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國家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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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佩綸淡淡地跟李燾說了幾句後又將談話的目標轉移到聶士成身上。就禮數來說直隸總督的高級幕僚不可能在此時與小小的管帶長談更不能當著聶士成這位大帥的麵談及家常。有些話應該在私底下說就沒必要擺上台麵。

    李燾卻也怡然自得此時並不在意兩位老人的談話他的思緒已經陷入對未來的揣測之中。

    天津保衛戰打到今天八國聯軍一再受挫這就引來兩個方麵的不可知因素。在當今總體力量遠中國的情況下洋人必然不會甘心失敗他們興許還是指望著如中日戰爭、中法戰爭一般在中國撈取足夠的好處沒有油水進口之前這仗還得打下去!不能確定的是在談判開始前洋人會起何種規模的進攻?對此李燾有很清醒的認識甚至知道如果戰爭進行下去中國必敗!越往下打中國遭受的損失就越大!可以說李鴻章沒有如曆史中記載那樣在上海觀望而是直接來到北方就任直隸總督原因就是目前的天津保衛戰打好了!談判桌子上他作為中國代表能夠處於一定的有利地位。

    真正讓李燾擔心的是北京城裏那些老不死的家夥們。天津的勝利會不會助長這些人“堅持抗戰、一打到底”的氣焰呢?一想起這個問題李燾就想起那日目睹的義和團衝鋒就想起如今殘破不堪的武毅軍也就想起萬一武毅軍難以支撐陷入崩潰的絕地這個國家拿什麽跟洋人繼續打下去?!

    民眾?不!義和團的送死攻擊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如今的戰爭不是靠人多就能取勝沒有軍事素養的民眾在戰場上就是靶子!目前的中國不需要那部分愚昧的民眾在無有力組織的條件下去送死去把大好的局麵搞得複雜不堪!這個局麵是武毅軍、毅軍以及練軍、老淮軍和義和團的無數死難烈士用命換來的!不能容許任何人去糟蹋!

    孱弱的中國要圖強、要贏得戰爭的勝利路還很長該忍耐的時候還需要忍耐。

    堂屋裏兩位老人停止了談話頗有默契地看著沉思中的李燾。

    “老爺您該進藥了。”

    李燾聞聲驚醒轉頭看向門口隻見一位大約六旬的老者正端著一碗湯藥躬腰作禮。

    聶士成收起看向李燾的帶有些許狐疑的目光擔心地道:“張翁貴體有恙士成竟然疏忽了。”

    “功亭兄見外了不礙事不礙事這不都是聽聞大沽口失陷於敵手而急的嘛。唉國運多舛、時局艱危您我身為人臣不能不多擔心著點啊。”張佩綸畢竟是前福建船政大臣又是士大夫出身就算現在沒有任何職分了在聶士成的麵前卻也有些官架子的做派不應該說是士大夫的做派。

    聶士成卻也不計較張佩綸的語氣行伍出身的他清楚:自有宋以來中國的武人就不吃香!他微笑著向門口的老頭兒招招手道:“端上來吧請張翁快快服下。”

    李燾心裏有些不痛快了。這姑爺說話怎麽有些刺耳呢?!大沽口陷落是事實可當時聶大帥在廊坊痛擊西摩啊!誰他娘的讓頤和園的那死老太婆把武毅軍各路調來調去的呢?錯失增援大沽口時機的責任不應該算在聶士成和武毅軍身上!如今這姑爺在此時提起大沽口目的何在?反正李燾不相信張佩綸是毫無目的地說出那番話的!

    果真張佩綸將綢帕收進褡褳裏後開口了:“功亭兄製台大人明日即攜公使團代表赴津各國公使也認可了製台大人的代表身份如此一來一旦談判正式開始軍事上就不得不收束而大沽口在洋人手裏恐於談判不利啊!”

