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美好的時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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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那年,學校組織他們這些古建築修複專業的學生去各地參觀名跡,先是去了河北省的隆興寺,前兩年這個地方開始修繕,大殿重簷歇山,四麵抱廈,如果從臨空的地方俯視,就能望見舉世罕見的宋代風韻,它是古建裏的翹楚,讓他們看得如癡如醉。

    爾後,他們就去了山區,上山去實踐如何修繕和測繪那裏名不見經傳卻依然古樸素雅的瘦塔和寺廟。

    賀洋有一位大學導師,和陸可琉學校的一位教授是多年好友,他通過兩者的關係得知這群大學生去了何處,便隻身一人未到任何行李,來到了這群山環翠的地方。

    然後就看見了她。

    陸可琉當時正在和夥伴們利用休息的時間在山澗溪水裏打鬧,她的雙眸裏是映著清流般的光華,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實在是打動人心。

    他已經很久未見她如此快樂過,不知從何開始,他們每次辛苦的見麵換來的卻隻是抱怨和不滿。

    賀洋沉吟片刻,就在那裏站著等她許久。

    察覺到有人的視線望過來,陸可琉才抬頭去看,接著就是一愣。

    賀洋不知是怎麽過來的,這地方是窮鄉僻壤,地理位置也不好,也幸虧他沒有遇上汛期,否則大雨會導致山體滑坡,後果不堪設想。

    他的出現讓她心潮澎湃,兩人之前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說話,就像每一對鬧矛盾的小情侶那樣,她以為他是厭倦了,心灰意冷,可今日看到他親自走過這重山重水,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處於“驚愕”模式的陸可琉回過神後,仍是久久站在溪水裏沒有挪動,甚至也沒有聽見他低醇迷人的笑聲,隻是向他的臉龐看過去。

    賀洋:“水裏很涼,你快上來吧。”

    陸可琉在同學們或豔羨、或驚訝的眼神中,被他牽著手拉到了岸邊,她咬著柔軟的下唇,神色間滿是女生的嬌嗔,又有一些些委屈,還有更多的卻是感動。

    他們之前打電話,她在電話裏壓抑著隱約的哭聲,說自己很想他,她要去外麵暑假實習了,會很辛苦,但賀洋抽不開身在臨走前來見一麵。

    賀洋比賽發揮的不好,已經被導師罵了一通,當時困得睜不開眼睛,他仍然誠懇地寬慰她,一遍遍地保證等這周過去他就能重獲自由。

    但,他隻睡了幾個小時就醒過來,心裏根本也靜不下來,最終還是決定在比賽前不顧一切地去見她。

    “你還來做什麽,比賽已經結束了嗎?”她冷聲道,但心裏是很開心的。

    “拿‘冠軍’有什麽用,我最大的心願從來不是這些。”

    賀洋的話讓陸可琉保持了幾秒鍾的沉默,眼底的淚光再也掩飾不了,借著這個擁抱的姿勢,抱著他無聲地啜泣。

    陸可琉的老師和同學對於這位突然前來的英俊小夥都表現的相當熱情,知道兩人肯定有話要說,就留給他們足夠的獨處時間。

    外麵的天色陰沉下來,兩人誰也沒有拿傘,就在附近的古建之間隨便走動,這片樹林鬱鬱蔥蔥,空曠僻靜,可又堆滿了花的淡淡香氣,姹紫嫣紅間,葉脈紋理層層疊疊,每一片花朵都有它的形狀。

    他們走著走著就來到古廟前,陸可琉望進深幽的大殿,就看見在這宋朝時期就建成的落魄而陳舊的佛堂裏,那座依然慈悲為懷的佛像。

    “我知道我這樣做很任性,可我總是忍耐不了。”她低頭,腳尖踢著石子,喃喃地說:“我不夠自信,沒有辦法成為你堅實的後盾。”

    “小可,這件事對我很重要,你明白嗎?否則我不會拋下你去參加什麽破比賽。”賀洋在她麵前,就這樣默默地凝視她,“就像你熱愛你的專業,我也有我熱愛的事業。”

    “我知道,我知道。”陸可琉一雙眼睛含著眼淚,悄悄地在背過手,捏緊手指,“可我有時候就是控製不住心裏的感受……我沒有一天不焦慮。”

    “或者,你要不要也一起來,看我如何工作。”

    “我不適合,何況你知道我不喜歡那個環境。”

    陸可琉一味地隻是逃避,她抬手想去扶住殿門,卻抓到一個尖銳的棱角。

    側目一看,原來是被門框上突出的木刺戳到了手指,望著泊泊流出的鮮血,她懊惱地想要拔出裏麵的木刺,被賀洋接過了手。

    他將她拉到高高的台階前坐下,清理好傷口,細心地用紙巾擦拭,先暫時包住。

    再抬頭的時候,發現陸可琉臉上多了兩道晶瑩的淚痕,她沙啞著聲音說:“對不起……你不該來這裏的。”

    “既然我都已經來了,你也沒必要自責。”賀洋看到在破舊古寺前的她,眸中有淡淡的氤氳,像是沾染了佛前的香火,“何況,見到這樣的你,感覺什麽都不重要了。”

