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書鑒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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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神欲·逆天劫

    金庸隱徒風笑天

    上部稱霸人間

    序章天禍之始

    話說億萬年前,天地本是圓如雞卵,一片黑暗,毫無生機,但幸得陰陽二氣周遊循環,無限膨脹,終於有一天,驟然破裂,從此混沌初開,清淨而輕者升為天,渾濁而重者降為地,風嘯雲起,雷鳴電閃,經曆無數夏雨冬雪,漸漸孕育了有機的生命,又過了數百億年,幾經滄海桑田,盤古一族初成人形,成為天地間靈智最高的生物,但天有不測風雲,地殼再次裂變,茫茫大地成了一片瀚海,唯有一對兄妹借著葫蘆逃得性命,等到海水隱退,陸地再露,這對兄妹為了傳播人種,繁衍後代,結為了夫婦,便是後人類的始祖伏羲與女媧。

    這伏羲與女媧自受了這次大禍之後,孤心苦詣的思索不讓人類滅絕之法,終有一日豁然明白一切天地之間的造化皆是陰陽二氣在作祟,能掌握二氣,不僅可超越生死,更能上天入地,移山倒海,有萬千莫測之功,因此雙雙隱居於東方無妄山中,每日吸氣納元,前後曆經三百年,怡神守形,養神煉精,積精化氣,煉氣合神,最後煉神還虛,終於脫離了自身軀殼,有了掌天控地的能力,後來更揀自己的後代之中有悟性者一脈相傳,居於天上,各管風雲雷電等諸般天象,掌握著人間禍福榮貴,世上便從此有了人神之分。神,成為了人間祭祀供奉的對象,是高高在上,受人頂禮的尊者,稍若有冒犯,必遭天譴。而雲端之上的天界,更是所有的凡人神秘向往的聖地。

    再說水患過去,地上露出的陸地共分為四大部洲,一為東勝神洲,一為西牛賀洲,一為南贍部洲,一為北俱蘆洲。

    四洲之中,以這東勝神洲最是人物殷盛,繁華似錦,堯舜禹三王之後,部落的人更是從過去的散居山林漸漸懂得了如何築城為界,砌石為屋,不僅可以抵禦敵人與野獸的進攻,居住的環境也要幹燥溫和得多了,而部族的聯盟愈大,聚居在一起的人也愈多,到了禹的兒子啟,廢除了部落中一向延續的“禪讓”之製,成立了中國第一個朝代夏朝,而後由商而周,然後曆春秋戰國,秦始皇一統中國,跟著又過了東西兩漢,三國歸晉,之後南北朝戰亂百餘年後,隋文帝楊堅再次統一中國,隻惜傳到隋煬帝楊廣,終日隻知道眠花臥柳,貪淫好色,勞民傷財,惹得天下百姓怨聲載道,而後紛紛揭竿而起,共計十八路風煙,血雨腥風之後,天下又歸了太原留守李淵,建立了大唐帝國。

    李淵稱帝後,其二子李世民與大哥李建成、三弟李元吉卻陷入了一場殘酷的帝位之爭,最後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殺兄弑弟,又逼得父皇李淵提前退位,登基大寶,成為了唐太宗。

    唐太宗本是雄才大略之輩,繼位之後,心懷有愧,日夜難寐,為塞悠悠眾口,吏官之筆,更是勤於政事,虛懷若穀,又有魏征、房玄齡等良才輔佐,分天下國土為十道,即京城長安所在的關內道(今陝西諸地)、河南道(今河南諸地)、河北道(今河北諸地)、山南道(今湖北諸地)、淮南道(今江蘇揚州一帶)、江南道(今江蘇杭州一帶)、隴右道(今青海諸地)、劍南道(今四川諸地)、嶺南道(今廣東諸地),十道各配賢臣,體恤民情,修行仁義,通達道德,竟創下了中國數千年間從未有的貞觀盛世。

    太宗駕崩之後,傳位高宗,此人卻是個懦弱無能的庸君,最終讓皇位落入一女中丈夫之手,便是中國第一位女皇武則天,改大唐國號為大周,這則天皇帝冶國有方,對官吏嚴苛,而對百姓寬洪,深得民心,因此雖有李家宗室作亂,卻得保皇位。武則天駕崩之後,睿宗李旦在其子李隆基的幫助下登上皇帝寶座,恢複了大唐的國號,但武則天之女太平公主在朝中仍然呼風喚雨,掌握著權柄,睿宗自知不是對手,便將帝位傳給兒子李隆基,稱為唐玄宗。

    這唐玄宗少年時便英武果絕,大有乃祖太宗之風,即位之後,立刻清除太平公主在朝中的黨羽,太平公主不甘雌伏,率人準備發動政變,學習自己的母親,再一次顛覆大唐帝國,但唐玄宗早有提防,先發製人,將一幹人等全部抓下,將太平公主賜死在她自己的家中。

    唐玄宗掌穩皇權,又先後任用了姚崇、盧懷慎、宋璟、張九齡這些賢臣為相,廣施德政,重視民生,天下間一時真是海清河晏,百姓安居樂業,萬國使臣來朝,唐王朝到了從所未有的顛峰,史稱為開元盛世。

    然而,唐玄宗眼瞧自己的國家如此的強盛,便起了擴疆的念頭,要創前人未有的偉業,在國土四邊大舉用兵,極快的耗空著國力,除了一筆筆數目巨大的軍費,國中所有的精兵強將幾乎全部給了邊疆,但是邊疆的節度使們卻多由胡人擔任,形成了外重內輕,枝強幹弱的局麵,而誌得意滿的唐玄宗此時還沒有察覺,反而還在長安城廣選秀女,享受風流,渾然不知一場讓大唐帝國從此走向衰落,將要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風暴正在悄然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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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玄宗開元十四年,大唐西南劍南道的合洲。

    這合洲城古名墊江縣,本是巴人入川前濮族人的重要居住地,因巴蜀內的三條大江,嘉陵江、渠江、涪江三江交匯於此,南北朝時改名為合洲,由於水路便暢,四通八達,自古有“巴蜀要津”之名,當真是個車馬輻輳,人煙稠密的好地方。

    就在離合州城十數裏有一座直聳入雲的高山,峰高嶺峻,古怪崎嶇,異樹奇花,疊翠重碧,更有一件奇景,每到細雨朦朧之時,就有雲霧從山上湧出,將整座由罩得猶如仙景一般,隻是因山下無路可通,又布滿了荊棘亂葛,不時有毒物與野獸隱沒其中,因此少有人跡,當地人都稱為其為“孤老山”。

    然後就在這罕有人至的“孤老山”之上,卻有一塊極平坦的寬闊之地,不知在什麽時候,有人建起了一座茅草屋,屋外四周編竹為籬做成一個大院,籬上交相纏滿了薔薇、荼縻、木香、美人蓼等花草,而院外又有一大片的花叢,又種著牡丹、芍藥、茉莉、海棠等花,時值三春季節,萬卉吐豔,光輝嬌媚,芳香隨風在山中飄蕩,惹來無數的峰蝶在其間采花吸蕊。

    就在這花叢中之中,盤膝閉眸坐著一男一女,男的穿著藍色的縐綢長衫,頭上戴著一頂玉色方巾,眉如劍峰,鼻似懸膽,長相俊朗清奇,卻是一名儒生。而那女子,卻是天下間難覓難尋的絕色了。

