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來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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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能震得人撕裂胸膛的吼叫聲響徹天地,許瓊這在一刹那就迷失了自我。

    這是誰?被我抱在懷裏,還在輕輕笑著,真元神識都萎縮得不成樣子?

    射月軟軟靠在許瓊肩上,輕笑道:“公子……公子……是月兒啊,真的,是月兒啊!”

    許瓊一個激靈回複過來,下意識地抱緊了射月柔軟的身軀,他雖一刻不停地跑著逃著,那沁人心扉的少女清香還是禁不住地鑽進他口鼻中去。

    是……射月啊!

    許瓊腳下不停,運足了渾身的功力飛奔著,卻忍不住流下淚來。

    你可知道,這些天我是多麽的魂不守舍?

    你可知道,自從沒有了你,我連一刻的安寧都不曾擁有?

    你可知道……

    就在西門吟雪被慕容覆水的偷襲強攻惹毛了以後,許瓊便死死著抱著射月,像是守著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寶貝一般,遠遠跑得沒了蹤影。

    九重樓?哪怕是天宮,老子也不管了。

    入魔?哪怕是成仙成佛了,你們也愛去哪去哪。

    我隻要我的射月,我的……射月!

    ----------許瓊奪回了他的射月,慕容覆水……快要把自己的命都弄丟了。

    強勁的符力不停從慕容覆水的身側擦過,這並不是西門吟雪故意放水,而是因為慕容覆水一直在拚命地閃拚命地閃。

    在這正月十五的夜空中,每一道被慕容覆水躲過的神符都閃耀著明的耀眼光芒劃過夜幕,然後不管是碰上山頭,撞在地上,都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響動。

    神符飛得那麽遠,倒真是西門吟雪手下留情了,給足了麵子沒讓神符在慕容覆水身邊爆炸,他笑吟吟地躡空跟在慕容覆水身後,心念一動便是一道神符出來,沒見任何動作便向慕容覆水的位置飛去。西門吟雪的速度並不快,隻因為慕容覆水跑得再快,也快不過他的神符,跑的再急,也得曲折來回。

    西門吟雪不急,他一點都不急。

    今日和司馬長天一戰,竟然使盡渾身的解數無法取勝,並且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司馬長天竟然笑吟吟地對他說:“師兄,心中有執念麽?嘿嘿,師弟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若執著便繼續執著罷。二師伯已經把掌門信物托人帶回來了,哈,是個好消息吧?聽說掌門位子要傳給大師伯新收的弟子。可是了不得的一個人啊!聽說他修行不足一年已然開悟了,不光如此,似乎還有不少人看中了他。”

    “師兄啊,跟我打啊,咱們兩兄弟經年不見,這切磋也切磋了二三個時辰啦,你不是一直盯著小師弟的女人麽?對,你猜對啦,就這麽一小會兒,她已經把信物給小師弟帶去啦,哈哈!你打啊,你還打啊!反正信物一到了小師弟手上你便沒了法子,你還敢殺了他麽?嘿嘿,你別,別介!現在去有啥用?師弟我都問清楚啦,大唐朝的龍紋在他手上呢,好大的福氣啊,命中做不了皇帝的人,手上卻能有龍紋,有這好大因果的,你,殺得了他麽?”

    “現在走?好啊,請便,嘿嘿,當初你放那小姑娘進了九重樓的山門,我就不信你現在敢去對付她!你也知道,她的師門有著天大的勢力,你若敢動她半根頭發,隻怕就得有些年景不好過了。真要走?請便!”

    ……

    西門吟雪胸中悶氣夢地一湧,手中的神符立刻加快了速度向慕容覆水激射而去。

    慕容覆水立刻察覺到這變化,心中大驚。他麵對洞真子的時候已經失手“自殘”一次了,這時才調勻真元沒多久,尚沒回複到最佳狀態,被西門吟雪貓捉耗子玩著的時候還可以勉強支撐,現下西門吟雪不知想起了什麽事情,手頭一緊,他的自保策略就捉襟見肘了。

    “砰”的一聲,一道神符砸在慕容覆水的背上,慕容覆水一聲慘叫,隨著神符發出的光芒一起墜落到地上去,神符的光還沒散去,他又已經衝天而起,換個方向繼續逃命了。

    唉,小師弟能逃掉就夠啦,還救出個形同美玉的妙人兒,自己便是真落到慕容覆水的手裏,受罪便受罪吧,隻要留得一條命在,哪年哪月不能再出來混啊?慕容覆水心裏已經涼了,對於從西門吟雪手下逃出生天的希望已經越來越淡。

