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跳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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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三十日,徐膽和野田敦在藍衣少女安排的車馬護送下來到了斯蘭西郡的郡府安平城。起初在西涼郡府龍州逛街時,二人便深深感受到了西涼比泰嚴地方貧困落後得多,來到安平府後,更是瞠目結舌——倒不是說這裏落後得如原始村落,起碼基本的城池建築還是有的,而且樓房建築都是與泰嚴類似的青瓦高簷樣式,在這個草原地貌為主的郡國看來實在有一點點奇怪。街麵上行走的人服色也大不相同,一些看起來有些身份的商人和官吏穿著與泰嚴類似的綢布長衫,而那些身份卑微的馬夫走卒則穿著破破爛爛的獸皮衣服,草原民族和農耕民族就這樣自然融洽無比地同時在這座城和這個郡國同時存在,令人驚訝。但總的來說,作為一個頗大的郡國之中心府城,街道上實在是人煙稀少,全無郡府理應具備的熱鬧情景。

    在旁陪同的藍衣少女見二人麵色古怪,猜到了二人的心思,解釋道:“安平城是現在的郡守安平王二十年前繼承西郡後新建的城池,以辦理政務為主,因此不太繁盛。西郡最熱鬧的城還在此地以北,名為夜叉城,是斯蘭地方最大最繁華的城池,相比之下東郡的郡府緊那羅城就遜色得多了,所以兩位如不匆忙,倒可以去那裏逛逛。”

    野田敦見安平城小,料想夜叉城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再說在熱鬧之極的晦明城逛得太久了,早就患上了逛街恐懼症,連忙說:“哈哈,我看沒有多少時間吧,我們忙著把人送到,然後回雷克薩辦事處交差。”

    藍衣少女一怔,轉過了頭,過了好一會才輕聲說:“可是前兩天似乎聽人說洋人已斷絕了與靈牙伽羅等諸國的聯係,全部撤走了。”

    徐膽和野田敦對視一眼,微微地苦笑了起來。與少女接觸這兩天,二人心中一直存著一種萬一的希望,不敢主動詢問這方麵的事,但此時看來確係真實無疑了。過了一會,徐膽向野田敦伸出了兩根手指,野田敦看到後微微點了點頭。二人都不說話,但心裏很清楚,不管出了什麽樣的變故,人終究得活下去,對於兩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來說,想方設法活下去比為氣節而餓死重要得多。如果真的已被雷克薩丟棄,在找到回去的辦法之前,清安麗曾經許諾的那每人二百貫的俸祿能否兌現就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了。

    進入王府後,二人沒有見到清安麗。等了幾個小時,平修方才慢條斯理地出來見他們。縹緲門雖是數百年名門,但顯然這些年混得挺衰(大概跟趙信的事很有關係),初見他們時便穿著得非常寒酸。可現在跟上了大財主清安麗,穿著打扮一下子就豪華了起來,加上長久以來形成的名門氣質,看上去倒真是像模像樣的,使得衣衫襤褸的二人有些自慚形穢起來。平修淡淡地告訴二人清安麗正在夜叉城購物後,直截了當地奔向了主題:“趙信呢?”

    徐膽老老實實地說:“他死了。”

    平修冷冷地說:“告訴我詳細情景。”

    野田敦一五一十地把三人攜手對戰柚木的情形給平修講了一遍,隻是沒提趙信的過去真相。平修聽完後冷笑了幾聲,說:“證據呢?”

    野田敦瞠目結舌地說:“什麽證據?”

    平修大聲冷笑道:“首級!既然你們說他已經死了,就理應交出他的首級,或者帶我去他的埋葬處挖出屍首確認,否則我隻能認為是你們兩個與他串通一氣,偷偷放跑了他!”

    徐膽和野田敦對視一眼,都覺得這種話實在太荒謬了。徐膽站起身說:“我們並不知道你們有這種習俗,不曾割下他的腦袋。再說——他是與我們生死與共的朋友,就算我們知道,也絕對不會損毀他的遺體!”

    野田敦幫腔道:“沒錯,你這樣實在是太過分了!”

    平修見二人不讓步,又冷笑了幾聲說:“你們可知道洋人已經撤走了?”

    二人對視一眼,歎著氣點了點頭。平修傲然說:“所以你們現在已是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唯有繼續依附清安家。主公已延聘我為清安家的總大將,武門一切號令皆自我出,如果識相的話,你們最好合作一點。”

    “我倆這輩子也算見多識廣,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裏遊的,差不多什麽都認識。”徐膽隻覺得一股惡氣從腳底升到了腦門,於是翻了翻白眼,提高了嗓門:“可他媽的就是不太識相!”

