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親愛的父老叔伯兄弟姊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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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人看得起你

    總得要做點像樣的事給不像話的人瞧

    瞧才可以!

    捏碎蠟丸錦囊裏沒有妙計。

    隻有一個人的名字。

    “蘇秋坊”

    大家部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這跟蘇秋坊有什麽關係?”

    ——蘇秋坊是此地甚有人望也權為有學問的人上次在危城率眾為黎民百姓伸張正義、呼告請願而觸怒驚怖大將軍的正是此人。

    但他畢竟隻是一介寒生這樁身世之謎以及關係到一位俠義英傑的生死困局他又怎麽解得了拆得開?

    拍開蠟丸的結果冷血、寇梁、儂指乙、阿裏、馬爾、二轉子、梁取我等人麵麵相覷對諸葛先生這三個字隻能夠說是:莫測高深。

    追命看了就說:

    “很簡單。”

    大家都喜溢於色:“你懂?”

    “不懂”

    大夥兒都很失望有的還出一聲長噓。

    “不懂我們就去問人啊。”追命說。他不懂的便去請教人向來都如此。所以論江湖經驗、武林閱曆四大名捕中他見識最深識見也最高明。不懂就去問人其實是很簡單的事但偏偏大多數人卻不肯這樣做假裝已懂或自欺欺人以為自己真的懂了所以永遠都不懂而在人世間能有出色作為的終究還是那些自知不懂而勇於求教終於弄懂了的人。“世叔寫的是蘇秋坊我們就去問他去。”

    問對了。

    蘇秋坊和他的弟子們開始十分敵意。

    他們去拜訪蘇秋坊的時候蘇秋坊和他的弟子們正在奮筆疾書寫了幾個大字:

    群眾豈能禦用?

    百姓不是芻狗!

    看來他們對朝廷腐敗、貪官弄權依然無畏無懼抗爭到底隻不過因為近日來緝查大將軍罪行的冷血反而成了罪犯他們頓失仗恃隻有化明為暗依然不屈誓言周旋到底。

    這一來反而證實了一點:

    冷血確是正直的欽差捕快。

    ——要不然大將軍何以會加罪於他?

    在這個時世裏誰給大將軍加之以罪或遭官府羅織罪名通緝捉拿大家心裏有數:這多半是不服強權暴力、不願同流合汙的好人!

    ——官府貼出榜文緝捕冷血反而證實了冷血的確來整飭治安對付貪官的所以這才遭了忌。

    何況冷血還在危城下救過蘇秋坊一命。

    不過蘇秋坊等一見追命自都提防。

    見追命跟冷血走在一起更是戒惕!

    他們不知道追命是追命以為那是淩大將軍貼身心腹:崔各田!

    他們對驚怖大將軍視為大惡人誰要是靠近他自然也成了大壞蛋了。

    幸好他們在蘇秋坊那兒遇上一個熟人。

    ——老點子!

    “老渠鄉”的老點子。

    老點子曾跟冷血在老渠一起對抗大軍曆過患難後來冷血中了斬馬血毒由小刀、梁大中、但巴旺等人護上四房山老點子則因老渠遭禁軍聯同大連盟和暴行族、萬劫門的人一舉攻破他們攀北崖而下終與老瘦、老福衝散大家都以為他已死於亂軍之中其實老點子卻幾經艱辛活了下來並把暴軍獸行向蘇秋坊等一眾書生一一盡告。

    他既曾與冷血共抗暴軍自然對冷血信任有加這使得蘇秋坊等也疑慮漸消。

    追命江湖行遍經驗豐富待人處世自有一套要不然也斷不會使得狡猾機智的大將軍也對他信之不疑了。他一上來就先向蘇博士恭示“平亂訣”說明自己身份、來意並把諸葛先生的錦囊蠟丸交予蘇秋坊看了。

    蘇秋坊明白了追命的原來身份以及冷血來意之後拍案歎道:

    “你卻是終於來了。”

    冷血和追命等都不明其意。

    其實蘇秋坊一直都在等手拿蠟丸求解的人來隻不過他不知道前來索解身世之謎的人竟會是冷血。

    “各位親愛的父老叔伯兄弟姊妹們”蘇秋坊近日率領群眾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已成習慣所以他一開口便是這樣的開場白:“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蘇秋坊曾在三年前赴京遊學一度跟在諸葛先生門下從學過兩個月深受教化對日後立誌澄清天下廓清貪吏大有影響。他對諸葛先生深為欽佩。諸葛曾告知他一事:

    十八年前“大連盟”總盟主“不死神龍”冷悔善是諸葛先生的深交當時“大連盟”在冷悔善引領之下在黑白兩道上對蔡京父子、傅宗書、王黼、童貫、朱麵等頗有牽製作用。諸葛先生跟冷悔善過從會晤之際也跟當時在“大連盟”漸受重用的淩落石打過照麵諸葛深覺淩落石一臉暴戾之氣且殺性奇盛便要冷悔善當心。

    他當時隻是好意勸諫冷悔善卻不料冷悔善不虞有他反轉告了他的夫人冷夫人因擔心手帕之交遇禍故而把淩落石夫婦的孩子抱過來撫養——這件事情諸葛事後得悉也頗有感觸:可見凡是指令、規勸都非得要分明清晰不可否則一味以儒道的含蓄譬喻之法結果易生誤會反而誤導了人此為一例。

    這是後話不表。

    當時蕭劍僧已潛入淩落石帳下觀察出淩落石的異動暗中飛告了諸葛先生。諸葛夤夜下危城但悲劇已生:冷家全族被殺。他悲憤之餘憑著蛛絲馬跡到了罷了崖穀搜尋終於給他有所現。

    他現了嬰孩。

    ——不止一個嬰兒。

    而是兩個!

    當時絕穀裏有兩個嬰孩一死一活:一個早已摔死另外一個卻安置於岩穴凹處小小童眸已在趣致中隱現剛強之氣。

    諸葛先生當時曾仔細留神現摔死的嬰兒裹著他小小身軀的布質華貴暖軟正是“大連盟”緞綢廠自製的布料。而在這嬰屍之旁還有一個給跌碎了腦殼的漢子鮮血凝固在他藍色的臉上這漢子的背部還有一蓬針一共一百二十七枚胸前還嵌著一口嬌麗的小劍:

    一一“刀中針”。

    諸葛先生認出這蓬針。

    ——這是淩落石拜把子兄弟唐大宗的絕門暗器。

    ——此外還有“老李飛劍”。

    諸葛先生認得這口劍。

    ——這是淩落石心腹手下李閣下的成名飛劍。

    諸葛先生認識這名漢子。

    ——正是冷悔善麾下的勇將蓋虎藍。

    而這臉色紫金的嬰孩在未跌死之前胸腹已遭人跺了一腳還曾著了一劍。

    一一諸葛先生當然不知道這一腳是大將軍踩的;而在這一腳踩下去的時候忽然之間大將軍乍聞一聲慘呼不知是從近處未來還是過去亙古裏還是這一刹間傳來。當其時大將軍還怔了一怔但並沒有就此罷手。不過諸葛先生卻看得出來:就算沒有那一劍和那一跌光是這一腳也教這脆弱的嬰孩必死無疑

    以諸葛先生的推測:蓋虎藍大概是不忍冷家覆沒仗義救出了冷家小兒但遭淩落石部屬截殺扔下山崖。

    諸葛先生至此隻有黯然長歎:自己迢迢趕來、但摯友已全家遭劫連老友之子也回天乏術還是遲來了一步。

    不過就在蓋虎藍和嬰屍不遠的狼穴裏卻有一個活潑潑靈俐俐大約隻有歲餘大的嬰兒穴中還留有一張大概是曾用來裹嬰用的梅花鶴點紋的虎皮。那小孩更以無邪無畏的眼珠子烏溜溜的瞧著他。

