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姓商人躍出船舷，心誌已決，閉目待死，卻是被風子嶽伸手抓住，救了回來，霍然睜開眼睛，一片迷茫。

    待看清風子嶽的模樣，他才嚎哭一聲，坐倒在地。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到這人生絕路之上，卻讓他又如何能夠自處？

    “公子，你何必救我？你何苦救我？”

    他淚流滿滿，軟倒在地，捶胸頓足。

    沈振秋原本也是名門望族子弟，少時家中豪富，難免有些少年紈絝，隻是他家雖殷實，到底也不是金山銀山，揮霍數年，竟然是手頭漸緊，等他娶妻生子，年過三十，才發現家中產業，竟然已經是捉襟見肘。

    他幡然醒悟，這才開始勤奮求財。

    沈振秋倒也有幾分商賈的聰明，來回販賣，總算是有了本錢，正好遇上西虎商盟遠航貿易之事，他心中意動，想做上一把大買賣，就此恢複當日家中豪富的情形。

    正好他有一個朋友，正是上次遠洋之後回來，說是當初帶了許多九葉茴香到四海山莊，賺了不少錢，可惜他帶的數量有限，當初那莊主邱孟起告訴他，他帶來多少就買多少，價錢方麵都好商量。

    他這朋友知道四海山莊財大氣粗，不會誆他，但他年紀漸大，實在是不想再出門遠行，所以就偷偷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沈振秋。

    沈振秋心中意動，這九葉茴香乃是滄海大陸的特產，價格不高，販賣到東溟大陸之上，雖然能翻上數番，但是算上路上的損失和船資，也並不劃算，所以雖有人做這個生意，但數量都是極少。

    四海山莊需要九葉茴香之事，似乎也沒有大規模的傳播開來。

    當下他就咬了咬牙，變賣家產，除了給家小留了兩年的生活費用之外，其餘的錢，全部用在收購九葉茴香，以及支付到四海山莊的船資之上。

    在他預想之中，隻要到了四海山莊，這一批九葉茴香，可以差不多以百倍的價格成交，如此以來，利潤就在幾十萬兩黃金之巨。

    一筆交易，夠他吃一輩子了！

    誰知道船到天南島，四海山莊已成廢墟，沈振秋驚得目瞪口呆。

    一切盤算，全部落空！

    “四海山莊？”

    風子嶽皺了皺眉頭，苦澀一笑，知道這位仁兄的倒黴之處，想必是跟自己有些關係。

    “是啊！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竟然把這四海山莊夷為平地！這可叫我如何是好！”

    沈振秋痛哭流涕，捶胸頓足。

    四海山莊，被螃蟹全部平推，雞犬不留，自然是沒人來買沈振秋的這一批九葉茴香，對他來說，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在前麵寶山島上，將這一批九葉茴香出手，雖然說獲利要少了許多，但至少還能保本，等在島上再帶些貨物回去，或者還能夠賺錢。

    可惜，他當初下注太狠，甚至連這接下來一個月的船資都付不出來，而按照海船上的規矩，沒有船資，自然是要折變貨物，這三十日間，按照當初收購原價來折算的話，這貨物又能值幾個錢，隻怕到了地方，也要折的七七八八。

    風子嶽搖了搖頭，說起來這四海山莊覆滅跟他有些關係，隻差幾日，就害得這人傾家蕩產，若是沒見著也就罷了，如今當麵遇到他尋死覓活，也不能看著不管。

    何況這九葉茴香，既然到了地方能賣出十倍之價，也沒必要如此嚴苛。

    這些海商都是帶貨而來，身上的錢銀不夠，不然的話，想必也會有人以低價收購他的九葉茴香。

    風子嶽想了一想，“既然如此，你那些九葉茴香，我全都要了！”

    這東西雖然他不知道有何用途，不過反正可以到寶山島上一起出手，他現在也不愁金銀，說起來四海山莊的事情跟他有點關係，那能幫一把，就順手幫了一把。

    沈振秋初時大喜，但仔細看了看風子嶽，心中卻又是一涼。

    他並不認得風子嶽，但看他衣著普通，定然不是幾大商會中人，雖然有幾分功夫，但大約也不過是個遊商，能拿出來多少銀錢？

    風子嶽在四海山莊上船，那時候沈振秋正在心膽俱裂五雷轟頂之時，哪裏會注意得到。

    他自然也不知道這位風公子，乃是船主都尊重的破虛高手，隻是擔心他拿不出錢來。

    沈振秋苦笑一聲，“公子，倒不是我小看於你，隻是我這些九葉茴香，也是我最後的產業，斷然是不能低價出售，若是價略高些，卻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短短時間之內，他已經算清，至少也要收回八萬兩黃金，他才能夠勉強保本，而他手頭收來這些九葉茴香，當初的價格是一萬兩黃金。

