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先生經過反複的考慮，他說：“你去吧，我沒有意見。---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畢先生的話雖然使巴豆大吃一驚，對其他人來說，卻有一錘定音的意義。

    所以畢先生剛說完這句話，老薑就跟著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不應該錯過。”

    金林說：“家裏，父親，都有我們，你盡管放心。”

    老父親和哥嫂這麽堅決這麽一致地支持巴豆出去，是巴豆沒有想到的，現在巴豆聽了他們的話，心裏隻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感動，他完全明白，父親和哥嫂隻有一個目的，一切為了他。

    但是巴豆並不覺得很高興，他說：“你們現在不覺得章華是個害人精了。”

    金林看了他一眼說：“現在你還說這話做什麽，當時也是一時的怨氣沒有地方發，才這麽說她的，其實她能這樣愛你，比什麽都強。”

    巴豆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老薑說：“巴豆，你不要發呆，現在許多人想出去，想也想不到呀。”

    巴豆說：“許多人想出去，這許多人中也許並沒有我呢。”

    一直沒有開口的畢竟說：“我就知道巴豆叔叔會有花樣經的。”

    巴豆說：“什麽花樣經，聽你的口氣，也是希望我出去的啦。”

    畢竟沒有馬上回答。

    老薑說：“當然希望你能出去。”

    巴豆又笑了，他看看畢至和畢業，說：“現在看來，我如果說我不想出去，就會群起而攻之了，沒有人會站在我這邊了。”

    畢業說：“我站在你這邊。”

    她說了這話，又回頭問畢至：“你呢?”

    畢至想了想說：“我，我也是……我也不知道。”

    巴豆說：“畢至最滑頭。”

    畢至叫冤枉了，說；“我怎麽滑頭呀，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說，我是又想你出國，又不想你出國的，真的。”

    畢至這樣說，大家聽了都說不出什麽來。

    過了一會巴豆說：“你為什麽這樣?”

    畢至說：“你出去了就不會回來了，是不是?”

    巴豆一愣。

    畢業聽畢至這麽說，連忙說：“那我更不要爸爸出去，要不然我就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金林瞪了畢至一眼，說：“畢至，你懂什麽，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亂說。”

    畢至說：“我怎麽亂說啦，我沒有亂說，你問巴豆叔叔是不是。”

    金林說：“你給我閉嘴。”

    畢至撅起嘴來，不說話了。

    畢業說：“你不說我也會說的，我也知道的，大人都是最黑心的，隻知道自己怎麽怎麽，根本不管我們小人。”

    巴豆說：“你是說我吧。”

    畢業看了他一眼，說：“誰是這樣的人我就說誰。”

    巴豆笑笑，說：“如果我不是這樣的人呢。”

    畢業說：“那我說的就不是你。”

    畢至也笑著說：“你心虛什麽呀，又不是說的你。”

    畢先生和老薑他們見巴豆隻顧和小孩子說這些沒用的話，很著急，畢先生打斷他們，說；“巴豆，你怎麽還在當兒戲，這是大事情呀。”

    老薑說：“是呀，我們都在為你急，為你緊張，你這個人，真是的——”

    巴豆說：“就是因為太緊張，大家應該放鬆一點麽，再說，這麽大的事情，你們這幾句話就定下來，我好像有點不甘心似的。”

    老薑說：“真是奇怪，你有什麽不甘心，這又不是壞事。”

    巴豆說：“我當然知道是好事，可是辯證法說好事也會變壞事，壞事也會變好事，我是不敢保證的。”

    金林說：“你這不是辯證法，你這是胡攪蠻纏。”

    老薑盯著巴豆看，過一會他搖著頭說；“我弄不明白你，你好像老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畢先生說：“真是的，弄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麽。”

    巴豆心裏其實也一直在想為什麽自己要跟自己過不去，出國的事情連父親都認為是一件好事情，可是他偏偏自己跟自己別扭，難道是因為他跟這個世界隔絕了五年的緣故?巴豆還是定不下心來，他覺得自己有點神思恍惚，總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似的。

    後來老薑他們等得不耐煩了，老薑說：“你到底怎麽樣，你為什麽還猶豫不決?”

