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為父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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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基一聲不吭,許瓊笑得更燦爛了。

    李隆基心中輕歎,他真不知道許瓊到底為什麽非要給自己下這些猛藥,可是另一方麵卻又很感謝他,若許瓊不現在把話都說明,真到了那種時刻,自己會不會還有什麽遲疑呢?說不好啊,真的說不好。

    許瓊心裏點頭道:“這就對啦,反正你想通了,到時候就知道該怎麽辦了。”於是也陪笑道:“不錯,想必你我兄弟在世,怎也不能再教李唐出現第二個女皇帝,顛覆社稷,改個名字叫什麽齊楚燕韓趙魏秦的。隻須小心一點,有那麽一點分寸,嘿嘿,擦亮了眼睛盯好便是。如此,王兄回京之後,小弟可就先一步著手啦。”

    李隆基一愣,道:“著手?著手做什麽?”

    許瓊正色道:“小弟從前不幸遇難,蒙仙師相救,並收為徒。後來小弟回歸塵世,便是仙師指點於小弟,該當趁早了結塵緣,日後方有遠大前途。小弟問仙師:‘弟子下山之後,如何自處?’仙師答我:‘唯年十八之前不可與父親相認,其餘皆無忌諱。’我又問:‘下山做何事?’仙師沉吟良久答我:‘武氏本非正位,然其竊國器多年,終該放下,日後之事你不便多管,所可慮者,乃是太子妃韋氏也。’小弟再問仙師此事該如何處置,他……”許瓊說到這麽,故作高深起來,竟一直沉吟,不再多說。

    這時卻是李隆基急了,他連連地受刺激,又是讖語又是仙法,又是許瓊莫測高深的武功,哪還能不相信許瓊是仙人的徒弟?哪還能不相信許瓊說出的都是真理?見許瓊賣起了關子,不由得主動問道:“仙……仙師……怎地說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許瓊又“苦思”半天,忽然作出一副“豁出去”的神色,咬牙道:“王兄,小弟今日此地說與你聽,可是在他時他日,可不能再有他人知道,否則天機泄露,你我都要死得難看。”他也不管李隆基能不能明白“死得難看”是什麽意思,反正隻管說就是了。

    李隆基點頭道:“賢弟但說無妨,愚兄自省得。”

    許瓊又遲疑一會,終於勉勉強強道:“仙師也是被小弟磨纏不過,說給小弟幾句讖語,乃是咱們李氏之中幾個極關鍵人物的命運,說到王兄的時候,仙師說……”

    李隆基聽到仙人給他的也有讖語,不由得一喜,可是許瓊卻有打住了,隻好追著再逼問。

    許瓊被李隆基逼問了半天,終於開了金口道:“仙師給王兄的讖語倒是挺好記,便是‘高祖天子,曾祖天子,祖天子,父天子,本身天子’這十八個大字。”說完了偷眼去看李隆基,卻見他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心裏便有了一種改變曆史的快感湧了上來。

    李隆基這次卻是驚喜。

    他本來是要勸許瓊回京或者走遠些,可是來了發現這弟弟是個如此高明的人,再談談,知道上天終於沒有放棄李氏,再談再聊,卻驀得發現自己已經成了冥冥中李氏一族的救星,將要成為未來的皇帝。

    教他如何不激動?

    心髒狂跳了半天,李隆基方才平靜下來,同時心中升起一個念頭:弟弟知道的一定不止這麽多,他一定還帶回了更多消息!如此一想立刻清醒了過來,再看許瓊時,卻到門外去了。

    李隆基立刻轉身出門,見許瓊正在吩咐著薛孟祺什麽事情,最後薛孟祺答應一聲,飛快地走了。

    李隆基還沒來得及說話,許瓊卻已經對他笑道:“王兄,往後的事情哪用想這麽多?還是先顧眼前要緊。”

    李隆基一怔,道:“眼前何事?”他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今天似乎反應慢的現象太多了。

    許瓊陰沉地笑笑,道:“小弟說過,小弟這一生有兩個大恩人。一個是王叔,小弟已經想到日後如何報答,還有一個便是……可惜子欲養,卻已親不待!”說到最後,不由自主地咬牙切齒起來,想必是“小許瓊”的仇恨之情使然。

    李隆基聽許瓊如此一說,再想想自己父親的那些來信,以及許天行正在進行再胎死腹中的計劃,虎目中也冒出寒光來,冷冷道:“不錯,那個殺手名叫盧沐彥,此人何在?”

    許瓊冷笑道:“嘿,今日乃是上好的日子,小弟已經囑人好好喂飽了他,隻等王兄親自監斬,送他上路。”

    李隆基道:“好!賢弟請帶路。”

    許瓊也神色激昂地道:“王兄,請!”

