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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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將軍府
李庚才進府門,就聞到一股濃烈酒味,往裏再走幾步,味道愈加濃烈。軍中有令,禮飲三爵,非慶典祭祀不可飲酒。將軍府除了臥病在床何將軍,就隻有一群婦孺,怎會有人飲酒,除非是——有人偷飲!
李庚眼一眯,目中微露厲色,快步往裏院行進。越往前走,那酒味愈濃,李庚麵上神情就愈加冷冽,偶有下人從旁經過,瞧見他臉色,都嚇得一動不敢動,哪還敢上前去招呼。
就這麽一路衝進內院,才現院子裏站了一大群人,6副將和玉珠也在,人群中央卻架著口大鐵鍋,鐵鍋上頭置放著大木桶,那木桶卻與尋常木桶不大一樣,上頭鑽了個眼,插了根大拇指粗竹管,正由清亮酒液從裏流出來,那濃烈酒香正是出自於此。
李庚自然不會認為6副將和玉珠這麽一番折騰隻為了釀酒解饞,但他還是笑嘻嘻地湊到玉珠身邊去,小聲問道:“不是說和孫大人一起去了軍營麽,怎麽這會兒倒有時間釀起酒來?”
玉珠回頭見他,頓時生出惡作劇心思來,朝他笑道:“是我千裏迢迢從京裏淘來釀酒方子,這才出了第一壺,要不你也來嚐嚐。”她雖竭力地作出一派正色,可眉梢眼角笑意卻出賣了她,李庚心知肚明,卻不點破,笑著應了。
旁人都隻當看熱鬧,馬上就有下人添了碗酒送上來。李庚接過了,低頭聞一聞,果然酒香四溢,倒不似有什麽陷阱,再瞄一眼眾人神色,多翹期待,卻也沒有幸災樂禍意思。他心中微定,心一橫,仰滿口飲下。
這酒一進喉他就現不對,猶如一道烈火直衝而下,直燒得他身上血都滋啦啦作響,那種灼熱和辛辣隻燒得他險些喘不上氣,腦子裏轟一聲,爾後一瞬間,仿佛什麽都聽不見了,身畔眾人還在嘻嘻哈哈地說著什麽,他也聽不清。過了許久,渾身上下感官才恢複,熱意從腳底猛地滲上腦門,頭似乎有千斤重。
“李校尉,你沒事吧。”一旁有個同樣穿著校尉軍服人問道。
李庚努力地眨了眨眼,朝那人笑笑,“沒事,沒事,好酒,您也試試。”說罷,將手裏酒碗遞給他。李庚喝酒不上臉,便是腦子裏早已暈暈乎乎,臉上還是一派自然,黝黑麵孔上甚至連一丁點汗水都沒有。
那個校尉見李庚並無異樣,不疑有他,回頭朝眾人笑笑,道:“秦大夫不是說這玩意兒要拿來消毒麽,還真能喝呀?”說著,已經彎腰舀了一碗,絲毫沒有猶豫地仰喝盡。
“啊噗——咳咳——”隻聽得一陣驚天動地咳嗽聲,方才那校尉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喉嚨吐著舌頭大聲地不停咳嗽,一片咳還一邊翻白眼,臉上也漲得通紅,說不出地狼狽。李庚見狀,解氣地哈哈大笑起來,隻笑了兩聲,笑聲就漸漸低下去,很快地就倒在了地上。
“李校尉,李校尉——”眾人還道他出了什麽岔子,隻嚇得趕緊去扶。玉珠在一旁笑得連眼淚都快出來了,捂著肚子一個人樂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緩過來,一邊上前一邊斷斷續續地解釋道:“別…別怕,隻是…醉了…睡一會兒就不礙事。”
眾人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現大家都出了一身汗。
因是用烈酒再蒸餾,再釀出酒精含量便高了許多,玉珠打算直接用來消毒,比之前用烈酒要有效得多。但大夥兒似乎對這東西興趣濃厚,見李庚隻喝了一碗就醉倒在床,一個個都摩拳擦掌地想要嚐試,最後還是被6副將給趕了回去。
晚上孫大夫從軍營回來,玉珠便和他說起此事。孫大夫略一思索,便點頭應允,隻是格外地跟6副將叮囑了一番,要千萬管好此物,絕不能流入軍中,以免飲酒誤事。
何將軍暫時脫離危險,但要恢複尚需時日。前線卻不時傳來戰況,又有兩城失守,成州城內一時人心惶惶。
第二日大早,李庚便領兵去了北麵七元關鎮守。玉珠得知消息追出來時,他早已出了城。站在成州城牆上,看著漸漸遠去隊伍,玉珠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
邊關形勢愈加嚴峻,若留在此地,隻怕是有危險。待玉珠回來後,何夫人便說起要派人送他們三人回京事。玉珠不好貿然答應,隻說先回去問孫大夫再作決定。也就耽誤了半天時間,到下午時,又有消息傳來,說是長州關被匈奴人占下,回京道路卻是斷了。
一時間,玉珠也不清楚這到底意味著什麽,雖說回不了京,但成州城裏好歹還算太平,四周都是軍隊,想來並無性命之憂。但見眾人麵沉如水,玉珠才依稀覺察出些許不對,也許,成州也並不安全。
