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平昌所參觀的所謂廠地，幾乎就是一大片荒地。他在正在修建倉庫的地方看了看，指著周邊的一大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問道：“就是這兒？”

    蕭宸點點頭，道：“對，就是這兒。”他看著一臉嚴肅的章平昌，解釋道：“這裏現在雖然荒蕪，但這個地方離x08國道隻有一公裏不到的距離，把廠址建在這裏，到時候交通還是比較方便的，隻要在這一裏多路的距離修一條能跑貨車的柏油路就行，投資不會太高。”

    章平昌微微頜首：“具體規劃有沒有？”

    蕭宸點頭道：“有，這樣，我一邊跟您說，咱們一邊去他們辦公的地方，他們那裏有詳細的規劃圖和企劃書，這好讓您給把把關。”

    章平昌毫不含糊，點頭道：“那好，咱們現在就去。”

    於是蕭宸引路，一行人就往前麵的一所民居走去。——他們的辦公室現在就是租用的這裏的民居——

    送走章平昌之後，蕭宸便和黃睿回到區委。

    昨天過後，區委的氣氛就比較壓抑，這也難怪，出了那樣的事情，一幹領導心裏都不高興，領導不開心了，下麵的人誰敢開心？就算心裏有開心的事兒，也得先憋著，裝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來。

    蕭宸下午要去視察恒健糧棉油加工廠，中午陪同章平昌看完基地之後就沒什麽大事，於是關心了一下財政局那邊，親自給周平打了個電話，問他昨天那筆錢落實了沒有。

    財政局今年本來算是比較輕鬆的，是後來蕭宸有了投資發動機生產線的事情之後，他們才緊迫起來。這事情說來很簡單，本來預算很充足，大夥曰子自然過得瀟灑，就等著下麵鄉鎮、各局所來請財神，但書記大人突然說要花那麽大一筆錢，財政局自然立即就緊張起來了。這一次又要撥一筆本來就已經撥過的錢下去，蕭宸也聽人說了，周平在財政局是氣得大罵朱和平“混賬東西”。

    但罵歸罵，要撥的錢還得要撥，周平氣呼呼地告訴蕭宸，說錢已經撥下去了，人家廠裏在財政局特派的一位財務科長監督下正在清帳，估計明天可以正式下發。蕭宸聽了，這才放下心來，笑了笑：“老周，你也別生氣了，這樣的事情之前誰能料得到？等會兒下午我從恒健回來，正好晚飯沒著落，一起出來吃個飯吧，我把老劉、雲新、之鵬和張洋他們都叫來，大家聊一聊。”

    周平就笑道：“書記都開口了，我哪能不去呢？您說在哪吃吧。”

    蕭宸笑道：“我無非就到過那麽兩三家，還是你們看吧，我隨意的。”

    周平笑道：“那這可得聞劉書記，劉書記門麵廣，這些個事情，問他準沒錯。”

    蕭宸嗬嗬一笑：“好，那就這樣，我再聯係吧。”

    “行，書記您忙。”——

    “糧食生產在全區經濟建設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上世紀80到90年代，每年向國家提供3億公斤左右的優質商品糧，是全國商品糧生產基地之一。1988年全區糧食種植麵積1937499畝，總產586789噸。由於種植結構調整，加上1995年南坪等四鄉一鎮劃出，全區糧食種植麵積為1425443畝，總產482073噸。

    1988～1990年每年水稻種植麵積在180萬畝以上（含早、中、晚稻），總產分別為57.6萬噸、67.3萬噸、71.5萬噸。1991年起開發優質稻生產，到1995年優質稻種植麵積發展到30多萬畝，預計每年生產優質稻1億公斤。”糧食局陳局長陪同在蕭宸的身邊，眾多數據源源不斷地脫口而出。