    巴豆說：“我也說不清楚。”

    老薑說：“我們的意見就是這樣了，你聽不聽是你的事，．但是你叫我們來，要聽我們的意見，我們說了你又不當回事，這算什麽。”

    巴豆說：“如果我們換個位置，如果你是我，現在要你一下子作出這麽大的改變，你會毫不猶豫地作出決定嗎，你恐怕也要好好地考慮考慮吧。”

    老薑說。‘‘考慮當然是要考慮的，但是隻是考慮一些細節問題，總的目標是用不著多考慮的。”

    畢竟也說：“巴豆叔叔，你還是去的好，你不去在這裏能混出什麽樣子，即使你做了三輪車的托拉斯，又怎麽樣。”

    巴豆說：“我什麽時候要做什麽托拉斯的。”

    畢竟說：“不想做那就更應該走了，你出去了，今後我們說不定還能靠你的福，也出去混呢。”

    金林說：“現在的人想出國都想瘋了，真是不擇手段的，我們也不要像那些人那樣，但是現在送上門來的好事，總不見得放棄掉吧。”

    巴豆說：“送上門來的好事，世界上還真有這樣的好事。”

    金林說：“你出去了，以後要是過得好，真的，畢業他們小一輩的，也是有希望的。”

    巴豆說；“要是混得不好呢?”

    老薑說；“你怎麽這樣沒有信心，還沒有開始努力就打退堂鼓。”

    畢先生說：“你出去，你的家還在這裏，要是過得不好，你還可以回來。”

    巴豆說：“我可以出去洗五年盤子，賺一大筆錢回來養老，是不是?”

    畢竟說：“你不要以為你這是說的反話，這是真的，你要是出去洗五年盤子，回來保證是大富翁。”

    老薑說：“錢當然也是重要的，但是我們還希望你能出去做一點事情。”

    巴豆說：“我這樣的年紀，還能奮鬥成什麽大氣候嗎。”

    金林說：“你即使做不了什麽，你也應該為小輩人想想，為他們做一點事情，也算是對得起他們了。”

    幾個人輪番地說，但是巴豆始終不表態，他們也說得沒有趣了，終於停了下來。

    大人的話一停，畢業就說：“你們說了也是白說，爸爸不會走的。”

    巴豆說：“畢業，你憑什麽說爸爸不會走的。”

    畢業先是笑而不答，後來她說：“我不告訴你，反正我知道你不會走，你說是不是?”

    巴豆無言以對。

    正如老薑說的，巴豆叫他們來商量，但實際上大家說的話巴豆根本沒有聽進去，巴豆叫大家來隻是騙騙他自己。

    這天夜裏巴豆沒有出車，他一個人在大街小巷轉悠，他很想去找章華，可是他不知道章華現在在哪裏，章華已經離了婚，不會在原來的家了，她會在養父母那兒，還是在自己的親生母親那裏，或者就在南洲賓館，她說過，直到最後一天，她也要把應該做的工作做好的。’巴豆估計章華多半在賓館。

    巴豆慢慢地走到南洲門口，他在這裏拉了大半年三輪車，和門衛也都熟了，門衛見他沒有踏三輪車，覺得奇怪，問他為什麽。

    巴豆說：“今天不想做了。”

    門衛說；“賺得不想賺了，是不是?”

    巴豆說：“哪有這樣的事情，錢這東西總是越多越好的，哪有不想賺的，不過世界是有時也有一些事情比賺錢更重要的，你說是不是?”

    門衛看看他，說：“那當然。”

    巴豆說；“我想進去看一個人。”

    門衛問他看誰。

    巴豆說；“章華，看你們的章總經理。”

    門衛又狐疑地看看巴豆，問：“你找章總做什麽?”