    平修不怒反笑:“哼,恣意妄為與實力遠高於自己的神將較量,內傷深重還未察覺,反而氣焰囂張!待郡府禦醫來看過你們二人傷勢後,才能確定你們存下幾分力量。如果已是無用之人的話,隻怕轉眼就得痛哭著扯著主公的褲腿哀求收留了!”

    “我倆都是純潔少男,沒有扯女人的褲腰帶這種陋習。”野田敦硬梆梆地回嘴道:“你愛扯的話扯個夠吧,我們不會跟你搶。”

    與(自稱的)清安家武門第一人的交流便這樣不歡而散,二人下來後心情也頗為鬱悶。這兩天從柚木的驚嚇中恢複過來後,仔細打坐冥思內視之時,二人均發覺自己的氣息阻塞難行,似乎筋絡和天眼都在超負荷的戰鬥中受到了很大損傷,隻是心中懷著“慢慢就會恢複”的念頭,不敢細想罷了。平修既然如此之說,看來前景不妙。

    安平王府的禦醫來看過二人的病後,未發一言便走了,開的一些藥看起來也是不痛不氧隻能治療傷風感冒的那種。二人足足在安平王府閑坐了三天,方才等到了清安麗的大駕。她此時已全無落難逃亡時的狼狽模樣,又買了一身奢華的彩衣穿,臉上也重新塗滿了白粉,進入王府時看到二人在邊上,招呼也不打一聲便進去了。

    當天晚上,清安麗才在客房召見二人。她開口便問:“趙信真的死了?你們不要騙我。”

    野田敦點頭說:“的確是死了。”

    “那為什麽不肯帶平修他們去尋回他的屍首?這是他們縹緲門的事,何須你們兩個外人妄自插手?”清安麗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你們兩個也是無心之失,隻是不懂這裏的規矩濫講義氣而已。記住,義氣不是這麽講的,既然要出仕於公門,就少沾那些江湖習俗的東西。”

    野田敦不由勃然大怒,大聲叫道:“那該怎麽講,誰更強大更有利就對誰好,這就算義氣嗎?”

    “你太放肆了!”清安麗瞪了野田敦一眼:“你以為自己是什麽人,可以對我這樣說話?”

    野田敦被說得徹底急了,臉一下紅到了脖子根,也不顧徐膽在旁邊了,跳著腳說:“可是當日在憔郡山中,你是怎麽對我說的,你都忘記了?”

    “此一時,彼一時,你連這個基本道理也不懂?”清安麗悠然說:“事情沒有變,變的是你這個人而已。當時你是唯一有可能助我清安家振興家業的希望,但現在……而且因為靈牙伽羅的惡行太盛,夥同其作惡的雷克薩洋人已被天宮殿明檄驅逐。在這種情況下,招募一個洋人會有損家族的聲譽,所以對於你們二人的處置,我還得慎重考慮才行。”

    “可我是神將啊,我們都是!”野田敦把徐膽拉上了前:“他的表現你也看到了的,絕對不會比我差!”

    “安平王府的禦醫已經告訴了我探視的結果,你們的傷很重。”清安麗仰頭向著天花板說:“對付柚木,的確太勉強了。”

    聽到這句話後,野田敦的心不由一沉。既然清安麗這麽說,可見探病的結果非常不樂觀,甚至二人就此成為廢人的可能性很大,否則極度缺乏神將助陣的清安麗不會說得這麽決絕。他張了張口,用力辯解道:“可我們對付柚木是為了……”

    “夠了,胖子。”徐膽伸出手擋在野田敦麵前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對清安麗說:“既然已經不具備神將的力量,連洋槍都丟失了,那就什麽都不算了是嗎?”

    清安麗微微一笑說:“不至於那麽絕對。如果你們兩個能幫助我製造洋槍和訓練洋槍隊,我也可以考慮收你們為家臣。但是俸祿就不能比照當時按照神將標準定下的額度了,年俸四十貫,製成洋槍時額外增發獎金,你看如何?”

