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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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之前說了不想再去談工廠的事情了,索性我就在這裏大致的結個尾吧。---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我們這些職工和大煉廠的矛盾越來越大,但是雙方似乎都壓抑在心裏不去爆發,大煉廠的領導們時常會推脫掉自己的責任,說我們這些職工的意誌力不行,幹活怕髒怕累,這些我們也都是聽說的。老蔣和老黎也不再每天都興致勃勃的或是被上麵的命令壓抑著去四處巡廠,可是沒想到的是,那段時間,工廠的生產反倒是順暢了。

    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老蔣和老黎的工作關係被找到,並且經過兩個人的多方奔走,最終兩個人的檔案被投到了大煉廠,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成了大煉廠的正式一員,得以名正言順。老蔣那段時間每天的臉上也掛著笑容,為了這事兒,他和老黎還親自請了我們幾個人吃飯唱歌,但是那飯和那歌卻食之無味,唱之無情了,我們似乎覺得老蔣離我們越來越遠了,經過了這將近兩年的磨練,他似乎已經不再是我們最初這些年輕職工的長官了。

    老蔣和老黎三番五次的請我們吃飯,而且每次都會將齊克青請來,在齊克青到來之前,還親自和我們說,好好幹,大煉廠不會虧待大家的,今天齊廠長要來,你們幾個能喝的得好好表現。並且尤其提到了我。

    阿諛奉承我不是學不來,隻不過我覺得那樣做讓我覺得不舒服,我本來就是個偏激固執的人,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裏,我都在渴望著或者說我之前都還在製造者唯美的愛情,更何況對於工作。

    但是我那幾次宴席上,我卻借著酒勁兒向齊克青拍了幾下馬屁,同時也不忘給老蔣拍上幾下。齊克青似乎對我並不感冒,他一直沒有記住我的名字,我們三巨頭,他最先記住的是衡欣昇的名字,就是因為衡欣昇是原料車間的組長,是最艱苦的組長,然後就是王躍明,他說他是最幹脆的組長,甚至可以說,知道後來我們最後一次宴會之前,齊克青還是不知道我的名字,隻知道管我叫煤氣組長。我聽起來倒像是諷刺。許姐也拿齊克青的這句話調侃我,說我是沒氣組長。我說是啊,我要是有氣,煤氣爐早就爆炸了。

    說了這麽多,我的工廠經曆應該告一段落了。我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入秋之後,天氣轉冷,在建的大煉廠的建築工地裏也出現了幾起工傷事故,關於賠償的問題讓大煉廠的領導們已經苦不堪言,資金也陷入了緊張,在這個時候,我們的工廠也不忘在已經焦頭爛額的領導們頭上潑上一盆涼水,原料車間,鍋爐車間,浸出車間三大車間同時出現問題。老蔣和老黎那段時間甚至都以廠為家,連周六周日都要相互請假回家看看。

    工廠還在勉強的運轉著,齊克青也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興致再去對這些問題進行整改,每天除了開會,就是去在建的大煉廠建築工地巡視,他的心思已經不再這個小廠了。

    十一假期過後,工廠停產了,停產的原因有三個,第一個是資金緊張,無法維持工廠的日常生產運營,每天兩萬多的電費,還不算水,和設備的磨損,以及一些低值易耗品的大量消耗。

    第二個就是因為這一次,工廠大部分主力車間的設備幾乎是在同一天出現了問題,老蔣已經無可奈何了,他像個孩子一樣去找齊克青,請求停產。齊克青皺著眉頭看著枯瘦的老蔣,思考片刻,草擬了一份停產申請,說要遞交大煉廠的會議上研究。

    第三個,也是最最關鍵的,就是我們這個工廠目前還沒有獲得生產許可證。為了這個事情,齊克青在初來廠裏的時候已經知道了,齊克青還親自去環保局和生產技術監督部門去斡旋,政府部門看著鋼廠這個納稅大戶的麵子才同意讓工廠繼續生產,等生產順暢了之後再補辦相關的證件。

    可是現在,政府部門不知道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這個當初被人抱以無限希望的工廠已經無法運行了,現在正在苟延殘喘,於是,政府部門親自上門,這一次再也不給麵子了,因為北京的國家環保部門的官員要來檢查,所以,必須停產,是必須。

    我親自指揮了停產,轟鳴了幾個月的機器終於緩緩的安靜下來,熱鬧的工廠沒了機器的轟鳴顯得死氣沉沉,除了偶爾走過的職工們還能為這個工廠增加些生氣。

    停產之後的一個星期天,老蔣借了大廠長的別克商務車,因為衡欣昇的老婆要生孩子,身邊離不開人,所以老蔣叫上了我和王躍明,準備去北京看望還躺在病床上的何家昌。在這之前,我們集體又去這個城市最好的醫院,醫學院附屬醫院看望了浸出班的班長。

    我挑了一晚上的衣服,林尚超和老魏調侃般的問我明天是不是去相親,我說不是,是去北京。老魏說,哎喲,老劉要去北京了,去大城市了,說完又是眯著眼嘿嘿一笑。林尚超說,阿瑞,好好挑挑,不行找文龍借,文龍那天買了件新衣服,這去北京可不一樣,北京的妞兒可漂亮,挑眼。

