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式休閑區的角落裏，葉欣怡緊張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啊，我隨便看看……”“怪叔叔”回過頭來看了葉欣怡一眼，眼睛裏突然放出光芒，“哇，芳雨公司的銷售員真漂亮，一個賽過一個！”葉欣怡有些害怕地退了一小步，覺得背上一陣發寒；與此同時，本來已經克服了裙裝恐懼的她又有些不適應，甚至想把被別針紮住的褲腿放下來。

    “請問，這條圍巾多少錢？”“怪叔叔”拿起一條圍巾，笑嘻嘻地問道。“這條圍巾……”葉欣怡用眼角瞟了一眼型號，卻遲遲的不能打開大腦裏的數據庫。m－2048的圍巾……是多少錢來著？葉欣怡緊張地半天，方才慢慢地說道：“這條圍巾是……三百二十……五塊錢……”

    “樣式是不錯，戴上會好看嗎？”“怪叔叔”問葉欣怡道。葉欣怡緊張得有些語無倫次：“如果是女生戴的話肯定好看，但怪……啊不，但大叔您不太適合……”“怪叔叔”愣了一下，突然大聲笑了起來：“哈哈哈，小姐你真幽默！”他說著把圍巾展開，說道：“我是給我的朋友的女兒買的，但不知道她戴上漂亮不漂亮。這樣吧……”

    “怪叔叔”說著走到了葉欣怡的身邊：“你戴上讓我看看，如果漂亮的話我就買下來！”什麽？葉欣怡不知道是不是該拒絕，但她已經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了。“怪叔叔”見她沒有反對，便過來將圍巾套在了她的脖子上。葉欣怡嚇得閉上了眼睛，心裏暗暗地叫著：方店長！程鬆！秦姐！楊琴！……快來救我！有個怪叔叔在這裏啊……她越想越怕，差點又要出現逆反情緒；葉欣怡不自覺地捏著拳頭，突然有想打人的衝動。

    “嗯，不錯！”“怪叔叔”後退了一步，“這圍巾確實漂亮，不錯，我買了！”

    啊？……

    葉欣怡聽見他要買，吃驚得睜開了眼睛：“您要買這件？”“怪叔叔”笑著說：“這麽漂亮的圍巾，我要多拿幾條。有別的顏色嗎？”葉欣怡一聽他居然要拿幾條，一時心花怒放，也不怕他了：“這種型號的圍巾一共有四種顏色，我給您取！”她說著彎下腰，從壁櫃裏又取出三條圍巾。“怪叔叔”滿意地笑了起來，葉欣怡也咧著嘴笑道：“請您跟我到收銀機這裏結賬！”

    芳雨公司沒有專門的收銀員，每個員工都有自己的銷售帳冊。葉欣怡拿出自己的帳冊，記下了m－2048乘以4，一共一千三百元。“怪叔叔”結了帳後，葉欣怡用袋子幫他把圍巾裝好，微笑著鞠了一個躬：“感謝您的光臨！”“怪叔叔”笑了笑，卻把手向她伸了過來！葉欣怡嚇得閃到了一邊：“你……你幹什麽？”

    “怪叔叔”愣了一下，隨後笑道：“小姐，你脖子上戴的那條圍巾……現在好像歸我了吧？”葉欣怡愣了一下，猛然醒悟了過來，連忙從脖子上把圍巾取下：“啊，實在對不起您……我去給您換一條！”“怪叔叔”笑著把圍巾取了過去：“不用了。感謝你的招待，走了！”他說著搖了搖手，慢慢地離開了店麵。葉欣怡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嚇死我了，原來他不是怪叔叔啊……”看著收銀台，隻有她一個人的帳本上麵有銷售記錄，葉欣怡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自己的第一次銷售，居然是一個怪叔叔帶來的！不過次銷售是否成功？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正在這時，葉欣怡發覺方浩哲和秦紋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秦紋很高興地說：“真不錯，欣怡妹妹終於開張了。這可是你的第一筆生意呢！”葉欣怡正想謙虛兩句，方浩哲卻板著臉說：“這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這種生意，換了誰都能做！”秦紋白了他一眼，對葉欣怡道：“繼續努力！”葉欣怡連忙回答了一聲：“是！”

    方浩哲卻又說：“注意積累經驗，你剛才的這種生意根本不能算營銷，隻是賣東西！”他說著背著手慢慢地走開了。葉欣怡噘著嘴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有些不服氣。不管是賣東西還是做銷售，自己好歹也算開了張吧？她調整了一下精神狀態，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

