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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老莫桑疑惑地看了狄羅好一陣，許久後才恍然說道，“狄羅少爺先別著急，走，屋裏說。孫女，快出來，看看誰來了……”

    老莫桑連一邊朝屋裏喊著一邊拉帶拽地把狄羅帶進了房間，還沒等落座，狄羅便急切地開口問道：“莫桑大叔，我叔叔到底怎麽了？”

    窩棚內陰暗的光線使人看不清裏麵的擺設，但隻憑想象便可知道一定破敗不堪。雷多、弗萊克眾人陸陸續續的走了進來，使得原本就狹小的空間頓時擁擠了起來，迫不得已之下，身材魁梧的雷多隻得轉身站到了外麵。

    “狄羅少爺先別急，約翰老爺……約翰老爺他……”老莫桑本想安慰狄羅，可話說了一半便閉上了嘴，短短幾秒鍾之後，昏黃的眼睛便濕潤了，視力超凡的狄羅看到莫桑的眼角上逐漸閃起了晶瑩。

    莫桑深吸了一口氣後，拋出了一句讓狄羅足足愣了半分鍾的話來：“約翰老爺他不省人事了……”

    “不省人事了？！”強行控製著自己情緒的狄羅驚訝地大聲問著，以至於不要讓自己變成怒吼，“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已經半個月了。”莫桑把頭深深埋在雙手之中，盡量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莫桑臉上被歲月所雕刻下來的深深皺紋，使得他的麵部表情很是僵持，但狄羅卻從他顫抖的言語中聽出了情況的危急。

    “莫桑大叔，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嗎？”狄羅努力讓自己鎮定些，以免嚇到眼前的老人。

    莫桑無力地搖了搖頭：“從那天發現銅礦沒多久，約翰老爺就臥床不起了。”

    “莫桑大叔，我現在急需回家去看看情況，等事情穩定了我再回來看望您。”狄羅一邊安慰著勤勞忠厚的莫桑，一邊轉過身大聲對門外喊著，“凱恩！準備好馬車，咱們現在就出發！”

    狄羅擠過堵在門口的眾人，臉上焦急的神色任人能辨，和琳娜擦肩而過時，琳娜少有地閉上了嘴。

    站在門外的雷多斷斷續續的聽到了裏麵的對話，此時他也漸漸收起了玩世不恭，一臉嚴肅的對狄羅說道：“要不你騎著我的馬先回去？”

    “不差這一時。萬一有什麽突發情況，大家一起走會更周全些。”狄羅說完後已經到了馬車旁邊，一轉身便鑽進了車棚裏。

    此時狄羅一項處事不驚的內心中已經漸起了波瀾，他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是因為關切那個雖無半點血緣卻始終對自己視如己出的叔叔，還是因為更擔心自己的切身利益，但內心中反複衝撞著平靜的那一絲煩躁，讓狄羅有種莫名卻如實存在的焦灼。

    狄羅冷冷地看著車棚之外飛過的茫茫草野，沒有絲毫的感情。

    憤怒、急躁、擔憂、波動，通通未曾有過丁點的蹤影，車棚中的氣氛安靜，死寂般的安靜。

    這種安靜令人有些心裏發涼。

    隨著狄羅的情緒，車廂裏的人更加沉悶起來。

    馬車疾馳而行，坑窪不平的路麵、茫茫的夜色，把車棚顛簸得極不平穩，凱恩接二連三地揮舞著馬鞭，“啪、啪、啪”的鞭子聲仿佛根本不是在驅趕著馬，而是抽打著眾人的心。

    雷多駕著馬如影隨形地跟在旁邊，雙腳急速地夾點著腳鞍，默默地跟著，手中握緊了長斧。

    夜空中的風夾雜著陣陣寒意，撩起了一波波的草浪，順著筆直飄起的車簾毫無顧忌地襲擊著每個人的臉、脖頸、雙腿，而後是內心。

    夜空中的烏雲壓得極低，幾乎是擦著不遠處的地平麵，向著眾人滾滾翻湧而來。

    “要下雨了。”狄羅毫無情感的言語突然打破了令人難耐的死寂，短短四個字的效果，卻是讓眾人更加沉悶了下去。

    狄羅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三年來的首次回家，絕不平坦，而自己當初的美好願望，恐怕也不會輕鬆如願。

