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涯路

字數:6166   加入書籤

A+A-


    \請到  六*九*中*文*閱讀最新章節/

    “今天的雲很漂亮,我最喜歡那朵,好多人都愛說它像棉花糖,但我覺得它更像是泡沫,很豐盈、很細膩、很幹淨,你知道嗎?逍遙頂上的雲,是我見過最美的雲,因為這是雲海之上的雲,它高高在上,是我從未見過的。”

    清脆的聲音飄蕩在蒼茫的逍遙頂,“瓷娃娃”一般的溫若依躺在鋪著被子的大石頭上,她用被子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隻露了個小腦袋,冷冷的風吹散了劉海,露出一雙如皎月般靈動的眸子,流動著的雲倒映在其中,顧盼間,便迷了心。

    她側過頭看向了五米多高的梅花樁,眼中是滿滿的幸福,梅花樁上麵站著一個紋絲不動的男孩,他曾經是南宮雲昭,如今是她的南憶。

    南憶身上隻穿著單薄的白色外衫,袖口緊束,前麵的下擺側掖在腰帶上,長長的黑發在腦後挽了個髻,頸間的碎發糾纏著隨風飛舞,雖然隻有十來歲的年紀,但那風華絕代之姿卻已渾然天成。

    他凝視著眼前的茫茫雲海,聽著她自言自語,嘴角掛著淺淺的笑,雖然有很多話他聽不懂,可是他願意聽,聽著就感覺踏實而溫暖,即使是在冬天。

    時間就這樣在靜止中流淌著,平靜、安詳、自由自在,似乎還洋溢著那麽點小小的幸福。

    “憶,時辰到了,我們回家吧。”嘴上說著卻沒有一點要動的意思,南憶聞言看也沒看,嘴角的淺笑就變成了無奈,可是他眼中卻流露著寵溺。

    “我叫南忘。”話音剛落,他已經瀟灑的飄落在她身邊,拉起她,熟練的將她背起來,然後又將被子蓋在她身上,用被子四角縫著的繩子在身前係成一個“x”型。

    這是她親手設計的,因為從逍遙頂到“陋室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而且山路崎嶇、荊棘滿布,她認為這樣既保暖又安全,他也可以省很多力氣。

    她溫順的任由擺布,乖巧的趴在他的背上,雙手緊緊的摟著他的脖子,撒嬌似的撇撇嘴糾正道“那是你自己取的名字,不好聽!我不喜歡!我喜歡叫你憶,你就叫南憶,知道嗎?”

    “忘”是忘記的意思,但是前麵加了個“南”字,讀起來就成了“難忘”,難忘、難忘就是難以忘記的意思。

    “憶”是記住地意思。但是加個“南”字。讀起來就變成了“難憶”。難憶、難憶就是難以記住地意思。

    見他既不理會也不爭辯。溫若依暗暗地歎了口氣。她告訴過南憶。為什麽給他取這個名字。可是。他似乎有太多地東西是不想忘。也不能忘記地。

    於是。溫若依又哼起了歌。這是他們之間地約定。南憶背她回家。她唱歌作為回報。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換一首歌。今天地這個。他還沒有聽過。但是無所謂。因為他從來不問曲子地出處。也不問她為什麽會唱。無論她地行為有多怪異。無論她地言談有多離奇。他都不在乎。

    溫若依兩歲半那一年地某夜。當南憶第三次從夢中哭醒時。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對他說了第一句話:“哥。嗯。嗯哥哥。我可以叫你憶嗎?”因為太久沒有說話。她地嗓子異常幹澀。非常地不舒服。聲音也極其怪異。她不停地清嗓子。調試了好一會兒才可以正常說話。

    南憶聞言立刻停止了哭泣。因為溫若依那稚嫩卻又沙啞地聲音。因為她那聲哥哥。哥哥。這個他一直期盼。可是她去從來沒叫過地稱呼。

    麵對這突然降臨地幸福。南憶激動地不知所措。噌得一下坐起來。將她抱住“依兒?你叫我?依兒。你會說話了?太好了!太好了!依兒終於會叫哥哥了!”

