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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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亞麗往裏麵走,首先看到了薑克鋼包紮著的腫腳,忙問是怎麽回事。-------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薑克鋼說那天早晨跑步時,前麵一個女人長得像你,那身材美得一言難盡。我以為是你呢,我就去追,一激動,腳下絆到了石頭,就摔倒了。結果那女人一回頭,天啊,哪能跟你比呢?這下我明白了:女人是分種類的,有的適合看背影,有的適合看正麵,有的適合看側麵。像你這樣無論從哪方麵看都過目不忘的女人不多啊!就因為把別人當成了你,把我白激動了一回,腳也扭傷了。牛亞麗嗬嗬一笑,說你就編吧,故事反正都是編出來的。然後責問為什麽不告訴她,薑克鋼聽著這話很舒服,便說怕影響你工作,也怕你心裏著急,便沒有告訴你。牛亞麗說,你怎麽知道我會著急?你倒是很會自作多情嘛,薑克鋼就嘿嘿直笑。牛亞麗又問剛才出門的那個女孩是誰?薑克鋼說她是鄭市長家的保姆簾子,這幾天簾子每天給我送飯。牛亞麗哼了兩聲,說原來如此啊,有市長家美女保姆給你送飯,倒也是秀色可餐,當然用不著跟我說呀,我算什麽人呀,不就是賣煙酒的低賤女人嗎?幾句話說得薑克鋼差點噎住,不知道怎麽解釋才好。但他心裏還是高興的,牛亞麗希望更進一步取得他的信任,這也正是他願意看到也希望看到的。

    牛亞麗像個家庭主婦,一邊嘮叨,一邊清理薑克鋼扔在洗衣機裏的髒衣服,還有臥室裏到處扔著的襪子和褲衩,要統統拿到洗衣機裏去清洗。有些毛料衣服是不能放在洗衣機裏漂冼的,而薑克鋼就從來沒有將它們分開過,牛亞麗卻要把它們挑選出來,對它們實行“一國兩製”,另行處理。牛亞麗井井有條地勞動著,幫他料理家裏的瑣事,使他的生活盡可能地條理化,秩序化,使他有一個整潔、舒適、清爽的環境。這個家以前一直是這樣的,老婆在世時,總會把家裏收拾得一塵不染。他怎麽就不明白,一個有潔癖的女人怎麽就會生病呢?怎麽就會一病不起呢?他還想到,街上的乞丐那麽不講衛生,那麽肮髒,可他們一個比一個精神,他們為什麽就不生病呢?妻子的去世,使他對所有衛生方式和習慣充滿了懷疑,甚至認為那些醫學家、科學家說的都是廢話。妻子去世後,家裏除了女兒回來時收拾一下,很少有過真正的清潔。牛亞麗的到來,使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女人的好處,有了女人就有了靈氣,有了生機,甚至嘮叨也是一種家庭生活的況味。

    自稱為“友情使者”的簾子就拎著薑克鋼送給鄭嘯風的高級茅台酒回家了。她感覺沉甸甸的,簡直不是一瓶酒,而是一箱酒,甚至是比一箱酒還貴重許多的物品。簾子回家時鄭嘯風正在客廳裏看電視,見簾子回來了,便點頭一笑,說聲簾子回來了,簾子說叔叔在家啊!鄭嘯風說,呆在單位,永遠有做不完的事。

    簾子把茅台酒放到鄭嘯風麵前的茶幾上,一本正經地說:“叔叔,這是我給你買的酒。從沒給你買過禮物,你就收下吧。”

    鄭嘯風看了看包裝盒,知道那不是簾子能買得起的東西,也知道簾子是在開玩笑,說:“真是謝謝你了。這要多少錢呀?”

    簾子伸出巴掌晃了一下,神氣十足地說:“五百元!”

    鄭嘯風一聽就知道假了,嗬嗬一笑說:“不會撒謊了吧?這酒的價格在三千以上!說說,誰送的?”

    “薑叔叔送你的。”簾子本想把價格估計高一些,幾百元就已經很高了,但根本沒想到有三千元。一瓶酒三千元那是什麽酒?不都是一個辣味嗎?喝多了不都會醉嗎?簾子不解地說:“這麽貴,又不是黃金釀造的!”

