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勢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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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天橋渾身哆嗦著,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他昂起蒼老的頭顱,雪白的發絲在明月照耀下纖毫畢露,他喘著粗氣,直愣愣盯著天上那人。
那個毫不講理,出手就殺的人,那個一言不發就殺死了藍水派弟子的混蛋!若不是自己和薑善長知機飛身而走,恐怕也不止受目前這點小傷。
“賊子敢爾!”
月明星稀的天上忽然聚起了烏雲,迅速遮擋著月亮的白光,簡直就在刹那間,已經籠罩了三人頭上的天空,也驚動了有些魂不守舍的薑善長。
“啊!”薑善長驀得回過神來,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師伯。這個每日奔波在外,一心夢想著中興藍水派的老頭子,雖然他想出的法子通常有些急功近利,通常是那麽的不合時宜,可是,隻有他,全派上下,包括自己和師父在內,都沒有他那麽的全情投入。
現在,正在作法降雷的老頭子,是他麽?是那個整日喋喋不休,每套說辭都要念上無數遍,惹得眾多弟子都不耐煩的老頭子?
“十!八!重!雷!”
西門吟雪問過那一聲之後也像是有些呆呆的,他一會看看天上聚集的烏雲,一會看看地上的兩個人,直到宋天橋的法訣已經默念完畢,烏雲聚頂就要觸發雷機的時候,才像是剛剛回過神來。
“咄。”西門吟雪輕輕念道,一柄明的金劍出現在他的身側,沒有任何先兆的,出現了。
“功力不錯,可惜如童子耍刀,不堪一擊。倒下!”西門吟雪輕輕笑道。飛劍從他身側閃電般飛向了老臉通紅正在作法的宋天橋。
就在這時,雷機已經觸發了,烏雲中的漩渦忽然停止了旋轉,一道粗壯毫不分叉的閃電散發著“嘶嘶”聲向空中的西門吟雪直劈下來。
“師伯!”薑善長以最快的速度堪堪撲到宋天橋的身側,擎出雷神鐺磕開了飛劍,飛劍退後,再刺,再被磕開。
“他到底是誰!為何視神雷如不見,還能興致勃勃地與我對劍?”薑善長忽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動作間倉皇地望向西門吟雪,卻隻看見西門吟雪似乎有些笑吟吟的樣子,不像是誌滿意得,也不像是胸有成竹,倒像是……覺得好玩。
如西門吟雪一般,宋天橋也視飛劍如不見,隻是努力地掐著法訣,目光隨著第一道閃電一直順延到西門吟雪的身上。
“嘶啦——”閃電從西門吟雪的身側掠過,直打在地上,立刻雪土飛濺。
宋天橋驚駭地瞪大了眼睛,實在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這是什麽法術?這是藍水派故老相傳的十八重雷啊!竟然……竟然有人,連躲都不躲一下,然而,竟會打偏了!
再來!
就在薑善長拚命當著西門吟雪如玩笑般運轉的飛劍時,第二道雷已經被觸發了,而天上的烏雲還在拚命地翻滾著,醞釀著下一次的神雷。
“轟隆……嘶啦——”又一道閃電從西門吟雪的身側劈過,他仍是連眼角都沒動,而飛劍的運作卻越來越快,薑善長的護持漸漸有些跟不上了。
“賊子勿要欺我!”薑善長舉起雷神鐺狠狠擊在西門吟雪的金劍上,伴隨著是一道他終於擠出閑暇以真元醞釀的閃電,由於有天空中雷機的存在,他的閃電訣自然也有相應的加強。
空中飛退的金劍晃了晃,同時,天空中的西門吟雪皺了皺眉頭,竟然開口說話。
“藍水派,十八重雷,不過爾爾,破!”隨之天上又是“轟隆”一聲,這正是第三道閃電劈下來的時候。
飛劍退回到西門吟雪身邊,疏忽不見了。第三道閃電應聲落下,天上的烏雲仍在運轉著,醞釀著第四道,第五道。
西門吟雪輕輕揮了揮手,然後落下地來,看著絕望的薑善長和宋天橋。
閃電,來了。不是向著西門吟雪,而是向著藍水派正在掐著雷訣的宋天橋,和他身邊全力戒備的全派最年輕有為的弟子薑善長。
嘶啦——----------洛陽城,慕容覆水宅。
早已經掌燈了,整個院子的侍女丫鬟還都沒有歇息,滿心歡喜地準備迎接一大早與“師門監察”一起出去參加“考核”的慕容覆水,卻忽然發現院子裏憑空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主人的師弟許公子,一個是……這是誰?被許公子牢牢抱在懷裏,好一個絕美的少女!
