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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寫雅寶路,最好的代表是女性。---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她們來自四麵八方,但她們的命運卻因雅寶路而交織在一起。在外貿商海的大起大落中,她們所擁有的愛與恨,苦與樂,友情與背叛,過去與現在……無一不在透露出她們內心深處那無窮無盡的情感欲望,展現出中國一代成熟女人獨特的個性魅力。她們用自己那明麗素潔的光來照亮人性和社會的陰暗角落,在生活的是非曲直中,挖掘出人生的意義……跌倒了,爬起來;受傷了,添平自己的傷口,再掙起來向前走。因為她們知道雅寶路不相信眼淚……她們凡有過奮鬥史的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滄桑,雅寶路也給了她們一個好舞台,讓她們伸展了身手。而如她們這樣首次登上舞台,故事都是從頭道起。誰都不如她們鮮活有力,生氣勃勃,她們為了滿足同一欲望在商海的榮辱沉浮中,各謀其利,各承其害。

    在雅寶路她們的幻想已經消失,緬懷的日子還未來臨,更加富於行動,而雅寶路是一個行動的巨人,往往在決定命運的當口,她們堅決、果斷、嚴思密行,自己是自己的主人。她們是一個可以為之喝彩的女人群體。一位詩人說:把鳥兒養在天空。她們說:我們不需要“養”,即便是“養”在天空,因為天空本身就是我們自己的……

    1993年的春天來得比以往要早,陸希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將麵臨一場重大的人生選擇,這個選擇就像這早來的春天,讓她還沒來得及感受春意,就換下了溫暖的冬裝。這個選擇也曾令她心驚肉跳、痛心疾首,但現在想起來那也隻不過是一場過眼煙雲,隻是這場京城煙雲不那麽容易塵埃落定。

    陸希是個天生麗質的大連女孩兒,北京外語大學俄語專業的高材生,畢業後被分配到北京某研究所任俄語翻譯,同學、朋友們說幸運之神總是跟她在一起,把所有的好事都給了她。當然,說這些話的同時,誰都知道陸希是個學習起來不要命的人,既然自己做不到,也就談不上嫉妒,隻有羨慕的份兒了。來到研究所,清新率性的陸希,很快就成了這座灰色大樓裏的一道風景。

    這一天,研究所來了一位俄羅斯金屬研究方麵的專家,他叫普柳什金。他神氣活現地帶著助手瓦連金,穿行在研究所的各個樓層之間。研究所授命要和俄羅斯聯合開發項目,這是一次重大合作,陸希被指派為此項目的專職翻譯。

    幾天下來,在灰色大樓裏達成了一個雙方都較為滿意的合作協議。大功告成,研究所所長給陸希下發了新的任務——陪同俄羅斯專家遊逛北京城。

    陸希認真準備了北京的導遊知識,還選擇了行走的最佳路線。沒想到專家們旅遊的心情並不那麽迫切,他們提出要去雅寶路討債。

    陸希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毅然答應了專家們請她當翻譯的私人請求。

    當時的北京雅寶路,是小攤販們的天下,街兩邊長長的地攤雜亂無序,地攤邊不時地有俄羅斯商人出出進進,小販們幾乎都會說一兩句俄語,對著外商們說:“哈拉少”“打,打”,蹩腳生疏的俄語充斥著整個空間。

    呂力強,土生土長的北京人。此時,他正操著他那地道的北京腔,滿頭大汗地給外商打手勢,漢語俄語並用推銷著服裝:“這全是大號的,就是專給你們老毛子做的。你看,全棉的。”

    他的攤上放著一個手提錄音機,裏麵反複播著俄語廣告:“中國最便宜的貨,想要從速嘍。先發貨,後給錢,信譽第一。”外商卻毫無耐心地搖搖頭轉向其他賣主。

    呂力強泄氣地罵道:“真是對牛彈琴,中國話都聽不懂,還敢來北京做生意。哎為什麽光讓我們學俄語,你們就不學點漢語?漢語很好學的,哪像俄語,舌頭卷上去都下不來。真是太欺負人了。”

