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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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父王怎麽可能會立一個瘋子的兒子為皇儲?”易諍冷冷地打斷內史令的宣讀語氣冷靜不似之前一般暴躁卻仍令人皺眉。
瘋子?
內史令忍不住就說什麽卻被旁邊的人搶先開口。
“六殿下這是王殿請謹言!本君提醒你王從未廢後你口中的瘋子正是你自己的嫡母!”白初宜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還有這份詔書是本君親筆寫的!”
“什麽……”易諍正要說什麽卻被易庭抬手阻止。
“初宜你同意這份詔書?”易庭看著她很認真地問。
一年前羽桓登壇拜將將兵權信物——半塊虎符親手交到紫華君手上將節製諸將的權力全部給了白王的女兒於是紫蘇君離開都城出兵明河穀地。如今除了王殿侍衛宮廷內衛就連拱衛都城的羽林軍也同樣由紫華君轄製而且誰都知道作為其親衛的紫華軍是均是百戰之士王殿之外便是紫華軍與絕對隻奉王命的王殿侍衛。換言之隻要白初宜支持某人東嵐的大位就非某人莫屬。
白初宜沉默了一下所有人都看著她但是她仿若未覺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架子上的五彩卷邊紋尊直到相耐不住了輕咳一聲她好像被驚醒似的回答:“三殿下我遵從王的遺詔!王指定了大殿下那麽大殿下就將是東嵐的儲君!”
“什麽?”易諍再次急了惱恨地瞪著她不敢相信她的話“他做過的事情你忘了嗎?你……”
這次阻止他的是易洛:“詔書還沒讀完六弟想抗旨也等詔書讀完再說。”說得淡漠仿佛事不關己。
“你……”易諍咬牙切齒顯然不是好話卻因身處王殿不敢造次。
白初宜對內史令點頭示意他繼續讀下去她卻取百寶架上的一盒香料走到角落的黃梨木香案邊打開蟠龍銅香爐換了熏香。
所有人都正認真地聽著那道用語淺白的詔書易洛不著痕跡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隨後便皺起眉頭瞥了一眼站在香案旁的白初宜。
沉水香味道極淡但是隻要聞過一次就沒人能望記天下也隻有那人配用——白子風。自從白王離開易洛還是第一次聞到沉水香他的父王嚴禁宮中使用這種幾乎是白王專屬標記的香氛。
白初宜轉過身目光從易洛身上輕輕過掃過卻沒有停留一瞬。易洛隻作不知卻聽內史令念到:“……虎符二分合則調分則統紫華君掌其半節製諸將不得予奪其權。然其必於此詔頒後十日內盡取明河穀地若有失未盡全功則令其於白王府自裁謝罪……”
所有人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同時看向白初宜包括正在宣讀詔書的內史令卻隻見她依舊一臉平淡之色。
詔書就是她親筆寫的!
對眾人的反應白初宜在心中冷嘲——至於如此嗎?都說了這是她親筆寫!——卻也在心裏歎息了一聲:“在詔命中加這一條王你到底想斷絕什麽可能?即使如此又能有什麽用呢?”
對羽桓即使這麽多年過去了白初宜仍然看不懂不過隨著他的逝去她也沒有必要去探究什麽了。
隱隱地白初宜還是有些惆悵的——最後一個了解父親的人也離去了從今以後她也隻能從世中口中那些令人驚豔的傳說中去了解記憶中那個儒雅溫柔的身影了!
過世前她的父親決絕地毀去所有與自己相關的東西包括畫卷、樂譜、手稿……所有能記下他存在的痕跡被消除得一幹二淨一點也不擔心七歲的女兒是否會在以後的漫長人生中漸漸遺忘自己的父親。
有一段時間她在東嵐王宮中瘋狂地尋找與父親有關痕跡卻一無所獲羽桓說:“直到他真的走了我才知道他居然可以狠到那種地步!”連回憶都不願留下!
隻有仍然在乎才能狠絕至斯!
白初宜忍不住笑了。
——若是不在乎呢?
看到那抹清雅若蓮、飄忽似風的笑容易洛鬆開方才忽然握緊的拳頭繼續聽內史令讀完詔書的最後一個字:“……此詔此諭明示諸臣。”
易洛拜:“兒臣謹奉王命。”
白初宜也跪下依禮拜:“臣永服辭訓敬從王命。”
相與次相對視一眼知道別無選擇了:“臣永服辭訓恭領王命。”
易諍倔強地不肯領旨想說什麽卻被易庭硬扯住衣袖壓著拜領旨:“兒臣謹奉王命。”
易庭都領了其它王子公主自然不可能再強都拜:“兒臣謹奉王命。”
白初宜早已站起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相。
柳敬華在白子風出走後繼任國相但是白子風的絕代風華、算無遺策足以令所有繼任者黯然失色即使他並非無能之輩同樣能力出眾。而且羽桓在白子風離開後不久便以相、次相、輔相三個官職代替一人任國相的祖製分散國相的權力也令三人相互製約。名為相其實柳敬華並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過製度上他仍是百官之這道需要明示諸臣的詔令隻能由他傳達。
在白初宜的目光下他知道他什麽都不說隻能轉身走出王殿。次相也跟著出去。殿內隻留下羽桓的兒女。
這道詔令對他與柳家的影響巨大——易庭的生母昭儀柳氏正是他的親妹妹。
“我等可以見父王了嗎?”易洛的聲音仍是一貫的陰鬱冷漠聽不出半分關切之意。
內史令看向紫華君卻隻見白初宜走向門口顯然要離開他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太子殿下王已駕崩?”