    隻見她霧鬢風鬟,眉如遠黛,瓊鼻櫻唇,肌如凝脂,勝於豔雪,穿著一襲輕柔猶如蟬翼的白色長裾,晚風吹拂之中,顯出了楊柳般身段來,此時盤坐於花叢之中,花光人麵,掩映流輝,但所有的花將豔光盡數投照於她的容顏之上,卻是黯然失色,她的身上充滿著的那絕塵絕世的超脫飄逸之氣,全然不是人間所有。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的暮藹下來,晚風微起,山霧漸升,一群群的鳥雀嘰嘰喳喳的回到林中,偶然可以聽到山猿的沉吼,一輪淡月浮現在了天空之中。

    正在這時,那茅草屋裏突然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哭聲,跟著便再也止不住了,

    聽到嬰兒的哭聲,那女子首先睜開眼來,臉色微變道:“任郎,糟糕了,是凡兒餓醒啦。”聲音也是清柔婉轉,猶如天籟。

    這時那男子也睜開眼來,道:“這小子,今天好像要比平時醒得早一些。也好,夫人,你也該帶他出來呼吸呼吸這山中的純淨之氣了。”

    那女子本來態如淩波仙子,但此時心係著愛子,卻和天下間普通的母親一般無二,立刻從花叢中站了起來,匆匆忙忙的走進了屋裏,不一會就抱著一名男嬰出來,那男嬰雖然不過三四個月大,但卻長得粉白可愛,五官上似乎吸取了父母容貌上的優點,總體上與母親要相近一些,毋庸置疑,長大了必然是一名讓女人顛倒夢想的豔世美男。

    那女子瞧著自己兒子,臉上露出幸福甜美的笑容,坐在一塊光滑平坦的大石上,解開自己的衣裳,露出了一隻瑩光如玉,溫軟香膩的酥胸來,將**放入了那男嬰的口中,那男嬰津津有味的吸吮著母親的乳汁,臉上真是愜意十足。

    這時那男子也走到了女人身邊,低頭逗著自己的兒子一會兒,然後道:“夫人,你本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瑤池仙子,總領天界歌舞,已是上仙之位,如今卻跟我下了凡間,自毀仙體,生子哺乳,你真是不會後悔麽?”

    那女子微微一笑,一時沒有回答,等到兒子吃飽了自己的乳汁,掩上了衣裳,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拉著那男子,走到了西方的山崖邊,卻見碧空萬裏,皓月明輝,照得大地一遍銀光,奇樹異草,宛若翡翠,小澗清流,猶如玉帶,而遙望山下,卻是一條寬闊的大江,江麵之上帆影隱隱,閃爍著數點漁火,兩人耳力靈敏,清晰可聽見漁夫漁婆們在用村俚之歌相互唱答嘻鬧,真是好一付平和幽靜的人間美景。

    那女子默默的向山下望了一陣,然後幽幽的道:“任郞,你曾經也到過天界,你說,天界有這般秀麗真實,這般讓人心情舒暢的景致麽?”

    那男子思索了一陣,才沉聲道:“天界上雖然多有朱宮貝闕,瓊樓玉宇,又有龍鳳麒麟這些異獸,但是卻讓人感到太飄渺,太冷清了。”

    女子緩緩的點了點頭,嘴角中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道:“可不是,人人都說神仙好,可是沒有真正身臨其境,又如何明白天界背後隱藏的秘密,又如何明白做神仙的悲哀,任郎,你問我跟你下凡有沒有後悔,其實你也應該感覺到,和你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才讓我懂得了什麽是快樂,什麽是刻骨銘心的相愛。”她說到這裏,又用手摸了摸又開始沉睡的兒子,柔聲道:“現在咱們又有了凡兒,讓我又品嚐到了一個當母親的幸福,這種日子,能多過一天也是好的,我就會多一天快樂的記憶。”

    那男子聽妻子言語中似乎有些不祥的意味,連忙道:“什麽叫能多過一天也是好的,咱們天天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你又教了我超脫生死,延壽長生之法,等凡兒長大了,咱們再教給他,等他成家之後,再教給咱們的媳婦,然後再傳給咱們的孫子,這樣一來,咱們的血脈就越來越多,也會越來越熱鬧,隻是等到咱們曾孫的曾孫喊咱們老祖宗的時候,咱們還是這樣的年輕,可真是有些滑稽了。”

    那女子聽他這麽一說,不由星眸微閃,嫣然一笑,這一笑之下,頓時讓夜花失色,皎月減輝,也讓那男子瞧得癡了,呆了,忍不住擁她入懷,在她紅潤嬌豔的櫻唇上輕輕吻了一下,那女子順勢將纖細如柳的身子緩緩依偎在丈夫的胸前,臉色又漸漸憂鬱起來,道:“一千年前,織女偷下凡塵與牛郎成親,結果讓王母娘娘以天河相隔,隻因天界無法缺少織女所造的無縫天衣,這才特許他們每年七夕借鵲橋相會一次,而三百年前,七仙女偷下凡塵與董永成婚,結果被抓入天庭,至今冰凍於萬年雪山之顛,而董永卻被玉帝下旨於地府受剝皮抽腸,火海油煎之苦,永世不得超生,任郞,我好怕,好怕……”

    那叫任郞的男子想起天規之嚴,眾神之威,心中也有些凜懼,但立刻將心一橫,大聲道:“怕什麽,咱們不是有上元夫人送的避形仙符麽,再說,要是他們真的派人來了,我就是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那女子微微一歎,仰起頭來,用一雙清水無塵的秀眸深情的凝視了丈夫好一陣,才道:“任郎,這幾日我一直有個預感,上元夫人送的神符隻怕保不了咱們多久了,其實在這之前,我早就想好了後路,任郎,你千萬不可莽撞,一定要按我說的辦,你一定要答應我,好不好?”

    那任郎見到妻子一臉焦急之色,心中不忍,忙道:“好,夫人,我都聽你的。”

    那女子道:“要是玉帝派天神前來抓咱們,你萬萬不要對他們有所衝撞,嫦娥姐姐自當年被天蓬元帥調戲之後,終日幽閉於廣寒宮中再不露麵,如今天界之中還沒有人的歌舞在我之上,玉帝與王母尚有用我之處,如果我以自毀仙元,魂消魄散相挾,自然可以保得你和凡兒的性命,我走之後,你務必好好的撫養凡兒,將修仙之法傳授於他,好好的看著他結婚生子,快快樂樂,不過要給他說我生了他不久便死了,萬萬不可說出我在什麽地方,切記切記,否則定會給他惹來滅頂之災。”

    那任郞心中一陣淒慘,道:“不,不,我要你和我一起瞧著凡兒長大。”

    那女子聞言,心下也是酸楚,微展笑顏道:“要是能瞧著凡兒長大當然是最好啦。”她說到這裏,想起一事,驟地抬腕,纖指一動,在兒子胸前虛化了幾筆。

    那任郎正在不解,女子含笑道:“任郎,你解開咱們兒子的衣裳,瞧一瞧他的胸口。”

    那任郎依言解開兒子胸前的衣裳,一個鮮豔耀眸,紅如胭脂的“任”字頓時印入眼簾。

    那女子道:“任郎,這是我給兒子做的一個表記,要是你們萬一失散,可以通過這表記找到他。”