時至今日,便是想得再多也於事無補,玉珠回了屋,沉默了一陣,很快又恢複了過來,主動找到6副將,要求去軍中看病。6副將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軍中全都是大老爺們,習慣了粗言俚語,且常有血腥場麵,玉珠就算膽子再大,到底是個女兒家,如何能見那場麵。
既然去不了軍營,那便隻有在城裏幫忙。將軍府裏都是些日常瑣事,她左右是幫不上,隻得去城裏醫館看看,在裏頭尋了個看病活兒,算是略盡綿力了。
雖說不斷有戰敗消息傳來,但成州城裏還算安穩,畢竟這是西北邊疆最大一座城市,匈奴人便是來了,沒個三兩個月也攻不破。
七元關那邊也偶爾傳來李庚消息,他作戰甚是英勇,這些天來殲了不少敵軍,卻是近期來少有捷報。又過了半個多月,一直黯淡西北軍報終於有了些起色,先前被攻占非川、大震二城收複,又有好幾座重鎮亦重歸我手,隻是長州關仍被匈奴霸占,往來京畿要道被阻,糧草運輸都隻能繞道。
這些消息讓終日烏雲密布成州城終於明朗起來,玉珠在城裏也敏感地察覺了百姓們變化,往日隨處可見惶恐不安也都漸漸消散,集市上也慢慢熱鬧起來,還有6續糧草從周邊城市送達,街上一片喧囂。
玉珠從醫館裏回來,一路上不斷地有人和她打招呼。自從她給何將軍開腹療傷後,他們一行人就備受關注,尤其是玉珠,因她是個年輕女子,起初旁人都隻遠遠地瞧著,後來見她無甚架子,人又和氣,才漸漸接近了,再到後來,每每見了麵,總要親熱地招呼一聲。
眼看著快要到醫館大門時,忽聽到身後有人急切地喚秦姑娘。在成州地界,除了李庚直接喚她名字外,旁人大多恭恭敬敬地稱呼她一聲秦太醫或是秦大夫,倒是極少有人這麽喚她。玉珠疑惑地回頭看,瞧見跑得氣喘籲籲來人,一時又驚又喜,笑道:“修文,你怎麽在這裏?”
來人正是鄭覽身邊書童修文,當初鄭覽離京回鄉,修文和修遠兩個書童也都隨他一通離京,說起來,也有大半年沒見過麵了。
修文一邊擦汗一邊道:“我就說呢,遠遠瞧見一個人影好像是你,修遠還不信。趕緊衝過來瞧瞧,居然還真是。我們和少爺從七星縣押了一批糧草送過來,剛進城,在城東悅來客棧住著。秦姑娘你怎麽也來成州了?”
玉珠聽說鄭覽也來了,更是驚喜交加,趕緊將過來給何將軍治病事兒說了一遍,又問道:“你們打算住幾天?我抽時間過去拜訪鄭公子。”
修文嗬嗬笑道:“還抽什麽時間啊,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兒吧。少爺難得出一回門,在外頭住不慣,怕是這兩天就得回府了。”
既然修文這麽說了,玉珠也不再推辭,跟著他一道兒去了悅來客棧。
路上不免問起這半年多來諸人情況,修文隻說鄭覽身體漸好,旁卻是說不上來。因顧詠常與鄭覽通信,京城裏境況他們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就連秦錚剛中探花事兒也傳了過來,修文還打趣說日後見了官老爺不敢大聲說話了。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地進了悅來客棧,修遠正在大門口朝外張望,瞧見玉珠,狠狠地拍了下腦袋,一邊搖頭一邊道:“方才修文說是秦姑娘,我還罵他瞎了眼,沒想到還真是。秦姑娘你怎麽來了?”果然是一道兒長大,連問話也是一模一樣。玉珠忍著笑,又將之前解釋過話重說了一遍。
得知是玉珠救了何將軍,修遠麵上頓作敬佩之色,咋舌道:“秦姑娘您可真是立了一大功,何將軍若有個好歹,我們西北九府怕是全都要遭殃。您可不知道,那些匈奴人有多狠,若是被他們給破了城,隻怕這城裏活不下幾個人。”說著,也不知到底想到了什麽,竟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三人寒暄了幾句,修遠趕緊引她進後院去見鄭覽。
鄭家包了悅來客棧一個院子,就在客棧後頭,並不大,隻有三間房,卻是極安靜,院子裏沒有種樹,隻在中央砌了張石桌子並四個板凳。時值四月初,天氣漸暖,日光懶洋洋地照在院子裏,亮堂而又溫暖。
鄭覽斜對著他們坐在凳子上,一手端著茶,一手拿著一本書,微微低著頭,認真地看。陽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光影下人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他幹淨側臉線條在陽光下分外清晰。
似乎聽到了身後異動,鄭覽不經意間抬頭看了一眼,正正好對上玉珠眼睛,一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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