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電話，徐菲的聲音傳來出來，清脆悅耳：“事情辦妥了呢，你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飯？”

    蕭宸知道她說的事情是指市委要把昨天的事情捂蓋子的事，至於晚上，蕭宸也明白她的意思，她定然是怕自己心情不好，想陪自己散心了。

    “晚上要和劉書記他們吃飯，要不這樣，市裏老幹局裏麵有家海鮮城新開張沒多久，我待會兒留點肚子，我們晚上去那裏吃宵夜好了。”蕭宸嗬嗬笑道。

    徐菲就猶豫了一下：“你有事那就算了吧。”

    蕭宸笑道：“沒事的，就這麽說定了，晚上我打電話叫你，好吧？”

    “嗯。”徐菲應了。

    掛了電話，蕭宸看了看天色，時間尚早，他心中一動，便道：“老韓，在城裏隨便轉轉，往那些角落裏轉，我看看衛生。”

    老韓立刻應了一聲，黃睿在旁邊接口道：“其實最近衛生還是抓得比較緊的。”

    蕭宸嗯了一聲。

    老韓則說道：“環保局倒是搞得很了，市民的素質還沒上來，亂丟亂扔的人還是很多的。”

    蕭宸輕輕歎了口氣：“這個事情，治標的辦法，固然是要大力宣傳、加大環衛投入、對不衛生不文明的行為狠抓一下，但是活動一過就會恢複原樣。市民素質，最治本的辦法，還得從教育抓起，從孩子們抓起。”——

    蕭宸來到劉文軍說的那家店的時候，已經六點出頭了，不過現在這五月的天，這個時候也還很亮。

    劉文軍等人已經先到了，這似乎是體製內的一個傳統，就是除非大家一起來，否則的話，官越小的人，必須到得越早，反過來說也一樣，通常情況下級別或者職務最高的那個人，你也要注意，不要去得太早了，要不然人家也不好做人。所以蕭宸晃悠到這個時候來，其實也算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如同往常一樣，兩個包廂，領導一間，秘書和司機們一間。

    這家店是家野味店，蕭宸其實真沒琢磨過劉文軍選這家店的原因，實際上劉文軍當然不是隨便挑的，他是知道上次遠東出事的時候蕭宸在皮望業的安排下在遠東吃了一餐野味，據說蕭宸比較喜歡。

    領導的愛好就是下屬的愛好，劉文軍是相信蕭宸曰後肯定前途無量的，所以他雖然已經成了副書記，但對蕭宸的心思卻也是很花心思琢磨的。

    劉文軍等人在外麵休息，見蕭宸進了店，就一起站起來迎了一下，老板也看出來蕭宸是這裏身份最高的，連忙跑過來招呼，蕭宸就問了一下老板：“有些什麽野味？什麽價碼？”

    老板可能知道蕭宸等人都是有身份的人，雖然蕭宸比較出乎他的意外的問了價格，但他還是客客氣氣道：“野豬肉60元一盤，黃羊肉70元一盤，鹿肉80元一盤，獾肉60元一盤，野兔60元一隻；還有普通土雞40元一份，山雞60元一份。這得看各位吃啥了。”

    蕭宸點點頭，沒說多話，跟著老板往天井後麵的包間裏走。說起來這個野味店的地址是有點偏僻的，這個店麵也不是什麽富麗堂皇的樣子，從外麵看是很平實的模樣，甚至沒有掛野味店的招牌，寫的是幾年之後才開始風行起來的“山村農家樂”。

    天井後麵一個池塘邊的菜地中間放著一排鐵籠子，裏麵有幾隻斑鳩。“老板，給燉鍋斑鳩。”三個男子從外麵的豐田車上一下來就喊，感覺像是這裏的常客。蕭宸沒有回頭，但聽見老板娘跟在後麵介紹：“一隻斑鳩頂過10隻雞，斑鳩是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都是熟人經常來的，給湯燉好點啥都有了，三隻一鍋才100元錢。”

    其實蕭宸又哪裏真是有多在意吃什麽了，上次在遠東，不過是逢場作戲。當然，他也不是說那野味不好吃，隻是他對吃並沒有太多講究而已。真說吃，他還怕吃不到麽？他又會不知道怎麽吃才舒服麽？

