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小試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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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放明的時候,喇嘛回了嶗山。---瀏覽器上輸入-看最新更新---
營部的燈亮著,喇嘛直接推開了門。坐在燈下看書的臧大勇一愣:“你怎麽回來了?”
喇嘛簡單講此行的情況說了一下,促聲問:“大哥呢?”
臧大勇說,關成羽天傍黑的時候就帶人下山了,去了女姑口,那邊有鬼子的一個小隊跟城陽武工隊對峙,他要去解決了這批鬼子。
喇嘛問:“他們大約什麽時候回來?”
臧大勇說:“難說。咱們的人去的不多,也許會有些麻煩。我勸過大哥,可是他說同誌們需要休整,沒聽我的。”
喇嘛說聲“明天我過去看看”,順手摸出了那遝文件:“這是我在半道上‘順’鬼子的,你看看能不能認識上麵的字?”
臧大勇將文件拿到燈光下瞅了半晌,搖搖頭:“認不全……這事兒你就不用管了,我會妥善處理的。”
告別臧大勇,喇嘛疲憊不堪地回自己的屋子睡下了,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早,喇嘛喊上一個叫留根的兄弟,讓他帶路,下山往女姑口的方向趕去。
接近中午的時候,兩個人找到了一個家住女姑口的兄弟,簡單問了一下情況,三個人一起趕到了關成羽埋伏的那片蘆葦蕩。
見到關成羽,喇嘛將自己去俾斯麥兵營了解到的情況說了一下,最後說:“在台東鎮我見到武哥了,我們一起去下街找到魏震源,然後一起去了仰口……”接著把在仰口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他們兩個一起走了,好像要去營子村找蔣騙子,我自己就回來了。”
關成羽皺著眉頭沉思片刻,搖著頭笑了:“這兩個人可真對脾氣。也好,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別人無法阻攔。不過我相信武子還是會回來的,他答應過我,要幫我去炸平俾斯麥兵營的,你四哥一言九鼎,我相信他。”
“這邊是怎麽個情況?”喇嘛問。
“這邊大約有一百多個鬼子,跟城陽武工隊已經打了三天,互有傷亡,正僵持著呢。今天黎明時分,我帶人偷襲過他們的背後,結果沒有成功,小鬼子很狡猾,已經發現了我們……他們征集了不少民夫幫他們壘砌了掩體,現在很難過去。武工隊那邊好像有撤退的意思,我正派傳燈過去跟他們聯係,不能讓他們離開,一旦他們離開,咱們這邊就成單兵了,鬼子很容易就壓過來,那時候就難辦了。”
“傳燈還沒回來?”
“沒有。這小子太毛楞了,我正擔心他一個人插到鬼子的背後去幹冒險的事情呢……對了,”關成羽將喇嘛往身邊拉了一把,“你和留根兩個待會兒摸到鬼子那邊偵查偵查,可能的話,你們兩個先把對麵掩體後麵的鬼子幹掉,然後點一把篝火或者朝天開一槍,我這邊有了數以後,繞過去先幹他們一家夥。估計城陽武工隊那邊聽見動靜會從側後發起衝鋒的,你們在那邊控製住北邊的鬼子,掌握他們的重機槍和迫擊炮,從那邊打他個措手不及,這場仗就算咱們贏了,估計可以一舉消滅這幫鬼子。”
“地形我還不熟悉呢……”喇嘛有些為難。
“很簡單,”關成羽折一根葦子,在地上畫著,“這邊就是我說的那個掩體,我觀察過,這裏沒有幾個鬼子把守。如果你和留根兩個能夠潛過去,就好辦了。你看,這個掩體後麵有一條壕溝,壕溝後麵是一排剛剛壘起來的石頭牆,每一段石頭牆都留有一塊空隙,把守那裏的幾個鬼子就藏在石頭牆的後麵。你們潛到掩體後麵,瞅個空當一個一個消滅了他們,這個掩體就是咱們的了……你再看,沿著這條壕溝往北走,大部分的鬼子就埋伏在這裏,他們的對麵就是城陽武工隊的陣地,他們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那邊。戰鬥打響之後,你控製住你的地盤,掩體裏有一挺重機槍,還有幾門迫擊炮,迫擊炮你們不會用就算了,可以用重機槍從後麵掃射……明白了?”