    鄭嘯風笑了笑,忽然想起了薑克鋼的傷勢,說:“他腳怎麽樣了?”

    “能走了。但還是有點跛。”簾子說:“每回見到他都是一副樂觀的樣子。”

    “他一向都樂觀!腳是扭傷不了精神的。”鄭嘯風把茅台酒審視了一番,說:“放到儲藏室裏去!哪天他來了,就用這酒給他喝。”

    簾子把酒放到儲藏室去了。然後把客廳收拾了一下,特意看了看鑽進書房的鄭嘯風,估計這會兒不會叫她。簾子便鑽進自己的房間,關緊房門,屏氣凝神地坐在電腦桌前,準備幹一件很大很重要的事情——跟吳江商量打胎的事。簾子的各個麵部器官,都呈現出對重要事物的莊嚴神聖和無限敬畏的冷酷表情。

    簾子開始鄭重其事地給吳江打電話,聯係明天早晨到醫院檢查並做流產手術的事。吳江說:“這事兒恐怕得好好想一下,我聽說懷第一個孩子是最聰明的。除非遇到特殊情況,最好不要墮胎。這是醫學家對年輕人的忠告,當然也是對我們的忠告。所以,這事三思而後行。我還是希望把孩子生下來。你不夠20歲沒關係,再過幾個月你就到20了,我們可以就在你生日那天結婚。然後就生孩子。”

    簾子說:“再過幾個月,肚子大了,我都不能出門了。還結什麽婚呢。”

    吳江說:“那才好看。女人懷孕時,雙手撐腰的樣子很美的。”

    簾子說:“你想得真美!我怎麽見人,鄭市長怎麽見人?你怎麽不為別人考慮啊?告訴你,不是誰都有你這樣臉皮厚!”

    “你懷孕與市長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會賴賬,說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

    “吳江,你——你說這話,還是不是人啊?”簾子氣得罵人了。

    吳江嘻嘻哈哈地笑起來,笑過之後,依然一副很強硬的口氣:“告訴你,無論你怎麽解釋,我都堅決反對墮胎!”

    “這事由不得你!”簾子咬牙切齒地把手機掛斷了。

    第二天清早,簾子一個人獨自到了市中心醫院,提心吊膽地去做人流手術。簾子身體一向很好,除了檢查身體,從沒來過這種地方,進來之後便有種惶恐不安的感覺。特別是那種一成不變的特殊氣味非常頑固,咄咄逼人地向她襲來,她恨不得一下子逃走。女醫生大約五十出頭了,憑她的經驗,一看簾子的臉色和年齡,就知道她的婚姻狀況。醫生用嘲諷的口氣感歎了一句:“又是一個先上車後補票的吧!”

    簾子沒有回答。但像是默認了。

    “是學生?還是做小姐的?”

    簾子氣不打一處來,反問了一句:“你看我像做小姐的嗎?”

    “小姐是看不出來的。以前的小姐,總是把自己打扮得很風塵。現在她們聰明了,打扮得清純了。”

    簾子不滿地白了一眼。

    “男朋友為什麽不陪你來?”

    簾子說:“他忙著,沒時間來。”

    醫生遺憾地搖搖頭。也許她是遇到了不順心的事,正是情緒惡劣的時候,於是就拿患者出氣。她用挖苦的口氣說:“做愛的時候他怎麽不說忙?要處理做愛後果的時候就忙起來了?這種男人,以後別讓他碰了!”

    醫生一句話噎得簾子無話可說。醫生見這種未婚先孕的很多了,整個手術過程充滿了鄙視與冷漠。簾子孤單地躺在手術台上,咬緊牙關,做好了迎接痛苦的心理準備。兩個人的責任,她就這麽一人擔當了。隨著手術的開始,器具的碰觸,她明顯感覺到,下身被一個金屬材料的東西掏著,類似於挖耳在耳朵裏掏來掏去。之後就聽見有什麽東西墜落在身下的鐵桶裏了。簾子想,整個墮胎地過程可能隨著這個東西落地而告終了。她心裏騰起一股放鬆的感覺。

    醫生說:“出來了。你要看看嗎?”

    簾子閉了眼睛說:“好看嗎?”