    巴豆說：“總是有事情才找她的。”

    門衛問：“你事先有沒有聯係過，有沒有約好?”

    巴豆搖搖頭。

    門衛說：“那不行的，你要事先約好才能進去，你要是有急事，先在這裏打電話進去。”

    巴豆想了想，說：“好吧，我先打電話進去。”

    當總機小姐說“好的，請您稍等”時，巴豆放下了電話。

    門衛說：“怎麽，不在?”

    巴豆點點頭。

    門衛奇怪地說：“咦，怎麽會不在呢，章總一般晚上是很好找的，白天倒是不大好找的，晚上章總一般都在。”

    巴豆應付了一句：“也許她出去了。”

    門衛還想和巴豆聊聊，巴豆沒有興致，走開了。

    巴豆終於沒有去見章華，因為現在見章華，他還是沒有答案給她，而章華並不需要別的什麽，她隻要巴豆的唯一的一個答案。

    巴豆離開南洲賓館，又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他經過柳貞巷口，發現江四的好運酒吧重新又開張了。巴豆過去看看，江四不在，有兩個女招待見巴豆探頭探腦，說：“有什麽好看的。”

    巴豆笑笑，沒有跟她們囉嗦。

    巴豆看現在的好運酒吧在講究上檔次這一點上比過去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由不佩服江四的頭頸，江四的頭頸真是很硬，打不軟。

    兩個女招待見巴豆不走，又說了幾句挖苦的話。

    這時候江四在裏麵大概聽見外麵的聲音，走了出來，江四出來～見巴豆，愣了一下，隨即恢複了正常，笑笑說：“好久不見。”

    巴豆說：“怎麽，不想請我喝一杯了。”

    江四說：“怎麽不想，你進來坐麽，我們這種人，想得開的，對過去的事，不會糾纏不清的，也不會放在自己肚子裏發爛發臭的。”

    巴豆說：“你是說我，對過去的事情想不開。”

    江四說；“這個你自己去想吧。”

    巴豆說：“其實我和你，兩清了，誰也不欠誰，你說是不是?”

    江四說：“本來這個世界上誰欠誰是說不清的。”

    巴豆說；“你倒真的想得開。”

    江四說：“當然也要看人的，你這個人，我也拿你沒有辦法，真是刀槍不入的。”

    巴豆說：“什麽叫刀槍不入，我聽不懂。”

    江四說：“聽不懂就算了，反正你放心，我不會再怎麽樣你了，我見過江三，有些事情我都明白了，我們雖然不是一條道上的，但也沒有必要做仇人，你說呢。”

    巴豆說；“那當然，恐怕沒有人會希望自己多一個仇人的。”

    江四說：“江三說你是好人，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我是吃過你的苦頭的，但是我也相信江三不會亂說，江三說好人會有好報的，你現在有了好報，說明你是個好人。”

    巴豆問：“我有什麽好報?”

    江四看看他，說：“你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你要走了，這裏的消息，傳得比你自己知道得還快。”

    巴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江四看巴豆不說話，就說：“你放心，我決不會搗蛋的，能出去是件好事麽。”

    巴豆問：“以前的事情真的一筆勾銷了?”

    江四說：“你到現在還不相信?”

    巴豆頓了頓說：“如果我不想一筆勾銷呢。”

    江四說：“又來了，說你是刀槍不入，還真是刀槍不入的，寧可放棄出國這樣的好事，你還是要找‘調度’?”

    巴豆說：“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再問‘調度’的，‘調度’就要破壞我出去的事?”

    江四說：“這個你是多問了，其實不問你也明白的，事情就是這樣。”

    巴豆說：“這隻是你們，或者說隻是‘調度’單方麵的想法，如果我本來就不想出去，那他就失算了。”

    江四說：“那你就是一個大傻x。”

    巴豆這時候笑了起來，說：“你也許說對了。”

    江四聽了巴豆這話，愣了一會，後來他突然點了點頭，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什麽真理一樣。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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