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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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嘯風並不知道簾子的生活發生了失戀和失業的雙重變化。-------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這些變化是薑克鋼在跟鄭嘯風喝酒時,在飯店裏的酒局上告訴他的。可以說,在簾子的生活中,鄭嘯風一直是最關心她的人之一。鄭嘯風就希望她越來越好,希望她平安順利,希望她有美滿的婚姻和幸福的家庭。可女孩子太漂亮了,總是難免招惹一些波折,把那種叫幸福美滿的東西放在漩渦裏卷來卷去。一聽說簾子失戀又失業了,鄭嘯風心裏頓時沉了一下。他說:“我已經重新找保姆了,要不然,她還可以回去的。”
薑克鋼笑笑說:“幹脆你同時找兩個保姆吧。”
“那你就去給我管保姆!”鄭嘯風說:“且不說是否腐敗,是否有必要,單說兩個保姆在一起,總會有矛盾的。如果成天鬧別扭,我還得調解他們之間的矛盾。那我這個市長就當得沒出息了。”
薑克鋼充滿想象地說:“那你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她們,今天吵架沒有?誰吵贏了?輸了的洗碗,贏了的做飯。”
桌上引起一陣哄笑。然後就喝酒,一邊喝酒,一邊談論保姆的事。就有人延伸開了,說某年某市委領導的保姆是貧困戶家裏的女孩。自從給領導當保姆後,家裏的日子一天天好轉了。當了五年保姆,家裏就脫貧了,還蓋起了小洋樓。後來領導雙規了,找保姆談話,保姆說,我侍候了五年市長,從來沒享受過領導的待遇。領導雙規了,幸虧你們找我,才讓我享受一回領導的待遇。她交待說,她每月都偷一次市長家裏的信封,那些信封裏都裝著別人送來的錢。而且她幾乎每天打掃衛生,都能從地上和沙發的縫隙裏撿到一些現金,從一元到百元的各種麵額都有。這些錢積攢起來,就可以給家裏買一個大件。辦案人員覺得保姆這事很難辦,沒有現成的處罰文件可以參照,見保姆很可愛的,也很配合他們的調查,還提供了一些有價值的破案線索,她偷的那些錢財就不了了之了,算是扶貧了。
鄭嘯風聽了這個故事,就想到從自家的沙發縫裏發現信封的事。這是他當領導多年來,唯一發現的一次送錢者遺失的現象。鄭嘯風笑道:“千萬不能把這故事對我家保姆講,她個頭又小,要是她天天搬沙發,又天天失望,那多不好意思啊。”
大家開一陣玩笑,喝一陣酒,鄭嘯風的思路在兩個保姆中繞來繞去,從蓮子身上又回到簾子身上了。鄭嘯風是很少主動給簾子打電話的,簾子離開後從沒跟她聯係過,在回家的路上破例給簾子打了電話,問她怎麽樣,有什麽困難沒有。鄭嘯風從聲音的顫抖中可以感覺出來,簾子接到電話很興奮也很感激,而且感激大於興奮。簾子激動地說:“鄭叔叔,你能打電話來我真的沒想到,我對不起你,沒有把工作做好,讓我自己失望,讓你也失望,我感覺沒有臉麵見你。需要我效勞的話,你說一聲我就來。”簾子的口氣中帶著熱切的沙啞,讓他感覺到是從內心深處噴發出來的聲音。