    “現實就像把利劍，一次次剝削著理想，直到讓人平庸得不敢抬頭，或是生命的終結。”狄羅喃喃低語著某位遊世詩人的名篇，反複而不知疲憊的重複著。

    “其實，理想才是利劍，而且這把利劍可以斬平一切阻隔。對吧，老兄？”許久之後，狄羅笑了，眼神中漸漸恢複了往日的神采，明亮而炯炯地看著弗萊克，問道。

    “理想？呃……一個很有誘惑卻又飄渺無定的美麗詞匯。”被突然發問的弗萊克反複咀嚼著這個詞語，思考了好一陣後才應答著，“說道理想，老兄，你的那份美麗又是什麽呢？”

    “活著，安穩的活著，無拘無束的活著。”狄羅回答得非常幹脆。

    “無拘無束的活著？”弗萊克聳了聳肩膀，不以為然地說道，“我說老兄，你以為你的那份美麗很是簡單嗎？在這個利益可以驅動一切的世界裏，恐怕“無拘無束”才是最難實現的事情吧？呃……估計我那個表哥都不敢有這樣的想法，或者說妄想。”

    狄羅微微一笑，沒有再說話，他知道，為了能夠安安穩穩、無拘無束的活著，為了他的那份美好，他可以付出一切。

    隨著低空中突然閃起一條犀利刺眼的閃電，悶雷憤怒的吼叫和磅礴傾盆的大雨毫無間隔的接踵而來，雷多迫於無奈，隻得把戰馬栓到了車廂上，自己則轉身鑽進了車棚。

    大雨，直到第二天黎明。

    泥濘顛簸的道路拖延了眾人到達的時間，不過經過一整晚上暴雨的衝刷後，狄羅的心情逐漸鬆弛下來，縝密、敏捷再次主導了他的思維。

    一夜之後的狄羅仿佛突然變了個人，他不再為老約翰不省人事而遷怒，更不再會對是否能夠繼承領土有絲毫的擔心。僅僅是一夜的時間，他的思維突然發生了質的轉變。

    狄羅跳下車棚，目視著眼前的小鎮，淡定與泰然的表情始終掛在臉上，從未有絲毫的動搖。

    小鎮一如既往的貧瘠、簡陋、清廖，但狄羅的記憶卻似乎回到了三年前，那是他一生中最為無憂無慮的日子。

    “叔叔，我曾經一直祈禱甚至祈求著你不要讓我失望，可是經過這一夜後，我突然發現當初的自己竟是那麽的悲哀。難道還有什麽比把希望全權寄托在別人身上更為悲涼的事情嗎？”狄羅一邊喃喃低語著，一邊玩味的笑著，似是自嘲，但卻帶著讓人心悸的森然，“我現在依舊為你祈禱，祈禱你能健健康康的活著，祈禱你能堅持到我有能力照顧你的那一天，但僅此而已。我不再奢求你繼續為我做什麽了，因為即便你什麽都不做，我也要用自己的方式讓自己活著，安安穩穩的活著，無拘無束的活著。”

    狄羅深信，三年前的生活並不是自己庸凡且可笑的回憶。無憂無慮、無拘無束的生活必將繼續下去，他深信。

    “狄……狄羅少爺……狄羅少爺回來了！狄羅少爺回來了！”一聲驚訝萬分的叫嚷頓時撕碎著莫塔裏昂清晨的寧靜，狄羅遠遠看去，隻見一個四十左右歲的男人邊喊邊跑著衝進了小鎮，雖然隻能看到個背影，但狄羅依稀記得他是住在鎮口的鐵匠凱特。

    馬車與雷多跟在後麵，隨著前麵獨行的狄羅緩緩駛進了小鎮莫塔裏昂，狄羅將記憶中的影像碎片與此時眼前的景象連連對比，發現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圍牆依然不高，民房依然低矮，人口依然稀鬆，這些熟悉的景象讓狄羅很快便忘記了自己曾經在外的三年。

    “這裏才是屬於我的世界，至少目前是。”

    狄羅滿意地掃試過每一所民房，臉上的笑容越發欣慰起來。

    狄羅的回歸頓時打破了莫塔裏昂的寧靜，早就得到消息的家丁遠遠迎了出來，其中多半都是三年前的故人，狄羅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發自真心笑容的同時，也看到了眼眉間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以及臉上虛弱、病態的憔悴。