    呂力強旁邊是他的夥計扣子,他聽了呂力強的話“哧”地一聲笑了。

    呂力強轉聲對他吼叫說:“傻樂什麽?從今天開始,你也給我每天早晨到日壇公園學俄語去,十天之內你做不了翻譯我就開了你。”扣子皺了一下眉,說:“強哥,那你不如現在就開我。”呂力強瞪眼了:“你以為我不敢?”扣子愁苦地低下了頭。

    呂力強望著街上走過的俄國人,語氣加重地對扣子說:“哎,中國人民連死都不怕,還怕……學俄語嗎?再說日壇公園那還是免費教你。”扣子猛地抬起頭,重建信心地:“成。強哥,那我和你一起學。”喝,這小子真不知深淺,竟敢拉我墊背。呂力強罵道:“做你的大頭夢去吧,我要是能學還鬧騰你幹嘛?”

    扣子望著街口突然地叫喊:“喲!不好了。強哥,昨天來過的那兩個老毛子又來了。”雅寶路人把俄羅斯人都叫老毛子。呂力強掩飾著緊張,問:“在哪呢?”扣子指著街口:“看那裏。”

    呂力強透過人群看到兩個俄羅斯人向他走來,他思忖片刻說:“扣子,你待在這裏,我……”不等呂力強說完,扣子馬上領會了他的意思,立即說:“哎,強哥,你別躲,他們好像沒找到翻譯,咱們還裝傻不就行了嗎?”呂力強又重新審視那兩個俄國人身後,確定沒有別人跟著,才鬆了口氣。

    普柳什金走在前麵,他雖然四十多歲卻依然意氣風發,他身後跟著二十八、九歲的瓦連京。瓦連京手裏提著一個大兜,他們倆西裝革履、文質彬彬的樣子很不像商人。瓦連京緊走兩步跟上普柳什金,說:“陸翻譯沒來,我們怎麽辦?昨天她明明答應好的,今天卻連影子都看不見。”普柳什金不由停下腳步,向來路望了一眼,說:“明天我們就要回去了,今天是最後的機會。”瓦連京說:“要不然,再給她打個電話,我們可以等她。”普柳什金果斷地:“不必了,她一定有不來的原因,我還會一點漢語。”

    兩位俄羅斯人走過來,呂力強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們。

    普柳什金接過瓦連京手裏的大兜,掏出一件裘皮大衣,往呂力強麵前一放,用生硬的漢語說:“你退……錢……”接著他又用俄語說:“這是你給我弟弟發的貨,這種質量的裘皮大衣我們不能要,他已經退貨給你們,請你退給他訂金。”呂力強拿起大衣端詳片刻,打著手勢問:“你還要訂多少貨?都沒問題,請你先付清貨款。”普柳什金一怔,問:“貨款?”

    呂力強堅定地:“對。”

    旁邊攤上的人問:“強子,這老毛子要什麽?”

    呂力強不耐煩地說:“他要裘皮大衣,眼下我到哪給他弄現貨去?”

    一攤主說:“哎,我能弄到,強子,要不咱倆再倒一次手?”

    呂力強急忙說:“不用了,小迷糊,你快帶他們走。”

    小迷糊高興地說:“強哥,回頭我請你喝酒!”接著用俄語對普柳什金說:“快跟我來”。

    普柳什金莫名其妙地看著小迷糊。

    呂力強順手把裘皮大衣給了小迷糊,催促普柳什金說:“快去吧,他能給你把事辦了。”

    瓦連京不敢相信地看著普柳什金,普柳什金似乎也感到有什麽不對,他讓瓦連京別動,問小迷糊:“你要帶我們去哪裏?”

