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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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鄭嘯風家的新保姆蓮子到來不久,簾子餐館的女主人簾子開始了一種不平靜的生活。-------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這種不平靜,既是情感上的,也是經濟上的。起因於男友吳江,也止乎於男友吳江。

    鄭嘯風隻要呆在機關裏不開會不下鄉,吳江就一直閑在單位。他的基本任務就是每天接送鄭嘯風上下班,也不需要多少時間,空閑時間就剩下一大半。人閑了就要生事,喜歡挖坑的吳江除睡覺和短時間的工作外,幾乎每天都在挖坑。有天傍晚,吳江又跟簾子說,手頭錢沒有了,能不能借給他一萬。簾子一聽就火了,說:“你已經陸續拿走了多少個一萬了?我們這個餐館才開業多久?又能有多少個一萬?以前是幾千幾千地拿錢,現在開口就是一萬了。不行,一分也不給!”

    吳江說:“餐館主要是我開的,至少我也是個合夥人吧,你憑什麽不給我?再說了,以前我確實在這裏拿過不少錢,可是在你身上也花了不少,至少給你買了四五千塊錢的衣服吧。我吝嗇過嗎?我隻不過是現在手頭困難,周轉一下就還你。”

    在吳江的威逼下,簾子又氣又急。平心而論,吳江確實是愛她的,凡是她喜歡的東西,他一定要給她買上。比如逛商店的時候,有些名牌服飾太貴,簾子就不敢去看。如果看了,又喜歡的話,吳江一定會給她買上。花錢的時候,那模樣就像大款。在他身上,有一種男子漢的罕見的慷慨大方。這種大方也正是簾感到非常欣慰的。簾子居住在租來的房子裏,名義上是簾子租的。簾子入住後,吳江就從家裏搬了過來,也住在這裏了,出入也頗像一對夫妻。簾子最容忍不了的是他的夜不歸宿,通常是三更半夜才回家。回家了不考慮簾子的休息,還要做一些恩恩愛愛的事。吳江回家晚,簾子並不擔心他愛上了別的女人,而是擔心吳江輸錢太多,再說也實在浪費時間。從這麽長時間的相處看來,簾子對吳江是沒有多大信心的,感覺他是一個聰明的人,同時也是一個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的人,從來沒看出他的進取之心。所以簾子對他越來越失望。可簾子總是在為他們的今後考慮著,她希望建立一個像樣的家庭,希望小日子過得好一點,希望有房子,有車子,有麵子。為了積蓄婚資,簾子非常看重起早貪黑掙的那點辛苦錢。還有一件讓簾子心焦的事,前幾天她爸爸病了,在市醫院檢查,她就隻給了三千塊,現在父親依然在醫院查病。簾子一心一意為了未來著想,可吳江似乎並不多麽在意。他在挖坑上的揮霍已經越來越厲害,越來越不知深淺。多次的伸手要錢已經使簾子非常反感,現在開口就是一萬,逼迫簾子從不滿走向了憤怒。簾子把存折拿來,往吳江手上一拍,說:“沒有現錢了。你把存折拿去!告訴你,不許你再進這個屋子!”

    吳江看了看存折,不是他想象的那麽多:“總共才一萬多?”

    “那麽小個餐館,你以為能賺多少錢?”簾子哭了。她傷心的是,賺錢這麽不容易,吳江居然如此麻木,如此不當回事。長期這樣下去,兩人的感情必將在他的揮霍中破裂的,就長痛不如短痛,倒不如一刀兩斷好一些。簾子咬牙切齒地罵道:“你也太厚顏無恥了。算我倒黴,這麽長時間一直在幫你打工。你走吧!”

    吳江拍打著存折走了。走前在簾子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親得簾子哇哇大哭起來。吳江哪裏知道簾子哭得這麽傷心,自己卻若無其事地挖坑去了。

    那天晚上一夜未歸。第二天中午,簾子突然接到吳江朋友的電話:吳江因為挖坑,涉嫌賭博,被公安局關起來了。

    盡管簾子已經做了徹底分手的打算,但一聽說吳江被抓,心裏一下子犯急了,額頭上莫名其妙地滾起了汗珠,突然變得坐臥不安了。她安頓好客人,草草地收拾了一下,騎著自行車就往市政府去,她想搬鄭嘯風作救星,把吳江救出來。可到了市政府門前,要登記找人,簾子又沒帶身份證。問她找誰,她說她找市長。問她找市長什麽事?簾子說私事。門衛說你們約好的?簾子說沒有約好,我有急事找他。門衛說沒有約好,不能進去的。市長不是想找就找的,他忙著呢。簾子說,我有他的電話,我給他打電話可以嗎?門衛說,那你打個電話試試,他同意讓你進去才能進去的。可鄭嘯風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簾子打電話死也打不通,陰了一張焦急的臉,隻好失望地離開了。