“明白了,”喇嘛緊握著拳頭,還是有些緊張,“我們兩個能行嗎?”
“能行,我相信你,”關成羽捏了捏喇嘛的胳膊,“人多了目標大。別人又辦不成這事兒,隻有你能行。”
“那幹脆我自己一個人過去算了,”喇嘛咽了一口幹唾沫,“讓留根在這邊幫你。”
“我這邊不需要人手了。留根‘管兒直’,跟著你過去正合適。”
“那好,”喇嘛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我們這就過去?”
“不急。天黑以後行動。”
喇嘛靠著關成羽坐了一會兒,心忽然就跳得厲害,竟然有一種想要立馬跟鬼子拚命的衝動。這種感覺讓喇嘛覺得奇怪,我他娘的這到底是害怕還是咋了?腦子裏忽忽悠悠地冒出了麥島戰場上的硝煙,一些亂七八糟的映像走馬燈似的在眼前飄……死了好多人啊,有鬼子,有自己的兄弟,還有田野裏的青蛙和天上飛著的鳥兒。那些帶著腥氣的血隨風飄搖,染紅了雲彩,染紅了日頭,染紅了四周的一切……喇嘛做夢了,夢裏他騎在一塊雲彩上,乘著一陣風,悠然飄過天空,蟲子形狀的下街一閃而過,娘從下街半空的雲霧裏飄起來了,她也騎在一朵雲彩上,滿臉都是鮮血,她在衝喇嘛喊,兒子,你快回來呀,娘被鬼子殺了,你回來給娘報仇啊……喇嘛一下子醒了過來,全身的虛汗讓他感覺自己剛才是被雨淋過。
“六爺,剛才你在睡覺,老大沒舍得叫你,他讓咱們天一黑就出發。”留根見喇嘛坐起來,悄聲說。
“出發?出什麽發?”喇嘛有些茫然。
“我也不知道啊,”留根更加茫然,“老大說你知道的……”
“哦……”喇嘛拍了拍腦門,“老大呢?”
“帶著弟兄們往東邊走了,好像在那邊挖戰壕呢。”
“那咱們走著?”喇嘛抬頭望了望天,天色陰霾,沉甸甸的晚霞正在變暗。
“我聽你的,你說什麽時候走,就什麽時候走。”留根憨憨地笑著,將橫在腿上的一把捷克式衝鋒槍遞給喇嘛,“這是大哥給你的。我認識這把槍,這把槍是以前趙大結巴用過的,很順手。”掂掂自己手裏的一把帶著窟窿眼的蘇製衝鋒槍,笑道,“我這把更好,是當年劉禿子給我的……六爺別上火啊,我不過是跟著劉禿子幹過幾天,他跟大哥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不是生氣這個,”喇嘛摸著槍身說,“我是不習慣你六爺六爺地喊我……以後別這麽喊,忒俗,我現在是什麽官銜兒你還不知道是吧?山東抗日獨立營營副!以後喊我徐副官。”
“徐副官,”留根立馬改口,“老大這是給咱倆安排了件啥事兒呀?”
“當敢死隊,”喇嘛按著留根的大腿,給自己和留根打氣,“咱倆是隊伍裏的精英,這事兒離了咱倆,誰也辦不成!”
“敢死隊?”留根蹙起了眉頭,“我不明白……會死吧?我不想死啊,我連老婆都沒娶呢,我娘還等著抱孫子呢……”
“你娘等著抱孫子,我娘也等著……操,你一個‘迷漢’懂個屁!不羅嗦了,咱們走。”
“徐副官,咱們這到底要去幹什麽呀?”留根邊攙起喇嘛邊絮叨,“我可真的不能死啊,我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死了很冤枉的……”
“放心吧你就,”喇嘛跺兩下酸麻的腳,一拍留根的肩膀,“跟著本副官你死不了,本副官有神靈保佑!”
“神靈保佑你,又不是保佑我……”留根嘟囔著,貼著喇嘛的肩膀往北邊走。
“現在咱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死你就死,我活你就活,我有神靈保佑,你也有……你的,明白的幹活?”
