

    “救命!”“哇!”“啊!啊!”

    慘叫聲此起彼落,被撕裂的身體碎片從魔獸的嘴邊濺開,雨,也被染成鮮紅。

    “別慌!往外散開!”盡量以鎮定的聲音指揮著一片混亂的克爾達士兵,凱伊卻壓抑不住自己從胃底翻上來的惡心,和那異樣的恐懼。

    “哇!”當凱伊再次揮手拂開跌落在她頭頂的碎片時,嘔吐從喉嚨深處湧了出來。

    意猶未盡的魔獸揚起利爪毫不留情的揮向扶著半塌的帳篷嘔吐的凱伊。

    “噢!”在魔獸的爪尖劃到凱伊的背部時,幾十支長槍穿過了它的身體,釘在草地上。

    “芙蕾婭……”

    “凱伊!好久不見!”朝一臉驚訝的凱伊飛了一個吻,芙蕾婭掉轉飛船,讓船上的士兵瞄準下一個目標。

    那是噩夢的開端,魔獸們,襲擊了艾霖穆河岸的克爾達軍營,雖然因為數量不多和隨後趕到的聖亞戈梅尼軍的幫助,魔獸被殲滅,但是……

    6月1日,魔獸的出現宣告預言的實現,如同三千年前一樣,人類自己的私心讓黑暗穿過封印而來。

    手指輕敲著桌麵,嘴裏無意義的哼著小調,帝瑟有點茫然的盯著書桌上的插花。

    “帝瑟!”修夾著一聲炸開的雷聲衝進來,眼睛在桌上一掃,緩住腳步,把門順手關上,蓑衣也沒有脫,走到帝瑟麵前。

    “聽說你已經訂做了戒指?”帝瑟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然後好心情似的拿起煨在小火爐上的壺,優雅的往空杯子裏沏上了一杯茶。

    “是霞霧的新茶,味道不錯,嚐嚐!”帝瑟把茶杯推到穿著濕碌碌的蓑衣一屁股坐在高爐裏產的名貴曇木椅上的修麵前。

    看著浮在水麵上一層淡淡的霧氣,修突然輕笑了一下,搖搖頭,拿起杯子一口喝了下去。

    “你知不知道那杯茶多少錢?一口?這種茶是要慢慢茗的!”可惜的搖頭,帝瑟又添上一杯,說:“愛莉西亞的人在梵烙山的山凹裏修了神殿,地圖在那裏。”帝瑟收回來的手不經意的指了指書桌上的羊皮紙卷。

    “那裏的結界是由四大聖賢哲和愛莉西亞最精銳的魔法師保護的,因為範圍要比愛莉西亞島小很多,所以結界力量比愛莉西亞島強上幾倍。”慢慢茗了一口茶,象是很享受的呼了一口氣,帝瑟頭往後靠在椅背上,接著說:“克爾達下了戰書,聖亞戈梅尼的援軍也到了,勝負也就是幾天的事情,你們馬上離開吧。”

    “怎麽跟蕾蒂說?”修插了一句,窗外雨越下越大,清脆的敲打著芭蕉樹那寬大的葉。

    “就說要去接大先哲,他應該正在來接應你們的路上。”換了個姿勢,帝瑟手支著頭,淡淡笑道:“或者說去蜜月旅行也可以。”

    “是啊,不錯的借口。”修笑了笑,一口把茶水喝幹,站起身,把桌上的地圖和錢袋一攏,收進腰囊。

    “要讓她幸福!”帝瑟耳語般的聲音讓修頓了一下,放在門把上的手有一絲猶豫。

    “不要想太多!”帝瑟抬起頭,清澈的眼瞳直視著回過頭的修,說:“英雄隻要皇帝一個就夠了!”

    修放下門把上的手,走回書桌邊,拿起水壺給兩個杯子都添滿,舉起茶杯,兩人相視一笑,一口幹掉。

    修轉身,開門,大步邁進了暴雨裏。

    不會再見麵了!

    一年零兩個月,440天,10560個小時,633600分鍾,38016000秒,太短了!