“什麽?”
“不可能!”
不同的驚呼聲參差雜亂但是震驚之後所有人都明白內史令絕對不會在王殿開這種玩笑。
易洛快步走進東側殿沒有人阻攔也沒有人跟隨。
白初宜走到門口正要打開殿門卻聽到易庭依舊溫和的聲音:“初宜你要去哪兒?”
白初宜的腳步停了一下沒有轉身仿佛是想了一下才開口回答他:“去完成王的詔命白王府雖然精美但是作為我的墳墓卻是太早了!”
說完白初宜拉開厚重的鬆木殿門冷風挾著水汽迎麵而來嘩嘩的雨聲執意要擾亂人心。她沒有停步直接走出去。飛簷下侍立的宮人中有人捧著她的鬥蓬與佩劍見她出來便上前侍奉。
雷電依舊白初宜皺了眉頭動手卸下一身甲胄。這樣天氣隻有愚人與找死之人才會著鐵甲。白初宜接過鬥蓬與佩劍毫不在乎的走入雨中。
紫華軍諸人沿紫極門而立也已卸下甲胄任由雨水淋透全身仍然站得筆直。
“君上!”見白初宜走過來諸軍士同時參禮。
“回合原城!”白初宜沒有多說隻是如此下令。
“紫華君!”
一個陰冷的聲音清晰入耳白初宜皺眉卻還是停下腳步平靜地轉身隔著綿密的雨絲與寬闊的庭院看向王殿飛簷下立著的易洛。
這是易洛今夜第一次喚她。
“太子殿下有何指教?”白初宜的聲音冷淡看向他的目光猶如看一個陌生人。
易洛看著她但是大雨讓他完全看不清她。
兩人隔著相當的距離同時沉默殿前庭中的宗室與大臣都保持著安靜不敢打擾這兩人。好一會兒易洛再次開口平靜淡然:“本王要紫華君的效忠!以你父母為名的宣誓效忠!”他的要求是認真的神色莊重彰顯著儲君應有的威儀姿態。
白初宜沒有立刻回答靜靜地與他對視卻同樣看不清他的模樣。
其實哪裏需要看她會不知道那個模糊身影的形象嗎?東嵐的紫華君深得王寵幾乎就在雍和宮長大的她了解所有王子公主。東嵐的王子都有著無與倫比的出色容貌易洛並不是最出眾的一個相反他稱的上平凡可是他卻是最像王的王子無論是模樣還是氣質。他沒有讓人驚豔的特質不似易庭般俊逸不似易諍般開朗他十分沉默目光總是帶著一種審慎略顯清朗的身形相當單薄但是那雙深不見底的雙眸卻透著有些陰沉的犀利。
白初宜並沒有沉默太久但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安靜地等待她的回應。她移開目光唇邊浮現一抹冷淡的笑隨後低頭下跪宣誓:“臣紫華君以父母之名宣誓遵從東嵐王羽桓的遺詔敬奉其指定繼位之人為君獻上忠誠與生命一生相從永不背叛。”
她知道他想要的隻是這道誓詞。
東嵐王想要隻是白王繼承人的這道誓詞。
她便如他所願!
“你可以走了!”易洛輕描淡寫地開口。
“是!”初宜起身離開。在走過紫極門後她忽然停下對隨行的紫華軍下令:
“你們都留在京都吧!從今往後你們是太子殿下的侍衛!”
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所有人都沒料到她會將親衛隨從就這麽留給易洛就連易洛也愣住了。
紫華軍與其它軍士不同他們是羽桓為紫蘇華君親自挑選的侍衛親從在紫華君沒有掌兵之前他們便跟隨她是她的心腹。
“主上!”紫華軍眾人也不由驚呼出聲但是白初宜卻沒有回應身影消失在王殿外層層宮閣之間。
“初……”宜。易洛的冷漠有一絲不明顯崩潰但是卻隨未喚完的話語而愈合。
早該知道以她的才智怎麽會察覺不出他台麵之下的小動作?所以她將親衛留給他將效忠的姿態作到十二分。
隻是那個姿態是對東嵐儲君的隻是他正好就是東嵐儲君。
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與一年前那個淡漠轉身影重合。
從那一天開始那個女孩退到臣下的位置不需要言語隻是冰冷的目光便輕易地收回他喚她名字的權力。
東嵐的紫華君啊!
他的父王說:“她是白王唯一留給東嵐的寶貝!”
他的父王說:“紫華君是白王的繼承人啊!易洛你真的想知道什麽叫做‘覆水難收’嗎!白家的人一旦離開就不會再有回頭的時候!”依舊是疏離的語氣警告卻是真切的。那時他的父親、東嵐的王將她請命上戰場的奏表遞到自己麵前口中說著曖昧不明的忠告。
他是明白的隻是他沒有按照那個難得的忠告去做——那也許是父親唯一一次給予自己真心的忠告吧!可是那是為了誰呢?他?她?還是他的兒子或是白王的女兒?
早在那之前那個女孩已不是他能碰觸的了。
他任由那最後的機會從手中滑走因為他真的沒有勇氣麵對她嘲諷的冷笑。
他看不出自己對她的意義那個女孩轉身紫華君的風采卻在那之後令天下驚絕。
她不在乎他!
即使將忠誠獻上也僅是因為東嵐可以實現白王的理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