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姑爺張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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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看著敵人如潮水一般退過浮橋李燾長出一口氣倚著掩體慢慢滑坐在地上。

    鹽官浮橋西橋頭陣地拿下了、守住了!河東尚存的千餘英、俄軍隊也被堵在這裏無法過河。缺乏火炮直接支援的這些洋鬼子遲早是中路、後路大軍的盤中餐等待他們的最好結局也許隻有——繳械投降!

    苟來順還是如常的勤快絲毫沒有為自己的戰功而驕傲的跡象。這家夥不知道從哪裏尋來一隻青花細瓷碗盛著滿滿一碗清水端到他的偶像麵前。

    “營長您喝水。”

    李燾接過碗並沒有馬上往嘴裏送其實他吼了一晚上體內的水汽早他娘的消耗殆盡了幹燥皴裂的嘴唇就是證明。他看著苟來順黑亮的眼睛那裏有一種滿足和一種殷切的期待在閃爍此時李燾才有些明白自己對二柱子的情感也明白自己對麵前這兄弟的情感了。

    一個現代軍人突然孤零零地來到這個世界潛意識裏就在尋找戰友尋找往昔的感覺尋找情感上的寄托。二柱子的憨厚機靈給了他這樣的條件因此他也把二柱子當成自己的戰友自己的親兄弟。如今的苟來順不也是這樣的嗎?因此他才有在二柱子犧牲時的瘋狂失態才有對苟來順的千叮嚀、萬囑咐。

    “謝謝來順兄弟。”李燾喝了一大口水將碗送到苟來順麵前道:“你也喝點打了一夜的仗累了吧?”

    “不累!”苟來順一提起打仗就有些興奮拖長語調回答了營長的話卻抬手擋了那半碗水。

    “營長胡統領來了。”有戰士遠遠地報告著。

    李燾站起來將碗再次遞給苟來順這次他接住了。

    後路的人馬來接防了這也表示著奮戰一夜僅存四十六人的火力連完成了作戰預定任務可以稍微的休息休息了。

    胡殿甲一路走一路心驚地上大大小小的炮彈坑隨處可見的血跡七零八落的破爛武器都說明了淩晨的戰事分外的激烈!這位統領大人此時除了暗暗驚歎外還居然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來——他娘的參議官還真用一個騎兵哨就拿下河西橋頭堡***馮義和他娘的搶人也搶得太快些了吧?!

    李燾摸摸腦後尚未消褪的腫塊迎著胡殿甲笑著招呼道:“標下參見胡統領。”

    “喲!”胡殿甲誇張地拖長了尾音斜眼看著眼前的五花臉道:“參議官您這是唱的是哪出戲啊?”

    這話是一語雙關了一是對李燾的禮貌表示不滿那是見外的表現;二是拿李燾的臉開玩笑呢。目的嘛無非就是拉攏兩人的距離而已。

    “唱戲?”李燾怔住了不過隨即就明白過來於是笑道:“討債戲!統領大人您的手也太重了一點吧?”

    胡殿甲看到李燾的手故意放在腦後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轉換話題道:“參議官大帥請您回楊柳青呢。今日您家姑爺要來是給恩相大人打前站的和談要開始了。”

    “姑爺?”李燾疑惑地問道。

    “嗨嗨!”胡殿甲瞪著李燾看了半晌突然收起笑容正色道:“李燾啊知道大帥請你去楊柳青的意思嗎?”

    李燾搖搖頭腦子裏稀裏糊塗地正想著啥姑爺的事情。

    “你那姑爺出了名兒的難纏大帥怕一個不好得罪了他老人家請你去折衝一下也好。”

    胡殿甲這番話其實也是自己估摸著說的不過以張佩綸的為人秉性說不定對武毅軍主動放棄河東之舉會有微詞呢!這人在讀書人中頗有影響力自然是行伍之人不願意得罪的。何況此人是恩相為愛女挑選的夫婿也算得是淮係中人其中分寸在胡殿甲看來實在有些難以拿捏。

    “噢。”李燾沒鬧明白隨口答應一聲敷衍過去向胡殿甲抱拳問道:“不知火力連如何安排?”

