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你過去就是如她這般愛著我的

    夜已深，格裏菲利與奈何漫步於羅奈歌的街頭。白日的喧囂並沒有夜幕的降臨而平息，反而更顯鼎盛。大街小巷中隨處可見的茶肆酒館中，彈唱了一天的呤遊詩人的嗓子已經幹枯嘶啞，但是他們不予餘力的彈唱著女神的讚歌，時刻走在潮流前沿的他們，總是知道該如何審時度勢大撈一筆。

    “咯咯…她們都在笑，咯咯….你聽見了嗎？她們竟然為交出了信仰在歡呼！”奈何一路上走來臉色越來越難看，這裏的人都在讚頌著女神屠魔，但是卻沒有人來哪怕傳說一句格裏菲利在迪亞克的壯舉，非但沒有而且大多是詆毀他的言論，這讓奈何很生氣，做人怎麽能這麽薄情寡義呢。

    當英雄也無法佑護她們安寧的時候，她們隻好把信仰交給神明。民眾們一向是這麽實在。

    格裏菲利理解這些普通民眾的心思，所以他很平靜，但是當他走到皇宮門口，看到矗立在這裏盡四百年，蒼茫大陸的史詩英雄，美尼德帝國最雄才偉略的軍神——“菲力德.斯德曼”的雕像不翼而飛後，他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看著麵前這蹲嶄新的，還處在趕工中的星辰女神康朵的雕像，格裏菲利喃喃自語道：“美尼德帝國，已經不再需要斯德曼家族的子孫來佑護了麽？”

    格裏菲利拉著奈何緩緩轉身，走向了南邊的第五大道，那矗立於第四騎士府的秘星之塔，在這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不再有星光渲染，卻造就了一個嶄新的神祗。

    “我們不去看柯菲妮麽？”走在這幽深寂靜的大道上，耳邊沒有了那些對女神阿諛的歌聲，奈何的心情才好了一點。

    “她現在該是很怕我去找她，離開前我會給她寄一封信。”再次走出斯布萊德的格裏菲利，以為自己不管麵對什麽都無需再逃避，然而，現在他依然在為逃避尋找的著借口，他怕自己麵對柯菲妮會怒不可遏….因為柯菲妮欺騙了他。

    第四騎士府周圍被密密麻麻的護衛包圍著，這些護衛一律身著漆黑的盔甲，隻有在胸口繪製者五道銀色的星辰圖案，他們有個全新的稱號，叫做星辰衛士，這是守護女神的近衛，也是直屬星辰教的武裝。

    格裏菲利拉著奈何光門一閃，直接出現在秘星之塔的第十四層，這裏並沒有因為出現了一個神祗而大肆裝飾，一如過去般古樸而簡潔。唯一讓格裏菲利沒想到的是，他在這裏見到了一個他不準備去見的人——柯菲妮、

    身著紫裙頭戴王冠的柯菲尼愈發顯得貴氣十足，看到格裏菲利現身後，在臉上露出了一個不出所料的表情後，顧不得一個女皇該有的莊重與矜持，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

    “你怎麽會..在這裏？”格裏菲利想讓自己的語氣盡量溫和一些，隻是卻依然帶著絲絲火氣。

    “我想見你，我知道你回來後有可能不去找我，但是一定會來這裏。”柯菲妮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說的很自然，讓奈何在一邊無語的撇了撇嘴。

    “所以，在刻意等我麽？”格裏菲利本來想問，你以前來這裏也是為了等我麽？

    柯菲妮點了一下頭，望著他的眼睛帶著一絲躲閃害怕情緒，“我瞞著你做錯了事，所以等著你回來凶我。”柯菲妮真是個聰明的女人。

    “為什麽？”格裏菲利隻問了三個字，卻代表著很多的含義，為什麽在他回來後，沒有告訴他康朵出來了，沒有告訴他，她與烏爾薩那些見不得光的計劃，為什麽要瞞著他，把他像個傻瓜一樣戲弄？

    柯菲妮收回了放在格裏菲利身上的手，低著頭走到了窗邊，遙望天上繁星點點，遙望地上燈火鼎盛，她在嘴角勾起了嘲笑的弧度，回頭一雙眼狠狠的瞪著格裏菲利，“為什麽？你竟然問我為什麽？”

