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一鳳入林,百鳥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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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佳原本準備下午先去購置軟陶原料,再去店裏,但下樓時卻意外地撞見徐澤霖。他將車泊靠在那幾株大雪鬆的後麵,他看見榮小白獨自推門出去,看見戴佳在陽台上晾衣服,這種祥和氣氛讓他又一次心生妒意。她長束起,鬢角微濕,欄杆縫隙之間圓潤白皙的纖纖細腰若隱若現,一隻昆蟲在陽台周圍飛來飛去,賴著不走,她踮起腳尖慍惱地驅趕它。徐澤霖閱人無數,卻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將性感與純真糅合得天衣無縫的美麗,對於他而言,返身堅持是一種折磨,又是值得慶幸的。

    他這次是來送東西給戴佳的,不是玫瑰,更不是情書,而是lv的一款拎包。上次吃飯時戴佳隨口提到,他當晚就讓在冰島旅遊的堂姐捎了回來。他實在不願意去敲門,畢竟那是戴佳與榮小白的領地,他貿然闖進去的話總有些不倫不類。十分鍾後戴佳走了出來,他這才鼓起勇氣迎了上去。戴佳望著他手裏的包裝袋,問道,這啥玩意兒?

    一隻包而已。

    什麽包?她探頭仔細看了看,louisvui的字樣赫然躍入視線,她忍不住驚歎一聲,說,這個是a貨吧?

    當然不是,是從冰島捎回來的。他上前一步,將東西遞給她,又說,快打開看看喜歡不喜歡。不料戴佳也後退一步,沒有接受,目光卻一直落在那款心儀的拎包上,以往桀驁的神情淡了不少。這種狀況讓徐澤霖有些欣喜,有人說驕傲的女人可能會不為金錢所動,但一定會被物質俘虜,這句話果然是真理。

    稍稍僵持一會兒,戴佳開口問道,為什麽送這個給我?

    徐澤霖想了想,解釋道,上次的承諾沒有兌現,這算是賠禮道歉吧,上次我回南通以後盡力勸說我媽不要撤資,可惜不起作用,我本來想教阿姨拿合約出來製止撤資的,但阿姨說理虧在先,也不聽我的勸。

    我們理虧在先?誰理虧?戴佳又有些怒了。

    我不是這意思,這是阿姨的原話。徐澤霖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趕緊澄清誤會,生怕好好的局勢陡然改變。剛好一幫女孩從這裏經過,看這裏香車美女加帥哥,還有**的爭吵,於是放慢腳步慢慢地挪,大有圍觀之態勢。戴佳這才收起怒容,說,進屋再說吧。

    徐澤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與戴佳交涉真是又緊張又刺激,擁之在懷,即使齊人之福都不必去豔羨。戴佳對他越是態度冰冷,他越是求之若渴,正如北北所說,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賤人。不過這並不稀奇,也沒有什麽丟人的,南極北極冰天雪地,但地磁力十足,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戴佳原本以為徐澤霖會如約偃旗息鼓,將那個莫名其妙的相親風波平息下去,於是端茶遞水以禮相待。不料他坐了一會兒之後直接亮出底牌,明言說自己改變主意了,希望戴佳再次抉擇一下。戴佳始料未及,譏諷道,我的生活已經很美好了,你不要刻意拿這種話來製造喜劇效果。

    但你起碼該給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她攤開雙手,無奈地說,怎樣才叫公平?要不要我們一起穿越回二十年前,三個人一起坐幼兒園裏去?

    簡單的一句話準確有力地刺痛徐澤霖最虛弱的地方,他一直以來都將自己的失利歸咎於命運,如果他能早一點遇見戴佳,就不會陷入如今的尷尬境地。他站了起來,有些激動地說,你們認識了這麽多年,現在才到這層關係,這說明你們的交往可能是比較牽強的,即使以後勉強在一起,也可能會滋生很多問題!

    戴佳也火了,反駁道,我們家不提倡早戀,不可以麽?

    徐澤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努力鎮定下來,耐心地勸說道,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孩,理應獲得一個好的歸宿,難道你希望自己像其他女孩那樣,風裏來雨裏去,為了那幾鬥米不停奔波,最後容顏蒼老,美人遲暮麽?