    諸葛先生心想:

    ——在這兒給我撿著了他也是緣份。

    於是諸葛決定撫育他。

    ——按照這樣推算冷血實比冷小欺要大上一歲。

    諸葛先生當下把蓋虎藍和冷小欺埋好了才抱那哺狼乳成長的嬰孩回京——為了悼念故人之子諸葛便把這小孩定為姓“冷”:其實若不是為了冷家的事諸葛也不會千裏趕至絕穀;諸葛若不到崖底這小孩日後終究不能飲狼乳長大前程也頗為堪虞了所以他把懷抱裏的小孩定為姓“冷”也合理合情。

    後來宋紅男得悉諸葛先生抱了個小孩而去著都監張判赴京百般索子。諸葛先生是什麽人很快便從中得悉個中原由:宋紅男誤以為冷血是她的孩子。

    諸葛先生馬上決定:故意讓宋紅男以為他過於防範不讓他們母子相認。

    其實他這樣做有兩個苦衷:

    一如果宋紅男得悉她親生孩子已歿一定會悲慟難抑萬一教大將軍察覺追查究竟現小骨原來是仇人之子那麽小骨危矣;另者宋紅男一向心底善良常暗裏化解淩落石的作孽以為冷血是她的兒子便是有了寄望一旦希望破滅諸葛也擔心為禍更深對淩落石所作所為更無人牽製。

    二他要把這個決定和選擇交回冷血自行處理。他在罷了崖下撿得冷血且因冷悔善的事而來他覺得冥冥中冷家獨子雖然慘死欲救無及但已轉魄到冷血身上。冷血能夠大難不死可能是冷小欺神魂相佑之故。冷血要是意誌不堅俠誌不定隻要依附淩落石自然有的是青雲路諸葛也不欲揭破、相阻也依此對冷血作一個最嚴厲有力的考驗。

    所以當他派冷血北上.辦理淩落石大將軍一案時一麵暗囑追命、楊奸作出照應另外他也料定到了生死關頭宋紅男定必不顧一切當麵認子冷血也必陷於左右做人難的局麵之中所以他早已吩咐追命必要時即拆開蠟丸也早向蘇秋坊說明一切:隻要見追命持蠟丸攜人來求解即把這前因後果一一道明:

    ——冷血並非淩驚怖之子。

    ——但他可自行選擇:認父得勢從此成了“大連盟”和“大將軍”的承繼人;或者道明真相、公事公辦;又或是將計就計藉此占了大將軍的便宜:畢竟現在是冷血知道了自己並非淩落石親子而淩落石、宋紅男卻並不知道這個。

    ——在這鬥爭慘酷的世上多知道一些事實的人總比少知道一些的占了上風。

    冷血呆住了。

    他一刹間他是悲喜交集但總的來說還是喜多悲少簡直還有點喜出望外。

    不過這麽多種感覺裏還是茫然居多。

    他開心的原故是:大將軍畢竟不是他的親父。

    ——如果是那就麻煩了。

    他真不知如何應對。

    尤其是小刀要是他的姊姊……幸好他現在知道他們不是姊弟而且他還比她大上幾個月……

    這點在別人而言未必重視但冷血年輕而急躍動的心中是很具份量的。

    可是不知怎的他對宋紅男總有一種難言的親切。

    ——要是自己的娘親該多好!

    他茫然的主因是:畢竟自己仍然是孤兒。

    ——一個無父無母、給人棄於穀中崖下狼穴裏的苦兒!

    ——誰是他父親?誰是他母親?為何要丟棄他不理!何忍一至於斯!

    “恭喜你”追命道賀“幸好你不是淩驚怖的兒子這樣行事就方便多了。”

    “對!”老點子道“現在你知道你不是他的兒子但他可不知道你自然就占盡優勢進退皆便。”

    馬爾也道:“這點應好好把握。”

    寇梁亦道:“對付大將軍這種敵人一定要利用每一個打擊他的機會;務必要了解他的心理上的弱處他現在養了個仇人的兒子而他以為是親子的又是他的敵人心裏一定不好受得很。咱們趁他心亂正好緩一口氣。”

    追命見冷血聽得有點漫不經心似的於是便扯開了話題去問蘇秋坊:“你的字寫得好漂亮。”

    蘇秋坊白了他一眼:“形容人字寫得好可以說筆意清遒可以用骨力萬鈞可以形容作血濃骨老筋藏肉潔可以以譬喻為肥瘦相和、骨力相稱可以推許為萬毫齊力毆鬥崢嶸也可以讚歎為筆筆造古意字字有來曆……就是不能光隻說“漂亮”二字那麽沒學問!”

    追命稱讚這書生一句給他噴了一鼻子灰但也不生氣一逕笑嘻嘻的說:“我哪有學問!我隻會喝酒作樂偶替人跑跑腿。我倒拜讀過閣下的名著《放浪閑話》還有《波瀾傳奇》可把江湖異人、武林俠烈之士寫得栩栩如生寫得忒也真好……對不起我可不會形容!”

    其實他說的一半固然是謙辭一半也是真話。

    “四大名捕”當中要算追命和冷血最不喜歡讀書。冷血是在年少時無書可讀雖然諸葛先生曾請了位“白書生”辜空帷來教他讀書認字但他對書總不如劍來的有興趣。

    追命個性豁達自在不大講究學問他覺得行萬裏路勝讀萬卷書人情世故遠勝文章詩句。所以他好交友嗜喝酒愛浪蕩無聊無事才讀書。他剛才提的那冊《放浪閑話》其實他並沒看過隻不過蘇秋坊成名極早文才遠播他曾在“飽食山莊”聽一個好說故事的莊客說過他聽得極為入神而《波瀾傳奇》他則是聽辜空帷提過內容也很吸引這種稗官野史、鄉野傳說、唐人小說、仙怪誌異倒是最合他的口味他不時送酒聽書隻覺過癮無比。

    他也聽說蘇秋坊寫過詩集好像叫做《霜中白鷺》反正他一也背不出來心裏也有疑問:霜中白鷺豈不如銀碗盛雪啥也看不見?心是這樣想卻不敢問怕又給蘇博士痛罵更提都不敢提了。

    豈知蘇秋坊聽了又瞪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追命以為提他陳年舊作豈不是意指他新著不值一提而且記起他曾因敢言力諫而下過幾次牢都能持誌不屈且大難不死出來後定必有精采著作連忙問道:“我近日忙沒看書卻不知近日蘇學士可有寫些比《放浪閑話》、《波瀾傳奇》等續作或更過癮的作品嗎?你在牢中必有所悟可有記錄下來讓後世小子得到啟憬悟麽?”

    通常阿豬阿貓阿狗一旦沒有看書都會推說自己沒有時間這是最“無罪清白”的借口人人都用人皆如是這樣說了仿佛看書的人或讀書比他多的人乃因太多時間、太清閑之故卻不知其實真正的讀書人其實都懂得爭取時間讀書在千忙中仍堅持讀書而已就算是連如廁、休歇時也能讀則讀。追命也不例外。

    卻不料蘇秋坊聽了之後歎了一聲“崔爺你甭討好我了。讀書有什麽用?秀才造反別說三年不成三十年也一樣不成!你看咱們光用咀巴喊上兩句人家隻要聽到不同的聲音拿刀子趕馬來就殺個血流成河我們讀書人難道一句子曰就可以使他放下屠刀立地放屁了?還是你好忍辱負重時可以潛入敵旁當臥底快意恩仇時可腳踢大惡人一個不高興時浪跡江湖逍遙遊去也豈不自在?”