    寥寥十幾個家丁們忙活了好一陣，熟悉狄羅的人關切的問候著“回來了，少爺”，新麵孔則有些矜持的問著“少爺，早安”，這裏每一句問好的真誠，都讓狄羅心暖。

    在老管家邁凱森的指揮下，眾家丁紛紛牽過了馬車、戰馬，把眾人的行李、住所安排了下去，而狄羅則帶著弗萊克、雷多、貝拉等人來到了老約翰的房間。

    老約翰為人還算寬厚，極少苛刻對待屬民，對自己的生活標準要求的也很尋常，也許這是迫於無奈，但卻贏得了屬民們的一致愛戴。

    老約翰的房間不大，裏隻有一套簡單的木質桌椅，還有一張比例很不協調大床，在這張大床上，當年的他也曾征戰過不少侍女，但此時隻有他孤零零一人了。

    老約翰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眼窩陷得極深，嘴唇黑紅，眾人的進入渾然不知，依舊吸少呼多的不規則喘著氣。他皺紋雖未增添多少，但連片的白發暗暗預示著早已半百有餘的年齡。

    狄羅來到床前，一邊詳細詢問著老約翰的情況，一邊認真傾聽老管家邁凱森匯報著關於家裏近來的重要事宜，直到大體有所了解之後，才讓他退了下去。

    狄羅真誠的看著貝拉，這裏隻有她才能夠幫上狄羅的忙。

    “這是中了紫羅桑毒的明顯症狀。”貝拉隻看了一眼，便篤定的給出了答複。

    “紫羅桑草隻生長在冰封之土外的瑪瑟斯氤氳沼澤。常年在沼澤毒氣的侵蝕下，紫羅桑草也漸漸擁有了很高的毒性。這種草隻需一把，便能放倒一頭健壯的山牛。”貝拉微微皺著眉頭，一臉不解地繼續說道，“這種草平時很難得到，隻有去瑪瑟斯氤氳沼澤中心地帶探險的傭兵才有可能帶出來，所以價格也很不菲。”

    “我叔叔還有治愈的可能嗎？”狄羅麵色冷靜的點點頭，問道。

    “治愈紫羅桑毒並不是一件簡單的是事兒。”貝拉無奈的搖了搖頭，思索了好一陣後才徐徐開口道，“這需要光明術和祈禱術反複配合、反複治療。就你叔叔的並請來看，這至少需要一位七級牧師才行。”

    “這個確實有點麻煩……”狄羅無奈地揉著眉頭，最終把目光定在弗萊克身上。

    “老兄，這事兒隻能讓你親自跑一趟了。你看……”狄羅試探性的問道。

    “沒問題！”弗萊克爽快的答複完後，又突然麵有難色的說，“不過7及光明牧師我可一個都不認識，而且估計花多少錢都很難請來，光明聖教的那些教條可不是隨便哪個人都敢挑釁的。”

    “隻要你能去主城跑一趟，其他的都好辦！把這事兒交給我那個老混子魔法導師索耶，相信他能解決！”

    “好，我這就回去！”剛剛在莫塔裏昂鎮落腳還沒多長時間的弗萊克，說完後轉身便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對雷多說道，“狗熊，你那匹毛驢我先騎騎！”

    正待狄羅打算招來管家，詳細詢問一下有關銅礦的消息時，一個麵容媚惑、身材中等、衣著暴露至極的年輕女子忽然走進了老約翰的放假。

    年輕女子有著一頭褐紅色的長發，卷曲的散開著，眉目中總是帶著一種風流浪蕩的輕佻，全身上下的衣著也僅僅是遮住了三點，超低的領口以及極短的紗裙，將她麥色的乳房、擁擠深壑的乳溝以及雪白的大腿登時拋給了眾人。

    原本一臉悠然的年輕女子在看到狄羅後頓時愣在了當場，狄羅從她淡黃色的眼眸中看到的了驚訝、驚恐、慌亂和措手不及所交織的複雜神色。

    這個年輕女子正是在14那年被狄羅奪走了少女貞潔，之後整天纏著狄羅要他和自己做愛的老約翰的女兒，斯丹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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