    徐膽搖頭說:“洋槍不是那麽容易製造的。精鐵礦、好的熔煉設備、熟練的工人和精密機床,缺一不可,我們做不到。”

    清安麗拖長了音調說:“那麽……”

    “雖然是洋人,可我們也是堂堂男子漢。既然毫無用處,也不會厚顏無恥地死乞白賴要求別人收留。”徐膽平靜地說:“既然如此,我們與你的同行之旅就此為止,今後的事我們自會想辦法。”

    說完之後,他便拉著憤怒不已的野田敦走了出去。野田敦惱怒得臉都變成了豬肝色,再三掙紮著要回去找清安麗的晦氣,給徐膽拚死方拉走了。好容易來到了遠處的走廊裏,徐膽才說:“平修藏在屏風後,我看到了他的襪子,還嗅到了鐵的氣味。”

    “什麽?”野田敦吃驚地瞪大了眼:“我的六識竟然退化得那麽厲害了,一點都沒察覺!”

    “的確是受了很重的傷,這沒辦法。而且你當時心很亂,所以沒有注意觀察。”徐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他們現在仍是寄宿於安平王府,不好隨便動刀傷人,所以才布下這種局誘我們自己動手。我們不交出趙信,又知道太多縹緲門的內幕,平修自然是處心積慮要除掉我們的,而清安麗……她得知禦醫的結論之後,也就同意了吧。”

    野田敦竭力搖晃了幾下腦袋,歎道:“大膽,我應該能想得到的,是我太衝動了沒有考慮。”

    “你應該比我先想到才對,你的心思一向比我慎密,不過,對於那個妖女,你也是動了感情的吧。”徐膽歎息著向前走了幾步:“所以說女人沒一個好東西,會使聰明人耳聾目盲,意亂神迷,甚至身敗名裂!”

    “那我們下麵怎麽辦,大膽?”野田敦苦著臉說:“今晚鬧崩的結果一傳出去,我們可就會被請出王府啦,三餐無著,怎麽辦?”

    “你就知道吃!不過三餐的確是很重要,讓我考慮一下。”徐膽認真考慮了好一陣,聳聳肩歎息道:“想不出好的辦法。”

    忽然野田敦撲上前來把徐膽向後猛地一扯,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大喝道:“什麽人!”

    一個嬌小的人影從走廊盡頭的黑暗中走了出來,一直向前走了幾步,暗淡的月光才照到她的身上,原來是進入王府後就再沒見過的藍衣少女。她微微一躬身說:“冒昧前來,打擾二位雅興了。”

    野田敦歪了歪鼻子,悶哼道:“哼,藏在那裏幹什麽?”

    藍衣少女平靜地說:“隻是微微打了個哈欠,已經在試圖竭力掩飾,不過還是被發現了,可見胖先生雖然身受重傷,但隻要心誌堅定,感覺還是很靈敏哪。”

    “小姑奶奶,不要叫我胖先生好不好?”野田敦見她不似有惡意,於是放下了戒備姿勢,苦著臉說:“我姓野田,很難發音嗎?”

    藍衣少女微微一笑說:“不,我隻是喜歡那麽叫而已。”

    野田敦頓時快窒息了:“你……”

    徐膽正沒好氣,詰問道:“偷聽我們說話很有趣?”

    藍衣少正色回答道:“其實是為了找兩位來的,不過來的時候兩位正很大聲地說女人的壞話,覺得不好出現就遠遠地站住了,倒不是刻意偷聽。”

    徐膽微微有些冒汗,隻得轉移了話題說:“請問有什麽事嗎?”

    “公主想邀請二位麵談,請問現在是否合適?”

    徐膽和野田敦又對視了一眼。二人進入王府後就沒什麽人理會,怎麽現在又有公主找上門來了?不過藍衣少女曾在長阪城救過二人,一路過來時又照顧得很是妥貼,二人對她都頗有好感,便跟著去了。在王府走廊中左轉右拐了好久之後,野田敦忽然開口說:“大膽,我忽然有點不妙的感覺。”

    “嗯,怎麽不妙?”

    “我總覺得我們可能跟這什麽公主有過什麽交情……但怎麽都記不起來了。”

    “哈哈,你不會說她就是清安麗送出去的那個小翠吧。”徐膽放聲大笑道:“最拙劣的作家才會寫出這種橋段,啊哈哈!”

    “呸,自己心裏也有鬼,否則才不會那麽笑,這分明是虛張聲勢掩飾心虛!”野田敦嘟囔道:“一定有問題,可問題出在哪裏呢?”

    不一會,藍衣少女帶二人來到了目的地。她幫二人拉開了大門後,謎底終於揭曉了。徐膽和野田敦一同大呼了起來:“啊,碎丫頭片子!”