鄭嘯風給簾子說了些鼓勵的話,車子就到家門口了。逐漸熟悉家政業務的蓮子已經把飯做好了,正在自己的房間裏收拾著被褥。聽見門響,蓮子就迎出來,連忙遞上拖鞋讓鄭嘯風換上。鄭嘯風手上拎著公文包,傾斜著身子,保持著習慣的換鞋姿勢,不是用手脫鞋,而是用腳脫鞋。他希望讓兩隻腳互相幫助,共同進步。可他用左腳勾了幾下右腳都沒把鞋子脫掉,蓮子這時就蹲下去了,幫他脫掉皮鞋換上拖鞋。鄭嘯風俯視著說了聲謝謝。他知道自己的腳臭,脫鞋之後還冒著熱氣。如此臭腳讓這麽漂亮的女孩觸摸,他真是有些難為情,覺得是對她嬌小玲瓏的美麗是一種損害或削弱,同時他也感受到了作為一個主人和市長的尊貴。他感動的是,這樣的待遇簾子沒給他,蓮子卻給他了。
鄭嘯風洗罷手,帶著一臉的幸福走進了餐廳。吃飯的時候,鄭嘯風感覺到蓮子廚藝水平明顯提高了,由粗製濫造慢慢轉向了精心製作,色更鮮,香更濃,味更美了。他的胃正在檢閱中接受並歡迎蓮子的菜肴。他感覺自己還是個有福氣的人,他所找的保姆都不錯,沒有什麽大毛病。當初來時,蓮子做過許多失敗的菜,她一度時間每天三頓飯都是以消耗她失敗的作品為主要就餐對象的,所以總是拖在主人用餐之後,自己才掩掩遮遮躲躲閃閃在廚房裏吃。好像形成了一種等級森嚴的主仆關係,這讓鄭嘯風很難過。現在好了,她可以同時和鄭嘯風一道用餐了,他們平起平坐了。
鄭嘯風用餐之後,看了會兒電視就坐進書房了,依然是看書或處理文件。他突然感到腳冷,就進臥室取換洗的衣服,準備洗澡。這時他發現放在臥室的筆記本電腦不見了,於是他就到廚房問正在收拾碗筷的蓮子:“電腦呢?”
蓮子回頭一笑,說:“電腦在我房間裏。你把它閑置著,簡直就是資源浪費。所以我今天臨時用了一下。”
鄭嘯風說:“你這孩子,膽子真大。沒讓你用電腦的。”
蓮子反問道:“能讓簾子姐姐用,為什麽就不能讓我用?”
鄭嘯風說:“不是不讓你用,而是怕你上癮了,影響做事。”
“我今天影響做事了嗎?”蓮子已經把廚房收拾好了,看上去很新鮮,幹淨,一塵不染的樣子,抽油煙機都擦拭得清清白白。清潔的廚房構成了蓮子身後的生活背景,她對鄭嘯風的反問既是輕言細語的,又是理直氣壯的。
鄭嘯風麵對蓮子的質詢,隻能很真實地回答她:“今天嘛,沒影響工作的。可今天沒影響並不意味著以後不影響。”
蓮子走近了他,到了廚房門口,說:“叔叔,不僅不會影響工作,隻會推動工作。你不是吃了今天的那個粉蒸肉了嗎?為什麽鮮嫩可口,肥而不膩?是因為我上網學到了新的東西,增加了科技含量。那肉是提前在蜂蜜裏浸泡過的。”
一個小小農村保姆,居然如此伶牙俐齒,居然知道“科技含量”這類詞匯,居然為爭取平等據理力爭。而她所采取的方式是柔中帶剛,花中含刺,可你又不能說她的話沒道理。這不得不讓鄭嘯風刮目相看了。他甚至想到了自己的兒子石頭,石頭有時對他說話就是這樣的。他們這一代人從小就有民主和平等意識。鄭嘯風能說什麽呢?他隻好說:“電腦你先用著,等你上癮了,影響工作了,我就收回。”
蓮子說:“要是不影響工作呢?而且還有助於工作呢?是否讓我繼續使用?是否要給予獎勵?”
鄭嘯風說:“行!”
“謝謝叔叔!”
