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例會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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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感陡然進一步加重後,燕飛羽一家三口都明白與其長歎短籲地埋怨,絕不如立刻趁早籌謀、趕緊想辦法來避免或者減輕這些危機。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就在燕家外表如常、暗地裏則緊鑼密鼓,一邊準備秘密分身,一邊還要在不露痕跡地防範二房的燕培峰父子的同時,小心地招待居然在燕家一呆就是大半月的關鈞雷的情況下,很快地流逝過十數天。
轉眼,就到了十月月底,也就是燕家每月一次大例會的時間。
每到這一天,各級的管事們都會提前小半個時辰,早早地就來到寬敞的可容納數百人的議事廳,一則是表示恭敬,二則,眾人分管不同行業部門,平素往往都是各忙各的,鮮有時間相聚,此時便是交流感情的最佳時機。隻因盡管人人都知道他們在這議事廳之中的任何一言一行都逃不了家主的眼睛和耳朵,但是,他們又何其不是想要讓家主看見他們這樣融洽的模樣呢!
至於燕家的二房,三房和四房,都是會議開始前一刻才來,並不在眾人關注之列。
隻因二房素來隻是埋頭辦事,小心謹慎,除非必要,基本不會和他們這些遠房或者外姓管事者打交道,就算有人想巴結也投靠無門。三房和四房則是雖也有不少子弟在做事,但其管轄領域不是就在蕉城本地,便是會受到別的管事的製衡,鮮少有脫穎而出獨當一麵的。管事們名言上敬著,暗地裏卻誰都沒有將他們當回事,自然就更加不會關心了。
而且,今日前來與會的各級管事,每個人在剛走進寬敞的足以容納兩三百人的議事廳時,就一時間現了此次主座略下方,竟額外增加了一座十二扇的刻漆金千裏山水風光刺繡屏。精美的繡屏前,還端端正正地擺著一案一座,案上則整齊地放著文房四寶。
於是乎,眾人一如平常地寒暄了沒多久後,目光就紛紛暗暗地投射在那繡屏之上。若中有少部分管事是早就知道這段日子來,大小姐一直跟著家主夫婦著手實務,今日這案桌多半是為大小姐而設,但更多的人卻是在納悶猜疑,不知是誰有這等殊榮,基本上都沒有想到那一位常招惹家主皺眉、恨鐵不成鋼的大小姐。
因此,當一身極盡奢華打扮、麵蒙金紗的燕飛羽跟在燕五雲夫婦之後,施施然地來到大廳,當仁不讓地在繡屏前入座之後,大部分的心中都不由地打起了嘀咕。
誰都知道,燕家大小姐雖然聰慧,但她的聰明才智仿佛都隻表現在一些作曲繪畫、研製一些玩賞之物上頭,對經商管理一道從來不曾上心,而且一碰到數字就猶如白癡,連稍微複雜一點的利潤核算都做不出來,更別提什麽高瞻遠矚、鑒往知來了。
說實話,他們對家主的雄才偉略尊敬的五體投地是一回事,但對於這個大小姐的經商天賦卻實在是難以看好。甚至私下裏,有不少人在猜測,雖說小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但是家主此刻才正當壯年,隻要身體康健,哪怕就是等到小姐出嫁外孫成年,這家主之位也不一定事實上能真正地落實到小姐身上去。可是,眼下卻離大小姐的及笄還有兩個月零一旬,就讓她來旁聽每月大例會,這又算怎麽回事?
