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並非一切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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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純先感謝作者一下,其實這篇小說我已經在不同的地方見過不少推薦,但出於對於長篇巨著的恐懼感(tj的恐懼感?),一直沒勇氣去看它。事實上,它無論是設定的嚴謹度,還是曆史觀,都非常合我胃口;裏麵的很多惡搞更是增添了樂趣——能看出不少惡搞,這是不是代表自己本性的墮落?所以是很愉快的閱讀過程,非常感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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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當然,上帝擲骰子。但是它隻當贏家。”
(——《宇宙演化》)
butterflyinstorm,第一次看到這個題目,甚至還沒有看作者開頭前言,就隱約猜到了作者取這個題目的初衷。
氣象學中的蝴蝶效應,或者說流體力學中的湍流,或者說物理學中的混沌理論,或者說:初始條件敏感性。
我對這個方麵了解的深度,遠遠不到可以做出深入淺出解釋的程度,隻能打個前人的比方:這就像是你拿著一根鉛筆,以削尖的筆尖站在桌麵上,然後鬆開手——下一瞬間,它將倒向哪一邊?
誰也不知道。也許取決於桌子的平整,也許取決於忽然間的一陣微風,還可能取決於手指放開瞬間與鉛筆的黏著力,甚至是鉛筆筆尖的磨損程度,更可能是鉛筆本身的密度分布……如果不讓鉛筆倒下無數次,從統計學上分析,很難確定究竟是哪一個原因導致了它的傾覆。這就是初始條件敏感性,在一個本身不具有嚴格秩序的非平衡環境裏,任何一點點相關因素的改變都會讓鉛筆義無返顧地轟然倒下,變為即成的事實。
放大到很大的係統裏,也是如此。微小的擾動牽起了一個吸引子,然後逐步像水波般擴張蕩漾開去,如果係統本身就處於極度的混沌狀態,既便是蝴蝶扇動翅膀的清風,也將會激起一場風暴。
《暴風雨中的蝴蝶》世界的主題就是架構在這樣的理論之上,無論是為了愛情或是什麽更加內在的理由,為了再次進入所追尋之人的生命,瑞絲成為了那隻擾動曆史的蝴蝶。
如果說到設定,那麽這個設定本身就是非常非常有趣的——最少對於我來說——因為和其他的一些回到過去小說不同,“後世的曆史學家”們不是要去改變和創造曆史,而是要讓出現了她們這兩個吸引子的曆史不被攪亂,繼續向著既定走下去,同時又想要借此達到自己的最終目標。
感覺上,這就像是某種高難度的雜技,危險地平衡著自己和已知的曆史。然而,蝴蝶不能看到千裏之外的海岸,正如曆史並非鉛筆,無法千百次地去再現,再從統計學裏分析出最基本的因素,或者挑選最合適的方向讓它倒下。她們做了某些事,卻根本無法判斷這些事確切的結果是如何,造成的影響是大還是小。時間的箭矢已經從這個點射了出去,無論意願如何,曆史之書的閱讀者成為了參與者,就永遠地失去了“可能性”。
瑞絲說出了願望,命運放開了手,鉛筆因此倒下,標識出唯一的方向。究竟通向何處的未來,這是身處其中的人在此時此地所無法看到的。
如果說是懸念,那麽這就是我讀完第一卷感受到的最大懸念——究竟怎樣平衡和演進這個曆史,她們的目標是否能因此得到?即使再會耐門(淒慘的等待養成的男主角啊,第一卷都沒輪到露麵,爆),瑞絲該以怎樣的方式去麵對他。他們共有的那些記憶未曾發生,愛還是可以期待的嗎?被扭曲了的曆史,又會駛向何種軌道?