    就說野味，春秋季應以吃中姓為主：如蠍子、麅子、林蛙、雪蛤、天鵝、鱷魚、梅花鹿、駝峰、野豬、雪豬、香豬、瀝豬、狐狸、貂、貉子、竹鼠、、鴕鳥、孔雀、大雁、黑豚、竹蟲、蝗蟲、金蟬、爬沙蟲、野兔、野貓、鷓鴣、野鴨、野雞類等。

    夏季要吃涼姓為主：如鱷魚、林蛙、雪蛤、蠍子、天鵝、麅子、野豬、雪豬、駝掌、駝峰、豪豬、香豬、竹鼠、鴕鳥、孔雀、大雁、黑豚、泥豬、貉子、竹蟲、蝗蟲、金蟬、斑鳩、鷓鴣、野兔、野鴨、雞類等。

    而冬季則應該吃溫姓：如梅花鹿、馬鹿、犛牛、黃牛、驢、羊、狗、麅子、蠍子、林蛙、雪蛤、鱷魚、天鵝、駝掌、駝峰、鴕鳥、鴯鶓、孔雀、黒鶩、黑雞、飛龍、麂子、果子狸、香籠子、雪豬、竹鼠、香豬、竹溜、黑豚、竹蟲、蝗蟲、金蟬、爬沙蟲、螞蟻、野貓、野兔、雪兔、斑鳩、鷓鴣、野鴨、竹雞、雞類。（注：這段介紹不算字數，我明天找個時間會多出來，今天時間不夠了。）眾人笑著說著在裏麵坐好，劉文軍提議喝酒，說帶了五糧液，不過蕭宸卻笑著拒絕了，說晚上還有事，就不喝了。他一不喝，劉文軍他們也就隻喝了一點點，意思了一下而已。

    席間大家都很少談公事，特別是昨天發生的事情，更是沒有人提起，蕭宸也沒提，隻是很輕鬆的吃完飯，然後跟他們閑聊了一會兒，就打算告辭。

    這一來大家都沒明白蕭宸的意思，在眾人看來，李雲新是蕭宸最親信的親信，這個時候大家都不明白蕭宸的意思，就應該由他來問了。

    但李雲新這時候也不好直接問今天蕭宸喊他們出來吃飯的意思，隻能用疑惑的眼神看了蕭宸一眼。

    蕭宸心裏微微歎氣，他們還真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其實自己不過是表現出對昨天的事情並不在意，而且今天楊書記和章市長的召見也沒有大事而已。

    他淡淡一笑：“大家慢慢玩，我先去了。”

    蕭宸走後，劉文軍看了李雲新一眼，沉吟道：“蕭書記這意思究竟是……？”

    “書記的意思就是沒事。”李雲新倒是明白過來了。

    劉文軍等人看了李雲新一眼，都笑起來，鄭之鵬點頭道：“沒事就好啊……書記沒事，我們也就安心了。”

    李雲新笑道：“這事雖然說起來不大好聽，但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兒，主要是處置得宜，沒有釀成什麽禍事，影響也沒有擴散開來。再說，書記的功勞也是擺在那裏的，之鵬，去年gdp漲多少，我沒注意，統計局怎麽說的？”

    鄭之鵬一聽這個，很是興奮，道：“很驚人的成績，13.7%，全省第一。特別是工業增長，據說趙副市長很開心。”趙副市長是主管工業的副市長，鼎清區工業產值幾乎是翻了個對翻，他不高興才怪了。

    劉文軍笑道：“我這也算是多虧了書記帶了好路，現在我的工作可算是好做了。”

    眾人都笑，林成南雖然沒說話，但心裏卻知道，跟著蕭宸就是痛快，自己這個組織部長其實在很大程度上比現在的黨務副書記孟炎說話還管用，為什麽，還不是因為自己腦袋頂上有老大一個蕭字？

    蕭宸跟孟炎的關係，雖然談不上差，不過也談不上親密，就是不冷不熱的樣子，孟炎雖然在大事上跟了張區長的意思，但他實際上還是維持了很大的自主權的，至少在常委會上說話就很少正麵跟蕭書記衝突矛盾，即便要站在張區長的立場上說話，說出來的話都十分客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不光是態度溫和，而是立場都比較偏中姓了——

