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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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論對紫華君的了解易洛絕對可以排入三甲而在對她布局安排的了解上曾經與她同生共死的易洛絕對是最了解她想法的人。現在白初宜隻說了一個開頭易洛立刻就明白她真正的目的是什麽了。

    “紫華君還記得你自己的字嗎?”易洛怒極卻勉強壓下所有怒火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她語氣冷靜也僵硬。

    東嵐王羽桓接回紫華君時頒詔全國白王之女名初宜字明聖。

    初宜自然不會忘記也更加清楚易洛為何問這個問題。她緩緩跪下低頭回答:“臣不敢忘先王所賜之字!”盡管明白他用意為何白初宜仍然隻作不知簡潔的回答本身就是拒絕的姿態。

    ——按聖朝的禮製皇帝與國君向效忠之人賜字是最大的榮寵那便是一生的忠誠契約當年聖朝諸屬國反叛聖帝最後隻誅衛胤便是因為所有主謀惡之人中隻有衛胤是得到他賜字的寵幸之人。參與反叛便是自違誓約萬死莫辭。

    “沒忘就不要亂動心思算計到朕頭上來!”易洛冷言“你是東嵐的紫華君做你該做的事情永遠不要想不該想的東西!”

    白初宜低著頭沒有立刻回答易洛不由火大手握成拳狠狠砸上麵前的桌子酒盞碗碟都不由跳了一下。

    “答話!”易洛冷冷地催促。

    白初宜低著頭唇角卻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在易洛的怒火將要再次作前淡淡地回答:“臣父是東嵐的白王臣自然是東嵐的紫華君這一點上王盡可放心。”

    這個回答讓易洛再按捺不住怒火。幾乎是一瞬間他就來到白初宜麵前拉著她的衣襟讓她站起。這樣的動作讓白初宜很不舒服但是她隻是微微皺眉一聲未吭。

    “白初宜你想如白子風一般嗎?”易洛咬牙切齒地質問神色凶狠而白初宜卻半點都不買帳眸光一閃抬手便擊上他的小臂。

    一股伴酸麻感的痛意讓易洛不得不鬆手。

    白初宜的眼神如寒冰一般毫無溫度易洛腦中的怒火因此一冷。

    “王臣父同樣是您的長輩請您保持最起碼的尊敬。”白初宜的語氣也同臘月寒風一樣冰冷令易洛心中一顫。

    易洛有些懊惱——不該順著她的話說到白王的!

    白子風……算無遺策的白王……是他們倆之間不能談及的人之一……

    白初宜敬愛自己的父親……那個在她七歲時便離世的父親直到現在仍然是她心中隻能仰望的天!

    易洛對白子風也並非全無敬意。他長白初宜九歲從一出生就是白王的弟子。從五歲起他每天在白子風身邊的時間比在母親身邊的時間還要長。

    他比白初宜比世人更清楚東嵐白王是如何憂國憂民!白王……是真的嘔心瀝血地籌謀計劃著未來的每一步!

    算無遺策……多麽簡單的四個字!隻是這世上有幾人看到白王為此做了多少事情?

    易洛敬他為師也敬他如父滿心滿懷的孺慕之情卻也正因為如此他無法不恨。

    “……朕失言……”易洛道歉他是王再多的恨意也不能否認白王為東嵐所作的一切而且白初宜眼中的寒意也讓他不得不退後“紫華君你想如白王一般離開嗎?我……朕……已經讓你忍無可忍了嗎?”

    易洛的氣勢仿佛被折損了一般竟然用再小心翼翼不過的語氣向白初宜求證那種姿態分明就是索取保證也索取原諒。

    白初宜沉默了好長時間幾乎讓易洛開始感到絕對她才低著頭語很慢地道:“臣並未想離開東嵐。”接著她笑了一下笑容轉瞬即逝:“離開東嵐臣又能去哪兒呢?就像您說的……臣是東嵐的紫華君……”

    易洛一怔半晌說不出話來卻聽白初宜稍稍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恢複之前的平靜淡漠很認真地道:“從宛城令的表現就可以看出王之前給東嵐上下的印象過於陰狠了!為王子時如此並無妨但是現在王需要天下歸心需要讓東嵐上下對王不存疑慮。既然有機會如此做王就不應當放過。”

    “你做惡人朕來公正裁決嗎?”這一次易洛沒有冷笑火隻是笑得充滿嘲諷意味。

    “吾王聖明!”白初宜卻根本不理睬視而不見地低頭回答。

    易洛的笑容一冷卻緩緩坐下半晌道:“這似乎與朕是否返京無關吧?”

    白初宜抬眼皺眉看著他:“王若回京大局已定誰還會妄動?”拋開其它不談隻此一點易洛就不應有此問。

    易洛看重的卻不是大義名分之事這個世上成王敗寇大義?不過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說辭而已。他若勝了自然可以擁有大義;若是敗了這個承自先王的王位也不能說明他的正統。

    白初宜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等他開口便淡淡地道:“王隻是想對付易庭殿下與柳家嗎?臣以為王誌在天下。”

    易洛一凜再不多做糾纏立刻答應:“好我們暫不回京。”

    他隻是想要對付易庭嗎?不!他需要一個穩定的東嵐讓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去征服天下。

    盡管麵上毫無表示易洛心裏卻是十分不平靜——他誌在天下可是白初宜的誌向並非在此為何也如此急切地希望東嵐安穩?