    原來在幾個月前,在晦明城遭到靈牙伽羅軍偷襲的頭一天下午,二人在找吉岡大師看相之時,就曾遇到過一個姓安平的小公主,並且鬧得很不愉快。但因為虹呂未曾多加解釋,二人並不知道她是斯蘭西郡安平家的。而那之後就連續遭遇大事和險情,二人早已把這回事忘得精光,即使來到了斯蘭西郡也未曾記起曾經得罪過此地主人安平家的公主!二人閃念間回憶起此事後,不由頓時額頭汗水直冒。當時安平家那些悍婦持刀拔劍要砍要殺的情形曆曆在目,而此時二人已失去清安家的維護,安平家的這個小丫頭如想炮製二人,要蒸要煮,都隻不過是一念之差而已。別說二人此時因內傷而無法動用神力,就算是狀態最佳之時,又哪裏是能夠擊敗柚木的藍衣少女的對手?

    想到這裏,二人都焉了下去,倒是對麵坐著的那個小丫頭笑得挺陽光燦爛。過了好一會,徐膽給她笑得心裏發毛,大聲叫道:“笑什麽笑?今天算是栽到你手裏了,要打要殺一句話,別這麽折騰大老爺們!”

    “大老爺們?好熟悉的話,可是這裏的人都不會這麽說,真是懷念啊。”小公主站起身來,悠悠然在二人身邊轉了一圈,徐徐開口說:“放心,叫你們來不是要為難你們。真要為難你們的話,也用不著等到現在。清安家那些人一來我家就借了兩千貫買東西,難道現在你倆的人頭值得了兩千貫?”

    徐膽和野田敦再次對視了一眼,相對苦笑起來,這句問話的答案實在太明了不過了。但徐膽還是努力抬起頭來,一邊苦笑一邊說:“怎麽說我也是吉岡神相要求一萬貫相金的人是不是?”

    小公主一下子雀躍了起來,叫道:“哦,對了啊,那天你們竟然把我攆走了,沒讓我聽到最後的鑒定結果。竟然要一萬貫才看一個人,真是聞所未聞,嘖嘖。最後鑒定下來,吉岡大師說了什麽啊?”

    徐膽語氣堅定地說:“抱歉,這是唯一絕對不能對任何人說的。胖子,你明白吧?”

    野田敦用力點了點頭,大聲說:“嗯,大膽,我堅決挺你!就算有人用千萬的黃金、千億的美女來誘惑我,我也絕對不會向任何人透露!”

    小公主竟然一點追問到底的決心都沒有,見二人如此惺惺作態立即便放棄了,說:“算了吧,裝模作樣的,企圖自抬身價嗎?我可沒那個興趣。”

    野田敦問:“那你想幹什麽,小丫頭?”

    小公主立即臉一馬:“怎麽稱呼我呢?”

    徐膽的眼角餘光裏瞅到了屏風後還有兩個人影,想必都是當日那種武裝侍女,帶二人前來的藍衣少女還站在門外,正是個甕中捉鱉之勢。如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隻得按著野田敦一個叩拜到底,恭恭敬敬地說:“公主吉祥。”

    “這還差不多。”小公主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剛剛聽說你們被清安家開除了,又因為洋人全部撤退而回不了家,挺可憐的。本公主一向是個悲天憫人的好孩子,同情心過剩得一塌糊塗,所以決心雪中送炭,救你們一次。”

    二人都仰起頭來,張大口連聲感歎道:“哦哦哦?”

    “我還年幼,所以王府的政務和武門之事都不能幹涉,也不能收家臣,不過還是能想些變通的辦法把你們留下,多少有口飯吃。”小公主一臉嚴肅地說:“怎麽樣,向我效忠吧,我養活你們。”

    徐膽有些哭笑不得,聳聳肩說:“你明明知道我們兩個現在沒什麽用,招來幹什麽?”

    小公主站起身來走到了窗前,看著窗外說:“太無聊了,就算養兩個寵物吧。”

    兩頭寵物呆若木雞之時,小公主又繞著他倆轉了一圈,左看右看了一會,問:“你們會些什麽?總得有些理由才好向我父王請示。”

    野田敦率先醒悟過來,腦筋一轉下,想了想自己的各種技能與這個世界的最佳搭配後,中氣十足地說:“我會算帳!”

