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宴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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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到處彌漫著一種喜氣那是人們在議論今次科舉武試的八卦。那個狀元郎尤其被嚼得厲害一天之內就把其祖宗八代都傳得神乎其神。而各大門大戶也把目光聚焦到了看似前途無量的頭名身上據說光一日內他所接到的請帖就有數十。這些商賈大戶或者官宦人家大都瞄準了一個事實:狀元正值壯年但居然還無妻也無妾。因此但凡家裏有適齡女孩兒的都願將這香餑餑請到家裏套套近乎如果看對眼能攀親是最好就算不成也沒準還可借別的關係添添交情。

    我含著一絲苦笑邊臨摹字帖邊聽紅珊講這些關於潘雲騰的八卦。我的字終於慢慢不再像蒼蠅爬了也不愛結墨疙瘩了這幾個月來我寫字寫到抓狂誰說穿越是優越感大集合?我就覺得自己處處都不如人。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這潘狀元幾乎拒絕了所有的請帖隻除了其中的一張。”紅珊把桌燈給我挪近些說。

    “哦?他接受了誰家的帖子?”我好奇地問。

    她的表情在紗籠燈光下十分深沉輕輕吐出兩個字:“徐府。”

    徐府?怎麽可能呢文老爺子說徐府不願意跟潘雲騰接觸所以才讓我出麵說了那麽一通結果我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過幾日他們就邀請潘雲騰入府為客了這舵也轉得太快了吧?

    結果第二天我從庫裏回來交鑰匙時徐瑤對我說:“你明日先歇了吧陶府捎信來說玉拓明日找你有事。”我心裏不大明白應了聲出宮。回到文府的時候天還沒黑剛進門就聽齊之洋說陶家小姐來了在前廳等著。我便先去見她。

    陶玉拓仍然綾羅綢緞地穿著看著有點熱。她見我回來便從文府最大號的圈椅上站起來笑著說:“可等到你回來了我這裏是有一件事想要你幫忙千萬別回絕我!”

    “玉拓的忙當然要幫但你還是且先說說什麽事吧。”我拉著她又坐下。

    “我已經借故捎信給表姐讓她明日給你放假你可知道了?”她先問。

    “是她告訴我是你找我有事。”我看著她臉上泛起的粉色有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是這樣。明日徐府有客也請了陶府人我想請瓔珞姐姐一同去。橫豎咱們跟徐府也都算親戚你就是我未過門的表嫂嘛。”她拉著我的手央求“你可答應我?”

    表嫂?這中間可繞大了呢陶夫人和文老爺子的原配6氏是表姐妹徐府的夫人跟陶夫人又是非嫡親的姐妹亂的厲害。不過這陶玉拓讓我去徐府恐怕不是為了吃飯吧?我輕抿一笑問:“徐府請的是什麽客?”

    她倒不扭捏仍是大大方方地說:“新科武狀元潘雲騰。”

    我見她眉梢眼角的幸福卻覺得心裏抓撓得緊十分不舒服。

    “你還沒見過他吧陪我去我想到時有你在場。”她盯著我的眼一臉堅定。

    “到時?玉拓你有什麽打算?”我的不祥感覺更濃了。

    “沒什麽。瓔珞姐姐你會跟我去對吧?”她再次懇求道。

    說實話我已經不想趟這渾水了。欣賞和同情都不能當飯吃那潘雲騰既然喜歡徐瑤那樣的女子又怎麽可能轉愛玉拓呢?如果玉拓受了辱我麵對那場景一定非常難過。可是此時我對著她澄澈信任的眼睛憋了半天硬是說不出一個“不”字最後仍是無奈地點點頭:“我答應你就是了。”

    她歡喜地腳不離地地蹦起來抱抱我——差點把我弄窒息了——然後高高興興地行禮辭別一陣香風出門去了。

    徐府的宴席設在中午。我先去陶府找玉拓等著跟陶府母女倆一起到徐府去。徐府與陶府相隔並不很遠中間正好各自跟潘雲騰住的聊館成四十五度角。我們坐轎到了徐府門口時正趕上徐府老爺太常寺少卿徐致遠回府。他戴網巾烏紗著紅色官服一把美髯兩眼精明。見了陶夫人立刻笑容滿麵地上前說話。我與玉拓則對他行過禮跟在二人後頭入了大門。