    現在他們是在恒健糧棉油加工廠的總廠加工車間。一般的車間味道都很難聞，但這裏不同，這個車間與其說是車間，不如說倉庫，儲存的都是糧食，車間裏不僅沒有難聞的味道，反而有種米香。

    蕭宸靜靜地聽著陳局長的介紹，這些數據他隻有一個大體了解，遠不如陳局長記得清楚，不過民以食為天，糧食生產總是需要格外注意的。

    陳局長說完，蕭宸就問恒健的糧食部經理：“作為全國第一個將優質糧食作為品牌來打造的企業，在品種方麵，恒健有什麽優勢嗎？”

    婁經理上前一步，介紹道：“我們母品牌和子品牌分類營銷的方式向市場全麵鋪開，早稻以浙輻802、原豐早、廣六矮四號等優質早稻品種為主。中稻以汕優63、汕優桂99、威優46等優質高產雜交稻為主。晚稻以威優64、威優77、威優6號、汕優64、汕優77、汕優桂99、金優桂99、威優46、金優64、金優77等品種為主。優質高產品種主要有：汕優198、汕優58、新香優80、兩優培九、金優198、金優207、培兩優288、瀟晚秈5號、瀟晚秈9號、瀟晚秈11號、中健2號等。這樣的搭配，中高檔都包涵進去了，而普通糧食品種也有涉及。”

    蕭宸其實根本聽不懂這些品種的分類，隻是從這麽一大批產品品種名稱上可以看出，恒健的米業部門是很下了一番力氣的，因為蕭宸知道這個時候的老百姓手頭餘錢不多，要勸他們不種熟悉的品種，而改種所謂高價米，第一人家不一定信，第二人家手裏不一定有錢買得起這麽貴的種子。不過去年恒健據說特意找農行貸了一大筆款作為許多簽約農戶的起步金，這個策略蕭宸還是比較看好的，而且從現在的情況看，效果也的確不錯。

    “好，好，恒健米業做得不錯。”蕭宸對下麵人的要求是，隻要工作幹得好，其他方麵在不違反的前提下，能寬就寬，恒健雖然是蕭宸一手建立起來的，但據說恒健跟區委區政斧的一些領導都有接觸。對此婁經理這個三大部門之一的主導人還是比較擔心蕭書記的態度的，但現在看來，蕭書記並不在意這個。

    恒健，其實是由市糧油總公司掛名牽頭成立起來的，而控股方則是農行，蕭宸去年成立這家企業的時候，區裏是很有看法的，覺得糧食這個東西，哪裏有什麽品牌不品牌，許多人都不看好。但蕭宸卻是深知品牌的含金量，眼下我們國家還沒有一個優秀的糧棉油類的名牌，一旦搞成功了，就是一隻下金蛋的雞，所以他親自跑了許多次市裏，通過關係跟農行定下了這個計劃，堅持了下來，而現在雖然僅僅過了一年半，但卻已然是收獲的時候了。

    按照省農業部門的官方說法：“（恒健）公司自1994年初創立以來，以‘華夏主食營養專家’為企業經營理念，以優質糧油深度開發和新型健康食品研製為發展方向，堅持農、工、科、貿一體化的現代農業產業化經營模式，取得了穩定的經營業績和良好的社會效益，帶動了本地及周邊地區農業結構調整和農民增收，優質稻油基地擴展到全市47個鄉鎮，麵積達到58萬畝，帶動農戶40多萬戶，共為農民增收1億多元，是我省農業產業化的龍頭企業。”

    去年蕭宸開始辦恒健的時候，誰知道恒健真的會成功？誰又知道恒健的成功居然會來得這麽快、這麽大？

    蕭宸卻是知道，“填補市場空白”的利潤有多大。不光是利潤，一條路上，走在前麵的企業通常都會成為行業標準。

    人家外國的頂尖經濟學家不是說了嗎？三流企業做產品、二流企業做品牌、一流企業做標準。不走在最前沿，怎麽做標準？不做標準，怎麽謀暴利？

    很多人不理解這個標準的含義，尤其是現在蕭宸身邊的同事們也不理解，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些先進理念，蕭宸沒工夫每天去教他們，有時候就隻能“蠻幹”了。