    “嗬嗬嗬…”柯菲妮瘋狂了笑了一陣，抹著眼淚說道：“在別人看來我是一個天嬌百媚要什麽有什麽公主，可是誰知道我的苦衷，我隻是一個指婚十年年近三十還未嫁的女人，我不想等著你四十歲五十歲還在想辦法，想辦法來娶我，我不要被父親和哥哥們像個棋子一樣擺來擺去，我隻是一個女人，一個想要有個丈夫有個溫暖的家的女人。”

    格裏菲利默然，他掐指一算，從她們賜婚到現在真的有十年了。

    “你一別三年沒有音信，你告訴我，如果放任斯培爾上台鞏固政權後，南疆道拉斯會怎麽樣？我跟你之間又會怎麽樣？就算你以後回來了，分裂了道拉斯，我們還有未來嗎？”

    不錯，尤欽茨陛下既然暗中默認了斯培爾接位，如果給予斯培爾充足的時間，獲得大多數帝國騎士的支持根本沒有問題，但是，這不論對道拉斯還是對格裏菲利與柯菲妮來說，根本就是一個毀滅性的結果。格裏菲利很早就揚言，絕不會讓斯培爾登位，斯培爾也不會把柯菲妮送到南疆去討好斯德曼家族，事實上斯培爾倉促上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教廷的支持下召集了四十萬大軍征討道拉斯。

    這些，格裏菲利都想過，但是，他唯一的錯誤就是沒有站在柯菲妮的立場去想，是啊，一個女人等了他十年，如果換做他自己，他會認命麽？更何況還是心高氣傲的柯菲尼，她要的不是私奔，她要的是格裏菲利堂堂正正的娶她，所以當烏爾薩找上門來，在什麽也不用她去做的情況下，她為什麽不答應？弑兄弑父…不是她太狠太絕情，而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把她當女兒或者妹妹看待，而是禮物，一個平衡帝國局勢或者製衡家族勢力的物品。

    “為什麽…”柯菲妮泣不成聲，格裏菲利竟然逼著她說出這些道德淪喪的話，她如何不傷心。

    “你錯了…”格裏菲利上前捧起柯菲妮的臉，他承認，自己確實忽略了她心中的感受，這一刻麵對柯菲妮他愧疚的無以複加，“你錯了，你應該在我剛回羅奈歌的時候，就告訴我所有的真相….”

    “我怎麽告訴你？你給過我時間嗎？”

    格裏菲利一想也對，確實，在第四騎士府他們剛見麵烏爾薩就跟出來了，緊跟著就是一起攪了斯培爾的誓師大會，而後又是柯菲妮連夜倉促的登基，可以說她們在一起沒有說到十句話，然後他就走了，走的那一夜，他分明遙望過秘星之塔，卻沒有留意上麵是否還有星光。

    可是這些，真的證明柯菲妮一切都是為了他麽？

    “我一直在猶豫在怎麽跟你說…因為我不想讓你見到康朵，可你還是走來了”柯菲妮終於說出了實話，她不告訴格裏菲利，是因為連烏爾薩就差點被康朵殺了，她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如果格裏菲利那種什麽都不顧不管的情緒一激動，惹毛了康朵很有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在我的心中，每一個我愛的女人都是平等的，很多年前，康朵為了不成為我的包裹，而一聲不響的丟下我走進了秘星之塔,在我看來，這是欺騙，所以我無比的憎恨這種欺騙，特別是愛人之間的，柯菲妮，你懂麽？”格裏菲利拭去柯菲妮臉上的淚痕，直到她點了點頭。

    “現在給你一個選擇，就像你說的那樣，一切為了我，那麽丟棄皇冠，跟我走，要麽，你帶著皇冠，我走~！”格裏菲利當然不會天真的相信柯菲妮的話，雖然她說的都是事實，可是事實隻有用實際行動才能證明。

    柯菲妮聞言整個人愣住了，“你..不相信我的話？”

    “我們之間的愛，隻值得你欺騙我一次。”格裏菲利淡定道，事實上格裏菲利就是這樣一個人，小事上他可以由著你胡鬧，由著你蠻不講理，就像奈何和艾莉婕一樣，但是大事，他決不允許欺騙，比如奈何，她就連自己是厄運之主本芭莎這件事，也不曾欺騙格裏菲利，雖然在害得耶利亞和艾莉婕破身這件事上奈何瞞過他，但是奈何把記憶封印在他的靈魂中，逼迫格裏菲利加快修煉來解開封印。