    小公主不以為然地考問了他兩句,又叫人拿了一部賬本過來當場測驗,發現野田敦當真會算術這門超高深學問。原來天界這個古代社會與人間世界的古代中國有極多類似之處,高等階層看不起數學、會計這些實用學問,算術上不了大雅之堂,除了商人學徒就隻有極少的數學家掌握,多數人是不算細帳的。野田敦以前就精通數學,而且還做過學校學生會的會計,因此不但流水帳、明細帳的計算歸總沒有問題,還會一些聞所未聞的期帳、印子錢、驢打滾等名目,心算速度又快又準。小公主見他算了一陣之後,當下裏刮目相看,很滿意地點頭說:“不錯不錯,想不到這麽胖乎乎的頭腦還蠻靈活,可惜字還認得太少,基本上是個文盲,明天你就到帳房去,好生學習文字,打打下手。那你……是叫徐膽吧,你會什麽?”

    徐膽在學習方麵倒沒野田敦那麽得心應手,論體育打架倒還不錯,可現在內傷很重,自然也不做多想。至於燒玻璃、煉鋼、製造tnt、改良水稻等穿越時代者必備的技能,說起來容易,要做起來卻並非毫無根基者可以想象。他悶頭想了一會,苦笑著攤手說:“公主,我的想法很多,但不知道能否對你有所幫助,想來想去,似乎你養著我也就是個吃白飯的。”

    “你既然搞不清楚自己可以幹什麽,那我來提醒提醒你如何?”小公主笑嘻嘻地說:“這是個亂世,但斯蘭地方卻波瀾不驚,隻能眼睜睜地瞅著高原下麵的諸大家族混戰,爭權奪利,然後向最後的勝利者上表臣服。這種套路實在太老,太無趣了,幫我把這世界攪個天翻地覆,讓無聊的生活從此無影無蹤吧!”

    徐膽苦笑道:“你這種年紀的小姑娘能有這種想法,真是夠了不起的。老實說,很久以來我就想這麽大幹一場發泄發泄了,不過那可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做到的事。公主如果有興趣,我就盡力試試看吧”

    小公主點了點頭,朗聲說:“那就這麽定了,野田敦到帳房任學徒,年俸十貫。”

    野田敦苦著臉說:“隻有十貫啊。”

    “那是我家府中給帳房學徒的身價,要想更多的話,努力工作,拚命識字,爭取當大掌櫃吧。”小公主說完又轉向徐膽,笑嘻嘻地說:“你的情況有一點不同。要知道,你現在承擔的差使是個虛無縹緲的構思,我父王可不會因為這種計劃給你任何職位和俸祿的,隻有從我的零花錢裏出。”

    如果真的讓安平王知道徐膽的任務是攪亂天下的話,恐怕立即就得將他綁到菜市口按謀逆罪斬首,而幕後的真正主使,他的寶貝女兒則肯定是被萬年豁免的。徐膽想到這裏,悠悠地歎了口氣:“反正要包夥食住宿,你就看著給好了。”

    “上次到天宮殿去的時候一路上花錢有些多,到年底為止我也沒多少零花錢了呢。”小公主麵露苦色地說:“反正今年也隻有兩個月了,少一點不打緊吧?明年我拿到零花錢後一定給你漲,漲幾倍都可以。”

    徐膽一聽這種話就知道年俸比較低,但明年可以漲幾倍的許諾還是比較有誘惑力的,於是低著頭說:“說吧說吧,我認了。”

    小公主笑逐顏開地從桌案上拿出了一紙契約:“好,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安平加代聘用洋人徐膽為槍術教師,年俸一貫,契約在此,馬上簽字畫押吧!”

    原來漲幾倍的承諾是在基數低得離譜的情況下作出的——但野田敦已答應在安平家做事,所以也沒別的選擇了。徐膽哭笑不得地在那張基本上看不懂的契約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很好,很好。”小公主滿意地收回了契約,沉吟了片刻說:“所有武士都有綽號,比如什麽西北蒼狼啊、出雲之熊什麽的,又俗氣又容易重複,還經常有人為了威風一點的名號打得頭破血流。我給你賜一個號吧,就叫‘一貫將軍’,這個綽號可真是舉世無雙,前所未有,絕對不會有人跟你爭搶的。”

    徐膽翻了翻白眼,他已經沒有力氣再為這種曆史記錄感到羞恥或者憤怒了。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覺,醒來之後發現身邊沒有邪惡公主,沒有清安妖女,更沒有到過天界的跡象,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南柯一夢而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