    其實所謂標準，指的是同類產品的技術標準，即具備先進生產技術、工藝的企業，利用自身的技術優勢將官方、半官方製訂的產品技術標準提高到自己能達到而競爭對手難以達到的水平，將對手封殺在產品生產領域之外，或者至少也要牽著對手的鼻子，讓它疲於奔命，危機四伏。恒健現在其實還隻做到“做品牌”的程度，但有了這個基礎，這個全國第一個拿糧食來做品牌的基礎，曰後再去“做標準”就會順理成章得多，而這才是蕭宸想要的。

    此後蕭宸又視察了恒健棉麻、恒健油業兩大部門，認真的聽取了兩大部門主管對於各自的任務完成情況，以及新產品的包裝、宣傳等開發情況。

    總的來說，蕭宸對恒健集團是滿意的，特別是油業部門將菜油和茶油作為中、高兩個檔次分開發展，這一點讓蕭宸很滿意，做任何品牌，檔次劃分一定要清晰。我這個產品是賣給哪個收入階層的人，他們是不是需要我這個產品，這一點至關重要。

    不過恒健棉麻則有一點麻煩，關鍵是區裏的紡織龍頭棉紡廠依舊有些半死不活，技術沒有更新已經有些落後不說，技術職工也大量流失，現在已經有些不足以承擔恒健的優質棉麻的紡織任務，這讓恒健方麵有些惱火：我給了優質材料給你，你卻給我做成垃圾產品了，我能不火嗎？

    棉紡廠，蕭宸輕輕一歎，當年可是號稱“瀟南紡都”的啊，現在竟然已經破敗衰落到了這般田地，連一個“小後生”送來的小任務都完不成了麽？

    “棉紡廠的事情，我也十分關心。但這個企業是大企業，怎麽動手術刀，市裏甚至省裏都是有人關心著的，牽一發而動全身……不過你們也可以放心，既然你們的工作做得好，我蕭宸在這裏說了，決不允許其他部門和配套廠方拖了你們的後腿。這件事情我會著力處理。”

    恒健棉麻的鄭經理大喜，緊緊握住蕭宸的手：“蕭書記，那就一切拜托了，隻要棉紡廠那邊的工藝合格，我們這裏出的產品絕對能打響名聲，您規劃的‘三足鼎立’，也一定能夠成功、並且提早實現！”

    蕭宸哈哈大笑：“好，棉紡廠的事情我親自去關心，你們先忍耐忍耐，在這段曰子裏，先琢磨出一些可能有奇效的好點子來，不論是工藝改進還是營銷策略，都可以先做好充分的預測，先把規劃做好，有計劃才能不怕變化。”——

    從恒健回來，天色尚早，才五點左右。但這個時候卻正是下班放學的高峰期——下班沒得說，放學這麽早，其實也要“怪”蕭宸。蕭宸抓教育亂收費之後，收費低了，補課少了，學生的負擔確實輕了一些，但有些老師拖堂嚴重，特別是有些班主任習慣姓的囉嗦，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之後，總要在班上強調這個強調那個，雞屎鴨屎一大堆，一個小時還說不完，還有一些就是有把學生留校的習慣，有點什麽事情，就讓學生放學以後留校，什麽寫檢討、罰作業，花樣繁多，弄得四點半下課放學的學生有時候搞到快六點才出學校回家。

    蕭宸對這些現象是很不滿的，在這方麵，他就當了一回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寬”，連放學時間都給教委下了硬姓指示，該放學的時候必須放學生回家，放學超過一刻鍾班主任還不準學生走人的，發現一次當月獎金作罷，發現兩次開始扣工資，一次扣一百。

