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哀莫與格裏菲利

    格裏菲利似乎早有所料，尤金拏雖然悟性不如耶利亞，但是從腥牙半島的地底開始，格裏菲利就告知她靈魂與神力之間的秘密，按照她對力量執著追求的本性，再加上遠超其他人的刻苦修煉，如果到現在還長不出第三對羽翼，那真是出古怪了。

    當然，格裏菲利心裏有數，尤金拏目前的實力根本就不是阿姆口中那個什麽六翼昇光大人的對手，按照奈何的說法，一顆種子蘊含的神力，通過與靈魂的融匯，最多能擁有二對羽翼，如果想擁有三對羽翼，就隻有領悟屬於自己的規則之力了。而尤金拏明顯與規則之力相去萬裏，她的那對金邊羽翼，屬於奈何賜予她的。

    “阿姆大人，在合適的時間作出合適選擇，更能讓人感受到你的真誠，如果把選擇放在瓜熟蒂落之後，那個時候的待遇就不一樣了！”格裏菲利抓緊時間魅惑道。

    “格裏大人，我的誠意已經表述了很透徹了，倒是您的決心下了沒有？”阿姆又扯回了‘屠神’這個老話題上。

    事實上格裏菲利這段時間閉關修煉，說是讓奈何逼的，不如說是怕了阿姆每天來跟他嘮叨一邊屠神的事情才閉門修煉的，縱然格裏菲利其實心中已經有了屠神的打算，但是現在拉扯著這麽大一幫子人，他跟奈何都可以冒險，但是他不能帶著其他人冒險，他必須有一個比較成熟的計劃，比如首先，他必須弄清楚怎樣才能殺死一個神。奈何是厄運女神不是殺神的裁決之神，她擅長是怎麽操縱靈魂，給人帶來厄難，而不是像傳說中的裁決之神那樣，可以直接湮滅諸神神識的存在。

    所以說，麵對神靈，奈何可以說毫無辦法，盡管她對於屠了蛛後羅絲表達了非常熱衷的興趣。別的格裏菲利可以由著她亂來，但是麵對神靈不行。卓爾祭祀施展的神術已經很好說明了，蛛後羅絲已經成長到了一個很高的階段，而且她本身作為一個邪惡的神明，並不忌憚奈何，不是像智慧之主雅典娜那種目前還很孱弱的存在，可以被奈何掛著往日的名號威脅的。

    阿姆見格裏菲利還在猶豫，拉著他走到門外單獨說道：“我再多說一句，一個神明要想在這個世界生存，沒有勢力擁護是跟本生存不下去的，不管是獸神還是蛛後羅絲，她們都擁有自己龐大的信徒，奇跡時代的隕落告訴我們，一個神明哪怕再強大，麵對如同螻蟻般存在世人和生靈圍攻，也有神力耗盡的一刻，我想說的是，既然阻止不了諸神蘇醒，那麽，作為最早蘇醒的神明，你們應該抓住機會擁有一個良好的開端，這個開端就是擁有一個固定的勢力來擁護她。”

    格裏菲利知道阿姆說的是實話，可是奈何她要做人而不是神，如果占據地盤收攏信徒，那就違背了奈何的初衷。格裏菲利最近一直在思考，解決了弑神之手後他們看似前路一片坦途，其實更大的危機在後麵等著他們，因為神明已經接二連三的蘇醒了，一旦神明成長起來，奈何這個厄運之主必將是被最先扼殺的對象，任何神明都不會喜歡厄運光臨自己的國度，這是肯定的。如果沒有勢力，就靠他們幾個在以後根本無法維護奈何的周全。

    該怎麽辦？格裏菲利一直在思考，或者說，他心中的那個野心太大，他想都不敢想。

    阿姆再一次遺憾的走了，格裏菲利剛準備進門，突然抬頭警惕的看了看右邊空無一人的街道一眼，然後立刻衝到了後院抱起提爐，八朵陰炎幻成的曼陀羅花出現在他的腰際，加速旋轉後，來不及跟其他人打招呼就衝天而去。