    簾子在騎車回去的路上,突然想到了薑克鋼,便飛快地往市委方向去。因為開餐館要時常趕時間,簾子練就了一身單手騎車的功夫。她記取了剛才的教訓,一邊騎車,一邊用手機給薑克鋼打電話,說有很大的很大的事情找他幫忙。簾子騎車到市委門前的時候,薑克鋼已經站在門口等她了。衣冠楚楚的門衛隻是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就讓她進去了。

    不知為什麽,簾子覺得薑克鋼要比鄭嘯風親切一些,不像鄭嘯風那麽威嚴。簾子站在鄭嘯風旁邊就有種強大的距離感和壓抑感。薑克鋼不這樣。薑克鋼的模樣就長得平易近人,態度也更謙和一些,簾子在他麵前就感到很輕鬆,說話也大膽一些。

    薑克鋼看她臉色緊張的樣子,一邊給泡茶,一邊問:“什麽事?說說!”

    簾子像報告噩耗一樣,說:“吳江昨晚挖坑被抓到公安局去了。”

    薑克鋼說:“我已經聽說過了,可能是公安局搞什麽檢查時意外發現的。但我不知道具體有哪些人。”

    簾子說:“會坐牢嗎?會判刑嗎?”

    薑克鋼說:“應該是不會的吧?我想會按照常規性處理一下就會出來的。你也用不著這樣急。”

    “我們已經分手了。但我還是不希望他發生這樣的事。”簾子說:“他也是活該!自從開了餐館之後,我們手頭用錢比以前方便了,他就隔幾天拿一次錢,輸光了又拿。昨天晚上他把存折都拿走了。所以我提出了分手。”

    薑克鋼說:“怎麽一鬧就分手呢?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簾子說:“這樣一個人,我靠得住嗎?他不可能給我幸福的。即使家財萬貫,也會讓他掏空呀。”

    薑克鋼並不知道簾子說的這些。在薑克鋼的印象中,吳江是個很不錯的小夥子,各方麵都不錯的。知道他喜歡挖坑,但喜歡挖坑的人也很多的,機關幹部中的不少人都喜歡,中午休息,隻要一個人振臂一呼,招兵買馬,其他人就會立刻響應。早些時候,都把這叫賭博,多次查禁,可後來大家都玩,就不叫賭博了,叫玩牌。裏麵滲透著賭博的內容,上上下下都這樣,管理上就有困難了。可誰也沒有想到,公安局的例行檢查,卻把吳江給帶進去了。在這種幫忙的事情上,薑克鋼一般不明確表態,但還是很耐心地說:“據我的估計是這樣的,吳江畢竟不是那種大賭棍,抓進去也隻是問問情況,繳點罰款。具體情況我問問吧。”

    就在薑克鋼與簾子談論吳江的時候,北安市市長鄭嘯風的辦公室裏,聚集了市府秘書長、副秘書長、辦公室主任、公安局長和辦公室後勤科的科長,公安局長正在匯報昨天晚上例行檢查發現的情況。稱昨天晚上公安局搞例行治安檢查,在一個飯店的棋牌室發現市政府機關的近十名幹部在那裏挖坑聚賭,繳獲了三萬多元賭資。涉案人員有副局長,科長,司機,還有一個市委的幹部。鄭嘯風一聽,心裏就犯堵了。為什麽總是政府機關幹部?平時大家在一起打麻將挖坑的人太多了,包括市人大主任,政協主席,還有市委副書記在內,他們都玩的。為什麽隻抓到政府部門的?為什麽這麽多年都不抓,現在又突然抓了?難道說以前例行檢查時沒有發現這種情況?昨晚是第一次發現?

    鄭嘯風想想不是滋味,也有些氣憤。大家同樣地玩,為什麽偏偏隻抓了政府部門的幹部。程萬裏手下的鄒秘書不是經常跟吳江他們一起挖坑嗎?鄒秘書為什麽又成了漏網之魚?鄭嘯風對公安局長說:“你們按治安管理處罰條例處理,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賭博和娛樂是有一個法律界定的,你們在處理上,要做到公平合理!”

