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節 上山下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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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前被窯鴿誤放的德川姐弟正艱難繞山後陡峭山路朝山上行進。

    被窯鴿帶到山腰後,原想下山,不料途中碰到大明官兵,官兵見木蘭那雙灰色眸子就知這位清秀少年是異族人,還是那閩東江浙地區橫行入侵的倭人,抓住倭人便能增官一級,自然那見到兩個倭人比見到清真教教內逃竄的異教教徒更要眼紅,當下裏就有兩人前後圍捉他們,木蘭被逼無路,隻得帶著秀一朝山上奔去。

    秀一才攀了幾階石階便沒了力氣,木蘭對於山路甚為熟悉,但她三餐未進,也是沒了力道,隻有逃命的本事,當下背起身體顰弱的秀一,漫無目標朝山上行進。

    等待她與秀一是何命運,她早已不能再掌握,就如同她與秀一被同族人拋棄扔到飄往異國的船隻上一般,身處何方,是生是死,對誰來講都不再重要。

    “姐……”秀一趴在木蘭背上,早已聽到她氣喘籲籲沉重的呼吸聲。

    木蘭被秀一的一聲姐叫得滯了滯腳步,柔聲問:“秀一怎麽了,又難受了?”盡管她同秀一感情比平常姐弟更深,但按德川家族習慣,卻沒有稱同輩之間為兄姐關係的例子,秀一暗下裏喊她姐姐的時候,除了那次母親死時被驚嚇夢裏一個勁叫她別走外,就隻有病重做惡夢時。

    “嗯?秀一有話跟姐說?”木蘭將他下沉的身子向上托了托,雙手交叉攔於胸前,生怕身子不穩滑倒時將其硌傷,不遠處聽到樹叢間有搜捕官兵的喚聲,木蘭咬緊牙關,向上爬階而上。

    “姐,我們要去哪裏?”秀一迷茫道:“我們還能去哪裏?”

    木蘭聽得出秀一此時已然絕望,急忙說道:“我們上山去見他們的大王,剛剛不是也聽到了嗎?他們和倭人之間定然有不菲的關係,若是如此的話,隻要將我與你的身份講出來,他們必然恭敬將咱們送到倭人地盤裏,那時候,秀一就是貴族少爺,不用再受苦。”

    木蘭說到貴族少爺,腳不留神一歪,隨即裝作俯身拽了根野草遞到秀一手中,輕聲說:“秀一不是說最喜歡這種草嗎?”

    果不其然,被木蘭突然發問轉移了注意力。

    “啊,這種野草狂傲不羈且任狂風亂奏而不絕於世。當初父親講這句話時,我就非常佩服這種野草,比那櫻花還要令人眼前一亮的花草。”秀一隻是個孩子,當然一時聽不出姐姐講的含意。

    像他們這種沒有實權的貴族,一旦被送到倭人帳中,雖可奉為上賓,但日後定然會成為政交品,男背負上將命,女便承擔那和親使命。但,隻要能保得住秀一的命,讓他能活下去,就算再次讓她到那黑暗的無法得見天日的特殊訓練營中又如何?

    抬眼望向灰霧蒙蒙的天際,幾片楓葉夾著晨間凜冽的山風拂麵,吹亂那幾縷散亂肩頭的青絲。

    “母親,”木蘭心想:“冬天如果到了,春天定然不會遠去。那隔過海峽彼岸的北海道石階上的櫻花,明年春天也會如期綻放於您石碑之上,隻怕到時,木蘭再也無法見到那粉到令人陶醉的漫野山櫻,更無緣再替母親到那條石階上守候應期之人。”

    “姐,你哭了嗎?”一滴淚水掉落到秀一手臂上,木蘭正了正神色,故作惱怒道:“當然,因為秀一竟然要放棄,木蘭當然會因此生氣到大哭!”

    秀一被她唬住,急忙伸出手指欲替她拭去淚珠,邊抹著木蘭的臉頰邊安慰道:“木蘭放心,剛才我講的不過是一時想到的話而已,咱們上山,你放我下來,我們一齊爬更快些。”

    木蘭心裏石頭落了地,和顏悅色道:“隻要你好好聽說,到了山上什麽都不要說,木蘭會替你安排好一切。”

    秀一手抽回,乖巧放回她胸前,鄭重點頭應道:“是,木蘭將軍!”

    西門逸洛原以為仙子姐姐的徒弟也會輕功,可以帶他從雲端飛過,未成想這木嫣然憑借她腳步輕快,竟將他遠遠甩於後麵,獨自朝山下而去。

    話說上山不難下山難,此話一點不假,西門逸洛身著齊腰輕衫,腳踩雙薄錦輕靴,想借腳力化解那下衝之力已是沒用,好不容易在樹叢中找到根木棍,這才支撐著勉強朝山下尋去,可這一路上木嫣然卻是毫不理會他,自顧自地輕步遊戲叢間,分明是氣他。

    這才離了第二道山門,如此走下去,怕是那雙白皙如瓷的腳丫子上會起數個大泡。

    西門逸洛見那位木小姐已然沒了身影,幹脆就地找了塊石頭躺了下來。

    輕哼小曲,嘴咬根狗尾草,已全無那風度翩翩的俊美公子感覺,西門逸洛也不在意,翹起二郎腿,大口呼吸著山間清晨的新鮮空氣。

    初陽破曉,天邊燃起抹緋紅雲霞,彌漫山間,與窯鴿肩頭浸染殷紅的血跡交相輝映。

    窯鴿強支持陣陣昏炫感奪門而進,正在床上翻雲覆雨的青哥隻驚聞一聲不可細聞的沉歎聲響起後,一把冰涼的匕首就搭在脖子上。

    青哥生生將欲破口大罵的話咽了回去,抬頭看到是窯鴿,臉色陡變,驚叫道:“窯鴿,你幹什麽拿這個對著少教主,你可知罪!”

    那身無一物的女人羞驚並存,當下尖叫道:“啊!快出去!”

    窯鴿朝那女人狠狠瞪了眼,那誘人的少婦般成熟女人獨特的感覺此時表演得淋漓盡致,若是趕上其他時候,窯鴿定不侮佳人,也好好地享受番,可事到如今,這種女人在耳邊隻是聒噪而已。

    女人右眼皮一跳,一道光芒閃過,隻覺頸處有股暖熱的粘稠物自頸處緩緩流落,兩眼無力向上翻開,一手抓住火紅褻衣,另一隻手無力搭在青哥腰間,那雙手抽搐片刻後,皆沒了力氣,無力垂落在胸前,遮住那片豔景。

    直到女人頸上的血濺到他臉上,青哥這才明白此時的窯鴿已經不再是那個平日裏會對他言聽計從的下人。

    “媽的,給你當了數年下人,卻也沒分到一杯羹,到頭來,嘖嘖……”窯鴿狠狠瞅了眼那屍體未涼的豔景,終是將那凶狠畢露的神光移到青哥身上,將匕首上的血漬在青哥手臂上蹭來蹭去,很是享受青哥那臉驚魂不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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