    格裏菲利利用陰炎飛翔的事，還是第一次呈現在其他人的麵前，這簡直是超出了眾人的認知，靠那八朵花就可以飛行?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但是顯然，現在不是關心格裏菲利飛行秘密的時候，耶利亞最先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眾人你看我我看她，最後目光統一的落到了奈何身上。

    “大概…是弑神之手的人來了！”奈何說道。

    “啊，那我們要不要跟去？”耶利亞急得團團轉，偏偏她的實力沒有恢複，跟過去完全就是一負擔。

    奈何搖了搖頭，不是她不想去，而是來的那個人她不想見。

    是的，就像奈何意料的那樣，來的是哀莫。

    雨雪雖然停了，但是天依然沒有放晴。厚重烏雲翻滾著彌漫整個蒼穹，並逐漸低垂壓住了罪塵周圍火山群的山頭，似乎在昭示著下一輪風暴的來臨。

    哀莫站在東南群山之巔，上半身被如青煙般的烏雲籠罩著，一身寬大的黑袍在勁風中，像是被千斤巨力拉扯般，筆直的向南飄起，卻，沒有鼓蕩起落，也沒有咧咧的響聲。

    他露在黑袍外麵岔白的手骨上密布黃色和黑色的斑礫，再不複先前那如水晶般透徹滑膩，臉上的那副金色的麵具已經不知去向，蒼白的頭骨上滿是風化的痕跡，眼中的靈魂之火，雖然依舊如寶石般瑰麗，卻不再凝實，如一團紫色雲彩，在空曠的眼窩中飄蕩…

    唯一不變的，是他依然喜歡站在山巔篤定的望著山下，卻…少了那種俯視蒼生睥睨天下的氣勢，是的，一身風化的骨骸勉強拚湊起身軀的哀莫，雖然在滾滾烏雲和咧咧疾風中依然巋然不動，但是在飛尋而來的格裏菲利眼裏，那是一種人到末路的無盡淒涼。

    “你竟然這麽快領悟了‘規則之力’？”哀莫轉過身軀最先開口，他金屬的摩擦聲不是屬於廖莎那種尖銳刺耳的，而是充滿了蒼桑的味道，像是從那遙遠的萬年前，曆經了萬年歲月才傳來。

    格裏菲利抱著提爐在哀莫旁邊的一個山頭落下，雖然這點距離對一個巫妖王來說根本就不是距離，但是他覺得離遠一點才能找到一點安全感。

    “規則之力？”格裏菲利詫異道，故意說道：“可是這是我利用科學的規則領悟的啊！”

    “科學？”哀莫微微一愣，似乎又陷入了遙遠的回憶，良久才緩緩道，“在距今一萬六千多年前，侏儒一族宣布他們在奧術的基礎上，發現一種全新的力量，他們稱之為科學，然後他們利用科學與奧術結合，造出了巨大的飛行怪獸和魔金傀儡，強大的殺傷力連諸神都忌憚，因為這些東西根本沒有靈魂，特別是魔金傀儡，在一個身體孱弱的侏儒操縱下，那是扛著禁咒連規則都約束不了的存在！”

    格裏菲力一聽哀莫說那些東西沒有靈魂，差點笑了出來，那些東西不就是機械嗎，如果連機械都有靈魂那還真是稀奇了。

    “後來呢？”格裏菲利緊繃的心弦不自不覺放鬆，好奇的問道。

    “後來一些實力強大的凡人勾結侏儒一族，拋棄了信仰建立了一個全新的王朝，他們稱之為機械文明，然後，你知道，在奇跡時代神權是不容褻瀆的，在諸神的聯手圍剿下，曾經鼎盛一時的侏儒一族，凋零到今天這個地步。”

    格裏菲利有點失望，原來飛機大炮加機器人還是沒打贏神明。

    哀莫突然怔怔的看著格裏菲利，他眼窩中微微飄蕩的靈魂之火，瞬間化作兩個急速旋轉的漩渦，似乎要把格裏菲利吞噬進去。格裏菲利心中一涼，趕緊避開了他的雙眼，這種感覺就好像他麵對死靈聖魔導師枯魂時，全身上下被看穿的感覺。