    鄭嘯風又對秘書長和辦公室主任說:“等公安局的處理下來之後,根據情況,你們對涉案人員拿出一個行政處理意見。”

    這個短會半個小時就結束了。公安局長回去後,做出了不拘留、不通報、不通知本單位、不存檔的決定,對每人罰款五千元。繳了罰款的,就馬上放人。局長專門給鄭嘯風打了電話,匯報了處理情況,鄭嘯風冷冷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但事情遠遠沒完。抓賭之後的第三天,鄭永剛給鄭嘯風悄悄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了他一個秘密:那天晚上公安局的行動是在程萬裏直接授意下進行的,在一個私下場合,程萬裏對公安局長說,市政府機關管理上有問題,幹部打牌成風,你要重點地抓一抓,抓一個典型,殺一儆百。於是就有了那天晚上的“例行檢查”,於是就有了政府機關幾個幹部的同時落網。鄭永剛畢竟是從公安局出去的,在單位有不少朋友和同事,這個消息的來源基本上是可靠的。按他的個性,他也絕不敢把道聽途說的東西講給鄭嘯風。

    這個可靠的消息讓鄭嘯風感到心寒。他不明白程萬裏這樣做的目的和意義何在,是想證明市政府管理混亂?還是證明幹部素質低下?還是要出市長的洋相?也許各種因素兼而有之,但絕不是心血來潮。因為無論是治安工作,還是市政府機關工作,都有領導具體分管,與市委書記是不沾邊的,程萬裏隻能采取“關懷”或“暗示”的方法。他一旦“關懷”或“暗示”了,下麵就不能不聽,傻瓜都知道市委書記的分量,絕對是一言九鼎的。可是,在此之前,在掃黃打非和查禁“黃賭毒”的問題上,程萬裏一向是態度鮮明的。除了禁毒工作要下死手之餘,程萬裏在私下一再強調放寬政策,色情發廊、洗浴中心、洗腳坊、酒吧等休閑娛樂場所,是不能一下子管死的,管死了那麽多女孩失業了怎麽安排?外地客商來了沒有一個供他們娛樂和消遣的環境怎麽辦?要想留得住人,就要有留得住人的環境。還有打麻將、挖坑等帶有賭博和娛樂雙重性質的行為,棋牌室遍地開花,已經是全民齊上陣了,如果說公安局要抓人,隻有把我們一半的公共建築物都變成監獄才行,否則裝不下啊。你說老百姓休閑了,玩玩麻將,打打撲克,隻要不影響他人,不影響安定團結,你抓他幹什麽呢?要抓的,要重點打擊的,就是那些以賭博為謀生手段的職業賭徒,無論他們以哪種方式參加賭博,都應該抓的。程萬裏這種明朗的態度還是很受百姓歡迎的,特別是受到那些貪玩的機關幹部的歡迎。既然以前是這樣開明,現在為什麽又要對市政府的幹部下手呢?

    鄭嘯風琢磨,程萬裏這樣做的目的,無非就是讓此事塗上一層政治色彩,讓他這個市長臉上掛不住,沒有麵子,其他方麵對他毫發無損。這就應了當地一句土話:豬尿泡打人不痛,臊氣難聞。為什麽?直接服務於鄭嘯風的人,隻有司機吳江卷進去了,頂多說他對下屬管教不嚴。況且,鄭嘯風使用的秘書和司機,都是由辦公室給他分配,他從不自己挑選的。對司機的日常工作管理是由辦公室負責,他隻管讓司機開車,他對司機管理太多就屬於越位,就是伸手太長。因此,如果程萬裏想拿這個事做文章,也是不太現實的。隻是,鄭嘯風替他們感到惋惜,他們莫名其妙地當了一回政治犧牲品。

    第三天市委召開常委會,主要研究縣處級幹部的人事任免問題。在會議中途,程萬裏離開會議討論的中心內容,突然把話題一轉,意外地提到市政府機關幹部賭博的事,並義正詞嚴地說,對領導幹部參與賭博的要做停職或降職處理,決不能姑息遷就,有關領導要負領導責任,此事要在全市通報批評。這也是整頓機關作風的一種方式。

    鄭嘯風再次證實了程萬裏確實是這次抓賭的始作俑者,不清楚他真正的用意是什麽,但鄭嘯風反感這種突然襲擊式的行為。如果對他個人有意見,也用不著拿下麵的幹部開刀呀?讓他們做犧牲品有何用?鄭嘯風並不怕程萬裏的這種做法,他心正無私,坦坦蕩蕩。利用職權搞一些花樣,那純粹是雕蟲小技,是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現,依鄭嘯風的智力,對付程萬裏是綽綽有餘的。隻是他不想用針鋒相對的字眼,也不想用針鋒相對的態度來處理同僚之間的矛盾。