    宴席正在花廳裏緊鑼密鼓地準備。徐致遠道了失陪去換衣服徐夫人則從後院出來高髻凸額杏眼法令紋華衣金飾精心裝扮過也是笑吟吟地。

    “恭喜表姐表姐夫滿京師隻徐府能請動新科狀元實在是有光讓人羨慕啊。”陶姨媽上來客套。

    “你也不是外人就別來這些話糟踐我們了吧。”徐夫人偷偷對陶姨媽使了個眼色意在玉拓。陶姨媽當然明白隻是笑不再說話。

    陶玉拓很不安。坐在旁邊一會拉拉我:“我的釵沒有歪?沒有勾住頭絲?”一會又扯扯衣角:“衣裳可皺了?沒有蹭到什麽吧?”

    我這胸口一時間酸楚和好笑並存不斷安撫她:都好得很都沒問題放心吧。她這才稍稍鎮定不好意思地瞅瞅我。

    過不久管事來報:客到。

    徐老爺便帶了徐夫人去迎。陶姨媽、玉拓和我去往花廳等著。花廳裏中間一張梨木大圓桌足可坐下十五六人不過隻擺了八九張椅子。旁邊還有兩張小桌統共有二三十座位。這時花廳另一側的偏廳裏進來一群華衣男女看起來都是身份不凡的陪客。把偌大空間也盈得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新科武狀元到——”管事一聲喊廳內頓時恭喜迎賀之聲四起。

    潘雲騰今日穿得十分耀眼:大紅袍子配玉帶嶄新烏紗布靴也許是剛從宮中回來。那臉色平靜無波可眼裏卻仿佛有一抹嘲弄。許多人把目光聚焦在他眉邊至臉頰的那道傷痕上麵嘴裏卻說狀元郎天生英氣勇武過人。潘雲騰算不得什麽大帥哥不過這道傷疤卻很提男子氣我在人群縫隙裏觸到他投來的目光報以微微一笑。

    一番漫長的虛偽寒暄之後各位主人客人和陪客都落座。徐夫人、陶姨媽、玉拓和我坐在右下的小桌上與另外幾名女眷一起。大桌中間正東坐徐老爺旁邊挨著新科狀元郎其他男賓依次列座。徐老爺不愧混官場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之前認識潘雲騰或者有任何瓜葛的樣子一個勁誇讚潘雲騰出色敬酒來去更是行雲流水。旁邊的賓客高聲附和一度把氣氛推到頂點。

    “琪兒過來!”徐老爺突然對我們這桌喚道。與我隔著一個位子坐的一位十六七的姑娘聞聲起身款款走到徐老爺身邊。“諸位今日是新科武狀元高中的第五日可巧也是小女徐琪十七歲生日後第五日。這也算得是一種天作之合嗬嗬……琪兒自小還算聰慧性格溫和有禮琴棋書畫技藝也還過得去如潘狀元不棄讓小女為狀元敬酒一杯可好?”徐老爺話一出滿堂都是讚許之聲。

    這下我明白了。他家是想把小女兒許給潘雲騰!以前潘雲騰是武館少館主不管武藝多麽好品行多端正那都是配不上徐家的。如今他中了武狀元氣候就變了。既然徐瑤已經入宮沒可能聯姻那就讓小女兒替她好了。好歹徐家老爺也是堂堂四品大員跟狀元結親狀元看似也絕不吃虧。賓客也都立刻理解了徐老爺的意思一個個頭點得如同搗蒜。

    潘雲騰淡淡笑著仍坐在座位上聽徐致遠好一番舌燦蓮花。徐琪已伸手接過酒壺傾身往潘雲騰的酒杯中緩緩斟著。她這清秀溫柔的側麵倒是確實跟徐瑤十分相似。潘雲騰的目光落在麵前有著如新月麵孔的少女臉上一動不動。

    突然我旁邊一聲巨響。定睛一看是陶玉拓一掌拍在桌麵上轟隆隆站起身把所有賓客都嚇了一跳。她怒目瞪著主席上的中間三人胸口起伏嚴重。

    潘雲騰把目光從徐琪臉上移開望著陶玉拓。我相信那不是錯覺他眼睛裏方才看著徐琪的那種淩厲寒冷一瞬間融化了甚至帶有暖暖的光芒投給麵部幾乎扭曲的玉拓。陶玉拓離開我們的桌子蹬蹬蹬走到主席站在正拿著酒壺愣的徐琪身後直直地看著潘雲騰一字一頓地說:“不、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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