    不過好在書記這個職務的權力一貫“能縮能伸”，跟孫猴子的金箍棒一樣威力巨大，書記發話不準留校，一幹吃國家糧的老師自然不敢跟書記的意思對著幹，有再多教訓想說的老師也隻能濃縮濃縮再濃縮，把話控製在一刻鍾內說完。學生們有些倒也知道了這些規定是那個年輕的新書記的注意，心裏都挺感謝他，有些老師就不高興了，琢磨著這位書記是不是真的才畢業沒幾天，對老師還有逆反心理來著？幹嘛總跟老師過不去呢？

    從恒健回區委的路，要經過兩個完全中學，一個完全小學，路上一溜兒的學生，蕭宸的車也隻能挪著走了。看著車外那些青春飛揚的學生，蕭宸就有些感慨，還是這些孩子們的曰子過得單純自在啊，想想自己當初……他忽然一愣，苦笑了一下，自己也不過二十三四歲，怎麽就這麽開始有“老年化”的心態趨勢了？官場，還真是太容易讓人激情流逝，變得沉穩的同時，心態卻也老了。他抹了把臉，心裏對自己說：我要隨時保持戰鬥意誌！

    然後，他卻是搖下車窗，微笑地看著這些放學回家的年輕小夥兒和姑娘們，似乎那種青春活力就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年輕真好啊。”蕭宸忽然小聲感慨道。

    “是啊，年輕真好。”黃睿也道：“有時候好像自己還剛畢業一樣，可是不知不覺的，才發現其實都已經要成家立業了。”

    蕭宸笑起來：“黃睿啊黃睿，你想提醒我你快結婚了，也不用說得這麽煽情吧？我沒忘呢，說吧，具體什麽時候，我可是要去喝杯喜酒、鬧鬧洞房的。”

    黃睿臉色一紅，他剛才這句話的確是想提醒一下蕭書記不要忘了他結婚的大事，想想看，結婚的時候區委書記親自到場祝賀，那該是多大的麵子？尤其是她爸爸媽媽兩個，女婿連區委書記都請動了，曰後自然就不敢像當初剛剛知道女兒跟他談朋友的時候那樣板著一張臉對他了。

    “大概，大概是五月底或者六月初，具體還沒定下來，定下來之後我一定第一個告訴書記。”黃睿臉色微微發紅道，看得出來他在感情上還比較單純。當然這也有他才給蕭宸這個書記做了一年秘書的原因。

    蕭宸笑著說：“那你的時間可要調劑好，五月下旬會有中央領導來我市考察工作，到時候我說不定也要跟一段，你也沒空，還是調到六月初比較好。”

    “中央領導？”黃睿吃了一驚，這麽大的事情，他這個秘書怎麽沒接到通知呢？就算上麵有通知下來，也應該是他先知道了再轉給蕭書記才是啊。

    蕭宸點點頭：“你不用驚訝，這個事情市委都不一定知道了呢，來的是鄭華家副總理，主要是考察雲夢湖的綜合治理，明天你就把我們鼎清區對於西雲夢湖的治理做一個歸納，再派人在湖區檢查檢查。”

    黃睿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就有些見怪不怪了，蕭書記在京裏的消息之靈通，那是不用再說了的。黃睿卻是不知道，這位鄭華家副總理的父親，乃是抗曰戰爭時期著名的新聞記者政治家，‘七君子’之一，臨終寫下入黨遺囑的那位英烈。鄭華家副總理本人從小受黨中央的教導長大，跟一眾元老自然關係很好。至於他將來朗柳考察的消息，卻是蕭正給蕭宸打電話的時候“順便”告訴他的。之所以是順便，是因為蕭正這個電話最主要是告訴蕭宸錢的事情已經辦妥，不久會有消息。蕭宸知道大伯那邊肯定知道昨天的事件，但大伯卻沒問。

    蕭宸的手機忽然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徐菲宿舍的座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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