    她垂下了眼眸,眼淚從縫隙之間流下,已被這濃烈的愛意與無奈撕扯得渾身是傷。

    他們在小山林裏接吻,唇齒間仿佛是抵死纏綿,糾纏著誰也不想放開誰,甜蜜馥鬱,把所有力所能及的念想都交代在這裏,帶了一些苦澀,就像愛情的味道。

    他捧著她的臉,山間起風了,那寒意陣陣襲來,卻無人自知,這片天地已經徹底被陰雲占據,山區的大雨一轉眼就下了,雨水合著落花,蒸騰著地上的暑氣。

    直到親吻被一個小小的噴嚏驚擾,陸可琉揉了揉鼻子,他停下來看著她笑。

    兩人往山腳下跑,順便去找他晚上可以入住的地方,找了一會兒,尋到了一處滿意的地方。那民宿雖然屋子窄小,但幹淨又有古意,算是一個意外之喜,何況眼下兩人實在沒別處可去。

    衣服已經被雨水滴的一身都是,她長發的尾端還滴著水漬,渾身如彌漫著水汽,乍一看仿佛一隻被雨淋濕的小貓兒,乖巧伶俐但也藏著鋒利的小爪牙。

    賀洋的頭發也已經濕漉漉的,更顯得那淚痣勾人心弦,他用毛巾隨便擦拭了一下,看她一會兒才說:“你等我一下。”

    旋即轉身出去了。

    窗外,閃電劃過小民宿的碎花窗簾,雷聲轟然,饒是陸可琉都被驚了一下,幸好賀洋走的不久,他手裏拿了些東西,放到櫃子上,拉她坐到床邊,才說:“我問店家拿了碘酒,以防萬一,你塗一點吧。”

    “……不用這麽講究了吧。”

    “別小看這種傷口,萬一感染就麻煩了,在室外工作還這麽不當心,我以後真不知道你得死幾次。”

    她聞言笑出來,微微昂首看他,此刻因為是笑著的,唇邊向上翹著,有若隱若現的弧度,同時那眼瞳中有清澈如許的光芒。

    在暈著一層水光的臥室裏,驀地,賀洋低頭吻上她的手指,惡作劇似得將她的指端半含在嘴裏,那濕潤的觸感叫人慌神,她忍不住地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自己的立場要堅定一點,可是身形卻怎麽也動不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你走,但我知道我們問題很多,可是特殊時期,你再多等我一段時間,等這些都過去,就會好的。”

    可是真的能如他所說,比賽結束了,就一切恢複往昔嗎?

    他們之間的距離隻會越來越遠啊。

    明知道他們存在的問題一個也沒有解決,也無法解決,可內心早已像是被某種共鳴擊潰,賀洋見她似乎是怔了一下,可也沒有更進一步的抗拒,這便捏緊了她的手腕,俯身熱吻而上。

    “我……我要回去了,我還在實習……”

    聲音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賀洋這些日子以來如同被巨大的無形之網困住,無法脫身,也是充滿旎思,心中又煙熏火燎的,而今終於可以抱到她,卻是再也不願意放開了。

    “沒關係,和你老師請半天假吧,我晚上放你回去……或者明天早上。”

    反正這裏不比在學校那麽嚴格,老師又是通情達理。

    如此說著,幾乎情不自禁地加深了這個吻。賀洋的手指修長,每一根骨節都包裹著溫柔的能量,仿佛被觸到的瞬間就會焦渴難捱。

    他的指甲上是有淡淡的月牙色,修剪成優雅的弧形,微微曲起時,讓她幾乎能想到方才在大殿裏看到的那尊石像,手中綻著半根盛放的蓮花。

    “我覺得我們可以……”

    陸可琉感覺到賀洋在她耳邊呼吸聲,深深淺淺,拂在她的耳畔,她著迷似得伸手,摸到他的腰線處,而他的手則沿著她的大腿內-側,一寸寸向上摸索而去,他從指間開始的親吻,最後當然遍布了全身。

    那是她暗戀、貪戀已久的人,而於他來說又何嚐不是,隻要一想到,就會覺得渾身都燒起來了。

    賀洋發現她腿窩處的肌膚很敏感,笑著起身抓住她的腳踝,她顫抖又害羞的快要昏過去,但他就是表現出了龐大的占有欲,手指也在濕處煽風點火。

    因為喜歡到無法釋懷的心情,隻令人感覺到那身體的契合是春風和煦,更是幹柴恰逢山火,轟轟烈烈,燒起欲/望的火焰。

    他進入的時候,疼痛在所難免,陸可琉咬著有些幹渴的唇瓣,卻立刻被他俯身吻住。

    她慢慢軟化了姿態,勾起腳尖,胸口被一雙好看的手占領和撫摸,他們通過身體與心靈的交纏,望到彼此的內心深處,她卻始終沒有將所有的恐懼交付,仍然是留下了一星半點的隱患。

    而賀洋腦海中始終記得她站在古寺前,神情迷惘又脆弱,這世間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見過這樣的她。

    外麵的雨還在下,蔥蘢的山野和起伏的山脈都染上淅淅瀝瀝的雨水,寺廟,瘦塔,村莊,民宿,安靜地屹立世間,摻合著風與月,真像被揉進了最為安然美好的時光裏,化作隱秘的一首情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