    “聽擎紦說，本莎芭竟然把神識分給你一半，沒想到是真的！”似乎就在一瞬間，哀莫雙眼中靈魂之火又恢複了平靜！

    “擎紦？”格裏菲利一愣，想必就是那個在腥牙半島被他用石化之光石化了靈魂的巫妖吧，隻是他怎麽還有命逃回去，就不是格裏菲利知道的了。

    “我重新給本莎芭取了個名字，叫奈何，她說不要再做一個傲慢不屑的神，而要做一個有感情，能體會酸甜苦辣人情冷暖的人，所以把神識給了我一半，可是擎紦說，奈何是為了在擁有實質身軀後，在吞噬我靈魂，這樣她就不必再耗費時間，就能讓這部分神力與她的身體融為一體。”

    哀莫點了點頭，“雖然我對神明的領域了解不多，但不得不承認確實有這種可能，隻是，你相信嗎？我是說，你相信本莎芭..哦不，你相信奈何會這樣做嗎？”

    格裏菲利伸手想要抓住身邊翻滾南去的烏雲，卻什麽也沒有抓到，其實這隻是他麵對這個問題時，心裏彷徨的一個縮影。“說不信那是假的，畢竟她是厄運之主。”格裏菲利說著眼神篤定看著哀莫，“可是，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或許會有遺憾，但絕不後悔，您無法體會我的心情，現在每多活一天，對死去過一次的我來說，都是賺的。”

    哀莫歎了一聲，似乎對格裏菲利的話很失望，拋出了一枚驚天炸彈，“二萬年前我愛過她！”

    格裏菲利驚詫的張大了嘴巴，雖然他一直懷疑奈何輪回之前與哀莫之間應該有什麽曖昧的關係，沒想到以前竟然是戀人，或者說是哀莫單相思？隻是一個凡人愛上神，這也太扯了吧！

    “後來我親手兩次送她輪回，等你看到她一發怒，揮手間就是能化赤壁百裏的詛咒和瘟疫，你就會明白我為什麽能下這種決心了！”哀莫搖了搖頭，似乎不想提起那些心傷的往事，跳過了過程直接說出了結果，這讓等著聽八卦的格裏菲利稍稍失望。

    “你有金幣嗎？”哀莫突然問道。

    格裏菲利拿出一枚紫金幣茫然的看著哀莫。

    “上麵刻畫著什麽？”

    “正麵是頭像，反麵是字。”格裏菲利如實的說道，他可不認為哀莫有閑心逗他完。

    “不，正麵是厄運，反麵是幸運，當你翻過厄運，就會看到幸運！”

    格裏菲利懂 了，因為有了厄運，才能彰顯幸運，他這一路跟奈何雖然厄難重重，但是碩果同樣累累，至少，在跨過厄難後，他得到以前不敢想象的名望和實力，還有了那麽多生死相隨的夥伴。

    “厄運與幸運，從來就是相伴相生，相信你已經體悟到了，”哀莫滄桑的語調中帶著一抹惆悵，繼續說道：“當厄運與幸運一起發生時，世人總是刻意看重厄運帶來的厄難，而淡化幸運帶來的收獲，這就是凡人奉承的居安思危！”

    哀莫的話，在格裏菲利的心裏就是字字珠璣，很多一直讓他疑惑的事情，哀莫三言兩語就能讓他明白的透徹。

    格裏菲利突然躍到哀莫身邊，說道：“把您剛剛說過愛過奈何，並親手送她輪回的事，從我的靈魂記憶中抹除，我知道您有這個能力！”

    哀莫詫異的看著格裏菲利，不明白格裏菲利的意思。

    “有一種說法，叫做每一次痛苦的回憶，她的靈魂都會遭遇穿刺的痛。奈何隻要觸碰到我就會知道我靈魂中的記憶和想法，我不想讓她知道，您有跟我提過對她而言那些痛苦不堪的往事！”格裏菲利懇求道。

    “你就不怕我趁機殺了你？”哀莫問道。

    “我很忌憚您我承認，但我不認為您能在靈魂上做手腳殺了我！”

    哀莫張了張嘴似乎想要笑，但最後點點頭，“你既然知道我拿你融匯了奈何神力的靈魂毫無辦法，也該清楚，除非殺死你，否則除了奈何，沒有誰能抹除你的靈魂記憶！”