    胡殿甲一拍腦門子賠笑道:“看我這人正事兒反倒忘了。大帥有令新營火力連戰功卓著一同開到楊柳青休息幾日順便整補整補看戰局的展再說。”

    兩人辦完交接李燾又故意拖延時間到早飯後才帶著稍微休息過的火力連向楊柳青新駐地開進。(軍隊在戰時一般保證三餐)

    穿城而過的教導營火力連引來天津軍民的夾道的歡呼一個個本來頗有些疲憊的官兵們也打起十二分精神騎馬整隊向西。李燾還是由苟來順拉著韁繩慢慢走在隊列前看著人頭攢動的街市看到那些飽受戰火之苦的老百姓臉上露出的希望神情驀地生出了“老子還是小小的改變了曆史”的滿足感。

    人群中突然閃出兩個人來一個拿著老古董的照相機一個拿著鎂光燈。“噗”地一聲李燾騎在戰馬上的“光輝形象”被拍攝下來。

    李燾並沒有在意年輕的軍官甚至有些得意地想:這些人多半是記者吧?出名兒?好事啊!

    日頭當頂時的楊柳青黃家園子。

    “武衛前軍中路教導營管帶李燾奉命前來報到!”

    堂屋裏的人停住了談話聶士成向張佩綸微微頷後提聲道:“是李燾啊進來吧。”

    李燾整了整紮在腰上的不倫不類的德國皮帶拉拉大腿側的盒子炮槍帶一步跨進高高的門檻立正敬禮。此時他看清楚了“自家姑爺”的模樣。一位有著微瘦的圓臉兩唇上蓄著長胡須淡眉毛下有一雙略微浮腫卻精亮的眼睛,大約五十來歲的老人;身穿團花的褂子即便是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出他的身材隻算得是中等。

    “都是自家人不必太多禮數。”聶士成站起來拉住李燾的手將他按坐在椅子上後又轉向張佩綸道:“張翁恐怕沒見過您這位外侄吧?”

    張佩綸如唱戲一般抖抖袖子頗有風度地抱拳欠身道:“大帥說得正是武毅軍第一青年健將佩綸今日方睹英姿呢。恩相大人每每談及李燾讚不絕口啊佩綸也是好奇得緊呐。”

    李燾這下確定了麵前的就是什麽親戚姑爺了忙騰地站起來立正道:“李燾見過姑爺大人。”

    “方才聞得聶大帥所言李燾你又立新功實在辛苦了!後日製台大人蒞臨天津必然會有朝廷的恩賞宣慰。”張佩綸說著話眼光卻未曾離開過李燾。他想不明白啊這麽一個年輕人真的如聶士成所說那樣是八裏台、紫竹林、鹽官浮橋三個勝仗的實際指揮者?!匪夷所思呢!

    當然作為李鴻章的女婿作為一個已經認識到清流清談無法強國的前官員張佩綸對李燾的觀感是相當良好的對李燾的功績也自覺臉上有光畢竟咱們是親戚啊!畢竟作為人家姑爺的自己是法國人的手下敗將而這年輕人卻力拒八國聯軍於天津城下立下赫赫功勞!說不得此時的張佩綸還有些嫉妒年輕人的情緒呢?

    這位姑爺擺正了神色親昵而鄭重地道:“李燾啊少年得意需收斂鋒芒側身官場需謹守清廉。製台大人很器重與你大帥又如此苦心栽培好自為之!”

    “是!”李燾並沒有多少對應這種場麵的經驗還是坐得筆直用軍人的做派來回答這位老人的關切。不過他心裏明白惡戰過後興許就是帶著屈辱意味的和平一位小小的管帶官今後的路還真他娘的長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