    他又將那隻拎包取了出來,說,如果愛你,就該給你最好的,他榮小白什麽時候才能給你一個安定的生活?僅僅一隻拎包而已,還不足一萬元的價格,他都無法滿足你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

    你覺得我真的那麽崇尚物質?

    我當然不是在宣揚物質主義,物質不能說明所有問題,但起碼能夠說明一些問題。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應該讓能者居之,他連男人起碼的賺錢能力都不具備,又有何德何能擁有你這樣的尤物?

    此時敲門聲響了起來,十分輕微,卻被戴佳捕捉到了,她猜想可能是有人來收房租,氣衝衝地過去開門,卻現是榮小白。她頓時愣在那裏,問道,你不是有鑰匙麽,怎麽還敲門?

    白望了望客廳裏的徐澤霖,又打量了一下戴佳,冷冷地說,我以為門會被上保險,也怕打擾到你們。

    戴佳聽出他話裏有話,恨不得將他罵得落花流水,但她又不願意當著徐澤霖的麵與小白爭吵,於是緘口不語,將他拉了進來。榮小白不知道該怎樣表示才好,若是表示友好則顯得有些下作,若是表示敵意又顯得太焦躁。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伸出右手。徐澤霖卻視而不見地俯身將地上的拎包揀了起來,說,上次聽戴佳提到這款包,我就請人從冰島買了回來。

    白慢慢地收回手,撓了撓腦袋,針鋒相對地說,哦,那幹嘛扔在地上?可以當地毯用的高科技產品?

    徐澤霖鬥誌昂揚,正想奚落一番,讓這個家夥增長一點自知之明,知難而退,不料戴佳跑了過來,逼視著他的眼睛說,你不是要走的麽,還胡扯什麽?徐澤霖微微地點頭,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榮小白,放下那款拎包後走了出去。

    大街上塵土飛揚,空氣幹燥渾濁,他站在陽光下長長地呼吸,內心卻忐忑不安。那個榮小白為他做過菜,與他下過棋,和他喝過酒,現在徐澤霖卻背棄以往的觀念,向一個友好溫和的人宣戰。然而這又算得了什麽,父親當初教育他“不賭不嫖不奪人所愛,不卑不亢不仗勢欺人”,那是他對父親無比尊敬的最大原因,如今不也照樣背道而馳了麽?人言,寧掘千座墳,不拆一樁婚,但為了戴佳,也為了父母的顏麵,徐澤霖甘願去做挖墳掘墓的勾當。

    粗一看徐澤霖留下昂貴的拎包,又挨戴佳的一頓數落,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愚蠢行為,但事實上他已經占了上風。戴佳原本要將那隻拎包送還給他,卻被榮小白阻攔住,他說,不就一隻包嘛,我回頭把錢還給他就是了。

    拜托,這隻包不值一萬也值八千,我們拿什麽去還?

    榮小白大吃一驚,卻又繼續嘴硬道,不就一萬塊錢嘛,沒有什麽了不起!

    戴佳最討厭榮小白偶爾表現出來的自不量力,小學時戴佳拿早飯錢去玩那種機械手抓布娃娃的投幣機器,不料那台機器被動了手腳,十枚硬幣全輸了。小白不停勸阻,義憤填膺地前去報仇,毫無懸念地將自己的三枚硬幣也輸掉了。無論如何,那隻拎包是無辜的,她將它抱在懷裏反複把玩,完全當成榮小白送給她的禮物,滿臉欣喜的神色。

    榮小白卻暗自慶幸,幸好這次隻是一隻拎包,萬一那家夥當真抬杠起來,要拿門外那輛寶馬當賭注,那他隻能勉為其難地讓戴佳收下。他想起戴佳的兩個客戶還坐在店裏等,於是趕緊載她回店,剛下車就見那群家夥正與兩個空姐玩得熱火朝天,醜態畢露的,其中還有總部來的押車工人。榮小白本想來一句怒吼,卻又不知道吼誰才好,隻得自認倒黴,誰讓他當初貪圖便宜,雇傭了這群斯文敗類呢。不過片刻之後這一煩惱就被化解,戴佳滴滴嗒嗒地跑了進去,眾人立即作鳥雀散,各自回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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