    那任郎聽妻子說話越來越悲觀,熱淚不由湧在眼眶,哽咽著道:“你放心,我絕不會和兒子失散的……”

    正說到這裏,猛然聽得半空風響,霎時間雲霧密湧,將一輪明月遮掩起來。

    那女子見到如此情景,臉色頓時大變,將兒子一把塞在丈夫懷中,嬌聲急促的道:“任郞,你快帶著孩子進屋去,記牢我剛才對你說的話,千萬不要出屋來,這裏有我來應付。”

    那任郞見到妻子這般模樣,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自己的好日子也算到了頭,但想到極有可能要與妻子從此天地相隔,永無相見之日,那裏舍得,瞧著妻子粉光瑩豔,海棠曉露般的容顏,一時移不出半步。

    就在這猶豫之時,山崖之上忽然悄無聲息的現出兩個神仙來,皆是人形模樣,一個頭上頂著銀色束發的紫金冠,穿著一副閃閃發光的細砌魚鱗甲,月白色紫薇戰袍,腳踏一雙綠皮寶珠戰靴,身高九尺,虎背熊腰,麵似黑漆,銅鈴般的眼中露著凶光,手裏拿著一柄赤紅色的九環大刀,而另一人則瞧來慈祥多了,頭戴青緞九梁道冠,身穿著寶緞道袍,腰係杏黃絲絛,白襪雲鞋,麵如銀盤,眉毛長垂,銀白如染,兩耳極大,一尺長的銀髯飄於胸前,一臉的忠厚和善,手裏拿著一柄拂塵。

    那女子見著了這兩位神仙,心中一歎,向丈夫遞了個眼色,示意他照顧好孩子,蓮步輕移,已經迎了上去,嬌聲道:“原來是九耀星君與太白金星兩位上仙,小妹接駕來遲,恕無見怪。”

    那凶神惡煞的九耀星君重重的“哼”了一聲道:“瑤池仙子,你好大的膽子,生為上仙,竟敢私下凡間,與俗子婚配,竟然還生下了一個小孽種,你可知罪?”

    那瑤池仙子道:“小妹也知自己的行徑有違天條,但大錯已鑄,無可挽回,不過這一切皆是小妹一人之錯,與任郎和孩子無關,小妹願隨二位上仙回天庭麵見玉帝與王母跪請嚴懲,但務請兩位上仙放過任郎與我的孩子。”

    那九耀星君乃天上的凶星之一,生性好鬥,在天庭之上任托塔天王屬下先鋒,早就垂涎這瑤池仙子的絕色容顏與曼妙舞姿,隻是天界條規森嚴,又有天蓬元帥的前車之鑒,不敢稍有表露,但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心目中一向冰清玉潔,高高在上的瑤池仙子竟然會與一偶入天界的凡人一見鍾情,私奔下凡,心中早就嫉恨萬分,知道了她的下落後,便主動向玉帝請纓,想要公報私仇,用自己手中的赤血龍刀將那姓任的書生弄得魂魄四散,連鬼都做不成,就連那小孽種也不能留在世上,這樣才能一泄自己心頭之恨。

    當下一揚手中的赤血龍刀,斷然道:“不行,玉帝有旨,任世傑本是人間才子,得蒙天幸,破例攜入天庭參與仙家的無虛華會,錄其盛典,卻不料色膽包天,竟敢挑逗瑤池仙子與其私下凡間,該當嚴懲,以正天規,其子任凡,本屬仙凡孽種,一並不能留於世上,瑤池仙子,這是玉帝的仙旨,你怪不得我了。”

    瑤池仙子聽到這話,當真是駭得月慘花蔫,慌亂向九耀星君旁的太白金星道:“仙長,世傑能上天庭,全是得你所助,到了現在,你可不能袖手旁觀啊。”

    那太白金星是天界之上出了名的老好人,此時瞧著這一家三口,微低下頭,歎了一口氣道:“唉,本仙當日也是瞧任世傑文才出眾,而無虛華會又正好差人筆錄盛事,便向玉帝請了仙旨,帶著他上天庭,本想盛會之後,啟稟玉帝,賜他個散仙之位,卻不料……卻不料你們兩個居然做出這樣的好事來,害得我被玉帝與王母痛罵了好久,差點兒仙籍也弄掉啦,要我戴罪立功,將你擒回淩霄寶殿候旨,現在你還要我怎麽幫你們。”

    瑤池仙子也早料到了這個結果,淒然一笑,從頭上撥出了一枝碧綠色的玉釵來,向九耀星君道:“你應該知道我手中拿著的是什麽東西了。”

    九耀星君凶眸閃爍,沉聲道:“是你的如意寶釵。”[u1]

    瑤池仙子點點頭道:“不錯,我這寶釵是太上老君用三昧真火煉製而成,一但刺入身體,無論是仙是凡,皆不能再聚元神魂魄,便是老君親臨也無法相救,你要是敢傷我相公與孩子半分,我便將這釵子刺入自己的喉嚨,看你們如何回去交差。”說著就仰著將如意寶釵抵在了自己細長的玉脖之上。

    九耀星君見狀頓時一愣,他知道這瑤池仙子玉帝還有所用處,她要真是元神消散,自己還真難以向玉帝交待。

    這時那太白金星也駭了一跳,連忙來打圓場道:“仙子切莫如此,咱們萬事好商量,好商量,千萬不要一時莽撞,做了傻事。”

    就在這時,那任世傑再也無法忍耐得住,從瑤池仙子身後衝了出來,抓住她拿著如意寶釵的手道:“夫人不要如此,一切都是為夫的錯,就讓為夫來承擔,隻要他們放過凡兒,我雖死無憾。”

    他說到這裏,臉上已現出視死如歸的毅然之色,向著九耀星君與太白金星突然“哈哈”一陣狂笑道:“任某怎麽死不要緊,我隻是想笑這天規太過荒唐,既然要絕情絕欲,不準相愛,那玉帝與王母為何又要並駕齊驅,形影不離,還生出了七個女兒來,既然人仙不能通婚,那蕭史為何又與秦穆公的女兒弄玉婚配,最後乘龍乘鳳,雙宿雙棲,哈哈,好笑,好笑,你們神仙瞧上了咱們凡間的女子就叫仙緣,而咱們凡間的男子與女仙相愛便成了孽緣,你問你們,這是什麽仙規,這是什麽天條。”這一席話是他含憤所言,當真說得激烈慷慨,寂夜之中,仿佛漫山遍野都在回蕩著“這是什麽仙規,這是什麽天條。”的聲音。

    那九耀星君聞言大怒,說了聲:“孽障找死。”

    肩臂不動,手中那赤血龍刀已經祭在了空中,化成一條紅色的蛟龍,猙獰凶惡,張牙舞爪,就要向任世傑撲至。而瑤池仙子見勢不對,也將手中的如意寶釵向空中一拋,頓時變成了一對巨大的金剪,就要向那蛟龍的龍頭處絞去。

    那太白金星見二仙就要交手,先向九耀星君呼了一聲:“星君,難道你忘了咱們來幹什麽嗎,要是失手傷了仙子,咱們如何麵見玉帝?”跟著又向瑤池仙子道:“仙子,難道你還要增加自己的罪孽,讓事情無法挽回麽?”