    “古蘭達斯那騙子!這種茶有什麽好!比酒還苦!”對著冒著霧氣的茶壺自言自語著,帝瑟澄藍的眼眸裏,飄進了被風吹散的霧氣,慢慢彌漫,聚集,還原成了一顆顆珍珠樣的水滴,流淌了出來。

    太短了!時間……,還有很多很多話,都還沒有告訴你……

    “我們不跟帝瑟辭行嗎?”猶豫了一下,蕾蒂問道。

    “不用,我們接了大先哲就回來。”修把馬鞍係緊,躍上馬背,一俯身,把蕾蒂抱上馬背,裹進自己的蓑衣裏,腳一夾馬肚,迎著暴雨向城外奔馳而去。

    急促的雨點敲打著石板路,敲打著街上喧雜人群身上的盔甲,發出清脆的聲音。

    大雨滂沱,狂風伴著迅雷肆意摧殘著大地。

    雖然已是初夏,透過濕透的蓑衣滲進來的雨水,仍然帶著一點涼意。

    聽著豆大的雨滴擊落在蓑衣上發出的聲音,蕾蒂突然覺得有一絲不安,離開拿裏姆時的疑惑又浮上了心頭,街上那樣混亂,好象是前線出了什麽狀況一樣,在這樣的時候,修能離開嗎?而且,去接老爸這件事不跟莉迪雅說沒有關係嗎?

    蕾蒂抬起頭,隔著領口的縫隙看向修的臉。

    感覺到蕾蒂的目光,修微微低頭,因為暴雨而眯起來的眼睛裏露出一點笑意,手上用力摟了一下她的腰,把帽簷再壓下一點,盡量不讓雨從領口流進去。

    蕾蒂縮回蓑衣,雙手摟緊修的腰,把臉貼在了修的胸口上。雖然蓑衣外麵是狂風暴雨,蕾蒂的心情卻寧靜下來。修的心跳慢慢蓋過了雨聲,溫暖的感覺一點一點把不安從她心底趕了出去。

    雨點擊得臉上生痛,沛然豪雨把前方的路掩成一片茫然,修隻能憑著來時的微薄記憶和本能急弛。聖亞格梅尼的援軍和魔獸的出現已經預告了瑟巴裏和帝瑟麵臨的命運,這個時候離開等於是臨陣脫逃,但是,對於自己來說,騎士的職責自尊和世界的存亡,都比不上懷裏的這個人重要,唯一擔心的,隻是好友的安危吧?把自己心愛女人托付給情敵,毅然獨自挑起所有責任的男人,帝瑟…,想不佩服你都難啊!

    蕾蒂……,懷裏的身體從不安的僵硬轉為柔軟,帶著微熏香氣的呼吸輕拂得胸口有些微癢,修的唇角浮上了一絲微笑,是啊,帝瑟選擇了他的道路,而我的道路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決定了,我……隻要能保護住蕾蒂,別說逃兵,墮落成魔族都願意。

    天空劃過一道閃電,急弛中的馬一聲長鳴,突的直立起來,轟然雷鳴中,立在一棵斷成兩節的大樹後麵的龐然大物如同鬼魅一樣晃動著蒼白的倒影。

    修拉緊韁繩,強收住坐騎驚慌欲逃的勢頭,眼睛盯著那在一片白茫茫的驟雨中異常醒目的紅色,抱著蕾蒂緩緩下馬,他手上的韁繩剛一放鬆,馬,便狂奔而逃。

    “修?”蕾蒂詫然抬頭,大雨傾盆而下,雨點沿著蓑衣的帽簷順著修的臉流下。

    修把蓑衣脫了下來,披在蕾蒂身上,細心的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然後對她微微一笑,低頭在她那擔心的麵頰上輕輕一吻。

    修緩緩轉身,當他麵對向那鮮紅色生物時,溫柔的笑容從唇角淡去,轉而變成了一絲冷笑。

    魔獸獍慢慢收回長爪,串在爪上的屍體掉落在地上,激起了汙濁的水花。舌頭舔了一下自己爪上的鮮血,獍抬起了有著兩隻巨角的頭,一對鮮紅的眼睛帶著一絲殘虐的笑意掃向修。

    透過修堅挺的背,剛剛發覺到前麵的異狀的蕾蒂的眼睛正好和獍的目光對上,身體不禁猛的一顫,那是以殺人為樂以血腥為喜,魔獸獍的目光!

