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見隆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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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的漫天大雪又下了起來,整個城池都籠罩在一片冰天雪地裏,在比起往年明顯異常的寒冷中,不光行人個個全副武裝,把整個身子都佝僂在鬥篷裏縮著脖子頂風前行,連剛剛下了午朝、坐進生著炭火的暖轎裏的官員也徒呼奈何。
許瓊就是在這一片風雪中昂首挺胸地走著,心中沉沉地想著事情。
安樂公主已經連續偷偷出宮好幾天了,好在太子李顯那個樣子,連內務府都不知他能不能安全撐到繼位的一天,也不怎麽在意他,東宮的防衛可謂虛應人事,隻要安樂公主在被識破後嘟起小嘴,看門的便立刻放行。大周朝和大唐朝一樣,公主們可都是金枝玉葉,比皇子皇孫還嬌貴,觸怒了公主可不得了。就這樣,李裹兒每天中午都要見到許瓊,隻要許瓊一說要走,便立刻賭咒發誓地說以後再不回東宮。
可是今天許瓊要見的不是安樂公主,而是李隆基。
穿過了幾條小巷子,然後從別人的後院翻牆進出了幾次,許瓊便到了李隆基約定的秘密地點。許瓊現在每日訓練自己提高戒備,天視地聽之術一刻不停地施展著,老遠便已經看到了李隆基的“醜態”。
許瓊差點便要掩口而笑,不過仍隨風飄到了窗外,李隆基的武功來自已故皇族第一高手新安郡王李徽親傳,據說現在的水平已經超越其師,許瓊自然不須造出多大動靜來提醒之,隻須落在實地的時候稍稍重那麽一點,李隆基便已經察覺。
問題是李隆基正忙著呢,知道弟弟來了也不能立刻招呼,隻好奮起餘力把身下已經開始恍惚著**不斷的少女送上高高的三清天去,說是全力以赴,無奈自身素質太高,總也解決不了,許瓊足足站在後窗外等了盞茶時間,數了好幾百個數字才感覺到李隆基猛地鬆懈下來,隨之便“看見”他趁著伏在少女身上之際,輕輕在她頸上一撫,少女便沉沉睡去。
許瓊忍著笑等李隆基起床穿衣開窗,飛身進去,卻見那少女已經被李隆基用錦被蓋的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叢發絲來。
李隆基關好窗戶,苦笑道:“賢弟來早了。”
這是許瓊年後和李隆基第二次見麵了,第一次卻是在正月初七,一聽說李隆基回了洛陽,許瓊便迫不及待地再闖相王府,暗中留下書信,約他初七午時在福聚樓見麵,送走安樂公主便去了李隆基包下的廂房。李隆基便是早已收到向二等人的傳信也不怎麽敢相信自己眼睛,還是許瓊亮出自己左手小指,驗證了龍紋才驚疑不定地相信了,卻從此更加對道家玄妙懷了一層敬畏。
不過這次有些尷尬,許瓊也確實來的早了一點點。
兩人麵對麵地笑了一陣,李隆基歎道:“可惜賢弟也看見了,咱們族中兄弟在洛陽可混得不怎麽風生水起,便是和你見個麵,也要用到這種低下伎倆,若是經常在人前相見,恐怕久而久之便會有人生疑。”
許瓊笑道:“這位……呃,也算是未來嫂子了,可是王兄從封地帶回來了麽?”
李隆基點頭道:“不錯,愚兄掐著腦袋才想出這麽個妙計,反正賢弟你高來高去的沒什麽問題,不如就在這府外的閨房相見罷。她出身庶人,我雖曾稟明父王要納妾室,但畢竟身份懸殊,也不便住進王府,又承她父親耳聾日久,她尚無名份,我來了便是侍女也不敢近前,這才成就了咱們的方便,日後若我在洛陽有了府邸,又有許多不便啦。”
許瓊笑道:“卻沒王兄想那麽厲害,王府侍衛重重,小弟還不是輕進輕出?若是約定了暗號,小弟便是每晚入府與你商議,也是無妨的。”
李隆基搖頭道:“賢弟切莫自大。你初來洛陽,不知根底,自以為身手高絕便可避人耳目麽?要知道張易之的司衛少卿、張昌宗的春官侍郎經營日久,暗地裏的勢力並非明麵可比,再者,二張算什麽?你沒算一算武三思入朝多少年了麽?便是賢弟你沒什麽,其他人不都如你這般高明,加上府中人多眼雜,愚兄又如何避人耳目呢?”
許瓊點頭道:“不錯,王兄所想確是周到。嘿,我總是遠遠看你窗簾顏色行事罷了。今日王兄召小弟來此,卻有何事相商?”