    …

    或許方浩哲說的話是對的，葉欣怡在之後到中午吃飯前，居然沒有再做成一筆生意。有的顧客想買好的，卻舍不得花錢；有的顧客肯花錢，卻對葉欣怡推薦的商品不感冒。有時候覺得別人快要買了，最後總是丟下一句話：“我再看看吧。”這種情況讓葉欣怡很是失望。每當到這個時候，她總是會看著其他的同事，似乎大家的臉上也寫著類似的表情。

    每當遇到那些一個人要挑選很多衣服搭配的大主顧，秦紋都找機會把新人的生意接過來，因為這種生意是專賣店不能丟失的。但現在有經驗的員工隻有她一個人，所以秦紋常常忙得四顧不及。葉欣怡幫不上忙，隻得在一邊幫她打下手，邊遞過她需要的衣服，邊仔細地把她的銷售方法記下來，慢慢的學習。

    至於那些純粹是過來逛街的人，就隻有葉欣怡和程鬆這樣的人才有接待他們的熱情，因為他們挑了半天最後隻會一聲不響的離開。這個時候幾個女生都會悄悄地互相使眼色：“真討厭！”但如果讓方浩哲看見了，他準會過來教訓她們：“不許對顧客無禮，他們就算沒有買東西，也是我們的顧客！”

    中午十二點，顧客漸漸變得稀少，方浩哲讓大家分批出去吃飯，時間隻有三十分鍾。

    輪到葉欣怡吃飯的時候已經是一點鍾了。她鬆了一口氣，連裙子也顧不上換就出了店門（當然根本沒有時間去換）。葉欣怡從小就覺得自己的體力不錯，可今天才站了兩個小時她就覺得小腿隻打顫。這種職業的確讓新人很不習慣。葉欣怡走在步行街上，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可卻累得一點胃口都沒有。出於習慣，她又來到了那家麵食店前。

    麵食店的夥計已經對這位女孩很熟悉了，沒有再詢問她為什麽又隻買一塊錢的饅頭。隻是葉欣怡今天的裙裝太引人注目，小夥計終於又開口和她搭訕：“妹妹今天穿的是工作服嗎？我今天才知道你竟然是芳雨公司的正式員工呢，這套裙子真漂亮！”葉欣怡本來已經沒有在意自己的裙裝，經他這麽一說，不由得又有些臉紅。她匆匆地接過饅頭，說了句：“我是為了工作……”然後就調頭跑開了。小夥計伸長了脖子望著她，似乎很久沒見到她和另一個女孩一起再來到這兒了。

    葉欣怡找了個裝飾物坐了下來，不由得又想起了楊琴。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楊琴的中飯都是和程鬆一起吃了。她啃著饅頭，又回想起楊琴給自己買肉包子，請自己吃快餐……想著這些，葉欣怡覺得心裏又有點微痛。慢慢地把饅頭一口一口的咽下，葉欣怡的視野開始有點霧氣。

    “又吃這個啊？”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葉欣怡回頭一看，居然是楊琴！程鬆站在她的旁邊，有些無奈地看著葉欣怡手中的饅頭；楊琴遞過一個漢堡，對葉欣怡說：“這是程鬆請我吃的，我吃不下了。你幫個忙吧？”葉欣怡看了他們一眼，眼睛裏突然滴出眼淚。程鬆有些茫然地看著她，問道：“欣怡，你怎麽了？……”

    “沒什麽，謝謝你們……”葉欣怡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卻沒有接過漢堡。她起身抹了抹眼角，拿著剩下的饅頭匆匆地離開了。楊琴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手裏的漢堡滑落到了地上。程鬆摟了摟她的肩，說道：“你有空多陪陪欣怡吧。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麽感情，但我總覺得自己好像把你從她的身邊搶走了一樣……”

    “我該怎麽幫助她呢？”楊琴的眼睛裏也滲出了淚水，“我該怎麽幫助她……”她說著，把頭靠在了程鬆的肩上。程鬆撫著她的長發，說道：“給她找個男朋友吧，她太需要人照顧了。”楊琴吃了一驚，說道：“男朋友？”程鬆點了點頭：“是的，男朋友，一個真正能給她愛、給她關懷的男朋友。”楊琴看著程鬆，說道：“你不了解她的。她……她的性格其實很要強，像男孩子一樣，不可能會接受男朋友的……”

    “不會的。”程鬆的回答很堅定，“她雖然要強，但畢竟是個女孩。我雖然不知道她的內心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我看得出來，她其實很孤獨，也很脆弱。她需要一個人去愛護她，這也是她應該擁有的幸福。”