    ——這可以算是白初宜與白子風最大的一個不同點。

    易洛記得很清楚白王過世後白初宜被羽桓帶回東嵐後有三四年時間她對軍政事務沒有絲毫的興趣甚至讓很多人認為她僅是白子風的女兒不值得東嵐王那般寵愛入骨。

    對於那些輿論羽桓是知道的卻從無回應。

    有時候易洛會想他的父王真的很有耐心或者說很有信心。——他願意等到白初宜自已開始感興趣的那一天。不管那興趣因何而起他需要紫華君心甘情願地為東嵐謀劃。

    易洛記得那個第一次因為那一次她是為了他。

    那是羽桓的壽宴東嵐的朝臣齊集雍和宮所有的王子都獻上賀禮以期博得王的賞識各人的門下也為自己的主子殆精竭慮而當時東嵐正在與安6爭奪濱海平原戰況膠著前方主帥請王遣王子監戰鼓舞士氣朝中已經爭執了許久目光都集中在三王子易庭與六王子易諍身上沒有人認為易洛有這個機會。在壽宴上兩派人馬再次爭吵不下羽桓臉一冷讓皇子門下各出一人比武不分場次一起動手誰最後一個倒下誰去。

    易庭派出了自己的侍衛、宮內第一高手江歆;易諍派出了一個名不經傳的江湖人其他王子本來還想一爭長短但是一見那個江湖人陰狠的眼色便擺手放棄了隻有一向不問政事的五王子易峴派了一個侍衛出場易洛手下並無高手也就沒出聲可是初宜卻在打量了三個人之後笑著低聲問身邊的易洛:“你想去軍中嗎?”

    易洛不解但是眼中的期望是掩不住的於是初宜在三人動手前揚聲喊了一個字:“停!”

    稚嫩卻難掩高貴清冷的聲音讓三個人停手冷冷地看著出聲打斷他們的小女孩羽桓卻目光閃爍地笑了:“紫華君你有什麽事要說嗎?”羽桓的聲音十分溫和那是對待初宜時才會有的態度。

    “王臣也想參加比試請王準允。”初宜在殿中跪下。

    “你要代表哪位王子呢?”羽桓沒說準允與否反倒很平靜地問道。

    所有的朝臣不由一驚現自己都忽視了一個十分十分十分重要的事情——身為白王的女兒紫華君獨得王的寵愛隻要她站到了某一方其他人便無再無勝算。

    “臣還沒想好!”初宜卻輕輕地一笑讓所有人的設想全部落空。

    “那你參加有什麽意義?”羽桓目光一斂壓迫的氣勢盡顯。

    初宜深吸了一口氣朗聲回答:“若是臣贏了請王準允臣選擇監戰的王子。”

    羽桓沉默了一會兒終是搖頭:“不行。你的輕霖劍法雖然未到火候但是想贏這三個人還是很容易的再加上淩雲劍你的勝算是十成。”

    那三個的表情各不相同但是沒有一個能肯定自己能從淩雲劍下勝出。

    “臣不用淩雲劍也不用輕霖劍法!”初宜微笑自信地回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哦?”羽桓的興趣也上來了略一思索便同意了:“好吧不過你指定的王子不能是這三個人的主子以示公平。”

    “臣遵旨!”初宜領命羽桓已經吩咐宮人去為初宜取劍了而站在大殿中的三個人都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畢竟那隻是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卻自信滿滿地挑戰他們若是倚恃家學淵源也就罷了可是她卻說不會用震驚天下的淩雲劍與輕霖劍法。

    掂量了一下劍初宜漫不經心地舉劍起勢:“三位可以開始了!”

    三個人麵上都不敢多有表示心中卻已是忿恨不已同時動手。

    *****

    最後一個倒下的是那個江湖人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依舊笑得漫不經心的小女孩不甘地低吼:“這怎麽可能?”

    殿中其他的人也同時在心中問這個問題連易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麵對三個高手初宜隻用了最簡單的招式就全身而退而且勝出。

    “有什麽不可能?二桃殺三士不戰而屈人之兵你沒聽過嗎?”初宜很好心地為他也為所有人解答。

    “誰讓你們都想好好教訓一下本君!”臉色一變初宜傲然地冷言“以本君的身份就算不動手也能讓你們全部倒下之所以參加比試不過是給三位皇子麵子!”

    她是白王的女兒驚才絕豔、傲視群寰的白子風的女兒豈會平庸?

    “啪……”一個掌聲響起——羽桓在王座上讚賞地拍手:“不愧是子風的女兒不出五年東嵐又有一員平定天下的將帥!”

    “謝王誇讚!”初宜跪下行禮。

    “說吧!你打算讓哪位王子去濱海!”羽桓笑問。

    初宜站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皇子最後抬手指向易洛:“大殿下!”

    羽桓眼都沒眨一下微笑著擺手讓侍臣擬詔話卻還是對初宜說的:“紫華君朕期待你的表現所以你陪著大王子一起走濱海吧!”

    “遵旨!”初宜回答沒有猶豫身後易庭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背上更多的人則若有所思地來回看著初宜與易洛。

    在沐氏敗亡多年後東嵐的大王子第一次正式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

    ——這天下大業於她的意義在現在恐怕隻是白子風的遺願。

    ——她盡力而為卻從未如此著急。

    “紫華君還有其它事情嗎?”易洛不在意地看向白初宜卻沒有放過她最細微的神色變化。

    白初宜有些驚詫地揚眉隨即斂衽參禮:“臣……請王用印。”言罷取出之前寫好的調令奉上。

    易洛緊緊地盯著她卻一無所獲隻能若無其事地伸手接過調令掃了一眼取出自己的王印蓋在文頭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