然而,眾人心裏雖有疑慮,燕家三房四房的那些有實職的子弟心裏頭更有所想,燕五雲卻一個字也沒有介紹說明,為何今日突然讓燕飛羽來參加大會,隻是在眾人見禮之後,就示意各地開始呈報本月業績,以及是否有何問題難事需要處理。
家主一話,所有管事立刻打起百倍的精神,一麵細聽別人的匯報,一麵再次排練腹稿。畢竟多年來,每次例會早有不成文的規矩,就是所有人在匯報本質工作時一律不準照本宣科,需要真正對所管轄之事了如指掌,種種數據都可信口拈來,才算是略盡本職,不至於招人鄙夷。
即是例會,要的當然是先匯報各地各行的收益支出,而能進入這議事大廳的管事們也大多不是已經有十數年以上經驗的,就是至少已經為燕家鞍前馬後效勞了三五年的,每個人的精神麵貌都很飽滿,那一串串的數字更是仿佛如和煦的春風,將每個人的臉孔都熏得紅潤而有光澤。若是報告完畢之後能得到燕五雲的一個讚許的頷,便更是容光煥。
始終籠罩在眾人的餘光之中的燕飛羽,卻是起初還坐得端正,看起來也聽得認真,但是隨著管事一個個站起,又一個個坐回去,她的坐姿就似乎開始微微地搖晃了起來。甚至有好幾次,居然還趁父母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抬起袖子掩飾了幾個嗬欠,讓一些元老級別的管事忍不住暗中歎息。
不是他們重男輕女,實在是女子原本就難以擔當大任,更不適合經商管事,這燕家出了一個能幹的俠女主母已經十分難得了,大夥兒又怎能將未來的希望寄托在一個隻知享樂玩耍的妙齡少女身上呢?要是家主肯納個妾為正房開枝散葉就好了,左右妾室生的孩子都要尊正妻為母,若是能生個繼承到家主一半智慧的男丁,這燕家也算有個守成之主了。
……
管事們心中各有想法,看起來百無聊賴,卻不知道,在他們眼中純屬一塊華美布景的燕飛羽,其實早在一開始就已經在不露痕跡地打量著這些管事,腦子裏更是飛快地將眼前的麵孔和其品性對照起來。
那日,她和母親挖掘出兩座潛在大山之後,燕家的情報網就在一時間行動了起來,就在前晚,母女倆最終從各渠道的零碎信息之中得出了最後一個結論:關夫人有九成的可能,就是當年那位溺水而亡、累及全宮陪葬的明月公主。
至此,關家堡和朝廷絕對有染的猜測卻被燕家單方麵地定為正確的判斷。
燕家的生意雖遍布天下,但所屬的卻是南鄭國,而當下關家堡的幼子,明月公主的親生兒子,當今北盤國皇帝的親外甥——關三公子關鈞雷卻在眼下鍥而不舍地表達對燕飛羽的好感。且不說這位關三公子很有可能是隻把她燕飛羽當成是百花之中一朵被荊棘保護著的玫瑰,隻為想要征服而堅持,就算這是一份曆經弱水三千之後驀然現自己隻愛一瓢的真愛,對燕家來說,那也是致命的毒愛!
確定這個消息後,燕五雲和白水珺也終於告訴了燕飛羽另一個同樣驚人的秘密,那就是:燕家的二房獨子,燕子平的親生父親燕培峰,不但是當年擄走燕飛羽的主謀,更是早就已經淪為皇家走狗的最大叛徒。也就是說,當年要害燕飛羽,中秋又暗放雪玉蛛的不是別人,正是如今正高高地坐在遽京金鑾寶殿之上的那位萬萬歲!
一個富賈,竟然同時引來兩大朝廷的如此覬覦,也許,這是當初爺爺開拓出這一大片事業時所未成想到的吧!所謂創業容易守成難,這一句真理,不僅適合一個國家,同樣也適合燕家。
事到如今,除非燕家甘心將萬貫家財拱手相送,不然,所能做的就隻有一途:反抗!而且必須是那一種不動聲色、暗渡陳倉地排列好所有的骨牌,最後隻需輕輕一碰,那猶如長城一般有序的骨牌就會被一骨碌的推倒,任憑是南鄭朝廷,還是北盤朝廷想搶救都將措手不及的反抗!
今日她坐在這裏,參與到這個例會之中的行為,就是其中一個排列的環節。
“好了,本月的業績我已經有數了,現在大夥兒就說說有什麽問題吧!”冗長的業績報告過去之後,終於到了各地問題的陳情時間,燕五雲端起茶微微地噘了一口,便穩穩地放在一旁,“還是按照老規矩,就從各項年關時要上貢的貢品開始吧,誰有問題?”
眾管事應了一聲,位於左側一位、總領燕家綢緞生意的二代元老謝管事便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而且一起來就後退一步,深深地彎下了腰,一別請罪的樣子。
見一連多年都不曾有什麽問題、隻是每月例行與會的謝管事今日居然站了起來,還如此行為,眾人都有些意外,再想到今日這位謝管事不但來的很遲,而且麵色精神一直不好,更是奇怪。
燕五雲也有些意外,口中卻溫和地道:“謝老身體不適,坐著講是了。”
“家主厚愛,老夫卻是有負家主深恩啊!”謝管事卻堅持不肯就坐,隻用一雙枯槁的手緊緊地抓著拐杖。
燕五雲蹙了下眉頭,依然和聲道:“謝老先莫自責,到底生什麽事了?”
“老夫今早收到棉城信報,說是昨日深夜繡莊突起大火,非但十名繡娘皆未逃災厄,而且就連倉庫裏頭那依然織成的十六匹貢緞也盡數化為灰燼啊!”謝管事剛一開口,老眼就溫潤了起來。
“什麽?”燕五雲震驚地站了起來,“怎麽會生這種事?”
一直隻是微笑著默默旁聽的白水珺也愕然地道:“十名繡娘都死了麽?那豈不是……謝老,若是白水珺未曾記錯,去歲時,您的孫女似乎才剛掉到棉城……”
“老夫……老夫那孫女……也就在其中……”謝管事勉強地說完,兩行老淚再也止不住地滾滾而下。
偌大的議事廳內,頓時一片驚駭的悲戚。
六卷 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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