    醫生說:“不好看,就是一個小血團,拇指那麽大。男人和女人弄來弄去,就弄出了這麽一個可以稱作生命的東西。”

    醫生的話讓簾子感到惡心。簾子心想,她一定是個不受歡迎的老醫生,不知是反感這個職業還是反感病人,她的每個言辭都很尖刻,富於攻擊性。簾子沒心思跟她論理,隻覺得很悲哀,一段愛情的結果,就產生了這麽一種物質。產生這種物質之前,一切都是美好的,卻又因為這種物質的產生而備受醫生的奚落。

    做好手術,簾子躺在手術台旁邊的小床上休息,小床跟手術台之間隔了一道白色布簾。簾子就看著布簾給祁潔打電話,匯報流產的事,祁潔表示支持和肯定,又很關切地囑咐她好好休息。醫生剝開布簾走過來,麵無表情地說:“你記好了:半月內不要吃辛辣食物,不要有劇烈運動,不要同房。再想同房都要忍住,特別是對待男人,這時候一定不能心軟,否則對你身體是不利的。”醫生的言下之意,好像她和男友都是性欲狂。簾子還想再躺一會兒,可醫生說人多,你躺在這裏別人就沒地方躺了,我們要講公平原則。為了公平,簾子就隻好起來。這時就有兩輕年男女來做手術,聽他們說話的口氣是醫生昨天約好的。簾子由此得到了一絲安慰,看來像她這種情況真多,隊伍很龐大,這些零散部隊不比正規軍少。簾子起身時,甚至不敢看旁邊那個手術台,不敢看那些工具,一想到那個冰涼的機械,她就感覺身體隱隱作痛,仿佛在把她身上的肉往下剮。看到別的女孩有男友陪同,她就特別恨吳江,恨吳江當初的衝動,恨吳江在這種時候不管她。她也恨自己當初的義無反顧,終於嚐到了苦果的滋味。

    回到家裏,簾子關了三天手機。關手機的目的,就是為了吳江找不到她,她也不知道吳江給她打電話沒有。如果不邀請,他是不敢隨便到鄭嘯風家裏來的。雖說把手機關了,簾子卻又暗暗地盼望吳江能來。在這三天時間裏,簾子並沒有感到身體上有多麽難受,好像很快恢複了正常。第四天,簾子把手機一開,吳江就打來電話了,說找你真難。你想通了沒有?是否把孩子留下?簾子說你就別做美夢了,我已經把它拿掉了。吳江說你心真狠!簾子說你明知我是要做手術的,那天你為什麽不來醫院陪我?你就是想逃避責任!吳江說我猜想你要做手術,但我沒想到這麽快。再說,這幾天我也忙著一堆事情,走不開。簾子覺得吳江在說假話,因為他是鄭市長的司機,鄭嘯風不出外,吳江就在單位,他是一直跟在領導屁股後麵的人。所以說這幾天他忙,純粹是胡說八道。如果說忙的話,那就是忙著跟朋友們挖坑或打麻將。

    電話中兩人說得麵紅耳赤。吳江放下電話,就直奔鄭嘯風家,急著要見簾子。簾子一開門,吳江就摟抱著要親她。簾子使勁把他推開了:“你就知道親親親!也不問問人家的身體情況!”這麽一說,吳江就弄得很尷尬了,像是剝了皮一樣,連忙鬆開簾子問她身體恢複情況,連連稱對不起對不起,又說誰叫你這樣性感,這樣可愛呢。簾子跟他保持了身體的距離,問了一個非常學術化的問題,說究竟什麽叫性感呀?吳江說比如你就是性感,身材好,乳房大,屁股圓,皮膚白,男人一見就想要的那種女孩就是性感。簾子說啊呸啊呸,我才不是那種女孩!原以為你隻是個司機呢,沒想到你對女人這麽有研究,是不是以前經驗豐富?吳江說,這年頭嘛,對女人不知道一點算是男人嗎?吳江嬉皮笑臉地說過之後,從身上掏出一千塊錢給簾子,讓簾子買點營養品。簾子不要,吳江就寶貝寶貝地叫著,把錢硬塞進了簾子的口袋,趁機還在她的屁股上親了一口。簾子是個心腸軟的人,吳江一道歉,又給了一千塊錢,覺得他還是知道體貼人的,心裏的不快就煙消雲散了。兩人在沙發上廝偎著,像夫妻一樣談論家事。說到結婚,吳江就有點著急。他轉業回來就買了三室一廳的房子,用去了三十來萬,把以前的積蓄全花光了。他按副主任科員對待的,現在工資也不高。要結婚,就需要錢。他說他有一個漂亮的愛人,就想結一個漂亮的婚。結漂亮的婚是需要不少錢的。看著吳江對未來充滿信心的樣子,簾子也忘記了痛苦,心裏很快甜蜜起來。