    太白金星這兩句話,各說中了二仙的要害,心中都是一動,收回了法器。

    瑤池仙子再次癡望了丈夫與孩子一眼,見到任世傑一臉激越,似乎又要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來,一咬銀牙,狠下心來,左手捏了個仙訣,向丈夫一指,任世傑便軟軟的倒了下來,瑤池仙子連忙過去將丈夫輕輕的扶到一片柔軟的綠茵之上躺好,又將兒子放在他的身邊,先親了親孩子,跟著又親了親丈夫,然後緩緩站起身,走到九耀星君與太白金星的麵前道:“二位上仙,小妹也不會讓你們為難,我的丈夫與孩子是生是死,一切等我回到淩霄寶殿再說,到時如果玉帝與王母仍是不願留我相公與孩子的性命,小妹也無話可說,反正他們是逃不過你們的仙法的。”

    太白金星聽了這話,連忙點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還是等瑤池仙子見過了玉帝與王母再說吧。”

    那九耀星君知道此時也無法殺得兩人,冷哼一聲,道:“好,那就快走。”那瑤池仙子心知此次回到天界,絕無機會再與丈夫兒子相見,心中奇痛無比,回頭望了一望,雪玉一般的臉頰上已是珠淚縱橫,在九耀星君的迭聲催促之下,終於下定了決心,默默念動仙咒,身子立時淩空而起,衣袂飄飄,長袖舞展,已飛在了空中,九耀星君與太白金星連忙緊緊相隨。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山崖之上身影一晃,又現出一個身披戰甲的人形來,麵目漆黑凶惡,正是那九耀星君去而複返。

    此時任世傑仍然在昏睡之中,而那男嬰任凡卻睜著一雙清澈無邪的大眼睛,正在張手舞腳的擺動玩耍,渾然不知將要麵臨的危險,不過他的膽子瞧來倒不小,瞧見到了那目露凶光,黑炭般的九耀星君,不僅不害怕,反而象是見到了什麽好玩的玩意似的,“格格”的笑了起來。

    那九耀星君毫不心軟,緩緩舉起了手中的赤血龍刀,就要向這父子二人劈去。

    就在這存亡續斷之時,他的身後忽然有人道:“星君,此事萬萬不可。”

    九耀星君回過頭去,卻是太白金星又跟著自己到了這山崖。

    那太白金星這時匆匆忙忙走到他的身前道:“星君,玉帝與王母在瑤池仙子的哀求之下,已經答應寬恕任世傑父子,你豈能有違天旨。”

    九耀星君冷冷一笑道:“瑤池仙子仗恃歌舞無雙,以自毀元神來逼得玉帝放過任世傑與這個孽種,本神自然可以猜度他們的心思,就是殺了這兩人,想來玉帝還要暗讚本神此事做得對極。”

    太白金星道:“星君,話雖如此,如今天庭之上還不能缺少瑤池仙子,她又最愛這兩人,要是日後她知道了這兩人死於你手,隻怕後果堪慮,還望星君三思而後行。”

    九耀星君聞言心中一動,這太白金星的話也並非空言恫駭,要是瑤池仙子得知此事之後鬧將起來,玉帝雖然對兩個凡人的生死不係於心,但為了安撫於她,弄不好就會來反過來責罰自己,這到是不得不防的事情,伴君如伴虎,無論天上人間,皆無絲毫區別。

    他想到這裏,瞧了太白金星一眼,心想:“有這老匹夫在,本神就是想下手,隻怕無法如願,罷了,罷了,就賣個人情給他,日後在天上也好相見。”

    當下點了點頭道:“也好,我就放了這兩人。”

    太白金星一臉喜色道:“那小老兒就替瑤池仙子謝過星君了。”

    九耀星君一揮手道:“不過,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饒,玉帝想來也無法怪我。”

    他說到這裏,生怕太白金星再來阻止自己,將左手一指,兩道神光射出,正中那任世傑的眼眸,頓時鮮血迸流而出,而任世傑此時也痛醒過來,感覺眼前一片黑暗巨痛,臉上濕漉漉的一片,知道有事發生,叫了兩聲“夫人,夫人,你在那裏。”猛地想到兒子,跟著又急急忙忙去摸身邊,道:“凡兒,凡兒。”聲音尖厲,淒慘無比,回蕩山中,一時之間,鳥聞之不敢鳴,猿聞之不敢嘯。

    那任凡聽到這聲音,頓時駭得“哇哇”哭了起來,任世傑便如見到一絲光明,血淋淋的臉上露出了狂喜之色,覓聲向任凡摸去。

    眼瞧著就要摸著,那九耀星君將手一舉,已淩空將任凡攝在了手中,望著他粉嫩俊俏的小臉,忽然陰惻惻的笑了起來道:“瑤池仙子啊瑤池仙子,你一向自負美麗脫俗,清雅高貴,我偏偏要讓你的兒子變成一個最醜陋,最低賤的小人。”

    太白金星在旁見勢不對,連忙道:“星君,這還是個孩子,你手下留情。”

    九耀星君並不答話,口中默默的念動咒語,說也奇怪,那孩子又白又嫩的臉上竟慢慢了起了一層凹凸不平的血斑,讓人一見之下,就要心生厭惡之感。

    太白金星見狀,失聲道:“惡麵咒。”

    九耀星君冷笑著道:“不錯,是惡麵咒,還不僅這樣,這孽種是仙人合體,與常人終是有異,我已經封住了他所有的仙力,讓他完完全全的變成一個普通人,一生受人唾棄欺負。”

    太白金星皺眉道:“星君,你是不是對這孩子做得太過份了。”

    九耀星君沒有回答,忽然一個雲頭縱到空中,舉起神目向下方瞧了一陣,忽然向下一拋,那任凡便如有什麽東西托著,到了合州城內的一座大院之外。那大院四周共有十來間房屋,院外掛著一串燈籠,寫著“春滿園”三個大字,卻是一個規模並不大的妓院,此時將近黎明,妓女與客人交戰之止,已經各自安寢,整個大院顯得靜悄悄。

    那任凡躺大院外冷冷的石階上,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頓時打破了大院內的寧靜,沒多久,便見到大院內的一間屋亮起了燈,有個女人在高聲罵道:“是那個該死的,管好自己的孩子,半夜三更的還讓人睡不睡覺。”

    說話之間,一間門就“吱嘎”一聲開了,一個二十來歲,頭發蓬亂,穿著件紅色短綢衫,還有幾分姿色的女子就一隻手提著個紅燈籠,一手扣著胸坎上的鈕子走了出來,兩個眼皮兒半睜不睜的,不時還打著嗬欠。

    那女子打開了院門,頓時見到了門口放著的嬰兒,一時駭了一跳,左右瞧了瞧,見四下無人,知道必然是遭人遺棄,彎下腰照著燈略看了一下,便又開始罵了起來道:“這是那個該死的小浪蹄子幹的好事,自己偷了漢子出了事,卻招惹到老娘門上來了,真是個砍腦殼,殺千刀的,你眼睛瞎了,老娘這裏是妓院,不是和尚廟,要送也送一個女娃兒來,長大後也能幫老娘掙錢,這樣一個醜八怪男娃兒拿來幹什麽,我呸,我呸,老娘知道你沒走多遠,快快拿了去重新找人家,否則凍死他也活該。”說著轉身關門,又返到了屋中。

    任凡此時餓了,哭聲是越來越大,過了一陣,隻聽到那院門響了一聲,那女子又走了出來,打著燈籠四處瞧著有人沒有,這才走到了任凡身邊罵道:“怪不得老娘昨天老是聽見烏鴉叫個不停,原來是你這個瘟神上門,真是大吉大利,大吉大利,沒人來領,明天叫人給你送到嘉陵江去喂王八。”