李隆基悄聲道:“便是你做的好事,盜了三家,非在武三思門口自跌跟頭,陛下雖然聖明,畢竟還是對武三思有了一點芥蒂,嘿,恐怕還是想著父王在他們幾個裏麵是最窮的一個,我又照你說的勸說父王進宮哭窮,陛下賞了不少,不過父王回來說,陛下確實又被他勾起震怒,說真有人不想讓她的兒子活著麽?哈哈,父王催我帶你去見他呢。”
許瓊也得意道:“不錯,我連走了幾家院子,也確實存著這麽個心思,本來不知為何,幾家的折子都上去卻不見反應,想必是陛下被人勸服了才不發作,王叔再去,陛下必定想起怕是有人暗中設計,想致使王叔落魄而不討喜,陛下乃是個大大的聰明人,自然要反過來想,哈,武三思啊武三思,誰叫你老想搶太子爺的位子呢。”
李隆基聽許瓊說話間仍然對“他爹”沒啥感情,不覺輕歎一口氣,拋開情緒道:“賢弟,年前見麵,愚兄又不知你這般心思縝密,現下看來,卻是招招都直指人心呢。陛下已經命武三思出巡,連帶著說他人走了,大堆事務辦不了,一串頭銜也擼掉了幾個,聽說武三思走前氣狠狠的,又去了姑姑府中兩趟呢,還想要見父王,父王說著了風寒不敢出來,他才走了,也不知和姑姑又商量了什麽大計,怕是過兩天姑姑才會來找父王商議,因為她也知道父王著了風寒,嗬嗬。”
許瓊聽他言語中叫太平公主為“姑姑”而且十分親昵,忍不住再提醒他道:“公主名號太平啊……王兄,不過這些讖語決不可教王叔得知,你來來回回地須想些好法子。對了,王叔叫我何時入府?”(16k手機站)
李隆基歎了口氣,然後回過神來,道:“自然越快越好,今晚可好?”
許瓊笑道:“今晚卻是不行。朝中棟梁可不止相王府一家遭了賊,張易之還叫我幫他追贓呢,我約了他晚上派人和我一起剿個賊窩,東西麽自然已經放進去一些了,並且不是我查出來的地方,幫會之中藏不住消息,很快就會知道那些肩負重任的幫眾是如何發現端倪,如何跟蹤追查的過程,可和我這個幫會老大沒有一點關係。嘿,這幾天跑得我雙腿發軟,又要去找真正的大賊,又要不著痕跡地派遣手下幫眾,還得教他們查證要領,查了那麽多天,終於被他們查到了,哈哈。”
李隆基也止不住笑地道:“如此你可在張易之麵前立大功了,日後飛黃騰達,可別忘記愚兄我啊。”兩人又壓抑地“大笑”起來。
又交流了些消息,許瓊站起身來道:“小弟得走啦,不然前院人等還真不知道王兄有多高的身手,能連戰一個時辰呢。”
李隆基笑罵著開窗送他出去,許瓊拱拱手,飛身而出,立刻便消失不見,剩下李隆基自己在屋裏暗自高興。
這邊許瓊一路又是翻牆越院地跑到城南幫總舵,正要進去,忽然眼角瞟見一個身影隱隱在街角現了一現,立刻神念一掃,頓時大吃一驚,原來那人竟然是安樂公主李裹兒。這是風雪更加猛烈,李裹兒也定然沒有看見許瓊,許瓊有心不理她,可是一想天已傍晚,她一個人出來,連侍女鶯兒都沒有帶,心裏頓時擔心起來,飛快地繞路迎麵向她走去。
李裹兒今日出來卻不知為了找許瓊,她渾身都縮在厚厚的皮裘裏,縮著脖子正在街上走,忽然感覺前麵站了個人,抬頭一看,差點驚訝地叫出聲來,隨即反應過來,喃喃道:“是你……李哥哥……”
許瓊疑惑地走在她麵前,看著她道:“裹兒,今日風雪甚大,怎會一個人出來?昨日不是叫你老老實實在家待著麽?”