    蕭宸沒有開他那輛很多人認識的黑色桑塔納出來，而是借用了區委辦的一輛車，不過也是桑塔納，而且也是黑色，就車牌不同而已。這個時候的車選擇餘地比較小，公務用車選擇餘地更小，桑塔納和捷達以上的車，放在區委這個級別，一般都屬於超標的。

    蕭宸的車沒有開往區委宣傳部宿舍，卻是去了旁邊的一家小賣部，徐菲說了在這裏等他。

    桑塔納在小賣部外麵一停車，徐菲就已經從裏麵走了出來。她今天的打扮很平常，但也特別清新，淺藍泛白的牛仔褲，白色的t恤，就像她整個人的氣質一樣。

    蕭宸等她一上車，就笑道：“等了很久了？”

    徐菲搖頭道：“沒呢。”

    蕭宸就笑：“我才剛吃飯，我們先去兜兜風？”

    徐菲嘻嘻一笑：“你也知道浪漫一下了？”

    蕭宸一怔，然後無奈地搖搖頭，看來自己在她心目中已經是一個很嚴肅的形象了，連兜風都這麽驚訝？

    徐菲卻又皺了皺眉，道：“我怎麽覺得咱們倆見麵好像地下黨接頭似的？”

    蕭宸哈哈一笑，發動汽車，一邊往市區走，一邊笑道：“咱們黨算起來也是從地下黨發家的嘛，地下黨有什麽不好？”

    徐菲卻是瞪了他一眼：“你就是想我一直像個地下黨一樣是吧？”

    蕭宸隻好苦笑，這事兒好像也不能全怪我吧。

    徐菲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輕輕哼了一聲：“地下黨就地下黨，地下黨不也是黨麽？黨中央總是承認的，對吧？”

    蕭宸隻好點頭：“黨中央當然承認，不光承認地下黨的黨員地位，還認為她有大功於黨，是黨的英雄。”

    徐菲嘻嘻一笑：“英雄我可不當，一不小心英雄就變成烈士了，那多不劃算啊，我還沒等到咱們黨取得全國勝利呢。”

    蕭宸看了她一眼：“你想要什麽‘全國勝利’？哪方麵的？”

    徐菲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樣，想了想道：“這個呀，我想想看……嗯，要不，等你做了主席吧？”

    蕭宸苦笑道：“這個事情我可不敢答應你，主席，那是說著玩的麽？要不然我明天成立一個‘十城聯創’督導會，我任主席……”

    徐菲就白了他一眼，嘟嘴道：“不會吧，我的黨中央就是這樣一個沒有雄心壯誌的人呀？那可不行，我就要全國勝利呢。”

    蕭宸又隻好苦笑。

    徐菲卻嘻嘻一笑，好像憧憬，又好像開玩笑一樣：“蕭宸，你說，要是你做了主席，我這個地下黨豈不是更沒有見光的一天了？那你還不高興啊？”

    蕭宸無奈道：“我有那麽自私麽？我倒是恨不得你們能見光才好呢。”

    徐菲坐直身子，耳朵也一下子豎起來：“我們？”

    蕭宸幹咳一聲，不知道怎麽說好。

    徐菲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我就知道。”然後不甘心地問道：“在我之前還是在我之後的？”

    蕭宸撓了撓頭：“在你之前。”

    徐菲臉色放鬆了一點，似笑非笑地道：“還好，你就算要喜新厭舊，我暫時也還是這個‘新’的，唉，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失寵哦。”

    蕭宸伸手在她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道：“什麽時候學得這麽貧嘴了？”

    徐菲好像很吃痛地抱著頭，大聲反駁：“我怎麽就是貧嘴了？”

    蕭宸有些無語，就沒說話。徐菲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怎麽不罵我？”

    蕭宸一愣：“我罵你做什麽？”

    徐菲立即有些泄氣：“這你都不罵我？”

    蕭宸更奇怪了：“徐菲，你不是發燒了吧？腦子迷糊了還是怎麽？好好的怎麽希望我罵你？”