    文龍說,我那件衣服壞了,好看是好看,可我是在夜市地攤上花三十塊錢買的,不禁穿啊。

    林尚超又問,你是不是去找小姐去了,讓人家給你撕的。文龍說去你的吧,我像你呢。

    北京,中國的首都。這個所有沒來過的人在童年裏都無限向往的地方,車子在高速路上疾馳了近兩個小時之後,我們正式進入了北京市區,在進入市區之後,車子還被北京的交警攔下來了,一場虛驚之後,司機師傅上了車,說沒事兒,這不北京剛開完奧運會嘛,管製還是那麽嚴,看到是外地的車牌就要查一下。

    在積水潭醫院,我們找到了何家昌的病房,在走廊裏,我們聽到了一聲嘶吼,後來我才知道,那是聲音是從何家昌病房的隔壁傳來的,我和王躍明慢慢的走著,在路過的時候瞥了一眼那個病房,一個男人正光著屁股,滿背都是被燒傷留下的爛肉,幾個醫生和護士正在給他換藥,也許是藥水的刺激性讓他頓感灼燙,才爆發出了讓人驚心動魄的喊聲,那場麵看上去慘不忍睹。

    見到何家昌的時候,他的情緒很好,見我們來看他更是高興,他的腿上還纏著薄薄的已經被藥水洇得變了顏色的繃帶。老蔣代表廠裏和作業區向陪護何家昌的父母表示了慰問,並且掏出了五百塊錢塞進了何家昌父親的手裏。

    何家昌麵色平靜,微笑著看著我們。我和王躍明看著這位昔日的工友,心中不免泛起了絲絲的哀傷,王躍明問他傷的地方還疼不疼,何家昌微笑著說現在不疼了,好多了,上藥的時候有點疼,前兩天還感染了。

    王躍明咧著嘴看著何家昌一身的燙傷,想說些什麽但是卻沒有說出口。何家昌繼續說,其實最疼的時候是出事兒的時候剛去鋼廠醫院,他們幫我剪褲子的時候,那時候褲子都被血浸濕了,像剛洗過一樣,護士幫我剪開,然後把褲子扒開,那個時候是最疼的。

    我從兜裏掏出了四百塊錢,當然我是不可能有這樣的經濟實力的,那些錢有衡欣昇,許姐,王躍明,還有我的,我說,大夥都有事情沒能來看你,托我們倆捎來一百塊錢,我們一起的,等你傷愈出院了賣點好吃的。

    何家昌全身不能動,隻能用表情來婉言拒絕,然後叫他的母親來把這些錢推給我們。我當即將錢塞進他的枕頭底下,說,拿著拿著,大夥都等你傷愈出院之後請我們吃飯呢。

    這句話倒是讓何家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沒問題,等我好了,我肯定請你們吃飯,地方你們挑。

    之後我和王躍明又和何家昌聊了聊工廠裏的一些事情,當然沒聊那些不開心的。我們聊到了二陳的鬥酒傳說,聊到了我們職工中間流行的一些他沒有聽過的笑話,然後又聊到了他隔壁那個大喊大叫的病人。何家昌笑著說,是啊,隔壁那個前天才來,是個當兵的,在炊事班,被油燙了,整個背的肉差點沒燙熟了,這兩天每次上藥他都大喊大叫的。

    看著何家昌露出了笑容,我注意到了他的母親在一旁也露出了笑容,那笑容裏有悲傷也有欣慰,悲傷的是她看著兒子這滿身的燙傷,看著我們這兩個和她兒子差不多同齡的年輕人,心中不免會感到難過,欣慰的是,兒子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開心的笑過了。

    老蔣和何家昌的父親聊了一會,便沉默的看著何家昌,他讓何家昌不要有心理負擔,有事就向廠裏提,開心一點,大夥都等著他回去。何家昌還是向之前一樣,平靜的笑,然後服從命令般的嗯了一聲。

    為了不打擾何家昌休息,我們起身告辭,老蔣在走出醫院之後,望了望晴朗的天空,又看了看表,這一次來北京,老蔣把老婆也帶來了。他問我們兩個去哪,我和王躍明詫異的看著他說,您安排。老蔣說,先吃飯,吃完了飯,就去逛逛,兩個小時,下午四點準時返程,來了趟北京總得逛逛。

    我們在醫院外麵的一家還算高檔的飯店裏點了幾個菜,草草的將午飯打發,因為我們每個人都不想再吃飯上耽誤太多時間,目的是為了節約時間多逛逛北京。

    老蔣和司機約定了時間,讓他把我們拉到了王府井,老蔣看了看表,已經下午兩點,於是下令兩個小時之後在這裏集合,便各自散去。

    我和王躍明,漫步在王府井大街上,王府井大街人來人往,接踵摩肩,在我看來這裏其實和龍州的大正商業街,西安街,沒什麽兩樣,甚至和我工作城市的那條中心大街也沒什麽兩樣,都是人多樓高,熱鬧非凡,唯一讓我感受到不同的就是這裏是北京,我現在正踩在北京的地盤上,這份感受像是一種氣息環繞在我的心裏,讓我感到一絲興奮。

    我和王躍明在王府井的北京百貨大樓前用手機各自拍了張相留作紀念,然後我又在一家商場裏買了一包“北京”牌香煙。

    我說要是能去趟天安門就好了,我還沒看過呢。王躍明說,王府井大街外麵就是長安街,順著長安街走就能走到天安門。

    這一次倒是王躍明成了我的向導,我們順著長安街走,對天安門的那份美好憧憬即將成為現實,想到我在幾分鍾之後就可以真正的看到天安門,那時的心情用一個什麽詞來形容呢,心潮澎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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