    說著又要向裏走,這時任凡卻哭得更厲害了,那女子腳步漸漸慢了下來,似乎矛盾了很久,好半天才回過身來,抱起了任凡,口中仍然罵道:“瘟神,瘟神,老娘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倒黴,真倒黴,看來還要辛苦老娘給你熬米湯了。”她一邊罵著,一邊抱著任凡重新進院,關上了大門。

    那九耀星君見到任凡被那低賤的妓女抱入院中,心中嫉恨之情頓時大為舒暢,哈哈大笑著駕雲向天庭飛去,而太白金星卻歎著氣,搖著頭,跟在了他的身後。

    第一章小妓院裏的小無賴

    唐玄宗開元二十八年的合州城。

    妓院,北方為叫做窯子,南方人稱為煙花間,本是春秋之時的齊國大夫管仲設女閶七百人,向國中的貴族與商人收取合夜之資,以作為齊國稱霸的軍需所用,以後越傳越廣,此風大盛。

    而在合州城內共有三家妓院,都是十年以上的老字號,分別是“聚豔坊”、“群芳閣”及“春滿園”三家,各占城中最繁華的東、南、西三方,其中以“聚豔坊”的規模最大,人數最多,妓女的姿色也最漂亮,收費當然也最為昂貴,而“春滿園”卻是最小,院中不過隻有七八名妓女,而且多數芳華已過,年老色衰,縱有三四個年紀尚輕的小妓女,姿色也是平庸無奇,並無動人之處,隻是“春滿園”的收費向來低廉合理,而合州城內多的是長年無婦的漁佬纖夫,小販走卒,沒有錢到“聚豔坊”與“群芳閣”這樣的地方去,實在到了寂寞無遣之時,便湊上一點兒銅錢到這“春滿園”來發泄一番,至於那“群芳閣”就在兩者之間。因此三家各做各的生意,一直以來倒是相安無事。

    然而就在去年,東邊“聚豔坊”的老板娘馬花嬌將南邊的“群芳閣”收了過來,跟著又雄心勃勃的向西發展,就在“春滿園”的對麵開了本城最大的一間妓院,並將妓女分作了三等,上等妓女修習琴棋書畫,歌曲舞蹈,中等妓女略通些文墨,可以與客人交流,而下等妓女則純粹供客人肉欲之歡,毫無情趣可言,不過姿色也還過得人的眼去,年紀全在二十歲左右,收費卻和“春滿園”的價格差不多,這樣一來,頓時搶了那“春滿園”的不少生意,惹得“春滿園”的老板娘白芳芳三天兩頭就要站在自己的院門外對著“聚豔坊”的大門罵罵咧咧,以泄自己心中的鬱悶。

    這一天晚上,白芳芳見到“春滿園”裏又沒來幾個客人,心中大是不痛快,便走出了大院,朝著車水馬龍,客來客往的“聚豔坊”一陣“臭騷貨,爛婊子”的揚聲大罵,對門外麵站著數名迎客的妓女與龜公,都知道這白芳芳是全城出了名難惹的潑辣貨,近年來也被罵慣了,習以為常,因此隻向這邊多瞧了幾眼,也沒什麽反應,而白芳芳一個人罵得沒趣,就要回頭進屋。

    然而就在這時,“春滿園”的院門外忽然衝出了一個瘦小的人影,卻是個穿著陳舊的葛布短襟袍子,套著一件已磨破的邊的天青色褂子,腳上踏著一雙快露出眼兒的黑布鞋的少年,這少年長著一臉紅斑,除了一雙極為靈活清澄的大眼睛,五官已經全部讓那紅斑遮蓋起來,讓人一見之下便要生出厭惡之心。

    那少年衝了出來,見到白芳芳已經要罵完了,微微一清嗓門,便接著高聲罵了起來道:“媽拉個巴子,馬花嬌你這個千人跨,萬人騎,渾身都長滿了楊梅大瘡的爛貨,不知被那個下流的王八羔子**昏了頭,跑到老子們這裏來搶生意,真是連屁眼兒都不要的賤人……”這少年雖然人小,但此時是竭盡全力的在高聲開罵,連脖子上的青筋也鼓了起來,聲音遠遠傳出,絕不在白芳芳的罵聲之下。而“聚豔坊”的大門外,剛才還並沒有什麽反應的幾個身材高大的龜公這時卻摩掌挽袖的對著那少年指指點點起來。

    那白芳芳聽到他這麽一罵,心頭也嚇了一跳,一下子捂住他的嘴,低聲罵道:“任天棄,你這個小王八蛋,這麽罵,不想要命啦。”

    那叫做任天棄的少年使勁掙脫了白芳芳的手道:“大娘,你和三娘不是經常在院子裏這麽罵嗎,有什麽了不起的,而且你在外麵罵了這麽久都沒事,對麵那些人準是怕了你。”

    白芳芳在任天棄的臉上狠狠擰了一把道:“小王八蛋,老娘平時是怎麽教你的,這做人是不能讓人欺負到頭上來,但也要多長個腦袋,聰明一點兒,懂得什麽是見風使舵,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在自己的地盤上罵人,又沒有指名道姓,‘聚豔坊’的人自然管不著我,而你這麽大聲叫著馬花嬌那婊子的名字罵,外麵如此多人,那些龜公怕讓馬花嬌知道了受到責罵,必定要來對付你,現在馬花嬌那婊子生意做得好,全城的達官貴人,富豪商賈都和她有交情,咱們是胳膊扭不過大腿,罵幾罵就算了,難道真還要和她對著幹,她不來對付你,隻隨便找個借口通知官府,就可以讓你這個小王八蛋到衙門吃斑竹筍子炒座墩肉去(四川俗話:意思是吃板子)。老娘還要白花銀子來救你。”

    任天棄此時十三歲,在妓院這樣特殊的環境下長大,心智已經比普通的少年大了許多,聽了白芳芳的話,頓時便領悟了,吐了吐舌頭,心想:“斑竹筍子炒座墩肉的味道可不好吃,還好有大娘提醒。”但嘴巴卻不願服輸,說道:“好吧,就算馬花嬌那臭婊子祖上燒了高腳佛,老子就不罵她了,算她走了狗屎運。”

    白芳芳哼了哼,忽然想起一事,又在他左耳朵一擰道:“小王八蛋,剛才我不是要你把客人們晚上用過的碗筷都些幹淨嗎,怎麽這樣快就溜出來了,是不是想偷懶,告訴你,當年老娘一時好心才收養了你這個不知是誰生的狗崽子,醜八怪,可沒想過要讓你吃閑飯,要是不做事,就給老娘滾蛋。”

    任天棄被罵慣了,當下笑嘻嘻的道:“大娘,我可沒有偷懶,是我和老王猜骰子賭大小,結果老王輸了,便幫我洗碗,反正你說要把碗洗幹淨,可沒說非要我洗。”那老王卻是這“春滿園”裏兩年前才來的一名龜公,老實少語,嘴巴上雖然不怎麽會迎送客人,但力氣卻大,什麽髒活兒累活兒都肯做,又不計較工錢,讓白芳芳深感大占便宜。

    白芳芳聽任天棄這話,“呸”的一聲,放開了他,又在他頭上重重一點道:“你騙得到老王那個老實頭,難道騙得到老娘,你那些鬼把戲誰不知道,準是又作弊了,是不是?”

