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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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真的有心了,居然畫的有八成相似。”白水珺道,將關鈞雷足足畫了兩天,並新題了一詩上去的“蜂舞杜鵑圖”隨手一卷,放到一旁,淡淡地道。
“我倒希望他沒有心,更不需要他有心。”燕飛羽想起關鈞雷那帶著莫名笑容的眼神,就下意識地覺得不舒服,撇嘴道,“要不是他是關家堡的人,我連麵兒都懶得見他,娘,你說他不會真的在打我的主意吧?他不是個愚蠢的人,應該很清楚我們燕家絕對不可能和關家堡結親的。”
“按理說,是不應該,但是這個三公子卻不是關家堡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他可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行事更是常常隻率自己性子而不顧及家族名聲利益,心思極難摸透。他要真是看上了你,那確實是麻煩一樁,也肯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不過,說實話,比起他的兩位哥哥,我倒覺得他更有可能當選為繼承人。”
因這幾日,燕五雲和燕飛羽父女倆幾乎聯手包辦了所有事務,除非重大事情,絕不讓白水珺插手,白水珺反而覺得渾身不自在,此刻雖然隻是隨意討論,卻不知不覺頓時來了精神。
自嫁給燕五雲那一日起,他們夫妻便一人理商,一人負責保全,配合的十分默契,如今女兒都已快及笄,當年那些提早鋪下去的點線早已連成了一個完美的網絡。說句不客氣的,有了燕家的財富做後盾,哪怕她現在突然心血來潮想要查一查天瑞皇帝昨晚臨幸了哪個妃子,過不了幾天就會有準確的信報放在她的案上。
隻可惜,燕家的情報就是再達,財產再多,也不過是一介商賈,抵不了南鄭國那幾百萬的軍將兵士,無法真正地和朝廷抗衡,隻能盡量地保持一個最佳的平衡點。
“我們燕家雖然是天下一商賈,卻還是不忘給別家留有餘地,有錢大家一起賺,但是關家堡卻可以說幾乎壟斷了整個北盤國的武林,不然就算和關家堡撕破臉,我們還能找別家。”燕飛羽遺憾地道,說著說著,腦中又浮出長久以來一直未得到確切答案的一個問題,忍不住又問道:“娘,您說,北盤國的皇帝明明是個眼睛裏容不下沙子的鐵血性子,按理說他當初是以武力奪取皇位的,最應該忌諱別人是否也會用武力來反叛他才是。就算屢次圍剿都沒能滅了關家堡,可也不至於輕易地接受關家堡的歲貢,就此偃旗息鼓,甚至還容忍關家堡逐漸坐大啊?”
白水珺不答反問:“那你覺得是什麽原因,讓北盤國的皇帝居然能容忍關家堡的存在呢?”
“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是,關家堡其實就是朝廷的江湖分身,娘親你不是說過,江湖有江湖的規矩,絕大部分江湖人都不甘心讓朝廷管麽?如果關堡主本身就是朝廷的人,那麽他當武林盟主也就等於朝廷當武林盟主,關家堡坐大就自然在情理之中了,畢竟,關家堡是在兩國分立之後才堀起的。其次,就算關家堡不是朝廷的傀儡,也一定會和朝廷有某種程度的合作,也許關家堡和朝廷之間還有聯姻也說不定,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燕飛羽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長久以來的猜測。
“聯姻?”
白水珺突然有所觸動,擺手示意女兒先停下,起身緩緩地踱起步來。
關於前者那個原因,她和燕五雲自然早已想過,實際上多年來,她也一直在努力地查詢真相。隻是北盤國不是南鄭國,關家堡更是本身就是江湖最大勢力,根基遠比自己渾厚,很難探查到其核心。然而,若是朝廷真是用了聯姻之計……
見母親突然深鎖眉頭,勞心勞神,燕飛羽不由有些後悔不自覺地又讓母親操心,不過她知道若能想通這個問題,必定對燕家大有幫助,因此並不開口相勸,也低眉細思了起來。
距離上次的驟變已經一個多月了,而隱衛們卻依然未能查出寧不的下落和真實身份,老爹和老娘為了此事肯定不知暗中憂愁了多少回,隻是從來不在她麵前表現出來而已。她則更不能開口詢問,因為自己先是在虎山中毒,而後又被寧不叛變,險些像箭荷一般毒箭穿身而死去,爹娘心中一定不知如何自責,她又怎能雪上加霜呢?因此縱然現在連雲霄的消息都沒有半點,她也不能主動詢問調察的情況已經如何了?
想起雲霄,燕飛羽的眼前仿佛又浮現出竹林中的那一瞥,以及夜色下雲霄縱馬飛馳離去的身影,心裏莫名地一暖。
會不會?雲霄娘親出事,其實也和寧不或者關家堡有關呢?
燕飛羽的腦中突然閃現出這麽一個念頭,畢竟南鄭國的江湖之中的各大勢力娘親基本有數,朝廷裏頭也有不少探子,按理說,隻要雲霄還在南鄭國,怎麽也不可能一絲蛛絲馬跡都沒有查出來。還有當初遇刺的次日就查出了那些黑衣人是北盤國的人,然而一到北盤國線索就如石沉大海……這麽想著,燕飛羽忽然微微地打了個寒顫,怎麽想都覺得這一次關鈞雷來到蕉城應該很不簡單。
會不會罪魁禍其實就是關家堡,或者說是北盤國的朝廷呢?