    他頓了頓又說“不錯我坐過了幾次牢大難不死反覺寫書有何用?立千秋萬世名?那太苦了!此際各位父老叔伯兄弟姊妹們尚無寧日不得溫飽我們寫這種百無一用換不了饅頭的書幹啥、寫誌怪俠異講故事傳奇?一旦坐過了牢嚐過了鐵窗風味知道黎民疾苦明白來日無多憑良心話這些可有可無、供人茶餘飯後薄哂一笑的小道微技我也真寫不下去了。”

    他搖擺腦的說:“如果要活得像個人樣便得要做點像樣的事給不像話的人看看光靠咀皮子跟單憑一支禿筆是做不了實實在在的好樣兒的!我幾次坐牢身在囹圄雖然自己總算是大難不死但筆卻已死了隻能寫寫這些個大字讓那些老眼昏花、不中用的狗官遠遠也看得見:百姓不是芻狗群眾焉能禦用!”

    說罷無限感慨。

    也十分感傷。

    追命沒料自己一時貪咀竟會引出他如許話題知道此人一身嘮嗦決不好惹還是不惹的好。

    隻聽他的弟子在勸慰他們的老師:

    “夫子您就別難過了……”

    追命扯了冷血偷偷溜到一旁耳畔還聽到蘇秋坊又在說:

    “各位父老叔伯兄弟們……”

    追命“嘻”的一笑。

    冷血惆然:“你笑什麽?”

    追命道:“這次他那句忘了‘姊妹’二字……”

    “也少了句‘親愛的’冷血也笑了畢竟知曉自己不是大將軍的兒子心情上是好過多了“也許在場的都沒有女子之故吧他就刪節了一切從簡。”

    追命笑道:“——這還算從簡?不如叫大將軍也來從簡當自己沒生過兒子算了——”

    說到這句突然臉色大變失聲道:

    “不好!”

    冷血即問:“什麽不好?”

    追命失色道:“大件事。”

    冷血問:“什麽事?”

    追命道:“這次糟了。我們剛才任由小骨自行回將軍府你說大將軍如此殘暴不仁會不會連小骨他也下毒手——他畢竟是仇人餘孤啊!”

    冷血呆了一呆驚道:“我就是為了自己的事苦惱卻不知有人比我的情形更加凶險。當捕役的本來理應更為他人的事情著緊才是我這樣疏忽實在慚愧。”

    他剛才為了自己身世而失魂落魄現知道自己並非淩家骨肉當即神清氣爽起來省悟了自己不足之處。

    “別說你慚愧我也慚愧隻不過現在不是羞愧的時候;”追命急道:“小骨是打那條路回返朝天山莊的?我待會兒追去瞧瞧。依時間推算我步子快應能在他倆姊弟返莊之前截得。”

    “小骨既是冷悔善之子而他又不忍相棄養育他的殺父仇人遲早都會回到將軍府跟大將軍對在一起;”二轉子加入意見“大將軍可不見得還顧念親情。那麽小骨隨時都有危險所以依我之見且不管大將軍如何我們都得勸他暫時不要回到大將軍身邊比較安全。”

    追命一看這白哲、瘦小、伶俐得有點憐仃的年輕人說來頭頭是道顯然足智多謀便道:“此議甚好。你的腳程也快得很就一道去追回小骨到時候你也多勸幾句吧。”

    二轉子等人以前在“五人幫”時期窩在老廟裏怕了大將軍的淫威不問世事但自老渠一役被逼出手重入江湖現大家聯聲共氣居然還可以跟大將軍勢力對抗雖然已折損了兩名兄弟但反而激出了雄心鬥誌而且他向來是隻要一時沒得熱鬧便耐不住寂寞的人此際更巴不得要跟大連盟一夥鬥得個火紅火綠方可!

    二轉子一聽大為振奮況且他剛從老點子那兒得悉他的老爹自天安崖殺了下去得以逃生隻不過衝散無蹤絕未遭官兵毒手!這對二轉子而言可以說是放下了多日來的悲慟懸念。這時阿裏也說:“我輕功也好隻不過是你看來快些我看來怪些而已不如我也一道兒去如何?”

    追命忙道:“不行。”

    阿裏臉上頓時大為失望。

    不僅他失望看樣子儂指乙也很失望。

    一一阿裏若可同去儂指乙自然也不閑著如今阿裏遭拒儂指乙當然也就不提了。

    當日“五人幫”一夥中耶律銀衝老成持重功力深厚但巴旺老實勇猛吃苦耐勞;阿裏古怪突兀、詭異滑稽;二轉子輕靈機警、愛捉弄人;儂指乙則較孤僻小氣出手狠辣;所以剩下的三人之中以他的脾性也較難交友不過他一旦跟對方交好即推心置腹就算是朋友做得不對他也一力維護。

    這下他見追命不讓阿裏一起去自己自然也沒得共赴了以為四大名捕自視過高看不起他們當下不高興到出了麵。

    追命久經世故一眼就看出來了無奈追小骨要緊他隻好簡單扼要的說:“蘇博士這兒是不能留了。而今我們已跟大將軍撐翻了臉他一定會先下手為強派人盡緝當日在城中召喚起事的書生所以一定要找個地方避一避以免正麵衝突折損過甚!冷師弟負傷太重我得要借重你及儂四哥還有馬老板、寇掌櫃的把這些義士書生連同擄押的上太師盡可遷到安全之地並保護他們。這件關係重大國家社稷精英元氣全仗你們了。”

    阿裏一聽倒是想到了個地方:“好這事就交給我來辦。”

    儂指乙見有大事可為臉色才告舒緩些。

    追命問:“你已想好地點了?”

    阿裏道:“是。”

    追命道:“卻在何處?”

    阿裏道:“你現在就要知道?”

    追命笑道:“我要是不知卻是如何與你們再作聯係?”

    阿裏道:“說的也是不如就退到老廟去?”

    追命奇道:“老廟?”

    冷血道:“那兒我去過他們很熟該處地形。大將軍剛自那兒撤軍不意我們反而藏在那兒不失良策。”

    二轉子道:“沒想到你的腦袋還未生鏽意外意外。”

    追命便問冷血道:“我這就去一趟。這兒的事你有傷在身一切當心我處理了小骨的事就會先去落山磯跟於副將軍一晤。”

    冷血詫道:“於一鞭?你找他作甚”

    追命道:“現在這種局麵看來淩落石是不甘就範的了我們雖有平亂訣但若手上無兵總無法到大將軍帳前拿人我在大將軍身邊觀察了些時日要在實力上製衡大將軍隻怕非得要說動這於大道不可。”

    冷血皺著濃眉:“有把握嗎?”

    追命兩道淡眉一舒:“無。”

    冷血更不放心:“你隻身入於一鞭大本營中萬一於一鞭對大將軍忠心不2豈不危險?能不去嗎?”

    追命一攤手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句話不見得一定對很多人吃了許多苦頭都隻當成個下人;可是去得險上險方得寶中寶這就有點道理了。隻要爭得於一鞭這子力就大局己定否則倒要大師兄請調哥舒大人嫩殘先生前來收拾殘局不可了。”

    忽聽阿裏幹咳了一聲黑黝古怪的臉上一臉嚴肅。追命早有留意:阿裏、儂指乙、二轉子在一旁咕喙噥呢的不知密談了些什麽然後三人滿臉正經的走了上來追命忙問:“何事?”

    阿裏又咳了一聲。

    然後望向二轉子。

    二轉子望向儂指乙。

    儂指乙伸舌頭舐舐鼻尖然後望向阿裏。

    阿裏又望向二轉子。

    二轉子再望向儂指乙。

    儂指乙再也無法按捺粗聲的說:“喂你們兩個聽著我們三個看得起你不如找個地方一起結義就叫做“新五人幫”你們一定不會有異議吧?”

