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弭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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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太遙遠了!”範增沉沉地扔出了六個字。

    這話含蓄可是太冷峻了。楊楓敏感而銳利地斜了他一眼範增輕輕搖了搖頭移開和楊楓對視的目光緘口不言了。

    楊楓眉心微微一跳眼裏掠過一陣陰影心底說不清是什麽滋味。記憶裏的曆史困窘中的現實塗抹著瑰麗色彩的理想烏應元的豪爽大度烏廷芳雜著愛嬌的刁蠻俏皮各種是非與究竟散漫交織著攪在他的思緒間。有些無能為力的倦怠苦澀感覺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語氣很寒瑟“我究竟該說一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呢還是說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朱英深沉地一笑意味深長地道:“今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一兔足為百人分由未定。積兔滿市行者不顧分已定矣!”他沒有接楊楓的話茬卻從另一個角度轉而為範增的話添了一個注腳。

    一向沉默寡言但言必有中的鬥蘇抬起頭低沉著嗓子道:“積兔滿市又何來逸兔於野。請公子決之。”

    楊楓看著他們半晌沒有說話許久才很低很慢地道:“計將安出?”

    “釜底抽薪!”朱英低了頭看著空落落的茶碗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

    果然是那個楊楓意料中的答案。短短四個字卻一劃一痕地入楊楓的心底。一霎的茫然他攥緊了平置於膝上地雙手。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道:“舍此尚有他法嗎?”

    “如果公子僅僅著眼於解決眼前之困那麽立烏氏為內子。”終於朱英開口了。範增嘴唇微一翕動訝異地向他望了過來兩人的目光刹那交集朱英極快地掃了楊楓一眼稍稍停了一會。又道:“隻是。此為抱薪救火之法。適足於釀異日更深之禍。”

    楊楓眉梢一挑專注用心地注視著朱英有些無奈落寞地苦笑一下眼神裏透著一絲疲憊。逃避了三年這個問題終究還是不可避免地擺到案頭上來了。

    三年來他並沒有確立下李嫣嫣和烏廷芳任一人的嫡妻——內子身份。理智上他完全明白嫡配地位的確立在宗法製中的重要性但就感情而言。他又決不願意將自己心愛的人以名分地位的劃分人為地分出三六九等。然而因了他如今的身份這已不是可忽略地瑣屑地家務私事李嫣嫣、烏廷芳兩顆少女性靈單純地心不在乎沒有對位分絞盡心機地進行爭奪卻不意味著別人也如此看——烏應元便沒有想法嗎?三年間烏家明暗隱晦的也提出過幾次。他都不露聲色地岔開化了去。執著地不肯表露態度。或許烏大少心氣的不平怨望這事未必便沒有占了一個很重的分量。

    可在範增、朱英一幹謀士方麵。則又是另一番不同的籌算。

    三年前也就在朱英忠言不見用對黃歇心灰意冷在鬥蘇一再敦請下悄然離楚北上大趙後第十七日春申君黃歇終趁楚考烈王抱病謁祭東皇太一廟之機悍然動叛亂。不料素常奉侍他最謹的李園與宮中消息朝夕相通陰結楚墨符毒通過符毒串聯屈家、景家、鬥家搶先下手對懵懵然的黃歇難。血戰太一廟符毒劍斬黃戰亂箭射殺了黃烈。各路軍馬同時攢攻春申君府自黃歇以下黃英、黃霸諸子授太祝李權也莫名死於亂軍中。嗣後黃歇舉族盡滅賓客雲散威風赫揚地春申君隻成黃粱一夢。李園進楚相封邑淮北儼然成了楚國第一人;楚墨徒眾或因功得官授爵或被李園收錄門下厚禮相待考烈王更將黃歇原江東食邑劃出四城封賜符毒楚墨一時勢力大

    由此範增、朱英、汗明、鬥蘇等人俱力主楊楓立李嫣嫣為內子——趙楚不相接壤暫時沒有大的利害衝突立李嫣嫣為嫡妻大為有利於交好結盟李園。一旦與李園結盟雙方都將獲得一個強有力的外援成為兩利之舉;就某方麵而言以此也可遏製烏家避免烏家借烏廷芳而坐大。同樣的對這些諫言楊楓顧左右而言他化了開去。

    利益!情真情癡又怎麽能**裸地用利益來衡量兩個少女都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身體的一部分。兩份愛都已經深深到了骨子裏如醉如酥偏得放到天平上用利益的重量分出個高低上下!用冰冷的利益衡量沸熱地情感?每當他有心無意地想到這個問題總會感到一種意興闌珊地迷惘悲哀亦使得他在和李嫣嫣、烏廷芳相處時嚼著心心相印、息息相通情意的甘甜也嚼著一點酸苦......朱英再度提出了“內子”的確立是否由烏應元地謀圖烏家自立而隱含著告誡的意味?

    因了故主黃歇的緣故他知道朱英對李園極是怨憤可為了大局還是斷然提出立李嫣嫣為嫡妻結盟李園的主張謀臣之忠嗬!

    壓下心底湧騰上的深切悲哀楊楓轉眼看向沉默著的範增默默地用目光提出了詢問。

    範增一個一個地捏著自己的手指緩緩地道:“我在想烏大少為什麽要和白圭接觸?”

    楊楓冷峻的臉色微微一沉眉峰擰緊了身子傾前了些。範增、朱英運籌帷幄全是一步十計的人物定然是有所現了。

    範增濃眉一揚話說得更慢“烏家在趙國乃至於各國的一些買賣仍在人手往來頻繁夾帶私運銅鐵原無需借助白圭之力。求購健壯胡奴烏家之力亦可行他們不也已這麽做了?胡人貪利但需有利可圖月氏自會將烏家人奉為上賓。事實上隻為這些須事體烏大少根本不必以厚利啖白圭......依我所見烏應元老謀深算是在借機和白圭扯上瓜葛拉近關係變相使白圭為烏家自辟門戶出力。白圭若然允諾日後自也脫不了幹係——公子難道能既失河套烏家又失與白圭的合作嗎?”籲出一口氣範增冷冷一笑迎上楊楓的目光“代郡軍中有不少烏家族眾子弟公子如不肯放任烏家而加兵河套他們可會盡力?自損毀滅的隻能是代郡、是河套、是公子的根基。而兔死狐悲的白圭之心可能自安?他便不懼公子見責加罪而致生變?故烏應元此計極狠乃逼迫公子日後不得不默認烏家自立為既成事實的毒招。”

    商場政壇風雲變幻詭譎何其相似!被範增一語驚醒楊楓的心一點一點地涼。誠然如此一旦白為烏應元的厚利所餌烏家的自立勢將演化成代郡一派利害交相衝突、焦頭爛額的內外交困之局為免激更多矛盾自己還真無可奈何地不敢動他。

    極力鎮定下來楊楓的心猛地一跳忽然意識到莫非那個看似愚魯實則算計精明得可怕的白胖子也勘破了其中的關鍵否則何從解釋向來貪利的這廝故意醉酒泄露與馮忌的做法。

    代郡、高闕、河套是他所恃於立足的根基決不容有失!也唯有盡早下手才能將禍患消弭於無形。隻是這隱衷曲腸如何對烏廷芳言說?

    楊楓的臉上泛起苦澀眼裏卻是一片決然壓抑著自己的心緒肅然道:“李齊聽令!”(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