留根翻個白眼,說聲“我還是不明白”,打起精神往前走。喇嘛在後麵瞅了瞅留根,低聲喊:“別走那麽快!”留根退回來,反著眼皮看喇嘛:“咱們到底要去哪裏?你不說,我這心裏沒底呢。”“你看,”喇嘛抬手指了指蘆葦蕩對麵很遠的一個朦朦朧朧的土包,“那裏有一個鬼子的掩體,咱們溜過去把藏在掩體後麵那堵石頭牆那裏的幾個鬼子幹掉,控製那個掩體……”“這事兒簡單啊,”留根的口氣輕鬆起來,“我還以為多大的事情呢……看我的!一會兒咱倆過去,我一槍一個解決了他們……”“那麽簡單大哥還能讓咱倆過去?”喇嘛想捅他一拳,拳頭伸到半截停下了,“你娘的,槍一響,計劃全他媽亂了……大哥讓咱倆去的目的就是不能弄出一點兒聲響,如果像你說的那麽簡單,他早就派人過去了。”
留根憨笑著舔了舔嘴唇:“你早說嘛……對,咱們是得‘掖’這點兒,別讓鬼子發現。”
喇嘛說聲“跟我學著點兒”,橫身趴在滿是雪泥的地上,蛇一般地往前蜿蜒,留根學喇嘛的模樣,悄悄跟了上去。
就在兩個人即將接近那個掩體的時候,對麵突然飛過一個炸彈,就在離喇嘛三米遠的地方爆炸了,濺起來的泥土當頭將喇嘛蓋住了。
這是哪裏打炮?喇嘛斷定這發炮彈不會是鬼子打過來的,鬼子不可能自己打自己,很可能是對麵的武工隊打的。娘的,這幫沒有腦子的家夥,早不打晚不打,這個當口你勤快什麽呀……喇嘛心裏罵著,轉頭來找留根。後麵沒有,左右都沒有……咦?留根呢?這小子不會是“滑”了吧?喇嘛剛要罵一聲,前麵雪泥中冒出一個滿是血汙的腦袋:“徐副官,快,快來救我……”
喇嘛張眼一看,留根的半邊臉沒有了,似乎是被彈片削了去,血汙中露出森森白骨。喇嘛剛要伸手過去拉他,半空中又響起一陣炮彈破空的聲音,喇嘛大驚:“別動,趴好了!”話音剛落,一發炮彈轟地落在留根的前麵。喇嘛清楚地看見,留根的後半截身子被炸了起來,隨著彈片帶起來的哨音,烏鴉也似紮出了喇嘛的視線。
兄弟,我食言了,神靈沒有保佑咱哥兒倆……
喇嘛的眼圈火辣辣地疼,他感覺有混合著鮮血的淚水湧出了眼眶。
留根的腦袋似乎還在動,一條胳膊在腦袋旁抓撓幾下,被當空落下的泥漿埋住了。
掩體近在咫尺,喇嘛想要往前爬,可是他的手上沒有力氣,這才覺察到有一塊彈片深深地撳在他的左手臂裏,仿佛插了一把尖刀。喇嘛伸過右手,用力拔那塊彈片,拔不動!喇嘛咬住牙,從後腰摸出匕首,插到彈片下麵用力一掘,彈片彈了出去,借著一股疼痛帶起來的力道,連蹬幾步,一骨碌滾進了掩體後麵的那個彈坑樣的壕溝,攥著胳膊齜牙咧嘴地吸溜嘴唇,直到將疼吸溜成麻。
在溝底屏住呼吸,靜靜地趴了一會兒,炮彈再也沒有打過來,整個夜空死一般的寂靜。喇嘛悄悄貼到了掩體背麵的沙袋後。
透過石頭牆的縫隙,喇嘛看見兩個鬼子兵背對他站著,手裏都提著三八步槍,其中一個正在對另一個說著什麽,喇嘛一句也聽不懂。
握緊衝鋒槍,喇嘛在暗中咬牙切齒,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應該怎麽辦,也許這裏隻有兩個鬼子兵,他一梭子下去就能解決問題。也許不遠處還有更多的鬼子兵,如果他一暴露,就是死路一條。 怎麽辦?喇嘛不敢動,胸口空得讓他感覺自己的全身就像被抽去了筋骨一樣。
額頭上的汗珠不停地順著喇嘛的腮幫子往脖子下麵滾。
隨著喇嘛粗重的呼吸聲,一個鬼子在轉身。