    追命、冷血都為之一怔。

    冷血本來倒跟他們在“大安客棧”結義過了看來這三位好漢似已不大記得了今回又來結義一番。這也就罷了隻不過追命三師兄跟他們並無深交這下突然提出就未免有點唐突了所以他忙道:“這……我們上回不是在老渠結拜了嗎?還為叫“八婆幫”還是“八公幫”的事頗費躊躇呢!不如我們就等小骨、小刀來了之後再一起商議吧!”

    追命對他們也了解不多而對結義卻向來重視;他記得大俠蕭秋水說過:一朝是兄弟永遠是兄弟;生死不知枉為兄弟。他可不當義結金蘭為酬酢但他向來厚道圓滑於是便藉故推搪道:“好待大局已定咱們再來從詳計議吧。”他口中是說“大局已定”但看來諸事辣手世事紛擾真的不知何時才能定大局了?!

    儂指乙和阿裏都說好二轉子似看出了點蹺蹊但追命已說:“咱們追截小骨要緊二轉哥咱就去吧!”

    追命偕儂指乙說走就走冷血在轉身去勸蘇秋坊等撤離之前還覺得有點好笑:怎麽這“五人幫”的漢子老是喜歡與人結義的呢?但巴旺和耶律銀衝喪命未久他們卻是又來結義總不是結義結上了癮吧?

    不過回心一想其實這樣也好他們五人長期相處感情深厚要是活著的人對死去的兄弟一味惜念不但於事無補且自陷心沼沒什麽好處還不如像這三人處事一般大顛大肺大快大活舊夢不記力奔前程豈不更好!

    這時候耳際仍傳來蘇秋坊對他們弟子、同誌們商談大計的語音:

    “……各位親愛的父老叔伯——”

    冷血不由自主的也想跟他一起說:“——兄弟姊妹們”卻聽有人一起把這五個字喊了出來:“兄弟姊妹們——”

    原來正是儂指乙和阿裏:他們也心有靈犀童心未盡一時興起偏來學蘇秋坊說話。

    追命與二轉子腳程極快原來蘇秋坊跟一眾誌士會聚之地是在幃燈街樂樂市肆旁這一路到將軍府也不過是兩裏餘的路兩人都一口氣就追了裏半。

    俟追近兩裏路時二轉子可有點不安了問:“怎麽還沒見到他們一一?”

    追命一麵疾行一麵用鼻子索聞著兩道淡眉合了又展展了又合。

    二轉子倒笑了起來。

    追命省覺的問:“怎麽?”

    二轉子道:“我說了你不要介意。”

    追命道:“說。”

    二轉子道:“你的鼻子真像狗鼻子。”

    “幸好不是牛鼻子否則想不去當道士都庶幾難矣。”追命也開起自己的玩笑來了不但不引以為忤還洋洋自得“我這狗鼻子卻還管用呢總是給我嗅出點東西。”

    二轉子好奇的問:“什麽東西?貓味?骨頭味?”

    “他們不一定往將軍府中”追命一麵沉吟一麵說話但卻完全不影響他疾奔的度“他們似乎在途中有了變卦……”

    二轉子有點不信:“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事……”

    他現自己一說話就難免慢了下來。

    “在金河大道通往“四分半壇”的支路口那兒開始……”追命邊瞄了二轉子一眼“你的輕身提縱術很好但元氣稍嫌不足。”

    二轉子坦然道:“不是稍嫌而是十分不夠。”

    追命沒料這看來年輕好勝的二轉子對這種批評坦然直認。

    二轉子急吸了幾口氣才能把話說下去“我自幼身體單薄而他們又隻傳輕功疏於內息我的雜學都是自修的所以駁雜不純……”

    追命淡淡地道:“你原來是不是姓梁?”

    二轉子也吃了一驚:“好眼力。”

    追命道:“隻有“太平門”梁家的人對輕功才有此天賦。”

    他歎了一聲:“世上有些事隻要天份高就會比努力所得來的成就高;正如大富人家做生意總比小販賺得多權貴子弟要當官常比庶民輕易。”

    二轉子笑說:“你的咀巴說的有道理你的眼睛也很尖利但鼻子卻不怎麽靈光。”

    追命知他有所指:“哦?”

    二轉子遙指前麵:“哪他們不是就在那兒嗎!”

    果見前頭雙馬並轡而行小刀腰背的長在亮麗的晨曦中揚晃得像一束黑色的夢。

    追命微笑著看去。

    他也希望沒有意外。

    他笑容凝住了。

    二轉子看了他的表情也現不對勁。

    ——隻有小刀。

    ——沒有小骨!

    ——小骨呢!?

    追命和二轉子立即截住了小刀。

    另一匹馬上的人是張無須他的鼻子還裹了起來顯然傷仍未愈所以一見二轉子份外驚怖。

    “小骨呢!?”

    小刀詫然:“你們怎麽來了——?”

    追命再問:“小骨怎麽不是跟你一道?”

    小刀眨了眨黑白分明得像她心裏的正邪對立:“你找他呀?娘親折去“四分半壇”上香拜祖她叫小骨過去陪她想必有話要說叫我先回去看爹——”

    忽然她也孤疑了起來。

    追命急問:“是令堂大人親接他去的嗎?”

    小刀睜大了眸子對剪著長而彎彎的睫毛“不是。她是派宋無虛來。你是懷疑——”

    追命再問:“在那裏分的手?”

    小刀頓時恍悟同時也急了:“就在金河大道轉入通往“四分半壇”的岔路上我看他們是往走馬徑那兒馳去的——”

    追命也不打話突然縮小了。

    才一眨眼間縮得更小了。

    小如一點。

    ——他正在急遠去。

    二轉子看了就喃喃地一拍尖窄的額:“媽呀原來他一直沒真正施展輕功!”

    小刀眼眸裏泛起了淚花。

    淚花映著陽光。

    陽光泛花。

    “這是不是爹爹的意思?你說張無須你說。”

    張無須不敢說。

    二轉子寒了臉。

    轉過頭去用比釘子還尖銳的眼光盯著張無須:

    “說!”

    他曾聯同阿裏和儂指乙給過張無須和宋無虛“一點教訓”。

    “說。”

    二轉子似仍平心靜氣。

    張無須心中又怦的一跳他跟這小瘦於交過手自知討不了好而且大將軍隻下令騙走小骨必要時翻臉動手亦不妨但對小刀可沒有任何示意——小刀是將軍之女現在看來這小瘦個子又跟她同一陣線的自己萬一個應付不好這回恐怕真是吃不了兜著走也未必走得成了。

    “說!”

    二轉子再也按捺不住尖叱了一聲。

    “是……”張無須心忖:小刀姑娘畢竟跟大將軍是父女倆跟她說實話大概也不打緊吧?“是大將軍吩咐屬下屬下不敢有違……

    小刀哀呼了一聲。

    “爹他想對小骨做什麽?”

    “小的……不知道。”

    小刀清叱一聲馬調一拋咬在唇間往回路疾騁而去。

    “等等……”二轉子叫已不著喃喃地道:“也罷誰叫我輕功好唉人家騎馬我追馬……我追!”

    他的身形宛若電掣星飛七起五落間已追上馬尾張無須見這煞墾遠去之後這才呼了一口氣但旋即念及自己泄露是大將軍的意旨一事想起唐大宗、李閣下等同僚的下場不覺又膽戰心驚起來。

    追命急竄飛掠。雙袖獵獵飄動。真似大鳥一般這時才見出他上乘輕功的造詣。剛才他在趕程之時一方麵要遷就二轉子不想讓他太失麵子且料想不到大將軍為了完全脫嫌竟不等小骨回府就派人沿路截殺所以並未全力趕路加上不欲使路上行人太過觸目而今救人要緊也管不了、不理會那麽多了!