    領著李隆基到了昨日群雄聚義的大堂,那裏尚有香案沒有撤下,許瓊囑人請來許天行夫婦的牌位,恭恭敬敬親手擺好了,這邊薛孟祺和唐燕青已經一人一邊地揪著被捆成蝦米的盧沐彥進來。

    盧沐彥被兩人忽然鬆手丟在地上,早已摔得七葷八素,並且心中驚恐至極。

    魏伯陽不是個傻子,當時許府就他一個高手鎮著,還真不知道九重樓會不會出什麽後手,於是抱著抓住一個是一個的心態,問了盧沐彥口供之後便立刻出手廢了他武功,整日裏把他穴道封得死死的,自斷心脈是不成了,想要咬舌?撞牆?嘿嘿,心裏想想可以,恐怕連個手指頭都不好動。盧沐彥也算是個高手,可是落在魏伯陽手裏,又被廢了武功,哪還不老實得像隻兔子?隻求最後留得一命,魏伯陽倒是也答應過不殺他。

    可是這天早上忽然有人送來幾大碗肉菜過來,另有精細糕點美酒,盧沐彥這陣子卻是沒過過什麽好日子,啥也沒想先吃再說,吃完了才覺得不對勁。

    事都招供清楚了,又被關了這麽久沒動靜,今天忽然對自己好起來,這不是傳說的——斷頭餐嗎!

    盧沐彥在地窖裏一驚一乍的,眼看快晌午了,心也算放下一半了,早聽說許家公子回來了,這裏的事情不歸魏伯陽兄弟倆管了,莫非是那公子想了一二十天終於想通了,不敢過分得罪九重樓而要把自己放出去?

    可是薛孟祺和唐燕青的到來,使他心裏涼了半截。

    盧沐彥在許府是頗受過許多虐待的,其中被魏伯陽和李柏毓逼供時還算是輕的,後來來了兩個煞星,就是這二位,簡直是吃了飯沒事幹天天整他玩兒。盧沐彥悔的腸子都青了,身上也被教訓的體無完膚,最可氣的是唐燕青曾經找了不少春宮圖來,逼著叫他看,“那話兒”還不能抬頭,抬頭就是一腳,這地獄般的日子他著實過得夠了。後來向文忠回來,有次找人找不著,找到關人的地窖裏去了,見兩人正在十分不人道地虐待犯人,很是義正詞嚴地批評了他們兩個一頓,後來他們倆也不怎麽來了。

    可是今天正在盧沐彥疑神疑鬼的時候,兩位大神又降臨了,拿根繩子來叫他自己綁自己,因為綁得不好還踹了幾腳,最後係住了繩頭,就把他一路拖來,最後摔在地上。

    盧沐彥艱難地抬起頭來,看著大堂裏的香案,香案上的牌位,以及香案兩邊一站一坐的兩個年輕人,登時湧起了“這是我在世看到最後一眼景象”的絕望念頭,在這瞬間他已經知道今天得不了好了,驚嚇過去,忽然張嘴大喊道:“不對不對!錯啦!不是我,魏伯陽答應不殺我的,你們要殺的不是我啊!我是盧沐彥,不是別人啊……”

    許瓊默默看向李隆基一眼,再看看地上滾著正在狂喊的盧沐彥,最後輕輕踢了他一腳,盧沐彥立刻幹張嘴說不出話來,可是整個臉漲得通紅,猶自悶哼不止。

    李隆基嗤笑道:“哼!果然是個殺手,卻沒見過恁地厲害的殺手啊,看來天行公斷送在你這廢物的手裏,真是窩囊。”

    許瓊見盧沐彥漸漸安靜下來,上前踢開了他穴道,問道:“盧沐彥,你可知我是誰?”

    盧沐彥“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粗氣,沙啞著嗓子道:“你,你定是許爺家的公子,我,我,我盧沐彥罪該萬死,可是我也是受人所托,我我把規矩全壞啦,魏伯陽答應不殺我,你們都是正人君子啊,能不作數麽?”

    許瓊訝道:“魏伯陽?呃,對了,魏伯陽還真說不定會答應你……”轉臉問唐燕青道:“唐三哥,魏伯陽在這麽?”

    唐燕青扭了扭頭,幹脆利落地答道:“沒在!”