喇嘛驚慌異常,小鬼子,快滾,別回頭看我……然而事與願違,一顆照明彈驀地升起來,眼前的黑暗猛然被光亮劃破。兩個鬼子兵躲閃光亮似的低下了腦袋,其中一個扭頭,看到了用一種奇怪的姿勢半躺在掩體後麵的喇嘛,接著又看到了他身下壓著的衝鋒槍。這個鬼子一愣,下意識地伸手過來抓槍。來不及多想,喇嘛閃電般抬起胳膊,一把攥住了鬼子伸過來的那隻手腕。鬼子兵大驚,他似乎並沒有反應到對麵的這個人是敵人,本能地想要喊叫,喇嘛的匕首已經深深紮入了他的胸膛,尖叫變成了一聲肺部被洞穿後發出的令人恐怖的呼吸聲。 咫尺之間,另一個鬼子兵聽到動靜,猛地回過頭來,手中的步槍不自覺指向喇嘛。值得慶幸的是,這個鬼子為了行動方便,把刺刀卸了下去,這讓喇嘛感到一絲輕鬆,即使挨槍子兒,他也不願意被一把刺刀刺入自己的胸膛,然後就勢那麽一攪……據說,那個時候,被刺到的人是不會發出慘叫的。劇痛會讓他在一瞬間蜷縮起來,從喉嚨中發出嗬嗬的聲響,然後倒下去,在經過十到二十分鍾的痛苦之後,死於失血過多。 然而這隻是喇嘛頭腦中一瞬間的念頭。事實上,他並沒有一絲停頓,匕首剛刺入第一個鬼子的身體,他就奮力急拔。然而那個鬼子的肋骨卡著刀刃,血壓把刺刀壓得緊緊的,加上垂死的鬼子緊緊抓著匕首不放,急切間竟然拔不出來。喇嘛放棄了,丟開這個鬼子,迎著第二個鬼子撲上去,右臂把他的步槍撥開,雙手緊緊卡住對方的喉嚨。鬼子受驚,立刻扔了步槍,雙手猛然扳住喇嘛的胳膊,拚命往外掰去。喇嘛使出吃奶的力氣,拚了命地收緊十指,他能感覺到鬼子兵脖子上的汗與泥,能感覺到他的喉管正在自己的手掌中艱難地蠕動,也能感覺到鬼子兵噴在他臉上的那些嗆人的死亡之氣。此刻,喇嘛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掐死他!掐死他,為留根報仇!
就在鬼子的呼吸漸漸微弱的時候,身後有異物落地的聲音,喇嘛猛然鬆了手——炮彈炸起來的一塊石頭狠狠地砸中了他的屁股。
娘的,武工隊,你到底是打鬼子還是幫鬼子?喇嘛心中惱怒,衝天大喊“八格牙路”。
被掐得半死的鬼子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匆匆呼吸兩口,趁喇嘛起身的機會,又要往上衝,可是喇嘛的反應更快,撲下去,又一次卡住了他的咽喉。這一次,喇嘛把全身都壓在鬼子兵的身上,任憑他的雙腿在自己的腰後亂蹬,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老子要掐死你! 鬼子的喉嚨裏發出吼吼的聲音,眼神中露出一絲乞憐,掙紮漸漸無力。喇嘛卻沒有一絲憐憫,他的雙目血紅,胸膛即將爆炸。這是敵人,敵人!是他們打到了中國的門口,是他們來我們的土地上殺人放火!喇嘛心中的仇恨在淤積,是他們殺死了我的親人,是他們殺死了我那些朝夕相處的好兄弟!喇嘛看到了那些倒下的兄弟,看到了一雙雙曾經鮮活透亮的眼睛……鬼子垂死掙紮,喇嘛繼續用力。
突然,喇嘛聽到背後一聲清脆的拉槍栓的聲音,他知道自己的身後站著又一個拿槍的鬼子,甚至能感覺到,一隻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脊背。喇嘛想要躲開,可是他的腿別再兩塊石頭中間,動彈不得。喇嘛放棄了,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感到一陣快意……老子已經殺過好幾個鬼子了,夠本兒!喇嘛愉快地想著,更加用力地掐那個鬼子的脖子,甚至把指甲插入他的皮膚,摳出了幾個冒出肮髒鮮血的窟窿。