    吳江突然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說:“依你的手藝,要是在外麵開個餐館的話,保證可以賺大錢的!再怎麽著,也比當保姆收入高呀!”

    簾子說:“你也不要想得太簡單。我問過了,開餐館很辛苦的。”

    吳江說:“幹什麽事不辛苦?什麽都得辛苦!可無論如何,也比做保姆好!做保姆,說到底是個傭人。隻是你與眾不同,你是市長家的保姆!”

    簾子忽然覺得吳江的話不對頭,她一怔,腦子裏馬上出現了點頭哈腰,唯唯諾諾,任憑主人使喚的那種下賤人,通常幹一些小裏小氣的,捕風捉影的,為小姐或公子哥兒偷情傳遞情報的勾當。這種人經常在電視劇裏出現的。簾子說:“原來你是看不起保姆,看不起傭人。那你喜歡我幹什麽?”

    吳江說:“我一個車夫,怎麽會看不起保姆?都是侍候人的職業!我的意思是說,你遲早要離開這裏的,早走要比遲走好。你得考慮掙錢的問題,為我們今後著想。”

    “我走了,鄭叔叔他們吃飯怎麽辦?”

    “你如果開餐館,並不影響給他們家做飯呀!”吳江不以為然地說:“別以不你走了市長就沒飯吃了,一個當市長的,找保姆太容易了。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你讓我想想吧。”

    “現在沒有終身保姆的。你遲早都是要走的。”吳江話音剛落,辦公室來電話,讓他馬上送鄭市長到外麵開會。吳江閃電式地親了簾子一口,帶著意猶未盡的表情迅速離開了。

    吳江的話把簾子的思緒徹底打碎了,簾子三天三夜睡不踏實。在這個世界上,簾子最相信的人除了父母兄弟,便是鄭嘯風一家了。現在又多了一個吳江。吳江自從走進簾子心裏之後,對他的信任與日俱增。雖說吳江在打胎的問題上有些衝動,對她的關心也不夠,但簾子依然認為他是最可信賴的人。既然如此,吳江的話也就最具有鼓動性。本來,那天祁潔因為鹽放多了吵了她,她感到委屈,就產生過走的想法。打胎的時候,她感到很慚愧,覺得對不起鄭嘯風他們一家,有傷市長的體麵,她也有過離開的想法。總體感覺是市長家的保姆難當,簡直不比市長輕鬆啊。可這樣的想法也是瞬間即逝的,是情緒化的,不可能一氣之下真的走人。現在,在各種因素的綜合驅使下,簾子倒是真想離開了。

    鑒於服務對象的特殊性,簾子離開也不像別的保姆那樣,在主人家裏說走就走的。她得提前跟祁潔和鄭嘯風商量,得聽取和尊重他們的意見。簾子打電話給祁潔談了她的想法,她主要是說她太輕閑了,家裏沒什麽事,常常一個人在家閑得慌,憑著手藝,就想出去辦個快餐店什麽的,每天照樣可以給鄭嘯風做飯。祁潔在電話的那一端遲疑了一下,然後很清楚地表示,我們支持你的個人選擇。但是建議你一定要考慮好,不要心血來潮,一時衝動。祁潔還說,你可以搬走,也可以繼續住在我們家,你有什麽困難需要我們幫忙的,盡管說吧。如果外麵不順心了,我們也隨時歡迎你回來。祁潔的話讓簾子很感動,也很溫馨,好像是在教育她似的,她反而不好意思了。簾子說,我還沒跟鄭叔叔講,我怕他生氣或誤解,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想法。祁潔說,我基本上能代表他的意見。

    簾子後來才知道,其實她要走的動機鄭嘯風他們早就窺視到了,夫妻倆並且談論過一些看法。祁潔給她講的話,是他們早已達成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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