    也就是說，差不多是以八倍的價售出。

    這個價格，不高，也不算低。

    這位公子若是拿到寶山島上出售，隻要花些時間，大概可以賣到十萬兩黃金——但若是他還有別的貨物，要去東溟大陸出售，急著將這些九葉茴香出手，卻未必能掙得到什麽錢。

    更何況，此去寶山島，還有十幾日的航程，這十幾日間，若是貨物易手，那自然船資費用也是由這位公子來承擔。

    這樣算下來，無論如何，這位公子也要稍許虧上一些。

    他咬了咬牙，“公子，我算了一下，你若是想拿到寶山島出手，保持不虧，約莫七萬兩黃金進貨也就成了……”

    沈振秋認虧一萬兩黃金，也算是厚道。

    風子嶽微微一笑，他自然不在乎這一兩萬黃金的出入，不過看著沈振秋的實誠樣子，倒是有幾分喜歡，點了點頭。

    “不必，這一批九葉茴香，我就自己買下便是，日後自有用處，就按照你在寶山島販賣的價格算便是，也不能讓你吃虧，就十萬兩黃金吧！”

    沈振秋目瞪口呆，慌忙擺手。

    “公子，不可！不可！這十萬兩黃金，也不過是預估的價格，我若要在寶山販賣，也需要好幾日才能賣出，更何況此去寶山島，還有十幾日路程，我這九葉茴香又是拋貨，占地甚廣，每日的船資不菲——”

    他苦笑一聲，“沈某雖然是走投無路，但我們做生意的人，講究的是誠信待人，你若是在寶山島上收獲，我十萬兩黃金賣給你不會猶豫，不過同在船上，我自然是不能如此。”

    風子嶽淡然一笑，搖了搖頭。

    “不妨事，你隻要想想，四海山莊，甚至肯出一百萬兩黃金來買你這東西，自然是物有所值，我也並非要拿去販賣，隻是想起這九葉茴香也有一種用途，倒想拿來試試。”

    他倒是真的想到九葉茴香的用途——而且，四海山莊要大批量吃進，想必也應該是為了那個，既然如此，十萬黃金買下這些九葉茴香，就不算是做好事，倒也算是占便宜了。

    不過這用處他未能確定，所以也沒有過多胡亂給錢。

    但這十萬兩黃金，已經足夠讓沈振秋感激涕零。

    他跪倒在地，砰砰磕了幾個響頭，“公子之恩，沒齒難忘，公子買下這九葉茴香，救我沈振秋於危難之中，日後必有圖報。”

    風子嶽將他扶了起來，微微一笑，“不必客氣，正常買賣而已。”

    他想了一想，又道：“隻是我付你黃金，不知你可有地方儲放？若是放在艙中，隻怕又要你付船資……”

    沈振秋愣了一愣，“公子，你不是以天晶或是金票付賬？”

    他剛剛聽到風子嶽說到十萬兩黃金這個數字，隻料風子嶽乃是用天晶付賬，一顆天晶，剛好是十萬兩黃金，也不必兌換找零，剛好方便。

    或者若是以金票付賬，這東溟大陸與滄海大陸之間相隔不知幾十萬裏，交通極為不便，卻有一家大通錢莊，橫跨兩地，以此金票往來，雖然其中手續費用不菲，但是往來商人，到底也方便許多。

    但聽這位風公子的意思，他竟然是想以現金付賬？

    天！

    十萬兩黃金，那是多大的東西，他怎麽可能隨身帶在身上？難道也是收在貨倉？這……這又是何必？

    風子嶽淡然一笑，取出須彌納芥石，輕輕一拍，從其中取出幾枚金錠放在手中。

    “沈老板，我的金子裝在須彌納芥石中，若要取出，倒是好大一堆，不知你……”

    “須彌納芥石！”

    沈振秋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樣的東西，在豪富高手手中，或許算不上什麽稀罕之物，但他不過是一個普通商人，隻是聽聞，哪裏親眼見過，卻沒想到竟然在這海船之上見著。

    這……這位公子，到底是什麽人物？

    這時候卻聽旁邊的人議論紛紛，“這沈振秋，倒是交了狗屎運了，竟然有人出海還帶著那麽多現金，才能買下他的九葉茴香，不然就隻有賠死了！”

    “什麽出海帶錢，你們帶眼識人，這位風公子，可是半路上船的高手，聽說一身武功，已經踏入破碎虛空之境，我們海大人跟他喝過一次酒，回來還說他深不可測，比之那位前輩，也是不差呢！”

    “破虛高手？”

    眾人驚駭不已，望著一襲白衣的風子嶽，各自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其中，最為驚駭的，自然就是沈振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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