    小迷糊瀟灑地一擺頭又用俄語說:“請跟我來。”

    呂力強不耐煩地揮手讓普柳什金讓開攤位,然後開始招呼生意,不再理他們。

    小迷糊揚揚手裏的樣品,熱情地:“嗨,我那裏有裘皮大衣。”

    普柳什金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一把搶過樣品,用俄語衝著小迷糊吼道:“我是來找他的,不要你的裘皮大衣。”

    小迷糊嚇一跳,接著無助地望著呂力強。呂力強卻把錄音機聲音開得更大了,裝著什麽都沒聽懂。

    普柳什金走過來憤怒地用俄語問呂力強:“你到底退不退訂金?我就不相信這裏沒人管你。”呂力強就像根本沒聽到普柳什金的話,依然自顧自的做他的生意……陸希長發飄飄地跑進市場,她穿著一件白風衣,脫俗的樣子很引人注目。

    陸希顯然是第一次來到雅寶路市場,這裏中俄語言的混亂交匯令她很不適應,她匆匆地邊走邊尋覓著目標,不時地和行人相撞。突然,她看見普柳什金在人堆裏激動地說著什麽,她慌忙奔去。

    普柳什金看到陸希便猶如見了救星般,急忙握住她的手說:“姑娘,你可來了,我們正需要你。”

    陸希:“對不起,我走錯路了。你們談過了嗎?你昨天說的那個商販是哪一位?”

    聽著陸希流利爽口的俄語,呂力強和扣子都瞪大眼睛,張大了嘴。扣子對呂力強說:“你瞧,人家這位姑娘的俄語多棒呀,咱要是有這麽兩下子,不得讓老毛子叫咱親爹?”

    瓦連京目視呂力強,低聲對陸希說:“就是他,這人很厲害也很狡猾,不肯和我們談判,想把我們支走,還想動手。”

    扣子拉了拉呂力強,小聲說:“哎,看樣子是翻譯,你看。”

    呂力強望向陸希,眼睛一亮,發現扣子望著他,便又不以為然地說:“哼,這肯定是個傍款的主兒,哪是什麽翻譯。”

    陸希走向呂力強,彬彬有禮地說:“這位大哥,那位俄羅斯先生已經退貨,你也應該退訂金,這有問題嗎?”

    呂力強不屑地看陸希一眼,說:“你說有沒有問題?發出去的貨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退回來,我們這生意還怎麽做?我問你,潑出去的水,能收回來嗎?”

    陸希說:“可是,你的貨質量不過關,外商退回來也是無可厚非的。”

    呂力強不再理陸希,卻對扣子說:“在中國呀,就是有那麽些人,吃中國飯放洋屁,吃裏爬外。”

    扣子難為情地看陸希一眼。陸希有些被激怒了,說:“請你不要這樣說話,你這是解決問題的態度嗎?”

    呂力強說:“我壓根就沒想解決。哎,我說,請你靠邊,別耽誤了我們的生意。”

    陸希氣憤地:“你——”

    呂力強一扭脖子對走過來的外商用俄語喊道:“哎,請過來看看,上等的好貨。”

    陸希扭頭尷尬地看著普柳什金。普柳什金一臉失望,他看了一眼表對瓦連京說:“我們這次又要無功而返了,回去吧,下午研究所裏還有洽談。”說完自己先走了。

    陸希跟著兩位俄專家走出雅寶路市場,她一臉的憤激,沒有到居然遇到這麽不講理的商販。

    瓦連京攔住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前,普柳什金反過來安慰陸希說,這是自己已經想到的結果,如果項目繼續做下去的話,他還會再回來的。

    陸希突然停住了腳步,對普柳什金說:“請等等,普柳什金先生。”說完她掉頭就往回走。

    普柳什金和瓦連京都一怔,但很快瓦連京便明白了,他興奮地對普柳什金說:“走,咱們也去。”

    呂力強正以勝利者的姿態,眉飛色舞地對扣子說:“……在雅寶路怎麽也混了一陣子,對付他們我還沒招?尤其是一個女翻譯,一句話我就能讓她這輩子都不想再來雅寶路了。”

    扣子抬眼看到陸希,急忙對呂力強說:“強哥,她又來了。”

    呂力強問:“誰?”話還沒說完,陸希已走到他麵前。這使呂力強有些意外,不過隨即反應過來說:“喲!你,你是專門來告別的?不用那麽客氣。”陸希平靜地說:“不,我來是想讓你吃飯睡覺都安穩一些。”