可是,如果真是他們,他們這樣處心積慮地要殺死自己,又有什麽好處呢?
燕家在北盤的生意做的再開,也還是南鄭國的商賈,就算自己死了,那最為得利的也應該是天瑞皇帝,沒有他們的份吧?他們沒理由這麽傻呀?除非他們當時並不想置自己與死地,而是想綁架自己。
燕飛羽心中一亮,立刻順著這個思緒延展開雲。
倘若是以匿名的勢力來綁架她,要求燕家付贖金,哪怕他們就是獅子大開口,老爹和娘親也一定會給的。會不會當初他們的目的就是如此呢?畢竟雖然寧不背叛了自己,但說句心裏話,她恨的一直是他害死了箭荷和周叔,而不是他想殺死自己,一直以來,她好像從未覺得寧不想要自己死,盡管他早已不值得自己的信任。
“羽兒?你在想什麽?”燕飛羽正自神情恍惚,肩頭忽然被人輕拍,驚的一下子抬頭,卻現白水珺不知何時已經停在了自己的身邊。
“我……”燕飛羽咬了咬唇,垂下了眼,忽然覺得很羞愧,為自己竟然還在潛意識裏相信寧不。
“你若覺得不好說,那就先不說。”白水珺細心地察覺到她的情緒,微笑著將此一語帶過,道:“娘猜,我已經明白關家堡和北盤國朝廷之間的關係了。”
“啊?什麽關係?”
“確切地說,關家堡是二十六年前突然崛起的,其後北盤皇帝連續圍剿了他們三年,關堡主的一任妻就是死在其中一次圍剿之中。而後,關家堡主動求和,朝廷應允,次年關堡主就娶了一位足足比自己小二十歲的少女作為填房,也就是現在的關夫人,其後,再沒有納過正經妻室。後來,三子關鈞雷出世,從此盡管表現頑劣,但由於其母維護,始終不曾真正懲罰過這個兒子,實在有點悖於關堡主的為人和一貫的育兒作風。”
白水珺先是如數家珍般簡潔地敘述了一下,而後道:“而當年北盤國皇帝一脈雖然子嗣不多,唯一的兄弟又死於北盤國皇帝之手,但是卻還留下了兩個公主,一個嫁給了大將軍為妻,而另一個卻是意外夭折,當時年僅十六歲。而巧合的是,公主意外亡故後的次年,關堡主就娶了一個才十七歲、據說出自書香門的年輕夫人。而且,夫人過門後,除了倍受寵愛外,前頭數年甚至幾乎都不曾邁出關家堡一步,更是不為外人所見。”
“所以,很有可能這位關夫人就是當年那位意外身亡的二公主,當今北盤國皇帝的親妹妹!”
白水珺的眼睛也是一片雪亮,頷道:“這樣一來,我們就有方向可以查了,倘若能證實關夫人就是公主,局勢就能更加明朗,我們也能更清楚應該怎麽做。”
“娘,一個月後,不是關夫人的生辰麽?我們家年年都要送賀禮的,這一次不如去探探關鈞雷的口風,問問他他母親一般喜歡什麽東西,借著備禮為名了解一下關夫人的喜好,再行對比。”燕飛羽深覺有理,腦子一轉,便有了主意。
白水珺想了想,笑道:“也好,那改日讓你爹去問問。”
說著,忽然十分感歎地搖了搖頭:“這麽多年了,我竟然一直沒有往這個方向想,今日若不是你提醒,也許娘親依然還想不到這一點。”
燕飛羽故意吐了吐舌頭:“我也是蒙的嘛,還不知道是不是咱們多疑了呢?”
“多疑總比事到臨頭才恍然覺的好,何況你上次遇刺之事,這麽久都還沒有線索,若是寧不和北盤皇室抑或和關家堡有關,那一時間沒有線索反而是最好的證明了。”白水珺麵色沉重,柳眉深深地皺了起來,“不論是關家堡,還是北盤朝廷,都不是我們燕家能隨便惹得起的,我真不希望是他們,唉!”
“娘,”燕飛羽心裏也是沉甸甸的,但看著母親的樣子,卻更是心疼,忙扶著她坐下,站在她身後,輕輕地幫她揉按太陽穴和印堂,“既然我們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接下來就讓人去查就是了,您就先不好多想了。所謂天無絕人之處,就算咱們燕家同時受到三方勢力的覬覦和威脅,也不一定找不出一條生路來,何況現在不是已經在開建另一個替身了麽?隻要那條線能盡早建立起來,退路就寬了。”
“不錯,是娘多想了。”
白水珺順著女兒柔軟的手指展開了眉頭,微微一笑,“好了,不提這個了,這樣吧,咱們一起去花房裏走走,你唱曲子給娘聽聽吧!”
“好啊!”燕飛羽興致勃勃地道,心有靈犀地也假裝已經忘記了心頭的沉重,扶著白水珺起來就迫不及待地要出門。
其實,母女倆彼此都很清楚,如果說之前燕家頭上還隻壓著本國朝廷一座大山的話,現在則又增加了兩座。隻因盡管都希望先前的猜測純屬杞人憂天,但心中那隱隱的六感,卻讓她們無法從心底為自己釋懷。
六卷 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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