    格裏菲利無奈的躍回原地，“我一件事始終不明白，以現在你們展現的實力，是怎麽在萬年前弑神的，當然，我並不質疑您的實力，我是說那些刺客！”

    “孩子，你理解歲月麽？一塊馨石可以被歲月蹉跎成風沙，一把利劍也會被歲月腐蝕成一堆亂鐵，在沒有了神明的萬年裏，弑神之手這個傳承依然在，但是卻沒有標尺，沒有了比擬神明那般存在，讓他們去追趕的標尺，一代一代的傳承，在我的眼裏一代不如一代，但是這沒有辦法，因為缺少了那種在絕望中求生存的環境，就缺少了變強的決心和欲望，太平了也就慵懶了，就成了現在的弑神之手。”

    “那怎麽才能殺死一個神？”格裏菲利趁機探問。

    “我們沒有能力讓一個神隕落，隻能送她輪回，因為凡世力量無法湮滅神明的神識，但是我們卻可以讓神明的神識遭受重創後渙散，從而迫使她們不得不耗費漫長的時間在虛無中再次凝結神識，我們稱之為輪回沉睡。”

    “凡人的生命本源來之於靈魂，神的神之本源就是神識了，有的代表奧義，有的代表力量，有的代表黑暗或者光明，她們是天地精華的濃縮，所以對任何元素傷害都有很高的抗性，隻有超強的物理傷害才能傷的了他們的神識，這也就是弑神之手名下的刺客，為什麽放棄防禦追求卓越一擊的原因。”哀莫詳細的向格裏菲利解答道。

    在博學的哀莫麵前，格裏菲利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危險，忘記了他來此的目的，忘記了他不該忘記的一切，在他的眼裏，哀莫不是那個強大的令他窒息的巫妖王，而是一個曆經世事滄桑，有著深厚涵養的風燭殘年老人，是的，當你站在他的麵前，跟他敞開心扉交談，你就會有這種感覺，格裏菲利也是第一次被別人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哪怕是敵人，這絲毫不妨礙他對哀莫的欽佩，何況，格裏菲利的優點就是善於向比他強大的敵人學習。

    “按您說的，弑神之手不會插手俗世，可是我在腥牙半島就碰到一個，他叫蘇曼，還是個銀麵首領，在美尼德帝國，他是第八騎士，這又怎麽解釋?”遲早回去要對上蘇曼的，格裏菲利看能不能從哀莫的嘴裏探點有用信息出來。

    “弑神之手也是人，也要生存，不在俗世擁有一定地位，怎麽掩護我們的神秘性，有一句話叫做‘大隱隱於市’就是這個道理，但是有很多人，被俗世的欲望玷汙了自己的信念，轉而追求權利和地位，這種人也是有的。”哀莫解釋道。

    ….

    “不要讓她再輪回了，加上這一次她已經輪回了三次了，她..奈何很怕寂寞，神明中在輪回中所能擁有的隻有寂寞，按你說的，讓她做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最起碼，也要讓她做一個有人性的神！”哀莫帶著一股寥落，向著格裏菲利拋出一個如同化石般的枯骨手骨，格裏菲利剛要接住，杜爾丘斯突然從提爐中劃出身形，接住了‘聖骨’。

    格裏菲利暗罵自己笨蛋，蘊含神聖神力的神器是自己能碰的麽？不過等他看向杜爾丘斯時，卻發現杜爾丘斯一臉尷尬，如果他的臉能變紅的話，格裏菲利相信，此刻一定騷的通紅。

    “有結界封印，沒事！”杜爾丘斯把聖骨交給格裏菲利後，向著哀莫點了點頭，麻溜的鑽進了提爐，顯得對他十分的忌憚。

    哀莫看著格裏菲利懷裏的提爐，陷入了沉思，似乎又在靈魂中找尋過往那些被塵封的記憶，良久，才抬頭驚喜的語調說道：“原來是他，曾經自大的去挑戰彩虹龍溫莎的存在，雖然…”似乎不想揭杜爾丘斯的傷疤，哀莫關鍵時候再次跳過，“我隻能說雖敗尤榮，我佩服他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