李裹兒囁嚅半天,卻突然縱身撲到許瓊懷裏哭喊到:“李哥哥……李哥哥!”像是受了十足的委屈一般。
許瓊心中大亂。本來他救下李裹兒不過是出於自己道義上對李氏皇族應有的感情,能封“公主”的可隻是李姓,若不是前麵幾個皇帝的女兒便是太子的其中兩三個女兒,於是想也不想便出手救了她。後來知道她是李裹兒之後因為她是自己曾經知道的曆史名人,又因為她長相甜美豔麗,不覺又多加了一絲欣賞的態度。
而李裹兒也不知是因為喜歡他身手高絕、長相俊美,還是因為兩人血脈同出一源的親近感,反正立刻就對他產生了一種癡纏的感情,或者不由自主的依賴和撒嬌,有時候看著他時眼中都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許瓊自然看得出來,每次都努力把她注意力引開,兩人連著幾天見麵,每次都是東拉西扯地說些閑事,李裹兒卻像是上了癮一般,聽著許瓊口中源源不絕的生僻字詞卻越來越感興趣,許瓊見每天見麵的時間越來越長,要趕走她越來越費勁,隻得板下臉來訓斥她,她要麽撒嬌耍賴就是不走,要麽就是不以為然裝聽不見,許瓊可是費盡了腦筋。昨日初九,卻見她有些意興闌珊,許瓊也正好忙得團團亂轉,便教鶯兒陪她好好待在“家裏”,雪大不要出來了,等過了十五再見不遲。
可是昨日說了,今日李裹兒卻又跑了出來,並且一見麵就抱緊了他大哭,許瓊立刻驚的手忙腳亂,要知道他雖然不以真正的唐朝人自居,可是畢竟這皮囊是李裹兒的同父異母弟弟,欣賞美女是可以的,哪能真個和她產生些別的關係?
許瓊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推開李裹兒,可是這時的李裹兒見了他卻像抓到一顆救命稻草般絲毫不帶放鬆的,許瓊主要拉開她的手,她便立刻換個地方又牢牢圈住。
許瓊徒呼奈何,又不能用上功夫,此刻哭聲不絕於耳,帶著無盡的委屈,竟然讓他自己都揪起心來,被李裹兒流露出的強烈痛苦感情包圍起來,最後也隻得由她去,兩人站在路邊,一個直愣愣地毫無表示,一個哭得昏天黑地,這時風雪劇烈,街上行人不多,不過有那麽幾個走過時也會好奇地看他們一眼,雖然風雪之中看不清楚。
過了好一會,李裹兒哭聲漸漸輕了,卻又往許瓊懷裏鑽了鑽,仍然抱得緊緊的,許瓊正思量著是不是把她拉出來說幾句話安慰一番,這時遠處行來八九騎,在風雪中跑的飛快,許瓊帶著李裹兒向路邊稍微躲了躲,可是來人卻也毫不閃避,第一騎接近他倆身邊時,馬上人喝道:“好不長眼的賤人!”隨之就是一鞭子向李裹兒背上抽去。
李裹兒是背對他們,許瓊卻是麵對的,風雪雖烈可還不足以阻擋許瓊視線,早已看見領頭那少年身材健碩,看年紀和李裹兒差不多,麵白唇紅,倒也英俊,可是這麽出言出手,再帥的帥哥也是不能得到許瓊原諒的。
許瓊輕輕冷笑一聲,伸手從李裹兒背後抓住鞭梢,口中道:“下去!”真勁貫入鞭子,那少年悶哼一聲便從馬上栽倒在地。
馬速極快,少年掉下馬的時候後麵幾騎便已從他們身邊過去了,此時急忙勒馬回轉,幾個人下馬查看那少年的情況,同時把許瓊兩人圍了起來。
李裹兒雖不知那人罵她的時候還要以鞭子抽她,但有人摔在地上還是可以聽見的,依依不舍地離開許瓊懷中,看了看正在從地上爬起來的人,立刻大驚失色,慌忙地甚至想躲到許瓊背後去。
那少年從地上爬起來,摔得輕重倒無所謂,卻是感覺丟人,於是恨極,甩開上前攙扶他的眾人撲向自己馬匹從鞍上“嗆啷”一聲拔出刀來,怒喝道:“無知賤民,卻不知本公子是誰,今日若不殺了你,便沒人知道我家厲害!”
許瓊笑而不語,心中卻漸漸起了殺機,敢在洛陽街上如此叫囂的絕不是皇族中人,而是非武即張了。
李裹兒本來有些害怕,可是不知想了些什麽,卻又不怕了,一步跨到許瓊前麵去,嬌聲喝道:“武崇訓,你好大的膽子,要殺了我麽?”
武崇訓這才正眼向李裹兒看去,麵色一驚,惶恐了一下,卻又大笑道:“原來是我將來的夫人安樂公主啊,小賊,你敢當街拐帶非禮公主,被我看見還想活著麽?給我上,保護公主!”
許瓊早知道李裹兒的身份,所以根本沒有出現李裹兒想象中的種種表現,隻是冷冷一笑,攔腰抱起李裹兒,兩人“唰”的一聲便沒了蹤影,隻在洛陽街上留下了第二批被冰凍的屍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