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生命在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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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夜晚,我準備看書時,床頭的台燈卻怎麽也擰不亮,於是我把燈泡旋了下來,發現燈泡沒有毀壞的跡象。---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我無奈地對小淫說:“看來台燈壞了。”

    小淫房子的裝修快竣工了,他整個人也累得有點虛脫,趴在床上不愛起,哼哼著說:“你那破台燈還是撿房東的,早該扔了,自己買個好的算了,你也不怕傷眼。”

    我哈哈笑了,說也有道理,總該買個護眼燈什麽的。索性第二天去超市花了不菲的價錢抗了一個燈回來。燈買回來的時候,我鬼使神差的擺弄原來的台燈,沒想到又亮了起來,令我為之氣結。

    這段場景,在爺爺過世的一段日子裏,常常令我想起。有時恨恨地想,都說人死如燈滅,可是燈可以再亮,人卻不能複生……

    那還是一個中午,父親突然打來了電話,有點哽咽,卻用十分平靜的口吻告訴我,快回來吧,爺爺快不行了,回來見一麵吧。這一句話震得我幾天沒有胃口,我二話沒說,向領導說明緣由,迅速地向家中趕去。

    王惕倒是很開通,讓我將家中的事情辦完了再回來,令我一陣感激。

    雖然父親說爺爺快不行了,可是我的內心裏卻並不相信有多嚴重,以為隻要我回去,一切就會好起來,直至看到躺在床上瘦的皮包骨頭的老人,我一下子懵了。

    這是我的爺爺麽?那個精神的老頭?他已經不會說話了!老人身上發出濃重的藥味混合著身體衰老酸臭的氣息,讓我第一次感覺死亡如此接近我,死亡的大門仿佛就在老人的背後,像有一個無邊的黑暗空洞的看著我們每一個人的“活”。

    “怎麽會這樣?爺爺究竟是得了什麽病?”

    “沒有辦法啊,孩子,我們已經花了很多錢了,大夫說在醫院裏和在家裏一樣,還不如在家裏,你爺快撐不住了……”父親哽咽地說,多半顯得無辜,顯然他對於死亡也無能為力。

    我無力地坐在老人的頭旁,心痛地無以複加,輕輕地喚著:“爺,我回來了,你看看我啊,你聽的見我說話麽。”

    老人能聽的見我的說話,他艱難地轉過了頭看著我,散亂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老頭兒,你快好起來啊,你看你大孫子回來了?你說你好端端的怎麽就這樣了……”我的祖母悲哀的叫著老人。

    老人就那樣努力地瞪著我,艱難地囁嚅著嘴唇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生啊,你看你爺這是怎麽了啊,好端端的……”奶奶坐在我們不遠處一會兒哭一場,一會兒看向我和爺爺,弄得我莫名地煩躁,我小聲地安慰我的祖母不要哭,不要打擾老人。我的祖母抹了抹幹癟的眼角,終於忍住了悲傷。

    “今年過年,就看不到你爺了……”剛安慰住祖母,站在一旁的父親一直默默關注我和爺爺的變化,突然也難以控製情緒,將頭別在一邊狠狠地抹著眼淚。

    死亡還沒來臨,眾人已經亂了陣腳麽?我瞪著模糊的淚眼想。

    我覺得我是幸福的,在爺爺彌留的幾天一直陪在身邊照顧他的起居。老人在最後的幾日,還是愛幹淨,即使要方便,也要拽一拽身上的棉被,示意我們他的意圖。在最後的幾天,老人多次伸起右手示意要坐起來,我費勁的將他羸弱的身體扶了起來,摸到身上的每一處觸及的都是硬硬的骨頭,總是怕把他弄疼了。他這幾天的眼睛好像比我見他時明亮了許多,靜靜地看著窗外,一動也不動,我們誰也不知道他在張望什麽。我一遍一遍關切地問他:“這樣坐著不累麽,還是躺著吧。”卻總是拗不過他一貫的姿勢,直到有一天我再次問他時,他突然說了句很清晰地話:“真囉嗦。”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問坐在不遠的祖母,你聽到了麽?

    祖母也很高興,說:“聽到了。”

    “爺爺能說話了呀!看來也能好了呢?”我天真地說。

    “生,你說你爺能挺過來是吧。”

    “能,一定能。”

    當我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的時候,我的父親叔叔們默默地聚在了一起,大家說就是今晚上了吧,我的全家人在那個夜晚濟濟一堂,靜靜地守候在老人的房前。

    在老人彌留的最後日子裏,我的父輩們已經沒有悲傷,他們默默地準備著喪禮的一切,為老人訂好了棺木,而每每遇到街坊鄰居,常常詢問的已經不再是老人的情況是否好轉,而是問老人的大限究竟是哪一天。

    “就這兩天了,你們家裏人可要盯著呀。”

    “恩。知道。”

    而這一天終於來了,我那敬愛的老人他在深夜睡得比平時沉了一些。人們高喊著:“看!看呀!抬頭紋開了,快!快!”

    我茫然地看著父輩們給老人穿上新做的壽衣,抬了一塊門板將老人的身體平放在上麵。老人果然是回光返照,對周圍的一切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是誰摔碎了瓦盆?一堆人大聲的嚎啕,而我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第二天,我叫著父親,給了父親三千塊錢,問父親是否夠用,父親感激地歎息了一聲說暫時欠我的,並連說夠用了,還有其他的叔叔一塊湊份子。

    我心裏充滿了悲傷,不是因為剛從肇啟飛那裏賺到的三千塊錢轉眼化為了烏有,而恰恰相反,多麽希望時間倒回去,我沒有賺這三千塊錢,而老人健康而快樂的活著。

    不知道為什麽,老人的離去我沒有落下一滴眼淚,然而總是悶悶不樂,而我的父輩們發送完老人的葬禮鬆了一口氣,而後漸漸地露出了笑容,而他們在老人即將離開人世所表現出的“炎涼”也令我心中大為不爽。他們就那麽靜靜地等待死亡的來臨,已經不關注躺在那裏即將死亡的是他們最親的人。

    是這樣麽?

    直到多年之後,我才知道人生有太多次要悲傷的不能自已,對於死亡我們唯有無可奈何,卻無需不停戰栗。有人將死亡比喻成開得最豔的花朵,說不必去懼怕,也未為不是最佳的比喻,當花兒用盡一生努力綻放,留下了最美的留戀,也是生命凋謝枯萎的開始,可是我們已經忘卻了傷感……

    我對小淫說:“你知道麽,我那時候很希望自己能夠生活好了,帶上爺爺還有我的一家人好好地旅旅遊,讓他們過上好日子,可是我還沒有發達,我的爺爺已經……”

    小淫歎息了一聲,讚同的說:“是啊,就是這樣的,子欲養而親不在。”

    2008年的清明節,我跪在老人的墳前,給他老人家燒著紙錢,喃喃地說:“爺,我來看你了,再讓我囉嗦一下吧,你在那邊過得好麽?錢夠花麽?朋友多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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