    任天棄眨了眨眼道:“大娘,你可不要亂說,你哪隻眼睛瞧到我作弊啦,小心我到縣衙裏擊鼓鳴冤去。”

    白芳芳深深歎了口氣道:“唉,也不知道是誰生了你這樣的一個奸滑無比的小鬼頭,不過想來一定不是什麽好人家,否則不會除了你胸口上那個紅色的‘任’字,別的什麽金鎖金環之類的一樣值錢的東西都沒有,老娘這個虧實在吃得大了。”

    任天棄小時候每每見到小孩子依偎在父母懷裏要這要那,都會極為羨慕嫉妒,而長大一點兒,一想到這個問題腦袋就痛,現在聽到白芳芳又提及自己的身世,胸中又是一陣煩亂,連忙道:“大娘,剛才三娘叫我到她房裏去一趟,我現在去啦。”話音剛落,就一撥腿跑了。

    進了院中左首第一間屋,就是“春滿園”的妓女鄭寶兒的房間,這鄭寶兒雖然也已經是三十出頭,但還有六七分的姿色,一身肌膚比普通女子要嬌嫩白皙,特別的是,最懂得媚顏嬌態,迎來送往,騙得一些無知的客人神魂顛倒,以為她總是隻喜歡自己一人,因此回頭來找她的人最多,算是“春滿園”裏最紅的頭牌妓女了,夜度之費也是最高。

    跨過門檻,轉過一個畫著鴛鴦戲水的屏風,就是一間大屋,屋裏中間安著擱放酒菜的桌凳,四周安著幾張紅漆光亮的大椅,另有一個鑲著銅鏡的梳妝台,最裏麵則一張三麵雕花,紅羅幔帳的大床,側首卻放著一個衣架,搭著手巾,下麵放著一個銅製的洗臉盆。

    就在那大床之上,這時斜躺著一個瞧來二十七八的女人,雲鬢蓬鬆,柳眉杏眸,嘴唇微大,下側長著一顆淡淡的黑痔,赤著足,穿著一件綠色的薄紗春裳,裏麵是一抹月白色繡著牡丹的肚兜,露出了潔白光滑的肌膚來,隻是她實在不莊重得緊,那係著肚兜的帶子已經鬆了一邊,露出了左胸一大段ru房,凹凸有致,其圓如球,又比身上其它地方的肌膚要白嫩幾分,真是好生誘人。這正是天棄的在“春滿園”裏的三娘鄭寶兒。

    那鄭寶兒見到任天棄走了進來,便坐直了身子,那肚兜便滑得更下來了,ru房間那兩枚葡萄差點兒就要脫帛而出,鄭寶兒也不去遮掩,指了指離自己最近的一張大椅道:“小王八蛋,現在才來,好好的坐在那裏,我有事給你交代,要是你好好的辦成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任天棄一聽說有好處,連忙坐在了那大椅上道:“三娘,有什麽好事,我一定給你辦到穩穩當當,絕對錯不了。”

    鄭寶兒笑道:“你是個小機靈鬼兒,這事辦起來倒也不難,你聽好了,明天我有個過去的客人要來,他沒有見過你,我會告訴他你是我的兒子,得了重症,我需要一大筆錢給你治病,到時候你給我裝得可憐一點兒。”

    任天棄已經不是一次和鄭寶兒合起夥來騙客人的錢了,一聽這話,便知道該怎麽做,當下嘻皮笑臉的道:“三娘,你說給我什麽好處,可要說明白些兒,上次我幫你在劉皮匠那裏弄了七兩紋銀,你也說要給我好處,結果隻給了我一根糖人兒,我這個虧可吃得大了,這次還是穩妥點兒好。”

    鄭寶兒聞言不由咬著牙罵道:“小王八蛋,倒學會討價還價了。”

    任天棄依然笑道:“這都是三娘你教我的,我要是還學不會,三娘說不定還要罵我啦。”

    鄭寶兒又低罵了他一聲,便道:“好好,事成後給你三十個銅板,你一個小孩子,這已經是很多錢,要買幾十根糖人兒了,總算夠了吧。”

    誰知任天棄還是搖頭,臉上故意很擔心的道:“三娘,萬一那個客人隻多給了二十個銅板給你,你豈不是就虧了,我怎麽好意思,還是這樣罷,事成之後,你隻少少的分那麽一成給我,我良心上也好過一些。”

    鄭寶兒一下子尖叫了起來道:“任天棄你這個小王八蛋,小雜種,胃口居然這麽大,要我一成的銀子,你要死了啊。”

    任天棄這時歎著氣站起身來道:“那還是算了,反正三娘有的是本事,不需要我也能哄得客人乖乖的拿出白花花的銀子給你,要是分一點兒給我,多劃不來,算了,算了,我還是去睡覺,明天大娘給我安排的事可不少,做不完準被她罵。”

    鄭寶兒見到任天棄要走,心知這事缺了他還真不敢說十拿九穩,連忙又道:“好,好,小王八蛋,算你厲害,一成就一成,不過要是演砸了,讓老娘弄不到銀子,瞧我怎麽收拾你。”

    任天棄聽三娘答應,知道這銀子可不會少,頓時眉開眼笑起來道:“砸不了,砸不了,今晚我就對著鏡子演練一千遍一萬遍,到時候把你那個客人一定感動得心腸想不軟都不成,三娘你就狠狠的詐他一筆。”

    鄭寶兒知道明天來的那個人算是近年來“春滿園”來的客人中最有錢的一位了,要是他真的上了當,銀子當然不會少,心中也高興起來,一揮手左手道:“快滾,快滾,小王八蛋,快對著鏡子演練去。”

    誰知她的肚兜的帶子本來就鬆了,這麽揮手帶動,立時盡數滑落,胸前的一隻雪白的左乳頓時全部暴露出來,粉皮似的顫顫巍巍的動著,尖頂之上的**已有些紫黑。

    任天棄已有十三歲,正是青春萌動之時,一時之間見到這樣的妙景,真是頭暈目眩,嗓子突然幹渴得象要冒出煙來,一雙靈活的眼睛有如中了魔似的牢牢了沾在了鄭寶兒的這隻左乳之上,下腹處燥熱無比。

    鄭寶兒做了十多年的妓女,身體被男子瞧了千次萬次,見到任天棄的這個樣子,不僅不感到有絲毫羞愧,反而咬著嘴唇吃吃的笑了起來道:“你這個小王八蛋,瞧來要長成小色鬼啦,隻是可憐得緊,你臉上長那麽多的紅斑,讓女人一見就怕,沒有人願意會嫁給你,這輩子瞧來隻有多掙些錢,實在忍不住了,就到妓院玩玩兒,反正你熟行熟路,不會當冤大頭,要是嫖咱們園子裏的姑娘,大娘說不定還開恩給你一個大折扣,嘻嘻。”

    任天棄被她取笑,頓時是滿臉通紅,所幸他臉上本就全是紅斑,當下還不致狼狽出醜,說了聲:“誰說沒人嫁我,等我長大了,一定娶天下最漂亮的女人回來給你們瞧瞧。”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匆匆向屋外走去,身後還猶自傳來鄭寶兒的笑聲道:“你這小王八蛋,總是愛吹牛皮,別說漂亮姑娘,要是有姑娘肯心甘情願的跟著你,三娘就一定花血本送你一份大禮。”