    徐菲忽然又坐直起來，看著蕭宸，正色道：“你心裏不痛快的時候不要總是憋著，罵一罵，發泄一下，就痛快了。一直憋著，憋多了會有心理疾病的。”

    蕭宸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又敲了她一下：“你才有心理疾病呢，你的黨中央好得很，英明神武，一貫正確，哪會有什麽心理疾病？我要是心理素質這麽差了，還配做你的黨中央嗎？”

    徐菲有些懷疑地看了看他，問道：“真的沒有不痛快？”

    蕭宸就有些無奈，這關心倒是關心了，可是……“一點小事，昨天就已經處理妥當了，今天楊書記也隻是問問處理得怎麽樣，又沒批評我，我幹嘛不痛快啊我？”

    徐菲奇道：“楊書記都沒批評你？我今天在市委的時候，宣傳部裏可是為這事兒忙乎了好一陣，周部長親自打了好幾個電話，就是專門交代這個事情的呢，有些報紙還不大聽話，說什麽應該適度見光呢。”

    蕭宸卻是笑了笑：“其實我倒是覺得，是應該見光的。沒什麽大不了。”

    徐菲更驚訝了：“沒什麽大不了？這種事情傳出去，會對你造成很不好的影響的。”

    蕭宸搖搖頭：“第一，群眾有知情權，他們應該知道這件事情的發生。第二，事情發生了，不見得就不能見人，我蕭宸和我領導下的班子是一個什麽樣的班子，上級領導可以評議，但也應該讓群眾來評議，也許領導覺得好，但群眾覺得不好呢？或者領導覺得不好，但群眾覺得好呢？要綜合考慮。第三，我不覺得我在這件事情中扮演了什麽不光彩的角色，我捫心自問，可以俯仰無愧，當然，既然出了這種事，那表示我的工作中的確存在著缺失，我應該自我檢討，以便下次不會再出現這樣的失誤，但是我們一個領導或者說領導班子，不是說出了一件失誤就變成了老鼠屎，就不能用了。也不是說沒出事的班子就真的都是好班子，這裏麵的好壞，其實我們自己說是沒用的，老百姓心裏自然有一本賬……我蕭宸，不怕老百姓查我的帳。”

    徐菲愣了一愣，過了幾秒之後，才忽然噗嗤一笑：“你要不是我們的區委書記，我還真要以為你是我大學時代的那些同學呢。”

    蕭宸卻很嚴肅地道：“不錯，大學時代的同學就是這樣，其實那個時代，他們的知識程度已經夠了，但是所謂的社會閱曆還沒有多少，這個時候的人，說話是最真實、最上進的。出了社會之後，那些所謂的社會閱曆越來越多，人也變得越來越圓滑，所謂外圓內方，那隻是說說，外圓內方是什麽？是銅錢。可惜，和光同塵，偏偏成了我們這個時代的主流。”

    徐菲看著一臉誠懇的蕭宸，怔了一怔，過了一下，輕歎道：“是啊，和光同塵，外圓內方……蕭宸，我覺得，你雖然平時很冷靜，但你心裏其實是個憤青，對不對？”

    蕭宸嗬嗬一笑：“憤青好啊，[***]就是憤青起家的，我這是本色。”

    徐菲白了他一眼，問道：“可是他們說無毒不丈夫啊，你心裏這麽想，萬一哪一天做事情過了頭，被人家抓住小辮子不放，可怎麽辦？”

    蕭宸笑而不答，卻轉移了話題，道：“無毒不丈夫這句話，其實是說錯了的。”

    徐菲一愣：“什麽說錯了的？”

    “這句話是以訛傳訛。”蕭宸解釋道：“原本這句話說得是，無‘度’不丈夫，全句是量小非君子，無度不丈夫。意思隻是說人要大度，沒有什麽毒不毒的說法，後來不知道怎麽，就一直以訛傳訛出來了。”

    徐菲哦了一聲，笑道：“蕭老師，你懂得真多呀。”

    蕭宸見她又開始取笑自己，不禁搖了搖頭，一抬頭，卻是一愣，前麵……那是燕微雨？

    （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