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海軍學員阿卡迪奧的故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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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一名預備軍官,父親偶爾會羨慕起那些普通士兵起來。

    在軍港邊的駐地上,每天收操時,當教官們最後一次按照花名冊逐個點名的時候,父親和西撒就能聽到遠遠的士兵們歡快的聲音。這些士兵每晚都能得到三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這段時間足夠他們把自己的微薄的薪水花光,然後帶著濃烈的酒氣和滿臉的口紅在街上遊蕩。每當學員們在軍營帳篷裏麵休息的時候,總能在入睡後不久就聽見士兵們成群結隊的歸來。

    這是軍隊的通病,對於普通的士兵,在平時並沒有特別的手段去維持紀律。大陸上幾乎所有國家都如此,所以反映一個國家軍事素質的重要指標就是戰爭來到之後,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把紀律和士氣恢複到一個可以接受的水平。

    預備軍官的娛樂非常少,每天的訓練結束之後,回到軍營裏麵與戰友下幾盤棋,就著營火看看書,窩在帳篷裏麵寫幾封家信。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別的什麽事情可以做了。現在他們這批學員每個星期周一到周三在野外野營,跟士兵們在一起,周四到周六則回海軍學校裏麵學習。

    這樣的日子枯燥又乏味。最早穿上盔甲的時候,父親會非常的自豪,他會站在大廳的銅鏡邊上把頭盔慢慢的戴到腦袋上欣賞自己。但事後後來,他的盔甲裏麵的棉襯滿是汗臭,而在高強度的訓練下,新流出來的汗液一次次的把棉服浸溽,直到變得棉服變成軟噠噠的粗黃一團。每到他回到駐地,在仆役們的幫助下把盔甲解開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身上的氣味濃烈,熏得嗆人,所以每天晚上的洗澡成了他們最好的娛樂。

    這種盔甲還是屬於輕便型的盔甲,這讓父親咋舌,因為他讀到的很多戰役筆記裏麵,經常出現幾百重裝步兵行軍幾個小時後到達戰場,然後在列陣作戰半天甚至一天,最後才在掩護下離開戰場。這幾十個小時的高強度作戰讓父親不敢想象。現在單是負重跑對他依然都是很吃力的事情,但是讓他感覺到了進步的是,現在讓他跑的時候,他不再覺得高不可攀了,隻是會覺得跑完後身體虛弱,稍作休息便能恢複。

    這和教官們的要求有關,對於速度,行軍並沒有太苛刻的要求,教官主要要求他們的是保持隊形。保持隊列聽起來很簡單,如果你覺得那隻是長長的隊列慢慢的步行前進,那就大錯特錯了。真正能保持高度隊形前進的軍隊隻有極少數的幾支,那往往都是各國的精銳部隊。這種隊伍能在長時間的行軍之中徹底的麻木自己的精神,諾德人的皇家侍衛隊伍就是這樣的一支精銳,他們甚至學會了在行軍中跟緊隊列,一邊疾走一邊睡覺。

    在最開始的時候,父親覺得這種故事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的格鬥教練是一個諾德人。他在一天晚上去找了這個諾德人。父親會說一些諾德話,這讓這個諾德人覺得很親切,他問了父親是從哪裏學來的。父親簡單的說了一下白鴿山穀的事情,諾德人微笑的墊了墊頭,在心裏知道不適合再問下去了,因為這幾乎肯定會帶來雙方的尷尬。

    在最後,父親打開的那個話題,說出了他的疑惑,人真的能一邊行軍一邊睡覺嗎?父親說他覺得這種關於諾德人的傳說有些誇張,想聽一聽諾德人的解釋。

    諾德人正在用一根小鐵釺在一堆篝火邊加熱一塊帶著厚厚的脂肪的鹿肉,他一邊轉動自己食物一邊說:“年輕人,有些情況按照平常的思維來想,你可能會覺得不可能,但是如果把生死的因素加進來,那麽最普通的人也能迸發出驚人的活力。你要知道,諾德人的勇武雖然在整個大陸都赫赫有名,但是這是因為諾德人的生存環境惡劣,強敵環列。這種情況當我們的族人在母國時就是如此了,到這片大陸後情況也沒有好轉。”