真是小孩子,蓮子還拉著鄭嘯風的手親了一口。這個動作讓鄭嘯風大感意外。這讓他覺得,應該重新認識新一代的農村女孩了,她們絕不再是封建傳統保守的一代了。她們的家教中有傳統的東西,而她們正在以各種方式拋棄傳統,走向新潮。
如果說一個保姆簾子還帶著幾分矜持的話,比她小幾歲的蓮子就大膽多了,簡直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味道。她是想說就說,想笑就笑,想唱就唱,完全是自由自在的。以前,簾子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是因為鄭嘯風一家對她也當成家裏人一樣看待,是感情上的融洽和拉近。而蓮子則是一進來不由分說地把自己當成了家裏的一員。除了工作她認真完成外,在平時的表現中,仿佛她就是半個主人。比如她要高興了,她就會拉開嗓子唱幾句。唱著唱著唱不下去了,忘記詞了,自然就收腔了。全然沒有臉紅的意思,也全然不把自己當成保姆看。那些在保姆身上的拘謹和約束,在她身上是看不出來的。
有時鄭嘯風家一連好幾天沒有客人,即使有下麵的縣長找他,也是說幾句就走。這天薑克鋼晚上來了,聊聊廉政建設的一些事情,蓮子倒了水,就在薑克鋼旁邊坐下了,聽他們說話。鄭嘯風說,蓮子,你忙你的事情去。蓮子說我事情做完了。鄭嘯風說那你就去上網,給我查查市政府網站上今天有什麽新聞。蓮子這才離開了。薑克鋼走後,鄭嘯風就對蓮子說:“我不是給你說過嗎?客人來了,我們要說話,你是不能在旁邊聽的。”
蓮子說:“你們又不是搞陰謀詭計,也不是其他機密,我為什麽就不能聽聽?”
鄭嘯風說:“你這孩子,不能聽就不能聽。沒有理由的。”
蓮子說:“我又不插嘴,又不打擾你們!”
一個保姆居然用這種口氣跟他爭辯,這簡直讓鄭嘯風市長的心裏堵得慌。從祁潔生小孩後他家就一直用保姆的,她們都很聽話,沒哪個保姆像蓮子這樣嘴硬,也沒哪個像蓮子這樣倔強。此時此刻,鄭嘯風火氣上來了,嗓門兒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怎麽就搞不懂呢?讓你別聽就別聽!這是紀律!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公平的事!”
這一聲小吼,就吼出了蓮子的一串眼淚。蓮子的眼淚比誰都快,鄭嘯風話音一落,蓮子就潸然淚下了。那眼淚不是流淌出來的,而是噴湧出來的,瞬間溢到了滿臉。鄭嘯風轉身離去了,蓮子則一邊收拾茶杯,一邊洶湧澎湃地流淚。臉龐作為眼淚的背景,更加顯得美麗動人了。
鄭嘯風堵著一口氣進了書房,聽著蓮子啜泣的聲音,心裏也不好受。畢竟她是個小孩,一個不明事理的小孩。離開父母的嬌慣,到他家做事,他就得擔當家長的責任。覺得讓她哭哭啼啼也不好,便走出書房,安慰蓮子說:“好了好了,別哭了。不就是一句話嗎?有什麽好哭的?眼淚流多了,就不漂亮了!”
蓮子擦拭了一把眼淚,說:“難看才好呢。人家說市長家的保姆真難看,你多光彩呀!”
“就是呀,所以你不能哭呀!”
小孩是哄大的。這麽一哄,蓮子就不哭了,嘴角上還掛上了一絲笑意。收拾好了,蓮子又打了盆熱水進來,腋下還夾著一雙棉拖鞋,讓鄭嘯風洗腳。鄭嘯風一看,說,沒有毛巾。蓮子又出去拿來毛巾。蓮子就看著鄭嘯風洗腳,說,叔叔的腳好白,一看就是沒做過農活的。鄭嘯風說,是沒做過農活。我這個腳是下鄉多了,走路多,是汗水泡白的。蓮子詭譎地笑笑,說,看到你洗腳,讓我想到我娘洗豬蹄的樣子。鄭嘯風一聽,這不是罵人的話嗎?鄭嘯風說: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蓮子說,沒有罵你的意思,隻是聯想一下。鄭嘯風感覺到蓮子可能會很頑皮的,太多的平等對話,就會導致頑皮性格的滋長。鄭嘯風便不再說話了。他洗好了,蓮子就端著一盆髒水出去了,一雙小手還抓著他的臭鞋子和臭襪子,鄭嘯風看她那樣子就覺得很吃力。
這時,程萬裏突然打來電話,說:“明天下午你有空嗎?我到你辦公室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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