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緣了就是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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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吱”的一聲響一輛紅色的的士在半山區那幢別墅的大門外停下。

    從拉斯維加斯機場登上飛機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都沒有說話;而阿湖也同樣保持著沉默。但無論在飛機上還是在的士上她總是會緊緊的、握住我的手。

    這份從手背直傳向心底的溫暖總能讓我在焦躁不安、或是激動緊張的時候變得心態平和下來。這一路行來也不例外。可是現在阿湖卻輕輕的將那已經汗濕的右手從我的手背上移開。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直到下車我也沒有邀請阿湖一塊進去坐坐;而阿湖似乎也並沒有任何打擾我們母子相見的想法。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刻我聽到她用那沙啞的聲音輕聲對司機說:“深水埗、欽州街。”

    的士在寬敞的路麵上調了個頭噴著淡淡的尾氣絕塵而去。

    我站在原地雙腿如灌鉛般沉重半步也無法移動。在我身前不遠的地方是別墅的大門。而失散了十數年的母親正在那扇門後等著我等著她的兒子!

    我突然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緊張。是的從來沒有過!就算是被那張方塊7擊倒而準備自殺的時候;就算是決定答應阿刀和托德·布朗森一戰的時候;就算是被菲爾·海爾姆斯設下圈套即將輸掉全部籌碼的時候也沒有過像現在這樣的緊張!

    雙腿從起初那沉重的僵硬也開始變得軟綿綿的幾乎支撐不起身體的重量。我已經窒息得無法呼吸了;不得不扶住門外的那顆大樹努力的喘息了幾次。

    那輛的士又開了回來在我地身邊停下。阿湖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她的右手穿過了我的臂彎在我耳邊輕柔的說:“阿新記得我和陳大衛玩牌的時候你對我說過什麽嗎?來。試著放鬆三分鍾……”

    “嗯。”我很努力的才幹澀無比的吐出了這個音節。

    “那麽我們進去吧。阿新不要讓阿姨久等了。”

    夏日初晨的陽光暖暖的灑在我們身上這暖意讓我感覺到自己的力氣稍微恢複了些許。在阿湖有力的攙扶下我勉強至極的穿過那雜草叢生的草坪走進了別墅的大廳。

    “鄧少您回來了?哎呀您這是怎麽了?”趙姨是第一個看見我的人她小跑過來扶住了我的另一邊手臂。

    我停下腳步輕輕抬起頭在不遠處的沙上我看到了——

    一個濃裝豔抹的中年婦女正端坐在那裏隨意地翻看著一些文件資料她全身上下一片珠光寶氣令人不敢逼視。

    她的身邊一個銀行工作人員正不停的說些什麽。而在她的身後還站著一個臉部表情和辛辛那提小姐差不多的女人以及兩個膀大腰圓、穿著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保鏢。

    這一切的一切和我記憶裏母親的形象實在相差太大了!

    但是那脂粉塗抹下的臉龐依然還殘存著兒時的印象!是的沒錯她就是我的母親!

    我曾經無數遍的從電視裏看到過母子相認的場景也曾經無數次地在夢裏幻想過當自己找到母親之後會是什麽樣的情景……

    可是現在我卻隻是輕輕掙脫了阿湖和趙姨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

    她並沒有看我而是依然低著頭在那個銀行工作人員的解釋下翻看手上那些文件資料。那兩個保鏢似乎想要有所動作但她滿是戒指的右手輕輕揚起。於是我暢通無阻的走到了她的麵前。

    離開了阿湖的攙扶我的雙腿又開始軟了。我以為自己會跪下去但我沒有。

    我隻是全身顫抖著帶著哭腔輕輕的叫了一聲——

    “媽!”

    我原本以為母親會將我擁入懷中抱頭痛哭!要不然也會溫柔的拉起我的手問我這麽多年以來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或者讓我坐在她的身邊開始訴說從那離別之後她對我的思念……

    但是這一切都沒有生!

    她隻是將視線短暫的從那些文件資料上移開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這目光甚至沒有在我的臉上停留過哪怕一秒鍾!