    “修!”蕾蒂大叫一聲,聲音回蕩之處,修已經衝了上去。

    大雨下得猖狂,雨點讓這森林小道籠上了茫茫霧色,風,呼嘯,電光雷鳴在樹影中交錯。

    蕾蒂握緊了聖光,焦急的想看清楚那在雨中沉寂的戰做一團的身影。

    好強!虎口被震得發麻,修雙手握住了羅刹,蹌踉兩步,鞋後跟抵在泥地裏一顆石頭上,穩住被擊飛的身體。

    “嘿嘿……嘿嘿……”獍發出了夜鳩一樣的笑聲,被斬落了兩隻利爪的手掌開始再生增殖,變成了閃著深紅光澤的長刀。

    “幹得不錯!再來!”獍叫道,刀以極快的速度對準修直擊下來。

    “鐺!鐺!鐺!……”金屬交戈的聲音蓋過了喧嘩的雨聲,在如狂魔亂舞般的樹影中閃出耀眼的光芒。

    修再退,單手撐地,腳跟的馬刺深深刺進泥地抵住後衝的力量,血絲從他嘴角溢了出來,但馬上又被雨水衝走。

    “你很強!”獍逼近一步,說:“不僅抵擋住了我的攻擊,還能趁勢反擊!嘿嘿!好對手!”手臂上的傷口慢慢合攏,獍的笑聲帶著恐怖的寒意在雨中回蕩。

    這家夥!隻是抵擋它的攻擊便要用全力,很強!這家夥的實力也許和黑暗神族有得拚!修站直了身體,怎麽辦?叫不出蘭修斯,單單自己的力量能擋得住嗎?但是…,不能這樣再被它逼近!我後麵……

    一手握住把柄,一手按在羅刹的刃口,修微微低下一點身體,慢慢抽出腳跟上的馬刺。

    “再來!”獍狂笑,雙手握刀,快斬下來。

    修左腳邁前一步,矮身,羅刹往回收,獍的刀從他頭頂掠過,馬上折轉更加用力斬落,修右腳用力,身體借勢前衝,右手緊握住羅刹,左手抵在刀背,羅刹深深切進了獍的肌肉裏。

    獍大叫著,刀勢不停繼續直擊下來。修仍然往前邁進,身體從獍身邊閃過,羅刹在獍身上拖出一道血口,而獍的刀也劃過了修的背。

    “不錯!!嘿嘿!真的很不錯!”獍的眼睛冒出了鮮紅的火焰,狂笑中,獍的身體開始暴長,被劃開的傷口肉往兩邊裂開,從身體裏麵慢慢露出一個人的身體。

    “修!”蕾蒂想衝上前的腳步停了下來,不可置信的看著從獍身體裏翻出來的人,“米榭洛……”

    “蕾蒂!”修撲向震住的蕾蒂,在獍的巨掌掃過來之前抱住她滾到一邊。

    參天大樹被獍的巨掌撲斷,轟然而倒,獍轉身,已經變得巨大的身軀擠得樹木發出吱吱啞啞的斷裂聲,而它胸前的人也慢慢睜開了眼睛,血紅的眼睛,嗜血的眼睛,…,魔獸的眼睛。

    安狄傈琊!你做了什麽!你怎麽可以做這樣的事!!霧水染上了蕾蒂的眼睛,米榭洛的臉開始旋轉遠離,回過神時,蕾蒂才發現自己被修遠遠的丟開,在那已經開始發狂的巨型獍前麵,昂然挺立著修的背影,雨水衝過他背上的傷口,鮮紅的流落在地。

    獍狂嘯著撲了上來。

    米榭洛是敵人!和獍合體的米榭洛是敵人!如同時間放慢,森林裏的一切都靜止,蕾蒂的眼瞳裏慢慢閃動著激烈搏鬥著的身影,血光四濺,刀光流溢,米榭洛的臉掛著殘酷的冷笑,毫不留情的向修揮出死亡之刃。

    太強了!恐怖從修心底戰抖了上來,沒有蘭修斯的力量果然是不行的嗎?!

    “米榭洛!住手!米榭洛!”蕾蒂大叫著站了起來,出鞘的聖光在她手上閃著陰冷的銀光。

    “愛莉西亞!”獍的頭轉向了蕾蒂,手上血紅的刀也同時飛向了蕾蒂。

    刀穿過肉體發出了輕微的脆響,血花在白色的雨簾中嬌豔的盛開。修悶哼一聲,手握住了身體外麵的刀刃,用力一折,同時羅刹斬斷了和刀連在一起的手腕。

    “你找錯對手了!混蛋!”吐掉狂湧上來的鮮血,羅刹閃著滲人的寒光撲向了獍。我的後麵有蕾蒂,絕對不能退後!我,付出生命戰鬥的理由是,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人,所以,有沒有蘭修斯的力量都沒有關係,為了身後心愛的人,我一定可以成為最強的盾!

    這個男人!怎麽可以這麽拚命!修……嗎?

    獍的心裏一凜!米榭洛!怎麽可能!這個男人的意識早就被消滅了!不可能的!這心底的悸動隻是因為麵前這個男人!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人類可以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到我!