    從這一記神符的力量上來看,就算西門吟雪不知搭錯了哪根筋忽然對他下了重手,也不過是“稍微”提了點勁兒而已,否則以西門吟雪通天的手段,怎會隻以神符來攻擊自己?並且還是這種力量微弱的神符?雖然自己現在灰頭土臉,渾身是雪水,衣服成了乞丐裝,可畢竟這是西門吟雪沒打算要自己的命啊。

    慕容覆水定了定神,又閃開了兩三道西門吟雪發出的“微弱”的神符,便已經有了投降的想法。

    嗯,不對!這裏是……前麵不遠……

    慕容覆水忽然哈哈大笑,一麵拚命躲閃著來自“西門貓”的攻擊,繼續用足了所有的手段,繞著圈的鼠竄而去。

    ----------薑善長跌坐在雪地上,眼觀鼻、鼻觀心,右手捏著法訣,左手不住虛懸虛抓,時而靜若處子,時而動如脫兔,儼然是個有道之士。

    宋天橋、洞真子等人圍在他的身旁,洞真子固然要等師門援兵到來,宋天橋卻有些沉不住氣,不住拿神識向外掃著,希冀著會有什麽可以觸動形勢的變化到來。

    薑善長收功,呼氣,卻不說話。

    洞真子看著呂善清頭頂那若有若無的白煙繚繞著,不禁開口讚道:“好啊,薑道友真是好手段,看如今的程度,隻怕用不了七天,令師弟便可回複如初了。”

    薑善長斜乜了他一眼,懶懶得沒說話。

    宋天橋畢竟不想讓仙都派的人尷尬,嗬嗬笑道:“不錯,如今我藍水派內,論道法修行,除了老道的師弟、掌門人吳天元之外,便首推……咦?有人來?”

    宋天橋說了話,薑善長也立刻察覺到神識掃過,不由得站起身來,擔憂地那方向看了看,他身心俱疲,卻不便放出神識觀察。

    洞真子本來以為是自己師門的人來了,心中一喜,隨即想到怕是來不了這麽快的,又不禁擔心起來,稍稍回頭環顧自己的四個師侄,見他們也驚疑不定,更是放不下心來。

    宋天橋感應著那股神識,卻像是向著自己這邊來的,果然隻是一息的功夫,天邊便已出現了人影,一個逃,一個追……

    “洞真子道長……仙都派的洞真子道長……快快救命啊……”遠方天際傳來了聲音,洞真子心裏一緊,仔細一辨認,卻沒認出是那個剛剛教訓過自己的家夥。

    仙家駕風之法哪是說笑的一回事?隻是那一句話落地的光景,拚命逃竄並且躲著神符的人便已經落到了地下,伴隨著他落下的,還有兩道閃耀著明光芒,極度囂張的兩道神符,幸好幾人所處的是個不大的小山頭,神符擦著崖邊兒就飛過去了,遠遠落到地上,引起一陣地動山搖。

    薑善長擔心地看了呂善清一眼,生怕那神符的威勢擾亂招魂狀態,同時他也大怒起來。

    今天對於薑善長來說不啻是非常憋屈的一天,先是碰見個仙都派的大笨蛋,這個修行了二百多年才剛剛會禦劍的老家夥說是被魔道中人欺負了,自己不願意管吧,師伯還非要插一手,說什麽中興本派,簡直是放p!問題是他還拿這大帽子壓自己,說得好像自己不關心自己門派一樣。然後又要想法子幫忙,師弟一個疏忽就變成了這樣,隻好就地招魂回來,師伯這老東西還一副好不情願的樣子。現在可好,又碰見兩位,一個胡天胡地的放神符,混不管他人安危和社會公序良俗,修道之人能這麽張揚嗎?你放神符不會放隱形的啊?你看看你那神符砸地下那麽點雪花泥水,值當的放這麽大聲勢麽?一個竟然不知腦袋裏麵哪根筋錯了,大喊著叫仙都派那個老垃圾救命,我看你小子手段不錯啊,都快被神符砸成要飯的了還跑得挺快,你裝孫子的吧?還tmd往這邊跑,誤傷了我師弟怎麽辦?

    薑善長越想越怒,大喝道:“來者何人!”