    到了金河大道的岔路他直轉入走馬山徑疾行裏餘陡然止住步子後倒退二十五丈轉入道旁的一處義塚在那兒仔細搜尋。

    那兒有一個新掘的坑洞追命心下一沉但俯看去坑內並無屍骸。

    但卻有血。

    追命以指醮血拈到眼前看了一陣附近有好幾灘的血半凝未固他都沾手試過了然後似乎又在地上撿到一些什麽屑粉碎片他端凝了一陣之後把衣褲下擺一束即飛掠出墓園。

    這時剛好跟氣咻咻趕上來的二轉子遇在一起。

    二轉子急問:“怎麽了?”

    追命一指前路疾道:“曾有打鬥。”

    遂飛足追上去。

    二轉子正要追趕忽聽後頭的小刀大叫:“等等我!”

    她嫌馬馳不到了山道尤其難以駕禦便下了馬提氣直奔現已跑得香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

    二轉子向來好漢慣了一向獨來獨往自了自決見得漂亮女子雖心仰慕之但也嫌煩所以一直未與女子有過豔遇而今見小刀趕不上來本也想一走了之但一來對小刀頗有好感心存憐香惜玉二來這時已入山徑加上危機四伏誰也不知獸性大的大將軍會不會把小刀也一並殺了他不忍相棄便隻好略放慢步子與她並行。

    好不容易又疾奔裏餘隻見追命在一小徑前住足審視不遠荒草之處有一處不知紀念什麽的牌坊塌下了一半他就在石碑斷裂處整個人了呆。

    二轉子正是跑得氣喘正要問隻聽小刀氣急敗壞的問:“……崔……三……哥……有沒有……小骨……的……”

    二轉子一聽連忙強蹩一口氣盡量裝得神完氣足的問:“崔爺您先行一步卻不知您神目如電明察秋毫……有沒有現現現什什什……什那麽個麽那個線和索……我唏!”

    他的輕身功夫雖勝小刀但小刀原也長於輕功的他這為了逞強蹩住一口氣裝得氣定神閑的說話說到一半氣竭元散反而音全亂、語不成音到得後來也心知自己丟麵丟到家了遂不理一切亂問一氣。

    這可把小刀嚇住了用那對黑白分明的明眸望著二轉子她雖然跑得力盡筋疲但一對麗目依然明媚清亮。

    二轉子故作悠遊負手嘿道:“看什麽?沒見過我二轉子在練“團團轉神功”故意以亂聲調息?我這下聲氣愈亂調息愈勻。”

    這時卻聽追命澀聲道:“高手高手!”

    二轉子連忙戒備四顧:“什麽高手?在哪裏!?”

    追命神色凝重看著石碑斷折處。

    二轉子定睛看去隻見石柱切口齊整平滑宛若刀切——而且還是一口鋒利的刀切在豆腐上一樣。

    但這不是豆腐。

    也不是木頭。

    而是石塊。

    二轉子瞧見了心中也想:我們幾人中本來要算是耶律老大的內力最高但他縱再悍厲沉猛要崩斷這牛腿粗的石柱也得要分作幾次且非要震得碎片四濺方可這樣一刀切落直似稀鬆平常這功力當真是非同小可。

    於是便道:“好刀法。”

    追命沉聲道:“不是刀。”

    二轉子道:“哦原來是劍。”

    “不是劍。”追命馬上更正“是掌手掌。”

    二轉子更為之咋舌:“敢情是冷四哥的劍掌才有此功力。”

    追命神色更為凝肅“不四師弟沒有這麽好的掌力。”

    小刀聽了心頭為之一黯:這麽說來人的武功還高於冷血小骨焉還有生之望!

    所以她一句話沒說眼中的淚花已簌簌落下。

    追命雖然心頭沉重因為這石碑敢情是先朝皇帝欽建的用的是上好的當陽石八銅二岩比鐵還硬直比普通石柱更堅固五倍但卻教來人一掌削斷還真不必第二下。同時他也心細如小刀黯然流淚早已現當下便把在墳家坑外現血漬一事隱去不說二轉子卻還在推測:“嘩這人的功力還高過冷血;哇這人沒理由會在這兒出現既在這裏出現必是大將軍派來的;嘩大將軍手下居然還有這種高手!哇這種高手來了小骨豈有生理——”

    說到這裏才曉得陡然住口。

    追命現這隻是個戰場但顯然格鬥仍在持續既然像這種功力的高手來了小骨居然還能頑抗情形非比尋常當下便道:“走!”

    二轉子問:“怎麽?”

    追命已一路搜尋過去才走出裏許忽然嗖地轉入一處羊腸小徑。

    這時追命沿路都有現且路上花草樹木常剩殘蔓禿枝似為淩厲的劍氣所摧他既要分神尋索行動便遲緩多了所以小刀和二轉於還能勉強跟上。

    進入羊腸小徑約二十餘丈隻見一處花圃原有花卉處處鮮亮奪目映襯遠山遠峰藍天白雲本來是好一片世外桃源但已經摧殘得七零八落、花瓣四墜。

    追命遊目一閃隻見幾朵花瓣各釘入樹幹上、石塊裏有的還穿過樹身、嵌入石中!

    他看了臉色一變自忖:這種飛葉穿樹、飛花入石的手法武林中有此功力的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這些人無論來的是誰隻怕自己也未必對付得了。

    ——看來小骨遭遇甚為凶險。隻怕猶在想像之外!

    ——並且來人武功高深莫測今天不打省十二分精神來應付恐怕未必能全身以退。

    既然如此他想先把小刀和二轉子勸返跟大夥兒會合一起而他自行奮力一搏在無後顧之憂的情形下盡力營救小骨。

    ——當時他把二轉子一起帶來的原因也無非是這樣:萬一救回小骨時遇上險阻他即請二轉子護小骨回老廟由他來斷後。

    現刻他未見敵人便生懼意這是自他出道以來從未有過的事;隻不過他雖懼不畏人是要救的但像小刀這樣的女子不宜涉險不在身邊反而方便放手一搏。

    ——隻是他也深諸人情世故小刀姊弟情深二轉子特別好強如何能使他們先行折返?

    就在猶豫之際隻好拿著葫蘆灌了幾口酒忽聽得一聲怒吼仿似從地底傳來波的一聲葫蘆竟碎裂了開來酒沾得一身皆是!

    這一聲怒吼雖然低沉但低到極處卻是無比深沉的力量追命一聽心頭一搐竟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一一這是煉獄裏神魔的狂嚎?怎麽竟如此殺力把追命手中葫蘆為之逼破!

    卻見小刀、二轉子二人竟然沒事。

    二轉子還說用手捂心神色微微一變小刀根本像沒事的人兒還問他:“三哥您怎麽了?”

    追命心中更是忐忑:原來那人低沉的吼聲對功力愈高的人反挫力愈大小刀內力最差所以反不受其侵害。

    追命卻一麵用手揩去額上汗滴一麵強笑道:“你們不如先回去——”他衣襟上的酒卻忘了抹拭。

    二轉子一看頓即現不妙知道追命如臨大敵忙問:“來的是什麽人?”

    追命正想回答忽覺地下微微有些幌動。

    追命連忙沉馬立樁心中更是驚疑:不是吧?敵人竟打到地心裏去了不成!?

    小刀卻說:“難道是地震?”

    話才說完地底下傳來一聲咳嗽。

    這咳聲軟弱無力。

    二轉子道:“地底下有人!?”