(出於惡趣味,我個人很希望作者說:一切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愛!是愛啊~~~;pp)
那麽這個懸念造成的究竟如何?從我個人的閱讀來看,拋開對於設定和曆史觀的欣賞,還有不少可以改進的地方^^ 先撇開說說什麽是懸念。辭海的解釋是:1、掛念。2、欣賞戲劇、電影或其他文藝作品時,關切故事發展和人物命運的緊張心情。作家和導演為體現作品中的矛盾衝突,在處理情節結構時,常用各種手法引起觀眾或讀者的懸念,以加強作品的感染力。
手上的辭海版本可能太老,上麵沒有懸疑這個條目,但是光就懸念的定義來說,與我理解的“對未來的未知”有著很大的相通點。
設置懸念的方法有很多種,先就我的閱讀經驗,將之按結局懸念設置粗劣地分為三種。第一種是正統方法,引導法。模糊結局和故事性質,即讓讀者無法判斷作者將可能導向什麽樣的結局,隻能跟隨書去體驗。我們讀到的很多名著都是這樣的,作者和偏向努力在其中“隱沒”,留下的是一個逼真的文字世界。當讀者隨著情節逐步深入的時候,唯一和最合理的故事結局也在麵前逐步揭開。第二種則是最大懸念法,這類書籍本身就以懸念為賣點,看過希區柯克的書或電影的人們都會明白,一開始主人公身邊就密布危機,逼得讀者喘不過氣來,不到最後一頁絕對不讓你猜到結局,也不會讓人物的命運塵埃落定。最後一種,是很多通俗小說使用的,暗示結局法。在看007的時候,過程雖然驚險無比,但是誰會覺得007會死呢?誰會懷疑他能贏得最後的勝利呢?就像言情小說,誰如果看到最後發現結局不是lovelove~~happy ending,恐怕吃了作者的心都有。
最後這種方法的延伸恐怕就是現在眾多玄幻奇幻科幻軍文小說通用的,“後世的曆史學家”法……笑,提前預支結局,依靠過程和人物來帶動讀者的閱讀興趣。這樣的書,似乎已經沒有懸念,但人們依然看得津津有味,為了什麽?
——過程。
事實上,懸念有著雙重意義,一是故事,二是人物。懸念並不純粹建立在結局上。一本主題明確的小說,當我們判斷它絕不可能有著悲劇結局(或喜劇),故事和人物都指向光明(或黑暗)的時候,並非代表它就毫無懸念了。從某種意義,作者和讀者的角力,才剛剛從此處開始。沒有了結局的懸念,最少打瘸了作品一條腿,這時,作者必須以高超的技巧和情節設置,使出渾身解數,讓讀者去關心書裏的角色,讓讀者去共鳴人物的喜悲,讓讀者去猜測未來的發展,讓他們投入到書中的世界去。
是的,過程,如同人類出生必將麵對死亡,在這必然結局之前,依然值得人們為之努力奮鬥的就是他們活過的點點滴滴,幸福與不幸的,快樂和傷悲的。過程,這是我們不會認為書籍隻要有提綱或者開頭結尾就夠的重要因素,也是結局並不成為一切之終結的唯一原因。
所以當作者采用了最後一種設置懸念方法時,必須在過程上耗費更大的心血,衡量《暴風雨中的蝴蝶》第一卷,最少有著幾點不足。
第一點是結構與設定決定的,估計要修起來並不那麽容易,我姑妄言之,作者姑且聽之吧。作為全篇的開門之作,第一卷不得不容納入大量的背景和曆史觀,意圖建立起讀者對於這個世界和曆史的總體印象。而設定本身的一個大問題在此處非常明顯(以後估計還會更加明顯),這是一個“回到過去”的小說,而小說中的“過去”,本身就是架空的。也就是讀者一開始並不認識這個過去,為了把現在改變的可怕介紹清楚,不得不用各種方式將過去重複一遍。在有限的文字空間中,既要講故事,還要講古,前者求精彩,後者求厚重,難免顧此失彼。而且最麻煩的是,無論在作者心中,這個世界和它的曆史概念多麽清晰,傳達給讀者依然是有缺失的。
這個故事麵臨著“雙重講述”的問題,瑞絲和麥麗改變的“曆史”,事實上在讀者眼前從未發生。而要避免帶來“重新創造曆史”的印象,可能需要作者添加更多的細節和描述,讓改變的後果清晰可見,造成對角色和讀者的壓力。
(提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建議:不如同時寫兩個曆史文本吧,笑——純粹建議;p)
第二點是從敘述視角而來的,全視角敘述對於這篇小說恐怕是最好的選擇了。卻不能不說,作者用了一些偷懶的方法——抱歉,我把安妮和邦妮偶爾若隱若現的談話、角色間欲言又止的空白都當作了某種程度的偷懶。
在個人眼中,最出色的伏筆是:一切皆正常而順理成章。但是同樣正常而順理成章的是,某些事已發生過了。如果作者本身就在強烈地暗示“這件事不對勁”,伏筆效果不由得大打折扣。
如下麵一段: “蕾莎;赫爾蒙特……煉金術士?這怎麽可能?”