    “嗬嗬..”柯菲妮怒極而笑，“說什麽我愛的女人都是平等的，說的真好，我會給你一個想要的答案，嗬嗬，你上去，要小心，嗚嗚…”柯菲妮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走下了秘星之塔、

    “真是個蠢女人，你要想當女皇，他給你打一份大大的疆域不就可以了！”奈何在旁邊不屑道。

    格裏菲利沒有理會奈何，這丫頭現在越來越喜歡背後說人壞話了，這也間接的說明她做女人很成功。在格裏菲利看來，柯菲妮大多是身不由己，以前尤欽茨陛下在，為了顧及皇家聲譽，柯菲妮不願意跟格裏菲利走，那是沒得選擇，現在烏爾薩把康朵神明的身份一擺，不管你柯菲妮願不願意配合他，也沒得選擇。

    格裏菲利現在就是給柯菲妮一個機會，一個不再任人擺布的機會，就看她願不願意跨出這一步了。

    格裏菲利第三次站在了秘星之塔十五層的門口，頭兩次沒有推開的門，這一次終於推開，裏麵空空蕩蕩，隻有一抹微弱的熒光從第十六層的門口瀉下。

    “這個塔好奇怪呢，關上門後可以隔絕一切感知！”奈何落在格裏菲利身後好奇道。

    格裏菲利沒有理會，再次走上了旋轉的木梯，推門而入，這一層幾乎是十五層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光光的地板上，還散落著一些書籍。當格裏菲利終於站到了第十七層的門前時，從虛掩的門縫裏傳出的不止是熒光，還有一聲讓他心跳砰然加速的清冷女聲。

    “自己挖了雙眼，從窗戶跳下去！”

    聽著這熟悉而陌生的聲音，格裏菲利直接推開了門，一抹璀璨的星光像是從遙遠的虛空飛瀉而來，帶著毀滅的威勢襲向了站在門口的格裏菲利，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格裏菲利的身形扭曲著模糊了一下，下一刻匹練的星光無形無需的被那毫不起眼的地板所吞噬。

    “這就是你，對待前來膜拜你的信徒的態度？”下一刻，格裏菲利的身影又清晰實質化，他帶著輕鬆的口吻看向了塔內，入眼到處都是書籍，一個金發冷豔的女孩兒坐在一堆書籍中央，如星辰般銀色森冷的眸子，盯著手上飛快翻動的書頁，直到這一本翻完，一揚手順勢從格裏菲利進來的門口丟了出去，仰頭打量了格裏菲利一眼，“叮咚..”一聲撥動了一下懷裏的豎琴，“你是誰？竟然利用空間錯位產生的模糊鏡像躲過了我的一擊？”

    格裏菲利的心碎了，任何僥幸都在康朵那薄情不屑的一眼中瓦解。“我是你的愛人啊！”格裏菲利在心裏喊道。

    眼看著康朵已經站起了身體，把豎琴背在身後再次抽出了腰間的星辰長劍，看樣子是準備把格裏菲利這個擅入者千刀萬剮。

    “我叫格裏菲利。”

    “格裏菲利…”康朵眼中的目光柔和了一下，順便變得更加幽冷，彎腰在地板上撿取一本書丟到了格裏菲利麵前，“最近烏爾薩和柯菲妮一直在說我們以前怎麽樣，可是在我看來，我們之間以前所謂的愛情，就跟這本書一樣。”

    康朵，你怎麽能把我們之前的感情，說的這麽輕鬆？格裏菲利歎了一口氣，彎腰撿取了康朵丟來的書，看到書名後立刻愕然，《愛情，你經得起考驗麽？》。

    “我不明白？”格裏菲利說道。

    “很簡單，我忘記了過往的一切，但是我知道，我需要一些能信任的人，烏爾薩，柯菲妮都贏得了我的信任，因為他們沒有對我撒謊，可是這兩個人還不夠，我需要更多的能讓我信任的人，於是我試探了你。”康朵說著再次彎腰撿取了一本書丟給了格裏菲利。