    ——這句話他問了自己也不相信。

    這時追命忽爾覺得遠處群峰忽然幌了一幌一陣輕搖!

    ——當真是地動山移!?

    就在心中驚疑的一瞥見他現山腳下有一處殘簷一簇昏鴉自簷垣急掠而出又一聲“咳”在地底悠悠響起。

    咳嗽的人似已欲振乏力。

    ——但這力不從心的咳聲卻仍能傳得如此遙遠悠蕩!

    追命問:“那是什麽地方?”

    二轉子是“老地頭”即答:“廟。”

    “什麽廟?”

    “鎮鬼廟”。

    小刀瞪大了眼:“鬼!?”

    ——雖然是光天化日她還是怕鬼的。

    追命趁此說:“不如你們先行回去——”

    這次二轉子可是早有防備了:“崔三哥你別白費心機勸我們走了你應該看得出來小刀是說什麽都不肯回去的。而我我對這兒熟路鎮鬼廟後麵有個掮鬼洞洞上還有趕鬼梯我都去過這時候崔三哥你幸好有我。”

    此際地底下又隱約傳來一聲咳嗽仿似一頭不死神魔卻已瀕臨油盡燈枯。

    追命率先進入破廟隻見蛛網四布到處坍垣破磚壁上灰塵寸厚壇上的神像亦已麵目全非。

    因此地上印著十分淩亂而觸目的腳印追命俯視之時腳下又傳來轟轟隆隆之聲。

    追命循聲追人內殿才驀見一二十餘丈高的神的檀木大佛佛相上傷痕累累、破損處處可見有人曾在此地惡鬥過。佛相傷損多處可見戰鬥何等慘烈。

    二轉子這時也“閃”了進來噓聲道:“敢情聲音是自掮鬼洞傳來。”

    追命一麵掠身一麵問了一句:“掮鬼洞?”

    “對”二轉子如數家珍“傳說這兒有“五鬼二王”都是十分可怕的人物後來出來了個白胡子銀老神仙用一口布袋把他們都掮入洞裏去用三山五嶽九混元一氣罡氣之力把他們壓到地底不致出來為禍世人……”

    這時三人已自廟內轉到洞口這兒光線難覓一片幽森暗鬱仿似鬼影憧憧伸手難見五指一陣臭氣迎麵撲來地麵凹凸不平怪石崢嶸委實嚇人。

    小刀緊緊藏在二轉子身後。

    二轉子覺小刀的手指緊緊扯著他的衫尾心中頓生了要保護她的感覺。

    就在這時那宛似在煉獄中煎熬的語音又洪洪的響了起來:

    “再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你!”

    這聲音似有無盡莫大的威力小刀、二轉子連同追命都陡然止了步。

    追命低聲道:“我過去便是了你們在這裏等我。”

    其實那語音有一擊必殺的威力連追命如此經過大風大浪的高手都是抱了一種:今日明知是刀山火海、森羅殿裏也要闖一闖否則要是怯了這一關這一生都得要怯下去了。

    他知道這是自己人生中一個重要的關卡縱一步踏下是萬大深壑也不能不凜然舉步。

    他是望著小刀說這幾句的話:連他都膽氣怯了更何況小小的小刀。

    小刀全身都起抖來。

    她怕。

    可是她要去。

    “崔三哥小骨他不是我弟弟可是就因不是我的弟弟我更要去救他——今天他已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兒了我若不去怎能化解爹和他的血海深仇?豈不是讓他一個人孤軍作戰?何況這地方……不知怎的我好像來過。”

    追命長歎。他知道未一句是她的借口但他卻不能反駁她前麵的理由。

    他轉而望向二轉子。

    ——留一個在此斷後也是安全之策萬一有個什麽畢竟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二轉子臉色白得連在這幽黯的洞裏都可以感覺得出來。

    “你知道‘各位親愛的父老叔伯兄弟姊妹們’曾經說過一句話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嗎?”二轉子居然還能擠出一個強笑他話裏指的當然是蘇秋坊“他說;“想要活得像樣便得要做些像樣的事來給不像話的人看!”你知道三哥我是咱三人幫中唯一跟你出來混世的我可不能丟了阿裏和老儂的臉!”

    誰都不願意留下來。

    誰都不肯裹足不前。

    山洞已愈來愈窄。

    他們半蹲著身子走。

    撲麵的腥風愈來愈臭。

    愈往前走愈是黑暗。

    小刀忽爾踢到一物差點跌了一跤。

    追命連忙扶住。

    “一定是屍。”小刀叫了起來。

    二轉子立即晃亮了火折子。

    ——果然是屍!

    這一刹間小刀雙腿軟幾乎要昏過去了:

    她不是怕死屍。

    她是怕這是小骨的死屍!

    “是宋無虛。”

    ——小刀這才放了心。

    可是她又回心一想這種想法豈不殘忍?宋無虛也有家人子女兄弟姊妹的要是他家人現了他的屍定必傷心難過然而因為與自己並不親近也不熟悉自己就不悲反喜這樣子對死去的人豈是公平?

    她想著的時候立即雙掌合什細聲禱拜:宋哥哥你千萬別見怪待我找到小骨弟弟再好好給你安葬入殮……

    忽聽一個聲音道:

    “你們是宋無虛的什麽人?”

    這女音十分好聽。

    這語音也不是十分清、十分脆、十分溫柔可是就不知為何就是令人覺得十分的動人、十分的好聽、十分的想見到這聲音的主人。

    所以他們也就立即見到了。

    二轉子立時把火招子一照。

    語音就在附近響起。

    人也在附近。

    這時候小刀正回了一句:“你又是什麽人?”

    火光暈黃閃爍不定。

    一個黑衣女子眉很濃頷很秀眼神有怨意她的衫著得頗短露出了臍小蠻腰褲子也短且窄亮出了自膝而上二尺餘長修勻秀麗的腿她穿得雖少但腰畔卻係了一口黑色鏢囊。

    在這黃火映照下這樣一個女子黑眸也閃爍著兩朵黃火穿著那未少卻是一點也不淫褻而像一尊給香火供奉著的女神一般清麗脫俗。

    二轉子看得心頭一震手也一抖火星子的在手背上拍的一聲火招子脫落掉在地上燃燒得隻剩一點藍焰。

    隻聽小刀低呼道:“神仙。”

    在這一刹裏小刀隻想到地獄裏傳來惡鬼的咆哮敢情是上天派這仙子來收拾定了。

    二轉子平素很少跟女子接近。

    其實他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平日也好色而慕少艾心中也常揣想理想對象但總是苦候未見紅鸞星動。

    他有時去看畫、還特地買下一張仕女圖掛在壁上心中默禱那畫中女子能真的飛出來和他相會那就快活過神仙;結果總是好夢成空隻給他那幹結拜兄弟笑得他臉黃!

    他有時等不耐煩了索性許願就算仙姐不來來個鬼妹也好!

    ——鬼就鬼反正鬼混一番聊勝於無至多鬼打鬼!

    近日他見著小刀被小刀的連陽光皓月都為之遜色的清亮脫俗弄得心神震動。

    但他一開始就知道:他與她既無緣、也無份。

    ——小刀和冷血天生一對而自己跟自己的結義兄弟們才是天生第二、三、四對!

    所以他一開始就很不喜歡冷血要跟他作對但後來周老渠一役英雄相惜二轉子才對冷血好感了起來。

    所以他一早死了這條心隻把小刀當妹妹來看待、照顧。

    不料在這樣惡臭難聞陰翳難耐的岩洞裏卻出現了這麽一個女子:

    ——這完全是他的畫中仙!

    ——這根本便是他的“女鬼”!

    所以他驚豔驚得連火摺子都丟掉了。

    ——既然是仙何必有火?