    任天棄有些氣惱的走出了三娘的屋,就見到院子裏站著一名穿著件半新不舊的素白色縐紗衫兒,係著一條八輻湘裙的女子,清幽的月光之下,隻見這女子三十多歲,頭上簡單的挽著烏雲髻,麵容雖然隻是中庸,但身姿纖秀,低眉慈眼,一臉柔和,讓人一見便有親切之感。

    那女子早就在等著任天棄,瞧著他出來,便迎了上來道:“天棄,你總算是出來啦。”聲音也是清柔溫和。

    任天棄見到這女子,一臉的狡黠之色倒少了一些,道:“二娘,你怎麽在這裏站著?”神態比與白芳芳與鄭寶兒相對之時恭敬了許多。

    原來任天棄自被白芳芳收養之後,院子裏的妓女時有脫籍從良者,十多年來一直在的便是白芳芳、鄭寶兒與這範麗娟三人,而待天棄最厚的便是範麗娟,對他不僅從未打罵,而且還經常噓寒問暖,這也是任天棄這十數年來唯一所得到的溫情。

    範麗娟瞧了瞧鄭寶兒的屋子,微微皺了皺眉頭道:“天棄,你先到我屋裏來。”說著轉身便走到了東首的一間屋子,任天棄乖乖的跟在身後,路過一間屋子,卻是新來的小妓女夏香的房間,今晚倒有客人前來嫖她,屋裏隱隱透出紅燭之光,清晰的傳來夏香哼哼嘰嘰,有些做作的嬌吟,和一個男人牛一般的喘息聲。

    這樣的聲音任天棄從小到大本來是司空聽慣的,但不知怎的,今晚自見到鄭寶兒的那隻胸乳開始,渾身上下就不對勁兒,這樣的聲音傳入耳中,又感到口幹舌燥起來,腳步也漸漸放慢了,巴不得夏香再多叫幾聲,聲音再加大一點兒。

    然而範麗娟在前麵卻默默歎了口氣,道:“天棄,你走快些,不要理他們。”任天棄隻好答應了一聲,腳步微快,眸子卻向那屋子裏瞟了好幾眼。

    到了範麗娟的房間,屋子裏的擺設卻和鄭寶兒那裏差不多,隻是裏麵好像還有一間屋,隻是用厚厚的窗簾密密的隔住了。

    範麗娟先讓任天棄座在屋中的桌子邊,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凝視著他道:“天棄,你三娘是不是又讓你和她合夥去騙客人的錢了。”

    任天棄知道二娘雖然是煙花女子,但做人忠厚,最不喜騙人,一但認起真來,自己那一成的好處弄不好就泡湯,那裏會承認,反正他說謊也不擔心自己的臉紅,連忙道:“沒有,沒有,三娘是叫我明天去給到‘紅妝齋’給她買胭脂去。”

    範麗娟這才放心,點了點頭道:“這就好,天棄,你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你大娘與三娘又那……那樣,二娘真是怕你變得壞了,今後長大可怎麽辦啊。”

    任天棄此時善惡未分,暗道:“變壞了倒不打緊,關鍵是能不能發大財,三娘就比二娘有錢得多,日後倒是要跟三娘多學學才對。”

    範麗娟見任天棄沒有說話,眼睛卻是一閃一閃的,以為他在思考自己的話,微微一笑道:“其實人生活在什麽環境也是沒什麽關係的,聖人也說過‘有教無類’隻要你肯用心,將來也未必沒出息,對了,我昨天教你的那些字都記住了麽,讓二娘來考考你。”

    原來這範麗娟本是山西的一名窮秀才之女,其父長年患病,無錢醫治,走投無路之下將十五歲的女兒賣給一個商人做了小妾,因溫順柔和,又會些詩書,得到那商人的喜愛,卻遭到商人之正室的嫉恨,趁那商人出外經商,便將範麗娟又轉賣了別人,送入了妓院之中,其後幾經轉手,才到得合州的“春滿園”,秉性與白、鄭等妓女卻又不同。

    任天棄生性對讀書這一行無緣得緊,一聽說範麗娟要考自己,心頭就沒有底了,連忙道:“二娘,我今天頭有點痛,昨天學的那些字在腦袋裏鑽得深了,一時半會走不出來,我還是聽你講故事好啦。”

    範麗娟也知道任天棄不愛讀書,搖著頭歎著氣道:“好罷,今天我就給你講故事。”

    任天棄搶先道:“就講韓信打敗楚霸王搞的那個十麵埋伏。”

    範麗娟皺眉道:“那些打打殺殺的故事有什麽好聽的,我還是給你講周處改過的故事吧。”

    任天棄叫了起來道:“這個姓周的事已經講了好幾遍了,我耳朵都快聽起老繭啦。”

    範麗娟道:“這個故事或許對你今後有用,就是多聽幾遍也是無妨。”說到這裏,見到任天棄一臉的不耐煩,便道:“好,今天就不講周處改過,就給你講一講佛祖如何割肉喂鷹的故事吧。”

    任天棄向來喜歡熱鬧,對打仗廝殺這樣的故事最有興趣,而最不愛聽的便是羅羅嗦嗦,道理一大堆的佛經故事,聽著範麗娟這麽一說,便故意打了好幾個嗬欠,裝著兩個眼皮快要打架的樣子,無精打采的道:“二娘,我今天做了不少的事,真的好困了,這個什麽佛祖割肉來賣給老鷹賺銀子的故事還是改天來講吧。”

    範麗娟瞧了瞧他這個模樣,也不想讓他太累,便道:“好吧,你還是到屋裏去拜一拜觀世音菩薩再去睡吧,記住,一定要誠心,否則菩薩不會保佑你。”

    任天棄迭聲答應著,已掀開了那厚厚的簾布,走進了裏麵的那間屋,屋裏並不大,最裏壁供著一個佛龕,裏麵是尊觀音菩薩的木像,雕得很是不錯,纓絡垂珠,麵目端秀豐腴,手托一個插著柳枝的淨瓶,寶相莊嚴,很是慈祥。佛龕之下卻點著兩盞油燈,另有一個下跪用的蒲團。

    任天棄走到觀音菩薩的佛像之下,瞧著二娘沒有跟著進來,也不下跪,隻是合手念叨道:“耳朵聾的觀音菩薩啊,希望你今天能聽見,保佑我明天幫三娘騙到銀子,然後三娘不會耍賴,老老實實的分我一成銀子,南無鵝米豆腐,南無鵝米豆腐。”念完這話就拍拍手走出屋去,原來天棄見到二娘天天拜佛,但每日裏都愁眉苦眼的,仍然過得辛苦無比,因此對什麽心誠則靈,神佛保佑之類的話一向是不怎麽相信,這觀音本是菩薩,無所不能,要是耳朵不聾的話,豈會讓二娘每次的祈求都不靈,而且她的名字也不怎麽好,人是用眼觀色,用耳聽音的,她偏偏叫觀音,耳朵自然是有問題了。

    到了外間,範麗娟手裏拿著一套衣服鞋子走了過來道:“天棄,拜佛誠心沒有。”

    任天棄道:“二娘吩咐了,我當然不敢有什麽邪念,那是千誠萬誠,觀音菩薩一定感動得非顯靈不可。”