    格裏菲利撿取來一看，《情感與理智》，他還是不懂。

    “你在迪亞克收到的第一封信是烏爾薩的意思，第二封信是我讓烏爾薩寫的，現在看來掌握了空間規則的你，哪怕萬裏之遙也隻需要輕輕一步就能來，但是這一步你沒有跨，什麽情比金堅，連枝共塚，什麽生死與共至死不渝，就像第一本書名一樣，‘愛情，你禁得起考驗麽？’”

    格裏菲利啞然，他很難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個新生嬰兒般的康朵，從書上死板硬套的言論說的啞口無言。是的，就像他意料的那樣，第二封信真的是康朵的意思，如果，那一刻真的回來了，縱然成不了她的愛人也會成為她信任的人，她給過自己機會，可是他能放棄迪亞克數十萬人不管麽？

    “對待情感，需要理智！”康朵為丟來的第二本書做了總結，“雖然來之我體內的神性，時刻讓我把一切情感都看的不重要，甚至總是厭惡的想要摒棄遺忘，可是我靈魂深處總是提醒著我不能忘記什麽，”康朵說道這裏，再次反手撥動了一下琴弦，在生澀的豎琴聲中看了格裏菲利身後的奈何一眼：“如果是為了找回你這種薄情寡性，與黑暗肮髒的神明為伍的男人，不要也罷！”

    麵對康朵的詆毀，奈何是怒不可遏，額頭上黑色的鹿角若隱若現，但是看在格裏菲利的麵子上，她總算忍住沒動手，但是不動手不代表不能動嘴呀。

    “黑暗的神明怎麽了，難道你的星辰之力不是從黑暗的虛空中誕生的麽？沒有我們這些黑暗的邪惡，你們如何打著傳播光明驅除邪惡的名義來榨取世人的信仰之心？”

    康朵鄙夷的看了奈何一眼，對依然在沉默的格裏菲利說道：“我還會給你一個機會，站著讓我刺一劍，證明你愛過我，或者，你拿著我的劍，刺她一劍，證明我比她重要，書上不是寫著，愛是唯一的，不可分割的麽？你怎麽能愛那麽多女人？”

    這一刻格裏菲利恨不得跑出去找到寫這書的人刨墳鞭屍，他直接把手中的兩本書丟到了康朵的麵前：“如果你認為隻有這樣才能證明我過去有多麽的愛你，那麽就來刺吧，但是在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刺奈何，因為沒有她，我們也許隻有開始，而不會有過程。”

    奈何緊張的拉了拉格裏菲利，他不同於她們，他雖然擁有了神識，可是畢竟還是凡體，康朵蘊含著星辰之力的一劍，是真有可能摧毀神識要了他的命的。

    康朵舉起了手中的劍，秘星之塔外整個蒼穹夜空的星辰紛紛化作流星雨，向著秘星之塔所在的高空聚集，星辰教教徒最密集的東疆地區，那些剛剛有法師轉換為星辰教牧師的人，撞響了星辰教徒聚合的鍾聲，匆匆跑進神殿向著神像開始祈禱…

    一絲絲若不可查的信仰之力聚集到康朵的劍上，天空的星光化作一束實質般的星辰之力射向了秘星之塔的塔尖，康朵手中的劍變得刺眼灼目。

    下一刻，康朵手中的星辰長劍刺向了格裏菲利。

    格裏菲利沒有躲閃，很多年前，是三年還是四年，他猶記得耶利亞也這樣刺過他一劍，他沒有躲開，他剛剛還對柯菲妮說過，他愛的女人每一個在他的心中都是平等的，為了體現平等，為了證明過去的愛不是錯覺，他沒有躲。

    “叱！”

    這是長劍入體的聲音。

    “叱！”

    這又是一聲長劍入體的聲音。

    第一聲是星辰之力化作的長劍刺進奈何身體的聲音，格裏菲利既然不躲，那麽奈何隻好替他擋了。

    第二聲才是長劍刺透格裏菲利身體的聲音，他沒有絲毫的抵抗，任由星辰之力氣化著他的身體，眼神平靜的望著康朵略帶驚愕的臉龐。

    “我，過去就是這樣愛你的，”格裏菲利又指著身前的奈何，“你，過去就是如她這般愛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