    “雨太大了!我們還是先找地方躲雨吧!”加龍扯著嗓子對大先哲叫道。

    “說的也是……”大先哲抬起頭,雨水順著帽簷流進了他的脖子,暗罵一聲,大先哲開始尋找可以躲雨的地方。

    “大先哲!您看!那是什麽?”早就開始找躲雨地方的加龍突然驚叫道。

    隔著一個山頭,鬱鬱蔥蔥的森林籠著白茫茫的霧氣,不時有雲朵狀的霧氣伴著轟然巨響升起。

    “我們快點過去!”大先哲心裏掠起了不安,叫道。

    一道刺眼的銀光閃過山凹。

    米榭洛!米榭洛!你在幹什麽?……我要成為最強的聖騎士!最強的聖騎士啊!那我就是最強的聖騎士夫人!可是……最強的聖騎士有什麽好處?有吃的嗎?……成為最強的聖騎士夫人,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了!米榭洛米榭洛!我的屋子裏也會下雨艾!你這個笨蛋!屋頂破了這麽大一個洞當然會下雨了!讓開,我來修!米榭洛你為什麽要打工呢?沒錢了?為什麽會沒錢呢?讓你吃光了!那…我也和你一起賺錢!

    米榭洛……,聖光的光芒慢慢增強,蕾蒂握著聖光的手微微顫抖著,雨水夾著淚水在麵頰上流淌。

    “米榭洛!住手!”聖光指向了獍胸前的米榭洛,蕾蒂叫道。不要逼我!我不想和米榭洛做戰啊!一直一直,關心我愛護我,象哥哥一樣的,最好的朋友!米榭洛!

    下意思!獍退後了一步,黑暗神皇還沒有醒來的現在,隻有靠依附在人類的身上,象自己這樣的一級魔獸才能穿越冥界之門,如果這個人類死了,自己也就完蛋了!聖光啊!嗬嗬!我也不能再玩下去了!一口氣收拾掉他們!

    蕾蒂!扶著蕾蒂的肩頭,修站直了身體,慢慢把蕾蒂推到身後。

    “修!?”

    修微笑著搖搖頭。

    轉身,羅刹刀尖微翹,修神色堅定的對著獍。

    蕾蒂……,獍又退後一步,強壓住從米榭洛心底湧上來的悸動!不!你已經沒有意識!你隻是我獍的傀儡!對!你跟我一樣!為了能看到眼前這個人類美麗的死亡而興奮著!你和我一樣是嗜血的魔族!

    米榭洛的眼睛變成深紅,合著獍的吼叫,發出了狂叫。

    “死吧!”

    獍的大掌掃過,手掌上再生的刀直逼著修奮力架住的羅刹往後退,而另一隻手掌直接撲向了他身後的蕾蒂。

    修棄刀,後退,巨爪劃過他身體,將他身體象落葉一樣掃落。

    “修!”蕾蒂接住了鮮紅的身體,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

    大雨迷茫,雨簾中,米榭洛手上的劍鬼魅般刺了過來。

    來不及了!修的腦中隻閃過這個念頭,下意思的把身體盡量的遮住蕾蒂的身體。

    米榭洛!一滴淚珠滾落,一瞬間,隻是一瞬間,米榭洛的劍勢停了一下下。

    他的唇角泛起了一絲笑意,劍尖吐著血紅的紅芯劃破雨簾刺了過來。

    米榭洛……,血,一顆顆滴落,在地上濺起了淡紅的水花。

    怎麽可能!獍狂叫著,被身後開啟的冥界之門吸了回去。

    蕾蒂……,修慢慢拿開抵在自己胸口的劍尖,沛然大雨中,跪在他身前的蕾蒂身體不斷顫動著,雙手緊緊抱著跌落在懷裏的米榭洛,低聲的泣啼聲讓森林都開始傷心。

    聖光的光芒在米榭洛背後慢慢暗淡,終至消失。

    我愛你……,那是幻還真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回蕩,米榭洛的臉帶著欣然的笑容,輕拂過蕾蒂臉頰的手滑落在蕾蒂懷裏。

    “蕾蒂!”大先哲叫道。已經被發現了嗎?

    “老……爸……?”蕾蒂抬起頭。

    “蕾蒂!”大先哲跳下馬,朝兩人跑去。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將天空照得雪白。

    一個魔法圈在大先哲的麵前將兩人罩住。

    “老爸!”

    “蕾蒂!”就在大先哲伸手可及的地方,隨著魔法圈的閃光,修和蕾蒂已經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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