    慕容覆水早已改了相貌和聲音,想必洞真子那大笨蛋便是剛挨了自己打也是分不出來的,聽問,也不報名號便答道:“啊!貧道是找洞真子仙長的,是梁王殿下招攬我來幫忙,叫我聽洞真子仙長的吩咐,貧道一路趕來,卻遇見個厲害的高手,我打打打不過,於是便跑,看見有人便來了,啊呀,這位便是洞真子仙長吧!失禮勢力!”

    洞真子雖然悟性差了點,不過人還是很實在的,見有人恭維他,急忙做出一副有道高人的樣子,輕輕拈須笑道:“這位道友,作何稱呼?”

    說話間西門吟雪已經來得挺近了,不過見慕容覆水找了幫手便暫且停了停,他也沒興趣弄明白什麽梁王什麽亂七八糟的,便開始想著把地下那幾個人整治了,仔細一看,嗬!有個在地上躺著正在招魂呢,嘿嘿,算你小子命蹇……

    地下幾人正說著話,隻見天上又是一道神符飛了下來,形狀顏色和從前一模一樣,薑善長正在等慕容覆水的答案,忽然見神符又來,並且是衝著自己這群人打來的,不禁大怒,心道:“說你張狂,還真夠張狂的,不見我這兒人多麽?”隨手一記閃電揮了過去,他估計的力道剛剛好,不但能破了神符,還能給西門吟雪那麽不輕不重的一下子。

    問題是……

    世人往往會被表象蒙蔽,特別是暴怒中的人,再特別是剛剛看到自以為已經看通看透的表象。

    不光是薑善長犯下了這個大錯誤,宋天橋也是一樣,他看著薑善長的閃電出手斜向空中劈去,經過目測得出了與薑善長預估完全一樣的結果。

    誰也沒有注意到慕容覆水的臉色,就在薑善長閃電發出的那一刻,他簡直臉都嚇白了。

    西門吟雪的神符啊,你拿這麽細的一道閃電去接?你當你是我啊?他打你的時候可不會僅僅把你衣服打成布條那麽簡單。慕容覆水雙手抱頭向外飛掠而去。

    “砰——”在長安三年正月十五夜裏的北邙山上,終於迎來了這一夜中最震撼人心的巨響。

    慕容覆水遠遠地落在地上,頭也不回地向遠處跑去。

    他不願意看見那神符砸下時血肉飛濺的景象,也不願聽見西門吟雪得手後的狂妄笑聲。他再也不願看見了,因為他見過的次數已經很多。

    也許那兩個高手死不了,可是死不死的又有什麽相幹?他們鬥得過西門吟雪麽?一個入了魔的道人,一個入了魔的人教門下。

    為什麽三清之中,技藝無雙的元始天尊不行,法寶無雙的通天教主不行?為什麽太上老君騎著一頭鹿,提著一隻扁拐便能打遍天下聖人?人教啊……無為的人教,無所事事的人教,不顯山不露水的人教,玄之又玄的……人教。

    ----------與慕容覆水預料的完全一樣,薑善長敗了,敗在他對西門吟雪的極度不了解。血肉橫飛的場麵也如期出現了,西門吟雪早就開了殺戒,他沒對射月和慕容覆水趕盡殺絕,不代表他就不會殺人。

    人是什麽?西門吟雪其實老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最後他終於發現,人就是人,不是別的,人活在世上,除了痛苦就再沒別的。有願望是痛苦的,沒願望也是痛苦的,努力上進是痛苦的,渾渾噩噩也是痛苦的,生是痛苦的,死也是痛苦的——不對,可能隻有死的那一瞬間才是解脫,然後繼續輪回,繼續痛苦。

    所以西門吟雪很負責任的,要把每個死在他手上的人都打的魂飛魄散,不再受那輪回之苦。

    現在,一共九個人,隻剩下那個老頭子和發出閃電的家夥。

    討厭的家夥……

    薑善長灰頭土臉地從幾十丈外的地下爬起來,怔怔地望著適才立足的地方,那裏本來有自己的兩個師弟,其中一個是正在被自己作法招魂的,一個還是活生生的,另外有仙都派的老笨蛋洞真子和他的四個師侄。

    現在呢?

    現在那裏沒有人了,也沒有魂魄。

    魂飛……魄散!

    看著地上的一大片殘肢和血肉泥漿,薑善長心中禁不住地湧起一絲懼意。

    這,到底是誰?

    就在此時,天上的西門吟雪開口,淡淡道:“阻我者,何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