    聽了程萬裏的話,鄭嘯風沒給大家思考的機會,也沒給大家發言的機會。而是很快接過程萬裏的話題說:“程書記說得很對,就是要整頓機關作風。那麽,機關裏裝的是什麽?裝的是幹部。整頓機關作風就是整頓幹部作風。這個問題,建議市委專門開會研究。關於查獲幹部賭博的事,對領導幹部作停職或降職處理,是否具有典型意義?這是大家要思考的。像他們一樣經常打麻將,挖坑的幹部有多少?我想不在少數。既然多,就要公平合理,就要讓被處理的人口服心服。我們是一級黨委,一級政府,做事要從全局著想,不能放了大盜,隻抓小偷。比如說,這次把他們停職或降職了,其他人還在繼續賭博,甚至比他們更厲害,那麽,是否將他們都抓到公安機關去審查一番,都做停職或降職處理呢?政府的決策必須強調公平原則,不講公平的決策必然是失敗的決策。眼下,幹部們沒事了都在一起玩,如果僅僅隻處理幾個人,可能會弄得怨聲載道。我們就可能背上一個惡名:借整頓幹部作風之機來整人,這可能就是‘文革’遺風了。”

    鄭嘯風帶著微笑說了這番話之後,大家都看著他。其實這是他的一種說話策略。在別人沒有對程萬裏的話做出反應之前,他率先做出反應,可以迅速把矛盾焦點集中在他們兩個人身上。一個是市委書記,一個是市長,兩個最高長官的意見完全相左,就把其他人發言的可能性完全阻斷了,他們就隻能站在旁邊靜觀其變。這就導致了一個結果,他們既不附和程萬裏,也不附和鄭嘯風。保持中立和沉默,才是他們最明智的選擇。由此,鄭嘯風就把程萬裏逼到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當然程萬裏也不願示弱,他很直接拋了一塊磚頭過來:“對機關幹部,我們是偏袒太多,甚至於把偏袒當成了愛護,嬌慣了他們,這是一種不正常的表現。機關作風的變壞,就是從愛護開始的。”

    鄭嘯風順手把程萬裏擲過來的磚頭砸回去了:“程書記說得非常正確。所以我們對幹部身上的毛病不能再嬌慣了,不能再偏袒了。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不是某個部門的事,也不是某個係統的事,而是黨委政府要一齊動,全麵抓,通過標本兼治,拿出一個行之有效的解決方案和措施才行。否則,抓一點,抓幾個人,既不能治標,也不能治本。反而會弄得不痛不癢,影響政府的公信力。”

    程萬裏見鄭嘯風沒有退讓的意思,便自己找了一個台階,說:“好,這個問題以後研究。我們接下來研究另一項議程。”

    程萬裏一句話就把矛盾暫時拋向了一邊,這是鄭嘯風所追求的最佳效果。

    吳江他們賭博事件的發生,很快在機關內傳出了消息,是程萬裏直接指使公安局采取了這次行動,矛頭直指鄭嘯風。這事紛紛揚揚傳到了鄭嘯風的耳朵裏。甚至有副市長來問鄭嘯風,是否真有其事。鄭嘯風把他們批評一頓,說,不許胡亂猜測,更不許傳謠。這是公安機關例行檢查時發現的,不存在誰授意的問題,更不存在有什麽針對性。怕涉案人員真正成為犧牲品,不少人跑到市政府領導那裏來說情,凡是找到鄭嘯風的,鄭嘯風都不給他們正麵回答,隻是說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這事由辦公室定,他不管。因為幹部反響強烈,這給辦公室的處理也帶來了難度。最後隻好在市政府機關大會上進行了公開點名批評,並對機關幹部的作風問題進行了強調。這樣就算處理過了。但是,辦公室對吳江進行了崗位調整,他不再是鄭嘯風的司機了,而是開上了機關裏的大客車,是機關平時搞活動用的車輛。司機們都知道,給公家開大車和給領導開小車是不一樣的,地位不一樣,方向盤的含金量不一樣,人們看他的目光不一樣,他自己的心態也不一樣。盡管都是司機,但要看你的服務對象是誰,對象決定了你的身價。要說機關的俗,這就是最俗的。可凡是機關的人都未能免俗。

    簾子聽說吳江沒事,隻是繳了五千元罰款,也算是失財免災,她心裏還是高興的。但是,對吳江挖坑深惡痛絕的簾子來說,下決心跟吳江不再來往,已經是她必須要做出的選擇了。吳江經過一次娛樂式的折騰,好像比以前更加精神了。多次低三下四地找簾子,求她,她都拒之門外。當初,吳江還以為簾子是說氣話,以為他們以前的那些誓言是管用的,幾次被拒之後,便知道簾子跟他玩真的了。一玩真的,吳江就犯了急。那天晚上,吳江就跪在了簾子的門口,百般哀求簾子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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