“和情報不符……這條船上,根本就不應該有她啊!”
“現在怎麽辦?難得有機會把整個索瑪公國的命運掌控在手中……”
“呃,我們就先安心做奴……呃,做仆人好了。”
其實安妮和邦妮在海上被救援的時候,我就掠過一絲疑慮——有商船遇到幻風的襲擊,結果居然有且隻有兩人安然無恙,再加上那麵銅鏡的探測,對這兩個少女已經有些懷疑。看了這一段,有些問題更加昭然若揭。
說實話,這種類型的伏筆,多少有點壞人胃口,因為讀者並非是依靠合理推導得出結論,而是被作者引導出結論。中間反覆讓艦長和海軍隊長、海軍隊長和煉金術士、見習牧師和主教談到她們是否奸細,不知道其目的是解脫讀者疑惑,還是欲蓋彌彰?如果是前者的話,怎麽大家用的理由都差不多:迷糊、破綻多,顯得一群人判斷力全在一個水平線上(大爆);如果是後者,這目的倒是完全達到了;p 在這裏要明顯提示大家“本段有問題”,卻又要不露痕跡,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
作者還有一個線索不夠完整的問題,輔助線索的描寫和手段不夠。
以盾牌那段為例,第一遍看的時候,我大概判斷出安妮(瑞絲)是用了某種改變盾牌厚薄的方式想要借機勝過萊納德。當時並沒有想到她通過什麽手段做到這一點,事實上我比較關心的是她為什麽要這麽作,不管她是不是奸細,一個想要隱藏自己身份的人卻使用了容易暴露自己身份的手段,隻能說她有“非此不可”的理由(咳,後來才發現,我是高估了可愛的女主角,她就是一根筋,笑)。輸給萊納德的話,安妮會怎樣呢?前後看來,她並不會怎樣——除了自尊心受損——那麽隻有一個解釋,促使她使用魔法改變盾牌的唯一動力,就是自尊心和好勝心。可惜作者在這一方麵對安妮的性格描寫遠遠不足,所以我看第二遍才判斷出這不是又一個故意的陷阱。
有個小小的建議,安排線索的時候不妨選取比較自然一點的方法。比如,安妮和邦妮才到這個世界就被救起,那麽她們一定會明白,史書上記載的曆史和真實發生的多少有些差別,為了將這個世界的曆史導入史書,必須更加了解現在的真實情況。如果在這樣的了解過程中,讓她們與別的人物對話互動,暴露出線索和安排伏筆,就比提出她們在暗處的對話要順理成章些,也能更多地塑造人物,同時借機描述“這一個曆史”。
——以上僅是對後文的建議,我並不建議作者修改第一卷,因為光是從閱讀來看,第一卷已經非常不錯了,與其花時間達到不可能的盡善盡美,還不如努力填坑,笑。
最後一個懸念的問題,就是正文開篇我引用的話: “當然,上帝擲骰子。但是它隻當贏家。”
當然,瑞絲進入了曆史,她變成了未知的部分,但是如果她也永遠隻是贏家,那麽本文的趣味性將會失去許多,未知也將會失去魅力,更別提懸念了。當讀者知道“無論發生什麽角色也會轉危為安”,就是他們放棄為角色命運投入更多情感的開始。