就在鬼子的反抗漸漸微弱的時候,喇嘛感到有一件硬物猛地戳在他的脊梁上,心中一陣暢快,開槍吧小鬼子,三八大蓋穿透力強,肯定一穿倆,小鬼子,老子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乖乖地陪爺爺上路吧你就!用力掐著,喇嘛依舊沒有回頭。 身後的鬼子兵大聲喊叫著什麽,喇嘛聽不懂,隻聽到他語氣中的焦急和煩躁。他感覺到了背後那個鬼子在猶豫。
身下的鬼子兵翻起了白眼,一陣惡臭傳來,喇嘛更加愉快,這小子上下通氣了,這就證明他的一隻腳已經跨入鬼門關了,禁不住嘿嘿笑出聲來,聲音痛快之極。嘿嘿了幾聲,喇嘛忽然聽到背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回過頭來發現,一個鬼子兵拋了步槍,慌慌張張地拔刺刀。喇嘛陡然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現在的一切,他都親曆過,仿佛眼前的一切,都發生在遙遠的過去。他覺得自己應該痛痛快快地笑一下了,於是他真的笑了,麵對這個渾身散發出惡臭的鬼子兵,齜著牙笑了,這個笑容讓對麵的鬼子不寒而栗,竟然眼睜睜地看著喇嘛在笑容裏繼續掐那個已經死去了的同伴。
“來呀,小鬼子,別手軟,拿刺刀捅爺爺呀……”喇嘛丟開手下的鬼子,半蹲著,衝傻愣著看他的鬼子一下一下地勾手指頭。
“巴嘎……”鬼子終於從喉嚨裏擠出了一絲聲響,僵硬的手費力地將刺刀握在了手裏。
“好孫子,來呀!”喇嘛的腿已經從石頭縫裏拔出來了,想要站起來,可是腿上沒有一點兒力氣,就那麽傻笑著繼續勾手指頭。鬼子搖晃著身子想要往前撲,喇嘛躲閃,可他的身體剛剛一晃就停住了,娘的,老子怎麽閃?站不起來!老子不想在地上滾,老子不能讓小鬼子看笑話,老子死也要死得像條漢子!眼看著鬼子獰笑著撲了過來,喇嘛平靜地咬著後槽牙,繃緊了全身的肌肉……突然,一個黑影從幾米外的地方徑直撲進了這個掩體,巨大的衝擊力將喇嘛身後的鬼子兵撲倒在一旁。
死裏逃生的感覺一下子充滿了喇嘛的腦子,他不敢置信地定睛去瞧,哈,傳燈!撲倒鬼子的這個家夥竟然是幾天沒見的傳燈……
喇嘛一瞬間放鬆下來,咧開嘴巴笑了:“婊子養的七弟啊,老子差點兒就見不著你了……” “你他媽才是婊子養的……”傳燈沒有時間跟他嘮叨,“快,快他媽的幫我!”喇嘛用力想要站起來,站到一半又跪倒了,這才察覺自己的大腿有一處傷口,一鼓一鼓地往外冒血漿。與傳燈扭打在一起的這個鬼子五大三粗,力量奇大無比。傳燈沒有感覺到來自喇嘛的幫忙,罵聲“操”,抓起身下的一塊石頭,狠狠地從側麵鑿在鬼子的腰間。鬼子猛吸一口氣,一聲慘叫剛要發出,喇嘛從後麵砸過來的一塊石頭已經幹脆利落地撞上了他的後腦勺。鬼子悶哼一聲,軟軟地對著傳燈歪了下來。傳燈用力將他推到一邊,怒吼:“喇嘛,剛才我救了你,你他娘的竟然見死不救!”喇嘛扶著一條腿站起來,厚著臉皮衝傳燈一笑:“你眼瘸?剛才我不幫你,你早就被人家給掐死了……哈,都吃點兒虧‘添巴’著吧。”
滾在一邊的鬼子無力地蹬了一下腿。傳燈麵對麵躺在他的一邊,看著他吐出來的舌頭和怨毒的眼睛,忽然覺得惡心。拚命坐起來,大口地喘氣。喇嘛拆下鬼子的裹腿,用力纏著自己受傷的大腿,衝傳燈笑:“這些日子你沒想我吧?”