    ——如果是鬼何需有光?

    因為她就是光。

    她就是他的火。

    在他心中:

    永恒照亮。

    這一年當其時追命正好三十三歲。

    他不似冷血冷血正派堅定他在認識小刀之前看劍多過看女孩子。

    他不像鐵手鐵手正義凜然專注辦大事多於分心於君子好逑。

    他更不如無情無情孤僻冷傲在房中讀書多於思慕。

    追命在四大名捕中帶藝投師年紀最大除了喜歡說笑喝酒還有一好:

    ——那就是看女孩子!

    尤其是看漂亮的女子。

    ——他雖沒意思要娶盡天下美女但卻望能看盡天下美人!

    這一天合當有事。

    這一年合當有豔遇。

    他就在充滿惡臭汙糟的洞穴裏看到這個穿得很少、肌膚給微弱的燈火照得很柔黃、眉色色衣色都很黑的女子。

    追命眼尖就在火光一刹裏居然還瞥見她微翹的薄唇上有一抹細細柔柔的絨毛。

    老實說追命出道甚早行走江湖閱曆之多跟他年紀一樣為四大名捕之但而今所見確是他有生以來見過最美的女子。

    坦白說追命現在最恨的一件事就是二轉子把火摺子摔跌在地上以致他不能再多看那少女幾眼。

    憑良心說追命在色授魂銷之際仍然現在火摺子一亮之際那少女雙瞳也是一亮他心知那少女不是因為見著了自己而是見著了小刀。

    小刀一向亮麗。

    就算是在此齷齪汙穢的洞穴裏她也亮麗如故絲毫不受環境影響。

    那少女隻看了一眼就喃喃的道:“……可惜臉上有一道刀疤。”

    她說的是小刀。

    ——小刀曾險遭薔蔽將軍汙辱故而玉頰上留有一道刀疤。

    她這句話無疑很傷小刀的心。

    而且令小刀勾起極不愉快的回憶。

    所以當火光再度亮起時——當時是二轉子再次幌亮的火摺子——她也回了一句:“你這麽美卻穿那麽少我不喜歡。”

    其實小刀對那少女的第一句作反問時她還沒見到那少女原來是這麽美的如果她先看了她也喜歡美麗女子的就一定不會不答反問;這第二句話;卻是因為那少女先傷了她的心提到她的刀疤她一向當慣了千金小姐心裏難受便回了一句到最後一句隻不過是說:“我不喜歡。”那是因為她見到那少女實在太美之故美得連一切正常的花、藍天、白雲都沾不上邊反而像蜈蚣、珊瑚、蟲或能形容她覺得心服口服所以用不上像一些:“不要臉”、“不害躁”、“成何體統”的話。

    但那少女笑了。

    她不笑的時候很憂豔。

    笑的時候卻很銳利。

    二轉子現她的犬齒有點出乎意料的尖利。

    追命卻現她身旁有一個人。

    這是一個高大、碩長、碩壯、豪邁看似悲歌慷慨的漢子臉上全是濃厚的黑髭像一根根倒插的鐵乾;這人滿身血汙一身是傷站在那兒卻令人一點也不覺得他帶傷和流血。

    一——像一座戰神。

    ——少女和他並著一站像一位姹女。

    追命心中驚疑又覺得這樣想法是褻瀆了那少女那少女卻親切的伸出了手向小刀身上的白色衫裙揉了一揉、摸了一摸笑道“我不像你那麽有錢衣服質料這麽好所以就少穿些了。”

    這論調似是而非。

    追命正在怔忽聽一聲鋪天裂地的斷喝自腳下地底傳來:

    “脫!”

    眾人不明所以全呆住了。

    地下又裂石驚地震得全洞哄哄作響的吼了一聲:

    “脫掉!”

    追命臉色大變。

    他一向從容久曆風霜的他認為沒有什麽事是值得慌惶失措的。

    可是他現在完全變了臉:因為他終於認出了這聲音來!

    這時第三聲足以使山崩岩裂的、穿破地肺的巨響又轟了出來:

    “快脫掉!”

    接著丈外地麵忽然隆隆裂開微光擴照一人如同夜嫋大鳥急升而起就像是自十八層地獄裏衝天而出的一頭神魔!

    那人一衝而起所帶起之勁風令小刀、二轉子把持不住紛紛後退。那人急竄的目標像要撲向小刀。

    但那人才衝離地麵那高大壯碩的巨漢忽然回身自下而上劈出一掌。

    那人由上而下也劈出一掌。

    這一年這時節追命正好三十三歲。

    這是他三十三年以來所見過最可怕的一擊。

    隻聽轟的一聲炸成無數天鼓當空齊鳴洞中罡勁無從散去互相逼鳴石崩岩裂直似有無數星火明滅亂迸激蕩磨擦洶湧奔騰震嶽撼山。

    追命卅三年來所見驚天地、泣鬼神的戰役可謂無算但在內力相拚之一擊卻是無有比這一下更令他震愕當堂。這兩人各自一擊使追命自度:就算憑他橫掃天下的腿功要抵住這一劈隻怕也得骨折脛裂不可!

    那悲歌慷慨的大漢擋下一擊臉上頓露痛苦之色。

    那自地底冒出的人出一擊之後又狂吼一聲跌回地底裏去。

    而就在他急著要躍回地底之際有兩件事同時生了:

    一是那裂開的地麵竟要軋軋收攏那人顯然是要搶在地岩合迸前的一刹重新跳入地底裏去。

    二是那美少女出手。

    她出手很快。

    很輕。

    也很曼妙。

    她隻把食指往拇指一彈嗖的一聲一道急星流火疾取那人脅下。

    那人與巨漢拚了一招便急得亡命也似的向下躍去——這時地殼正在合攏那人跳下去豈不是自喪性命?可是少女意猶未足指間還出了一星流火追襲。

    可是這時候追命卻出手了。

    他手上還捏有葫蘆碎片。

    “啪”的一聲他彈出碎片震飛了流火;流火“錚”的一響釘在岩壁上才片刻間那兒便冒出焦煙融了老大的一大塊。

    那少女“咦”了一聲伸手探入鏢囊。

    追命陡起一腳撩踢她的鏢囊。

    女子另一隻手忽然掣出一把刀。

    ——一把很女人的刀。

    她一刀斫向追命的腳。

    這一刀看似有氣無力但刀才亮鞘“噗”的一聲火摺子便給激滅了。

    這一刹間洞穴全暗。

    誰也不知道追命和那女子交了多少招隻聽急風四起小刀和二轉子都覺有些陰風是向他們襲來的可是中途又給一種倏忽莫測的勁道截了下來。

    直至地底裏忽又響起了一聲大喝:

    “老三是你!?”

    然後一人又自地裏衝天而起手上拿了一根火把霍地扔給了正踢腳急攻、回腿迅守的追命。

    追命一把接過叱道:“二哥我穩得住!”

    獵獵的火光之中隻見那少女臉上掠過了一絲狠色悻悻的道:“原來是追命三爺也來了我們走!”

    那巨漢架起了兩個人跟她大步離去。

    這時候二轉子和小刀這才現:

    這巨漢其實傷得甚重。

    ——一個受傷如此之重的人看去居然誰也沒現他傷重。

    他扶持的兩個人傷得更重。

    ——不過這兩個傷暈了的人他們都沒見過也不認得。

    這少女和巨漢身退之際隻聞一聲大吼那自地底下衝出來扔火把的人又跌了回去恰似地底裏有什麽磁力正把衝上天庭的他又吸了回去似的。

    這時追命忙將火把塞到目定神呆的二轉子手裏立即走到地裂開處俯身下望。

    小刀也望將下去:隻見那人雙手十字張開正在以一人之力左右抵擋著合攏的地壁而在那深約二丈寬若一人張臂而立的地底甬道上還有三個人正在匍伏著有的傷重掙紮有的暈迷不省。石壁上仍亮著數支火把。

    火光一照:其中一個竟是小骨!