    接著她對身後那個應該是她私人秘書、或者私人律師的女人作了一個手勢那女人走上前來掏出了一張支票遞到我的手裏。

    我下意識的接過這支票下意識的看了一眼——

    一百萬港元整。

    那個女人清了清嗓子用一種職業化的語調對我說:“鄧克新先生楊自愛女士這次回到香港是為了將她的姐姐也就是楊自喜女士接到加拿大去居住和治療。至於平光慶先生遺留下來由您一力承擔的債務她也願意全盤接管。現在她正在和銀行方麵商談有關以資抵貸的相關事宜。至於這一百萬港元是為了感謝您對她的姐姐所做的一切而給您的請您收下。”

    一陣腳步聲響起我抬眼看去兩個身著護士裝的女人正把我的姨母從樓上攙了下來。腳步踉蹌的姨母依然像往常一樣兩眼無神茫然而空洞的、看著麵前的一切。

    “以資抵貸?”我喃喃的問。

    “是的經過評估這套別墅現在大約價值一千萬港幣……”

    她後麵還說了些什麽我一句也沒有聽清楚……但我卻明白的知道我的母親那個女人要賣掉這套別墅來還清我背下的債務!

    突然間我的左手被輕輕牽起一股熟悉的暖流從手心向我的全身蔓延開來。我轉過頭去阿湖正帶著堅毅而平靜的表情站在了我的身後。

    “那麽楊自愛女士大致條款就是這些了。您覺得……還可以接受嗎?或者說還有什麽別的問題嗎?”

    從我走進大廳到現在我的母親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但這句話卻不是對我說的!她揚起頭微笑著對那個銀行工作人員說:“當然沒有問題事實上我並不喜歡香港這個城市。我現在隻想著能夠盡快處理好這邊的一切手尾帶著姐姐回到溫哥華去。所以這些錢算得多些或是少些並不是什麽大問題關鍵是……度。我希望你們可以盡快的給我辦理好相關手續。”

    “那是當然……”

    就在這個時候阿湖突然冷冷的說道:“我想你們兩位都忘記了一件事情。”

    我的母親有些訝異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笑著問道:“哦?那麽這位小姐有什麽指教?”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筆債務是阿新欠下的。可是你們似乎沒有一個人想過要征詢他的看法!”

    “阿新?”我的母親若有所思的、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這位小姐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他今年才十八歲還隻是一個在念書的高中生他有什麽能力償還這麽一筆高達一千萬港元的債務?”

    “如果他不是為了留住這套別墅的話在一年前他就可以申請破產保護了。可是他卻找到了銀行簽下分期還款的協議每個月都會準時歸還六萬港幣從來沒有拖欠過也從來沒有違反過那份協議……”

    “那又怎麽樣?”

    “那也就是說你們沒有資格代替他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轉過頭去輕聲對阿湖說:“阿湖不要這樣她是我的母親……”

    “我已經和你脫離母子關係了。”那個女人平靜的回答但這句話對我而言卻猶如五雷轟頂!

    我茫然的聽著她繼續說了下去:“那個道士說得一點也沒錯你就是一個掃把星。不知道上輩子作了什麽孽我才會生下你!”

    她越說越是激動:“從生下你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一直走黴運。生病、下崗遭受家庭暴力……要不是我跑掉的話現在已經死在那個男人的手裏了。當然那個男人同樣也沒有什麽好下場他不也一樣下崗靠著賣那把子力氣和賣血才把你養大?第三個受害者是我的姐姐姐夫你才來香港半年就把他們弄得家破人亡……”

    “總而言之我不想再看到你。”她最後說的是這樣一句話。

    然後她站了起來向外走去。我試圖攔住她但一個保鏢隻是隨手一撥我就被掃到了一邊。

    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開。所有的人都頭也不回的走了隻有趙姨似乎曾經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但最後她還是跟在那個女人的身後走了出去……

    偌大的客廳裏隻剩下了跌坐在地上的我和站在旁邊茫然不知所措的阿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