    範麗娟忙道:“別亂說話,觀音菩薩顯不顯靈,那是要講究緣分的。”說罷又微笑著道:“天棄,來,我閑來沒事,給你做了一身衣服,你來試試。”

    任天棄一聽說有新衣服穿,連忙走了過去,換在了身上,雖然仍然是粗帛布履,但比他過去穿的光鮮多了。

    在屋子裏的一麵銅鏡裏照了照,任天棄喜笑顏開的跳到範麗娟身邊道:“多謝二娘,多謝二娘,就你最疼我啦,每次都是你做新衣服給我,大娘、三娘的錢比你多好些,可她們就從來不管我。”他這話倒是真的,四川妓女接一個客人,自己也有一份花紅,而範麗娟生性端重,與客人交接之時,不會做作哄騙,不免讓人索然無味,因此在“春滿園”裏客人最少,收入自然也不多。

    範麗娟瞧著任天棄歡天喜地的樣子,心中也是高興,但跟著見到他那滿臉的紅斑,想到這孩子的未來必定要遭受許多的坎坷磨難,又是深深的一陣酸痛,怕任天棄看出自己的心事,強作歡顏道:“這沒什麽,隻要你乖,好好的學習,等過除夕的時候二娘再給你一套更好的。你困了,就先去睡吧。”

    任天棄答應著向二娘告了晚安,走出了屋,到了自己的房間,卻是緊挨著柴房的一間小屋,除了一張小床,就放不下其它的什麽東西了。

    他拿了毛巾,到院子裏的井邊打水洗了臉腳,又回到床上倒頭就睡,至於明日之事,他已經是了然於胸,那裏還用得著演練。

    一夜好睡,第二天天還沒亮任天棄就起床了,那龜公老王要負責給妓女們煮食早餐,而他就要做些劈柴打水之類的雜事,一年之中除了正月裏有三天時間休息,每日都是往複如此,不過他知道今天要在鄭寶兒的客人麵前裝可憐,依然穿著過去的那套舊裳。

    忙碌之中,到了晚上,鄭寶兒等的那客人果然來了,是個杭州人,叫做施二官人,過去曾嫖過鄭寶兒,這次到合州府來辦事,記起了她,再度來與她歡會,已經到過好幾晚了,隻是從來沒有留意到天棄。

    任天棄一直在院子裏瞧著屋子裏的動靜,過得一陣,就聽見鄭寶兒在屋中叫道:“小明,小明,你進來一下。”

    任天棄知道輪到自己出場了,將自己的頭發弄得更淩亂一些,便走了進去,見到鄭寶兒麵帶病態與一名身材中等,穿著寶藍綢子長衫的中年漢子並肩坐在床頭,而那鄭寶兒正柳眉含蹙,滿麵悲淒,香肩抽動,已經流了一臉的珠淚兒,那施二官人卻在撫著她的香肩低聲安慰著。

    任天棄暗暗好笑,他與鄭寶兒合夥也非一次了,自然用不著她教,走到鄭寶兒的身邊,便道:“娘,你叫我有什麽事麽,娘,你為什麽又哭啦,你昨天才哭過的,這樣下去會哭壞自己的身子啊。”說著說著,眨眨眼晴,好像也要哭了。

    鄭寶兒望著任天棄,一臉的慈愛,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抱著他道:“好孩子,有你這麽關心娘,娘就是死了也甘心啦。”說著說著就有氣無力的咳嗽起來,然後苦笑著對身邊的施二官人道:“這就是我給你說的小明,從小就孝順聽話,隻可惜得了一種怪病,請了大夫來瞧,說是還有得治,不過咱們這樣的小地方是不成的,等我攢夠了錢,就帶他到京城裏找名醫去。”跟著又道:“小明,這是你施叔叔,對娘很好很好,明天就要走了,你去給他磕個頭。”

    任天棄便飛快的站起身來,到了那施二官人的麵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那施二官人想要扶他,但瞧見他臉上那駭人的紅斑,也不知是什麽惡疾,會不會傳染,連忙伸回了手,隻是道:“這個……這個,寶兒,你這孩子很好,很好,很懂禮數。”

    就在這時,那鄭寶兒卻又咳嗽了起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越來越大聲,便掏出了一張手帕捂住了嘴,良久過後,咳嗽聲才停,而鄭寶兒有些神色慌張的將那手帕藏在身後,但被任天棄“無意”之中見到了,大聲道:“媽,你手帕上是什麽東西。”

    說話間身子已向前撲出,搶過了鄭寶兒的手帕,隻見雪白的一方薄巾之上,已被鮮血浸透,濕漉漉的,正是剛吐出的鮮血。

    原來這就是鄭寶兒哄騙客人的慣技,不過那血帕要是幹的自然就會露餡,因此去叫天棄向施二官人磕頭,趁機引開他的注意,自己卻彎腰極快的掀開拖垂床下的簾布,用手帕在床腳下早放好的一碗血水裏浸濕,然後再裝模作樣的大聲咳嗽,便成了漚血之症。

    那施二官人見到鄭寶兒這個樣子也是悖然大驚,慌得站了起來道:“寶兒,寶兒,你怎麽啦,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鄭寶兒有氣無力的搖了搖手道:“施二官人,我沒事的,都是老毛病了,拖一拖就好了,我自己造孽死了不打緊,錢還要留著給小明看病,他還這麽小,日後還要結婚生子,病是非治不可的。”

    這時任天棄一頭就撲進了鄭寶兒的懷裏,放聲大哭道:“媽,媽,我不要治病,我不要治病,我隻要你好好的,你要是死了,我該怎麽辦啊,外麵的人都要欺負我。”而鄭寶兒則也抱著天棄,隻是哭著喊道:“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啊。”這兩“母子”抱頭大哭,此情此景,當真是淒慘悲涼無比。

    任天棄的臉此時正埋在鄭寶兒的胸前,隻覺軟綿綿,鼓脹脹的極是舒服,想起昨晚的情景,頓時胡思亂想,不由得在她胸前亂挨亂碰,趁機大揩其油,鄭寶兒很快就察覺到了,心中暗罵,但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珠淚潸潸,梨花帶雨,還不時撫著任天棄的背部道:“好孩子,我的好孩子,媽也不能沒有你啊。”

    那施二官人見到這對母子的慘狀,也是動容,負手長長的歎了一聲:“可憐,可憐。”取下衣帶上懸著的一塊光滑潔白的玉佩,遞到鄭寶兒的麵前道:“寶兒,咱們相見也是有緣,你是個可憐人,可惜我實在幫不了多少,這塊玉佩是我花了二十兩紋銀買的,你先拿去,必要的時候救救急吧。”

    鄭寶兒早知這施二官人為人心腸甚軟,否則也不會設下這個局來,卻沒想到他出手如此大方,竟然給自己價值二十兩紋銀的玉佩,這已足夠普通人家一年所用之費,心中真是大喜過望,麵上更不敢稍有表露,推開任天棄,卻不伸手去接,隻是用很嬌弱的聲音道:“不行,施二官人,這可不行,這些天你已經在奴家身上花了不少的銀子,奴家……奴家怎能還讓你如此破費。”

    那施二官人見到鄭寶兒這般怯生生的模樣,心頭豪氣更甚,一把將玉佩塞在她手中道:“寶兒,你怎麽還和我說這樣的話,快收著快收著,你要是拒絕,我可要生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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