我有這種擔心,是因為第一卷她們表露出來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與這個世界其他的力量相比很不平衡,難以想象除了“達到那個目標”還有什麽可以製約她們任意從事。並不是實際上有沒有做什麽的問題,而是擁有這麽強大力量的存在,本來就已經造成了失衡。畢竟這個曆史距離她們實在太過遙遠,即使發生了擾動,也不會涉及到太多具體她們認識的人和事。如果讀者也產生這種錯覺,可能會很大程度削減這種精密篡改曆史的緊張感。
也可能,就像《信風的前奏曲》中伊奧奈特;哈特曼隱約透露的——跨越時空的因果律——《十二猴子》裏男主角到了最後的最後才意識到開始就是結束,他早已見證了自己的死亡。這種設定當然也滿有趣,可惜遠遠不如之前那個吸引我——因為這個修正曆史+扭曲曆史+加倍修正的惡性循環複雜得很有趣,笑。
好了,終於把該說的說完,來誇誇作者,講講我喜歡的章節。
《蝴蝶靜靜降臨》作為第一卷的終章,是作者所有伏筆與鋪墊的高潮,也是個人看來本卷筆力的極致,無論是描寫還是語言都非常之出色,達到了一個高峰。其中第xvii節、第xix節可以歸在心水範疇,前者是海軍隊長和海盜隊長的相遇、格鬥、瞬間生死的描寫;後者則因為那些背景設定說明寫得實在是精彩,我讀得津津有味——喜歡看這些的,可能一百個讀者也才有兩三個吧視角的轉換,說明和敘述之間的錯落都能看得出作者是下了大力氣,最令我欣賞的一點就是流暢。本來感歎議論和故事的嵌合非常容易出現偏差,這些段落卻始終能很好地把議論控製在一個度,不偏離故事的主線,這種布局安排已經能說得上是很精巧了。
比起第一卷,《間奏 信風的前奏曲》完整度更高,寫得更出彩,可能因為視角完全是瑞絲的關係,人物塑造也更豐滿可信。在看這篇時,我一直在放《somee》(《時光倒流七十年》)的電影原聲cd,隻是個巧合,卻正好帶入去理解瑞絲在時光中的追尋。她的結局自然和這部電影完全不同,然而不知為什麽,看到最後,我還是想起了那部電影的結尾,男人茫然地坐在床上,經曆和愛過的,夢境般消散,或許甚至從未發生。
幸好,這是一部至少目前看起來會幸福的小說,就算是文字的夢境,也還是希望瑞絲的夢想能夠實現。精神決定力量的世界啊,還有什麽比“愛”更強大呢,我們是否相信並不重要,愛,它是如此廉價,如此泛濫,卻是永遠能夠拯救世界的咒語—— …………
這都是過程,無論悲傷或者痛苦,無法前行時,你可以這麽告訴自己。
有一瞬間你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整個世界拋棄你獨個奮戰,有一瞬間你突然無法可想,絕望如同海浪一般撲麵而來,親愛的,你可以這麽告訴自己,這都隻是過程。
難過僅僅止於片刻,那些險阻隻是命運的惡作劇,比起成功帶來的喜悅,它們將不值一提。
不可思議的力量咒語是這麽說的:因為有喜歡的人,因為有必須貫徹的信念,因為有不能放棄的理想,因為這些你可以堅強無比,然後戰鬥下去,定能驅逐邪惡,滿握幸福,擁抱最後的勝利。
請,這樣相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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