“想你個**!”傳燈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你他娘的到底去了哪裏,怎麽這麽多天才回來?”
“嘿嘿,兄弟去走了一趟親戚……”喇嘛纏好腿,拉傳燈往掩體後麵靠了靠,“來,聽我跟你嘮嘮……”
“你的胳膊……”
“沒事兒,”喇嘛拆下鬼子的另一條裹腿,齜牙咧嘴地往胳膊上纏,“我偷了小鬼子的一份絕密文件,臧大勇正在研究,我估計這份文件很重要!哥哥我這次要立大功啦……”“你已經立了大功,”傳燈反身將支在掩體上方的重機槍調轉方向,朝向北方,“這兒屬於咱哥們兒的啦!”“可是……可是留根死了,”喇嘛纏好胳膊,趴到了傳燈的旁邊,“我們倆是一起來的,我還活著,他已經死了。”
“這跟你沒有關係,”傳燈將重機槍下麵的子彈帶往上提了提,“怨他的命不好。”
“我打聽過了,咱家的兩個老人被押去了華人監獄……據說漢興就是在那裏被吉永太郎殺害的。”
“別提這事兒……”前麵的話被一個爆炸聲掩蓋了,傳燈隻聽見了“漢興”兩個字。
“不提了……”喇嘛倒提著衝鋒槍往掩體前麵摸,“我過去看看還有沒有鬼子。”
“回來!”傳燈喊,“我檢查過了,這邊一共三個鬼子,都死了。”
“開槍吧?讓大哥知道咱們已經控製了這邊,讓他們開始打狗日的!”
“別慌。你把前邊的牆推倒。”
“好嘞!”喇嘛晃過去,用力將擋住掩體的那堵石頭牆推倒了。
“開槍!”
喇嘛倒退回來,拖著一條傷腿站到掩體上麵,衝天空猛地掃了一梭子。槍聲剛剛響過,一發炮彈就追了過來。“娘的,城陽武工隊是不是‘彪’了?”喇嘛閃回掩體,痛苦不堪地嚷嚷,“他們到底長沒長腦子?剛才就胡亂打炮,留根死在他們的手裏,這又……”“一會兒就不打了,”傳燈按下喇嘛的腦袋,“我跟他們聯係過,讓他們不要打炮了,這邊的槍一響,他們直接往前衝。”話音剛落,東邊就響起一陣暢快的槍聲,喇嘛聽見了關成羽的大喊:“弟兄們,衝啊!不要放跑一個鬼子!”隨著一陣海潮般的“殺鬼子”的呐喊,東邊傳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就像狼群湧過原野。隨即,北邊響起一陣衝鋒號的嘀噠聲。傳燈說聲“武工隊也開始了”,拽開擋住他視線的喇嘛,雙手扳住重機槍的扶手,瞪著野狼般的眼睛盯緊前方。
不多一會兒,前麵的地麵上冒出一群鬼子,傳燈大吼一聲:“送死的來啦!”來回扳動重機槍。
隨著火舌的噴射,對麵的鬼子削蘿卜一般打著旋兒,紛紛栽倒。
喇嘛靠到殘存的那處石頭牆下麵,打雜的一般清理那些沒有被重機槍掃倒的鬼子,一個點射躺倒一個。
槍聲漸弱,四散的鬼子兵沒有方向地亂竄。東邊的人群狼入羊群也似撲向了這些鬼子,北邊的人群跟著截住了他們的退路。傳燈丟掉重機槍,抓起身邊的一杆步槍,靠到喇嘛的身邊,瞄準踉蹌著往這邊跑的幾個鬼子,一下一下地扣動扳機。
零星的幾個鬼子似乎明白這邊是一個死亡陷阱,一個個茫然地亂撞幾步,往西邊的缺口處躥去。
東邊的兄弟和北邊的兄弟似乎是要給傳燈留一個機會,全都停止了衝擊。
傳燈跳回掩體,拖著重機槍架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憤怒的子彈潑水似的將西邊整個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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