    “憶,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可以!可以!什麽都可以!”他緊緊的盯著她,淚水還掛在眼角,可是眼睛裏卻滿是笑意。

    他有多久沒有笑過了?這個笑容是她最最喜歡的,手慢慢摸向他的眼角,柔聲說道“憶,今晚你可以盡情的哭,把心裏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來,我陪著你,明天睡醒以後,你就是南憶,是個隻能流血不能流淚的男子漢,是我的哥哥南憶,你能做到嗎?”

    她把沾了淚水的手指放在了他的唇邊,酸澀的笑道“是鹹的,我不喜歡,我喜歡你笑,笑的那個才是我哥哥。”

    “依兒,依兒,我好難過!為什麽娘不要我們了?為什麽我們不能回家?為什麽?依兒,我好想娘,好想父皇…”

    窩在他溫暖的懷抱裏,感受著他因哭泣而顫抖的身體,聽著他語不成聲的哽咽,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滾落在他的衣服上,那是溫若依的。

    無論南憶去哪裏,她都會靜靜的陪著,臉上永遠掛著可愛的微笑,每天夜裏,她不是縮在他懷裏,就是緊緊的抱著他手臂,一旦他做噩夢或者哭泣,她就會用肉呼呼的小手輕輕的拍他,然後再悄悄的抹掉他的眼淚。

    但是,她不能說話,也不敢說話,因為她這個妹妹是假的,因為她想回家,想安靜的等待命運的安排,不想和任何人扯上關係,也許隻有如此,她才能順利的離去。

    可是,無數個日子裏,南憶無微不至的照顧她、保護她,為她洗洗涮涮,忙前忙後,做了太多六歲孩子不會做,也做到不到的事,這不僅讓她感動,更讓她心痛,所以,既然他們是彼此給予溫暖和救贖的人,是相依為命的人,那麽她願意試一試,不管未來的命運是什麽,既然她無法擺脫,不如瀟灑麵對,做過了、試過了,走了也不會遺憾。

    看著他熟睡的模樣,她擦幹淚水,露出了一個狡黠的微笑,南憶,好好睡吧,明天開始你將有嶄新的生活,一個讓你沒有時間去哭泣的生活。

    “憶!你要嚴格執行作息表,沒有我的批準不得擅自改動!”

    “我累了!憶,你背我。”

    “憶,蚊子太多了,我們來做個紗窗吧!”

    “憶,我頭發太長了,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幫我剪掉,二是給我洗頭。”

    “這麽多數字,太難寫了,憶,來來,我教你簡單的。”

    “憶,你學彈琴吧,這樣我要唱歌的時候就有人給我伴奏了。”

    “我想吃水煮魚,憶,我教你,你學會了做給我吃。”

    童年有時候隻是一句話,一件東西,一個笑容,一個回憶……

    “天冷了,你不用每天都來陪我練功,你可以睡晚一點再起來,我一個人也可以練功。”

    南憶的話打斷了溫若依的思緒,她伸出小手摩挲著南憶的臉,淡淡的說著,仿佛藏著點憂傷,憶,別這樣,我不喜歡這樣的你。

    “那怎麽行?沒有你我會寂寞的!憶,有你的地方就有我,記住,你永遠都不是一個人。”

    前方鬱鬱蔥蔥的林木間掩映著一圍小院,半人多高的籬笆上爬滿了的牽牛花藤,院落的左邊立著八根粗壯的木樁,還有幾方光滑的大石頭,右邊則是一個石桌和幾張石凳,旁邊放著一個竹編躺椅,上麵鋪著軟墊,她每天都會躺在上麵看雲,她特別喜歡雲。

    三間木屋坐落在小院當中,主屋上掛著一塊匾額,上麵寫著三個酣暢渾厚的大字“陋室銘”,逍遙峰與世隔絕,不易為外人所進,她說這裏就是陶淵明的世外桃源,因此起了這個名字,還特別要求玄風題字做匾,南憶遠遠的望著,心裏暖暖的,謝謝你,依兒,謝謝你一直陪著我,有你的地方就有家。

    南憶把她放在躺椅上,她順勢躺在椅子上說道“我們打個賭,猜猜看玄風會帶什麽回來?賭注是輸了的要燒洗澡水。”

    “師父說過,初一之前他會趕回來的,還說會給你帶禮物。”輸贏都是他燒有區別嗎?不過他願意陪她玩

    “有沒有禮物我不知道,但他的一定會帶水晶蝦餃!因為他打賭輸給了我,賭注是蝦餃,憶,你又被算計嘍!”