    隻聽追命湊近穴口大聲喊道:“二師哥我怎麽助你?”

    小刀一聽心都亂了。

    “他他他……他就是鐵鐵鐵……手?”

    她素聞四大名捕當中鐵手鐵二爺最是溫和忠厚、從容大度沒料而今一見卻是這個凶神惡煞模樣兒!

    隻聽在地底下奮力張臂抵住合攏石壁的鐵手劇烈的嗆咳起來他一麵咳嗽一麵叱道:“這兒有機關兩麵石壁要把我們夾死淩小骨、唐小鳥和李鏡花都受重傷不能動彈老三你輕功好快下來掮他們上去這兒由我先行頂著。”

    小刀可冰雪聰明這下子可明了了泰半看來情形是:

    鐵手為救小骨等人中伏於此機關開動要軋死四人但鐵手竟以渾宏內力竟以一對鐵掌逼住兩麵巨壁而且已不知獨撐多久的事了剛才在洞裏的兩個人還在上麵暗算而鐵手身負多處傷患僅強恃一口真氣上來跟這兩人拚搏一個照麵就得急竄回地底甬道繼續力撐石壁不容軋死小骨等人——這人如此冒險犯難仍要舍命救人雖然粗鹵了一些小刀心裏也仍十分感動。

    當下她就說:“慢著。”

    追命一見二師兄遇險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正要躍下洞穴搶救聽小刀喚住眉心一蹙。

    小刀說:“這兒我一定來過隻不過從前不是這樣子的。”

    二轉子沒好氣的說:“唉呀管他來不來過先救人要緊鐵二爺快撐不住了。”

    “不”小刀忙道“我知道機關。你快去大殿把那尊泥菩薩像往右擰三匝再往頭頂一敲這兒一切機關就會停止。”

    追命怔了怔:“是真的嗎?”

    小刀抿著唇用力的點了點頭。

    二轉子正要轉身掠出追命一把按住疾道:“我去好些。”

    ——他的確是身法快些。

    ——更重要的是:他怕那兩大高手還隱伏在外二轉子不是其對手。他話一說完人已不見。

    小刀張望下去真是擔心:“小骨他怎麽了?”

    鐵手強蹩住一口氣奮力撐住石壁反問一句:“你是他什麽人?怎麽會知道這兒機關?”

    小刀說:“我是小刀他是我弟弟。這兒根本是爹一手建造的。”

    鐵手喃喃地道:“這就難怪了——”

    小刀聽不清楚問:“什麽?”

    鐵手喊:“他一時三刻還死不了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這時忽覺兩壁壓力頓消。

    原來機關經已破解。

    ——僅僅是小刀和鐵手幾句對話間追命已掠了出去封閉了機關。

    鐵手頓時覺得四肢百骸無比酸痛;他剛才以一敵眾隻顧救人全忘了自己身上的傷也不知力盡氣竭。

    小刀見機關陡止也拍手笑叫了起來。

    鐵手一舒猿臂左右各掮起一名女子縱身上地麵來人在空中卻見嗖的一溜煙原來二轉子已將火把往洞土一插跟著飛躍而下把小骨救上來。

    鐵手一到洞裏第一件事、第一句話便叫小刀:“快快脫掉!”

    小刀見他全身傷痕累累、目激厲光心頭害怕一聽這樣子的話更是心頭寒隻叫道:“不不……”

    鐵手伸手一扯竟“嘶”的一聲把小刀外衣“嘶”地扯破了一大爿。

    鐵手把扯破的衣服往洞穴裏扔。

    卻差些扔著正背負小骨掠上來的二轉子。

    隨著小刀一聲尖叫二轉子厲聲喝道:“你想幹什麽!?”

    小刀身上雖仍穿著內服但外衫一破便也露出部份肌膚和褻衣因為過去受辱的情景傷辱過甚猶未可忘小刀急怒得脹紅了臉刷地抓起一顆石塊準備要跟鐵手拚命。

    這時忽地一陣急風掠近原來是追命已回來了。

    追命急道:“住手!二師哥這樣做必有其因。”

    鐵手內力未複但又急於救人眼也紅了頭上白氣直冒嘎聲道:“剛才那女子是“小雪仙”唐仇這位小刀姑娘說話衝撞了她她已在小刀姑娘衫上下了“十五夜”之毒外衫不能不除!除去外衫還得趁毒未侵脈立即逼去餘毒。我的內力現在催如洪片刻間就要力竭一時三刻難以恢複我得先把你治好逼出毒力才歸息調元設法護住一口元氣。”

    鐵手這幾句話說得又急又迅聲音也開始幹澀嘶啞且不時有咳嗽中擾但仍說得甚為意摯。他急於救人無惜元氣這樣做是十分自傷的小刀雖不明白為何自己一句話那少女便要下此毒手但也信了鐵手所言隻顫聲道:“……我……我該怎麽辦?”

    鐵手疾道:“你快坐下來運氣調息意守丹田。”

    小刀依言坐下。

    鐵手雙手十指抵在她背上七處大穴上長吸一口氣沉凝的道:“我的掌力一吐你就喝一聲殺。”

    小刀到了此時也感覺到有毒氣內侵不再猶豫。鐵手雙手在她裸露的柔膚按實她心中隻覺一種難以形容的安定與溫厚俟背心陡然傳來大力之際她急啟朱唇迸出了一句:

    “殺!”

    “啪”的一聲她的對麵石壁;冒出一縷青煙。

    鐵手再運玄功汗如雨下濕透重衣頭上白氣也愈來愈盛。

    小刀再覺背部力道如決堤泄洪淘湧而至她再尖叱了一聲:“殺!”

    “波”的一聲她麵前的一塊石壁似給飛丸激射炸開了一道裂紋。

    這時鐵手全身都籠罩著白氣氤氳著濃霧雙掌再力一摧喝了一聲:“去!”

    小刀同時清叱一聲:

    “殺!”

    隻聞“呱”的一聲一物自小刀口中似有若無飛撲而出又在火光中若隱終滅消失無蹤。

    鐵手這才舒了一口氣全身委頓了下來追命跟他相識相知多年以來也沒見他那麽疲憊困頓過的。

    隻聞鐵手有氣無力的道:“唐仇的毒很是厲害單靠我的內勁恐仍不逮幸姑娘玉潔冰清天生俏煞我便用你金風玉露、自淨其意的三聲喝“殺”。以麗質女子的天生清殺之氣配以玄功來逐走汙穢毒物果然能成都是姑娘福厚德深之故!”

    這時他已把人救了心也平定多了說話也較寧定起來便將救人驅毒之功全歸於小刀自身上回到昔日他和敬清寂、不居功、不爭勝的性情。

    可是小刀早給他嚇怕了雖說他是救了她但一開始就見到他從地底躍出狀若厲魔與人拚掌直聞得個霹靂雷電、飛沙走石;然後又撕破她衣衫再要她連喊三個殺字。說什麽四大名捕中鐵遊夏鐵二爺溫和謙恭除了剛才貼在她背後那一對大掌確讓她感覺到這四個字之外其他的她都怕了他了。

    追命這時便跌坐在鐵手之後單掌貼其命門助其調息恢複元氣一麵暗催玄功一麵問出他心中的疑惑:

    “二師兄我一路來心中擔憂是何等高手功力深厚難以匹敵原來是你!卻是何以至此?”

    鐵手長歎道:“還不都是為了金梅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