    許瓊又問道:“不在也不是啊,總得問問清楚,若真的出爾反爾,倒也不能有什麽好名聲。”

    唐燕青道:“據屬下所知,魏兄並未答應這廝。”

    盧沐彥又要喊叫,許瓊忙道:“不對,看這人說的情真意切,倒真像有這麽一回事,別真是……唉,就當魏伯陽答應過他罷!”說完坐回到椅子上。唐燕青和薛孟祺知道他必有後著,都呆呆地不出聲,李隆基也隻是坐看。

    盧沐彥一聽許瓊真的信了,心中大喜,往前蹭了蹭,努力擠出笑容道:“謝公子不殺之恩!謝……”

    許瓊忽然揮手打斷他道:“恩?不對啊,又不是我親口答應你的,你怎不去謝魏伯陽啊?”

    盧沐彥心道:“我去謝?我拿什麽‘去’啊?捆這麽結實,看來今日不死也要蛻層皮的。”不由得又犯起愁來,這日子何時才到頭啊?

    許瓊忽然拍手笑道:“哈!我想明白啦!”

    李隆基笑問道:“賢弟想起什麽來啦?”

    許瓊道:“不殺他,他要謝我,卻不去謝魏伯陽,看來還是公子我說話作數啊!對不對?”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環視四周諸人。

    薛孟祺躬身道:“公子說的對。”

    許瓊道:“那我有沒有答應不殺這廝?”

    四周包括李隆基身邊的人都齊聲道:“沒有!”

    地上的盧沐彥渾身一個哆嗦,他知道,這次自己再也活不下去了。怔了怔,也沒人動他,他卻像殺豬般的嚎叫起來,聲音中透著種種不甘和悔恨,難聽之極。

    許瓊彈彈指頭,盧沐彥又喊不出聲來。許瓊緩緩起身走過去,站到盧沐彥麵前,笑道:“你看看你看看,公子我又沒說非殺了你,何必這般瞎猜呢?要知這種大喜大悲卻是極易令人變老的。其實公子我今年都五十多歲啦,就是因為不愛瞎猜,才看上去這般年輕……”

    盧沐彥瞪大了眼睛,連周圍人等都有不少扭過臉去偷笑。

    許瓊繼續正色道:“其實殺不殺你,又能有什麽幹係?你盧沐彥也告訴我許瓊不少了,九重樓的殺手為何那麽厲害,不就是因為隻要殺手死了,家人撫恤極佳,比朝廷還出手大方麽?殺了你,你家人活的好好的,你也沒什麽遺憾,所以還不如留著你的命,讓你下半輩子痛苦痛苦。”

    盧沐彥一聽又有了活路,正要再表示感謝,卻聽許瓊又喃喃道:“不過公子我想了半天,生怕你一出門就咬舌自盡,又或者撞牆啊投河啊上吊什麽的,委實安不下心來。想了半天,才想出了一個最好的辦法,嘿嘿,說與你聽,你有啥想法可以說說,何如?”盧沐彥急忙點頭。

    許瓊笑道:“隻要如此……你盧沐彥不就是沒死麽?”說著話他默運玄功,竟然漸漸就把自己的麵容變得與盧沐彥有些相像。

    盧沐彥大吃一驚,他可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麽易容術能如此神奇,一動不動就能轉化相貌,看著許瓊慢慢變得越來越像自己,也不顧去想許瓊的身高因素,而是立刻知道了許瓊想要幹什麽。

    他一定是要變成我的樣子,去九重樓鬧個天翻地覆,致使九重樓以為我背叛,從而折磨和殺死我的家人以威脅他罷手……

    可是盧沐彥就算想出了許瓊的惡毒手段,也再沒有掙紮喊叫的心情。他躺在地上,茫然瞪著雙眼,裏麵是一片空白。

    許瓊卻又變回了自己原來的樣子,對李隆基道:“王兄,恕小弟失陪片刻。”說完就走了出去。

    出了門去,許瓊向左手邊走了走,沒多遠就看見了在此等待盧沐彥亡魂的一個黑無常和兩個牛頭馬麵,卻不是從前見過的那位黑無常。

    許瓊拱手施禮道:“上差辛苦了。”

    那黑無常本來出於“人道主義”,沒在人死之前到附近露麵,卻沒想到裏麵本來要動手殺人的人卻主動找上門來,立刻手忙腳亂地回禮道:“這位……呃,小公子請了,不辛苦不辛苦。”

    許瓊問道:“諸位在等盧沐彥?”

    黑無常點頭道:“然也。還請公子快些動手,我等也好回去交差。”

    許瓊默默想了想,問道:“請問上差,依你經驗看,這廝去了地府,能有什麽懲罰?”

    黑無常笑道:“這個倒不敢隱瞞公子,這廝殺過十來個人,手段倒不怎麽殘忍,這段時間看來也受了不少活罪,隻怕進了地府陰司,也就是判個七八層地獄受幾年罪,便放出來啦。”

    許瓊默默計算,忽然冷哼一聲,一揮袖子,轉身就走。留下幾個鬼差愣在當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