    呂力強先是一怔,然後又逞強地說:“我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吃得香睡得好。”

    陸希眼睛直逼他說:“不可能好。做砸這筆生意,我不相信你心裏就舒服,你肯定也怕外商在背後詛咒你。”

    呂力強動容了。

    普柳什金和瓦連京匆匆走來,助威似的站在陸希身邊。

    呂力強把一直辛勤工作的錄音機關了,想了想,好言好語地說:“哎,漂亮姐兒,我這兒的服裝是整個市場最便宜、質量最好的。請你告訴那位老毛子,咱們不談退貨,好嗎?我保證,隻要換,質量沒問題的。”

    陸希對普柳什金說:“普柳什金先生,你接受換貨嗎?”

    普柳什金說:“換貨當然可以,但是我不再信任他。”

    陸希想了想,問呂力強:“你打算怎麽換貨?”

    呂力強一板一眼地說:“等值交換。”

    “質量你能保證?”

    “嗨,你在這市場打聽打聽,我呂力強什麽時候丟過國家的臉,除非是遇到太過挑剔的主。嗨!這純粹是個誤會,算了,說多了等於給你上課,這老毛子到底要怎樣?”

    “他們已經買了明天的機票,今天就要裘皮大衣。”

    “今天?今天肯定不行,我得給你們去找質量好的去。”

    “那就退款吧。如果你不給國家丟臉,就幹幹脆脆地把款給人家退了,這樣你就是小有損失,心裏也踏實。”

    “怎麽叫小有損失?我損失大了去了,這心裏能踏實嗎?”

    “你知道嗎?這位先生可是俄羅斯金屬研究方麵的著名專家……”

    “嗬,專家也來雅寶路湊熱鬧了,這世道……”

    “他是為了幫他弟弟,他弟弟是個殘疾人。”

    呂力強一怔。

    普柳什金一直望著陸希和呂力強對話,見呂力強怔住,知道事情有了轉機,便低聲對瓦連京說:“看來我們找陸翻譯來是對的。”

    呂力強看一眼陸希,下定決心似的說:“退錢不可能,我保證換貨不出問題。”

    陸希不肯定地問:“讓他們怎麽相信你呢?”

    呂力強反問說:“他們相信你嗎?”

    陸希不解地:“我?”

    呂力強坦然地說:“他們如果相信你,你就來監督我的貨嘍。哎呀,別矯情了,我還要做買賣。”

    當陸希向普柳什金講明呂力強的意思時,想不到普柳什金來了個順水推舟。他說:“現在也隻能按他說的辦了,我完全相信你。”

    陸希急切地申明說:“可我什麽都不懂啊。”

    普柳什金說:“露茜,如果你肯幫忙,就等於救了我弟弟。這筆買賣雖然錢的數目不多,卻會影響我弟弟對中國的感情,你知道嗎?他可是個中國迷。”

    陸希頓時不知所措,人家把話都說到這一步了,我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普柳什金的弟弟尼可腿有些殘疾,但服裝生意卻做得有聲有色,就是因為一直以來都是由哥哥普柳什金幫他從土耳其進貨。就在近一年,他發現周圍生意夥伴都飛來飛去的做中國服裝,張口閉口的北京雅寶路。尼可小時候就很向往神秘的北京,可眼下他無法跟他們一同前往,隻有請朋友幫他訂了一批中國的裘皮大衣,可是貨剛到手,就發現質量低劣,根本無法出售。幸運的是哥哥普柳什金要去中國訪問,尼可相信哥哥會給他帶回好的裘皮大衣,在他看來,此事根本不難解決,他相信這個神迷的國度,他還做好一直做下去的準備。

    陸希認真看完雅寶路服裝的情況後,向普柳什金保證說:“這裏的商品不能代表中國水平,我可以帶你們去王府井、西單還有很多地方,一定不會有質量問題。”

    普柳什金的頭卻搖成了撥浪鼓,看來他是要耗上雅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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