不理庭院中無數道驚訝不解的目光,許瓊抱著射月一溜煙跑進了慕容覆水的內室,那是唯一沒有丫鬟會去打擾的地方。
“公子……”射月輕輕喘著氣,“你不用急,月兒,月兒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嗯?”正在翻找丹藥的許瓊一愣神,匆匆應了一聲,繼續挨個翻看著那一堆玉瓶子。
射月望著許瓊忙碌的身影,想必他不會拋下手頭的事情專門來聽自己說話,心中卻是一暖,輕輕道:“公子,那日是月兒任性,輕身離開,你……你怪月兒麽?”
“自然不怪……張嘴!”許瓊屁顛兒屁顛兒地捧著十來顆有助於迅速複元的丹藥大步跨過來,伸手就要捏射月的下巴。
射月急忙擋住了許瓊的手,急忙忙地道:“公子,你聽月兒說完好不好?說完了,月兒自然知道用藥靜修。”
許瓊點頭道:“好罷,你快點說,看你真元耗盡,可耽誤不得的。”
射月幽幽道:“公子不怪月兒,月兒心裏卻不好受呢……”她強忍住流淚的衝動,勉強笑道:“公子,那天月兒出去,是見到了出塵子仙長,這些東西——”說完伸手去拿剛被許瓊丟在一旁的包袱,被許瓊握住小手止住不讓動,隻好繼續道:“那裏麵,有一件法器,據司馬長天說……”
許瓊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驚奇道:“司馬長天?你真的去了九重樓?為何我卻沒有找到你呢?”
射月歎道:“我剛到九重樓的山門外便被西門吟雪發現,他一出手便差點擒下了我,還是司馬長天及時把我救了進去,嗯,我是進去之後,才知道動手的人是西門吟雪。司馬長天告訴我,西門吟雪現在要的是我包袱裏的法器,他一直在九重樓……嗯,九重樓是個仙家的洞天呢,我看比我們……我們……嗯,比月兒本派的洞天差不了多少,可是被一群武人占據,隻有司馬長天一個人是修士。西門吟雪在外麵一直守著等我出去,司馬長天告訴我,隻有到了正月十五,他出去和西門吟雪賭鬥的時候才能引開他一會,那時候我再趁機出去找你,才算安全。”
許瓊聽著射月說話,已經揭開了出塵子的包袱,還是射月想了想沒多說出塵子的情況,否則他哪有心情?打開包袱,卻見黃綾裹著的卻是隻小小的毛筆,通體黝黑(16k手機站),隻有狼毫是雪白的,也不知是從沒有沾過墨,還是因為它是法寶,會自動消除墨跡,除此之外便再沒什麽特別的,也看不出有什麽靈力波動。
許瓊翻來覆去看著,射月輕輕笑道:“別看啦,司馬長天說了,這是九陰派的掌門信物三清乾坤筆,作飛劍也可,作毛筆也可,用這筆畫符可事半功倍。當成飛劍便快比真正的飛劍快多了,其實這些妙用不算什麽,隻是代代相傳,其中隱藏著什麽大秘密,參透之後可直飛三清天,五行三界都再也困不住啦。”
許瓊笑道:“聽著倒是聽讓人眼饞,可惜還得參悟,倒是空頭的好處。該是給老慕容的吧,貌似他用起來會比我厲害一些,嗯,他那柄小飛劍不錯,得想法子搜刮過來。”想到這裏忽然省起慕容覆水為了製造機會讓他救走射月,不顧自身地跑去纏鬥西門吟雪,慕容覆水的本事比起西門吟雪應該是差遠了,卻比射月厲害得多,最後能順利逃跑嗎?不禁憂愁起來,心中怪自己沒用。
射月看他犯愁就知道他在想慕容覆水的事情,急忙岔開話題道:“這個司馬長天也不知道,他倒是滴了血試試,半分都煉化不了,看來是出塵子道長留下印記了。”
許瓊再看看包袱,裏麵有塊玉牌,聽慕容覆水說過,道家法訣往往留在玉牌中,拿神識一掃就能進去看見,當下也不管它,再翻了翻,裏麵無非是上好的築基丹藥和極品雪蓮等物,再沒別的好東西。便道:“月兒這些都不用說了,你還是快快療傷為好。”說完又抓起丹藥來往射月嘴裏送。
射月拗道:“公子,你還是快給法寶滴血認主,那麽西門吟雪追來便搶不走啦,然後再對照著法訣用了用法,日後慢慢煉化才好。”
許瓊道:“哪能及得上你療傷的緊迫,何必等我?乖月兒聽話——待你複元了,再慢慢跟我說這些天的遭遇。”
射月蒼白的臉上浮起兩朵紅霞,隻得點點頭,挺起身來,被許瓊親手把丹藥一顆一顆送進嘴裏,然後以真元包裹起來慢慢煉化吸收。
許瓊看著天色已經半夜,想了想今天的事情,怎麽都沒個頭緒,再想被人認出來後,又不好再次打開洛陽的局勢,若被武三思知道洛陽幫會的頭子其實是從幾大山寨裏來的,派人圍剿又是亂上加亂,哪能靜下心來?