    跳下躺椅,整了整身上的紫色暗花小襖,踱著優雅的小步子向屋裏走去“玄風!歡迎回來!蝦餃我愛吃熱的!”

    玄風依舊穿著束腰的斜領青色長袍,微笑著坐在桌旁,注視走進屋的溫若依,桌上放著三盤熱氣騰騰的,透著淡淡可愛粉色的水晶蝦餃。

    四年的歲月沒有在玄風英俊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儼然還是那副玉樹臨風的才子模樣,隻有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抹憂傷,在提醒著溫若依他是個有故事的人,但對於過往,他隻字不提,甚至非常忌諱,所以,時至今日,她依然一無所獲。

    可是,她很感謝玄風和南憶,感謝他們無視自己的與眾不同,無論是心照不宣的刻意忽視,還是出於某種特別理由,他們的這種包容都讓她不用刻意模仿五歲孩子的思維,不用戰戰兢兢的掩飾自己的特別,她可以無憂無慮的說笑,自由自在的生活。

    “風公子,讓你破費了,不好意思。”嘴上說的客氣,卻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一屁股坐下來,拿起筷子就要吃。

    “別客氣!學武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了?”聽著她奶聲奶氣叫他風公子,玄風覺得既好笑又別扭。

    夾了個蝦餃,一口塞進嘴裏,嗯,好吃!這是她最喜歡的食物之一,“不好意思,我可不想和他一樣廢了這雙美人手,所以你也不要奢望我叫你師父了。”說完很是遺憾的看向了南憶的手,“憶,多吃點補補,嘖嘖,可惜了。”

    玄風給她摸過骨,發現她根骨奇佳,非常適合練武,而且她的年紀小,可以比南憶早開始五年,聰明悟性都極好的她,如果肯勤加練習,將來必定能有上乘的修為。

    成為“劫富濟貧”的女俠一直是她的夢想,以前,她也考慮過學習跆拳道或者柔道,可惜,爸媽都不同意,這也算是她人生一大憾事,可是現如今,她不想沾染太多這個時空的東西,她以為改變越少,回去的可能性就越大。

    “師父,我也不想讓依兒受苦,而且我會好好練武保護依兒的。”

    “你不要太寵著她,這樣對她沒好處,她總不能事事依賴你吧,你能跟著她一輩子,時時刻刻守著她嗎?你們將來長大了總要分開的,依兒是要嫁人的,你總不能阻止她嫁人吧。”

    回程的路上,她哼著歌,享受著不用走路的樂趣,卻發現南憶一會兒低笑一會兒搖頭,便好奇的問道“憶?憶!你想什麽呢?為什麽突然搖頭?”

    “我在想你的自畫像,依兒的畫功果然不同凡響,可是為什麽頭那麽大,手腳卻那麽小?”

    “那是你不懂欣賞好不好?漫畫不可愛嗎?快點!憶,我都餓了。”

    “嫁人?你說的是那個宣國的太子,叫什麽然兒的?”

    他突然想到了那個抓周宴上的男孩,還好師父提醒了他,一定要阻止那個男孩接近她,可憐的秦牧然還不知道,南憶已經下定決心要給他攪局了,而溫若依還以為南憶想起了傷心事,不免有些擔心。

    “宣國太子叫秦牧然,是宣國皇帝的第七個兒子,也是最寵愛的兒子,他剛滿月就被立為了太子,還在宣國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因為宣國皇後是有兒子的,按禮法應該立嫡皇子為太子,可是宣國皇帝卻執意如此,罷朝七天才將此事平息,由此可見他對這個兒子的喜愛,不過可惜,秦牧然的生母蕭貴妃,在立太子的第二天就去世了。”

    聽到秦牧然這個名字,她的腦海裏就浮現出那個美似明月,靜如白雪、甜勝甘泉、沁人心脾卻又苦澀留香的笑容,一別四年,如今可好?

    首發

    -\ 六|九|中|文|書友上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