    攻大沽口?神經病!李燾心裏罵著自己的“姑爺”好歹壓下幾乎衝口而出的話默默地注視著聶士成。

    聶士成將右臂擱在太師椅的扶手上以肘支掌撫著下巴處雪白的胡須良久才道:“張翁有所不知在津各軍久戰疲憊實在無力於辛莊一線展開反攻收複大沽口。實不相瞞士成正思量著是否在南門一線收縮兵力放棄八裏台而專守海光寺……”

    “嗬嗬功亭兄。”張佩綸抬手作勢打斷了聶士成的話帶著並不自然的笑意道:“方才您說李燾以一哨之騎兵就擊敗洋軍千餘攻克鹽官浮橋西橋頭前軍有此戰力拿下大沽口當無絲毫問題啊!如若大沽口收複製台大人與洋人辦理交涉就容易許多哩。此議還請大帥三思。”

    聶士成一愣答不上話來並不善於言辭的他被張佩綸的話拿住了。要知這張佩綸乃是言官出身擅長廷議之名天下皆知行伍出身的聶大帥哪裏是他的對手?

    “兵法謂乘勝追擊、潰敵千裏此正當時也!大帥、功亭兄莫要錯過為朝廷建功的良機啊!”張佩綸見聶士成猶豫忙趁熱打鐵道:“南北民眾、廟堂上下如今都指望著武毅軍再建殊勳其情之切有如大河入海眾望殷殷呢。”

    聶士成的眉頭皺緊了眼前的張佩綸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這題目是張佩綸自己的主意還是紫禁城頤和園的意思或者又是恩相的意思呢?攻?不成!方才守穩天津海河一線南路八裏台一線還是岌岌可危此時哪裏有能力反攻大沽口!?

    “大人標下以為此時絕非不計己力、貿然反攻之時!”李燾騰地站起來向聶士成道:“戰爭比拚的是國家力量中國不能指望一次戰鬥的勝利就奠定優勢進而謀求勝局!仗打到這個份兒上武毅軍上下已經拚盡全力處於崩潰的邊緣實在不能貿然起反擊。謀勝當立足長遠先謀和平、再強國力隻有國力強大了軍隊才能強大咱們中國才有可能在下一次戰爭中拿回失去的東西!武毅軍如今的中國隻有一支而且是殘破不堪的武毅軍。”

    “哎!”張佩綸頗為不悅地一擺手道:“此番所議不是謀勝而是為製台爭取更多的談判空間。李燾啊你還年輕這些事兒你不懂!”

    李燾眉頭一挑正要反駁卻聽聶士成“嗬嗬”笑道:“張翁不必為賢侄之語動氣。不如晚間在此地召集各軍、各路將領會議軍事拿出一個反攻大沽口的辦法來?”

    張佩綸收回瞪視“不聽話的外侄”的目光向聶士成拱手道:“佩綸乃敗軍之將實在……”

    “差矣張翁此言差矣!舊事如過眼煙雲就讓它過去吧。”聶士成殷勤地笑著說話心裏卻是隱隱作痛。想當年自己帶到台灣的八百子弟兵幾番血戰後返回家鄉的寥寥無幾啊!他心裏痛著臉上卻帶著笑說道:“張翁抱恙奔波南北實在辛苦不如先行休息待晚間眾將官來此士成再勞動張翁大駕?”

    “客氣了功亭兄您我不是外人無需客氣。”張佩綸笑著站起身來擺手說道:“那恭敬不如從命佩綸就在這黃家園子裏稍事休息。”

    聶士成又是一番作禮後才帶著李燾出了園子走遠幾步轉身站定道:“李燾莫要以為你有道理就能讓天下人都聽你的!人世間太多關節曲折你尚未領悟透徹呢否則方才又何須頂撞張翁?唉年輕啊……”

    李燾頓時醒悟過來看來一句“薑還是老的辣”確實有道理。自己的為人處世、官場經驗比之聶士成簡直是太少太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