    真的嗎？楊琴呆呆地看著遠處少女的背影。真的嗎？葉欣怡真的能找到屬於她的幸福嗎？如果有，那這個人會是誰？

    …

    …

    第一天上班，新員工就遇到了特殊情況，竟然全天候的工作到晚上十點。到了打烊的時間，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疲倦；唯一的老員工秦紋更是辛苦，她的嗓子已經有些沙啞，坐在沙發上不停地喝水。

    葉欣怡覺得自己的腿裏灌滿了鉛。比起實習期在外麵發小廣告，站在店裏迎賓簡直是種折磨。然而方浩哲卻並沒有理會大家的樣子，他隻是看著銷售帳單，臉上的顏色並不好看。

    “程鬆，第一天就賣出一套一萬三千元的西服，不錯！”方浩哲點了點頭，使其他人都有些嫉妒。程鬆這小子太厲害了，才半天時間不到就變得跟老員工似的，不僅自己做成了好幾筆生意，還偷偷的給楊琴記了幾次帳。果然，方浩哲又說道：“楊琴也不錯，賣了幾套女式休閑裝。你們要向他們學習！”

    “是……”同事們無力地回答著，根本沒有力氣去辯駁什麽東西。

    “其他人呢，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葉欣怡小姐，你一天就賣了四條圍巾，你能解釋一下嗎？”葉欣怡累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但還是直了起來：“對不起，明天我一定努力……”

    “哼……”方浩哲瞪了她一眼，接著翻著銷售帳單，“這就是你們的成績？毛巾三條，運動護膝一對，領帶一條，女式皮帶四根……我告訴你們，你們賣的這些東西，所帶來的利潤連支撐店麵都不夠！”方浩哲說著站了起來，走到了大家的中間，“我不說別的，隻說最現實的話：如果這一個月都是這種成績，步行街分店就會倒閉。到時候大家一塊兒回去喝西北風，誰也別怨誰！”

    “店長，您別嚇唬他們嘛……”秦紋咳嗽了一下，勸了勸方浩哲，“畢竟情況特殊，他們都是第一天上班。您看他們累了十多個小時，這屬於私自加班了。”方浩哲看了大家一眼，心裏有點軟：“秦紋，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沒有像預計的那樣虧損，實在是你的功勞。你快點回去休息吧！”秦紋也沒有推辭，匆匆和大家道了別，拖著疲憊的身子慢慢地走了。

    “算了，這不怪你們。沒有足夠的老員工，銷售的責任不能放在你們頭上。”方浩哲歎了一口氣，“明天誰休息？”

    “是我……”那個叫彭玲的女生怯怯地說。她今天什麽也沒有賣出去，急得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淚。

    “回去好好睡一覺。你今天也辛苦了。”

    “是……謝謝方店長。”沒想到方店長也會關心員工，小丫頭很是感動。

    “明天早上還有三個人要上課吧？不要遲到了。”

    “是，謝謝方店長。”葉欣怡他們也回答道。

    “下班吧，明天早班的人也不要遲到了。都回去吧，好好休息……”

    “方店長，我們走了……”看著頹廢的方浩哲，所有的人都不好再打攪他，慢慢地出了辦公室。

    怎麽辦？方浩哲看著帳本，心裏亂成了一團麻。一天的銷售利潤與店麵成本幾乎隻是持平，這還是他和秦紋付出了更大的努力才能維持的現狀。如果這樣經營下去，步行街分店肯定會倒閉！若果真如此，那這些員工該怎麽辦？自己無比自信地把他們招到了這裏，難道就要讓他們白白的浪費掉這麽多的時間？

    不行，方浩哲對自己說道，不能辜負員工對自己的信任。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將步行街分店維持經營。而這個努力，得要每一個員工都參與其中。程鬆，確實是個相當有天賦的小夥子，可以好好的陪養。

    葉欣怡？她的能力應該不止如此吧。她今天的成績雖然不盡人意，但她的意圖卻更讓方浩哲有些摸不著頭腦。別人是不懂做銷售，葉欣怡卻是根本沒去做銷售，然而她卻出人意料的做成了一筆小生意。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必然？或許這種並非刻意的服務，能夠成為她自己的銷售理念？

    方浩哲笑著搖了搖頭，發現自己似乎想得太天真了。生意場上的競爭是無情的，任何帶著感情的交流都不可能適應這個行業，這是方浩哲工作二十年的心得。

    轉變一下你們幼稚的思想吧，年輕人們……方浩哲關上了店麵，重重地籲了一口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