心裏正亂糟糟的,忽然靈機一動,卻見慕容覆水渾身襤褸,灰頭土臉地走了進來,許瓊不禁大喜道:“師兄!你,你真有本事,竟然能逃了出來!”
慕容覆水本來哭喪著臉,此刻見許瓊歡喜,隻有勉強苦苦一笑,然後像攤爛泥似的坐倒在蒲團上。
許瓊察覺有異,不禁關心地問道:“師兄,怎麽啦?莫不是被他打傻了麽?”
慕容覆水忽然睜圓了雙眼,氣狠狠道:“好個西門吟雪,天殺的西門吟雪!我……我哪是被他打傻了?卻是……唉,真是啊,真是被他嚇傻了啊……”說著話竟然眼圈一紅,忍了忍才沒掉淚。
許瓊心裏空落落的,卻隻想到慕容覆水是為了幫自己忙才被“嚇”成這樣,急忙道:“師兄大恩,師弟和月兒沒齒難……”卻被慕容覆水揮斷。
慕容覆水又變得怔怔的,喃喃道:“九個人,活生生的九……不,八個活的,一個半死的,被這廝一言不發,就,就tm一道神符砸死七個!天大的冤屈啊,該找誰訴去?”
許瓊一頭霧水,隻好哄著他慢慢追問,問完了,許瓊自己也坐在一邊,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要說洞真子等五人被西門吟雪打死了,對許瓊來說還是很有益處的,三消和尚轄製著老和尚,應該不會再對許瓊不利,而洞真子五人卻是個變數,保不齊便會畫個肖像出來,現在死了,一了百了,許瓊還可以繼續在洛陽城裏運作。
可是,畢竟是西門吟雪動的手,一言不發就是一道要命的神符砸下去,這樣的西門吟雪和許瓊本來印象中僅僅會“捉弄”慕容覆水的西門吟雪差距太大了。許瓊自己也殺過人,可是每次總會有些不錯的理由,而西門吟雪麵對著幾個遠遠弱於他並且還沒有聲稱要幫助慕容覆水的人卻沒有一丁點的理由,並且以他的水平絕不會存在什麽誤殺的可能性。
真的入魔了?許瓊不禁在心中存了這個疑問,從前慕容覆水對他說過的“入魔”的狀態又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也許是慕容覆水形容的不是很貼切,所以造成了許瓊對西門吟雪印象的錯亂,可是今日之事,實在令許瓊感到後怕。看樣子西門吟雪既沒打算整治射月,也沒打算整治慕容覆水,而隻是對貓捉耗子的遊戲感興趣罷了,日後如果對上許瓊,也許也不會存什麽殺念。可是對上旁的人,卻絲毫不加考慮,不管不問說殺就殺,這是何等的恐怖?
而慕容覆水呢?這麽多年來,和三師叔、四師叔在一起,每天又要承受著什麽樣的驚懼?也許他們也都對慕容覆水這個門下弟子留著點人性,既不動他,還繼續教他本事,可是每天相處著的人,心中卻是惡魔……
許瓊心裏沉沉的,和慕容覆水時不時對看一眼,又都迫不及待地錯開眼光。
九陰派,上上下下不足十個人,卻成了什麽樣子?
“師兄,你看看這法器可是二師叔留給你的麽?”許瓊終於找到了話茬,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把三清乾坤筆遞給慕容覆水。
慕容覆水接過法寶,看了看,咬破手指滴了幾滴血上去,沒任何反應,便一口氣吹散了血跡又遞回給許瓊道:“是讓你做掌門,這是掌門信物。”
許瓊苦笑道:“掌門信物啊,都成了這個樣子,誰做掌門又有什麽分別?嘿!”
兩人對視而笑,也不知眼神中都蘊含著多少憂愁。忽然兩人耳邊同時響起了一個聲音:“兩位師弟,大師兄來了,還不出迎?”
兩個人登時笑得更苦。(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