    “可能這就是諾德人的命運吧,那些奇跡一樣的事情,其實諾德人在自豪之餘,更多的感受到了是一種無奈。如果我們的農夫能安寧的在鄉下照料一塊南瓜田,那麽他們怎麽會拿起斧子去拚命呢;如果我們的長老能安然的坐在家裏教授自己的孩子吟唱薩迦,那他們又怎麽會教他們如何使用刀具呢;如果我們的女人在收割麥子的時候,能抱著一罐子清水在地頭上懶洋洋的等著她的男人和兒子,那她怎麽可能天天把小鐵環串在一起,連綴成鎖甲外衣呢?我們不想要英雄的人民,因為在這個空洞無物的詞匯後麵,是無數燃燒的村莊和女人的眼淚,是無數荒蕪的農田和男人的鮮血。”

    “年輕人,我厭惡戰爭。但是我卻必須壓抑住自己的厭惡,常年的呆在戰場上。因為我的背後是我的媽媽和女人,是我的兄弟和孩子。我必須拿著斧子保衛他們。現在我來這裏,也是盡責任。我訓練你們,是為了讓我國的盟友更加強大,一個強大的盟友才能牽製更多的敵人。北方少一個斯瓦迪亞人,就能多一個諾德人回家種糧食;多一個農夫的糧食,我們的同胞就能少一分饑餓。所以我是懷著嚴肅的態度來給你們講這些事情的,一句誇大其實的話我都不會說。你應該相信我對人的潛力的了解。我見過一個胸口中了箭,肚子被割開的少年,為了等到我們的人給他媽媽帶話,在戰場上撐了兩天,才等到我們的人。人一旦潛能被激發出來,那種力量是無窮的。”

    “還有一點,就是軍隊是練不出來的。我們能夠教你們的隻是基本的素質。真的農夫隻能在田野裏麵一鋤頭一鋤頭的刨出來;真的鐵匠隻能在作坊裏麵一錘子一錘子的砸出來;真的戰士,隻能在戰場上一刀一劍的砍出來!我們在做的隻是讓你們一旦上戰場,能少死一些人,能多一些活命的機會。你們要知道,你們將來上了戰場,就會隨時的麵對死亡。訓練不要偷懶,一定不要偷懶,隻有你們自己知道自己訓練的怎麽樣,除此之外,別人的作用真的不大,為了有朝一日能重返家鄉,你們這些人,最好給我拿出吃奶的勁好好的訓練。好了,你們要問的事情也該完了。歸隊把,學員。”

    父親聽完之後,默默無語的想了半天。

    “長官?”父親忍不住在走之前問了問教練。

    “還有什麽事情嗎?”諾德人。

    “您說的那個年輕人最後給他的媽媽帶的是什麽話?”

    諾德人正在用手指捏鹿肉,感受著它的硬度。聽到這裏,這個男人愣住了,他看著眼前旺旺的篝火,好像又回到了那冰冷的戰場上:那暗夜裏淡淡的薄霧,低低的呻吟,偶爾傳來的的盔甲翻動的響聲,一兩匹迷路的馬守在主人的屍體旁邊,用呼吸徒勞的溫暖著那已經冰涼的身體```

    “長官?您聽見我說話了嗎。”

    “那個撐著兩天不死的年輕人說的是”,諾德人輕輕的吸了一口氣,

    “‘媽媽,麥子黃了,我回不去了’”

    那些日子裏麵。西撒和父親在課堂上麵,與其他的同學越來越疏遠了,當那些傑爾喀拉來的大學生感歎著無聊的時候,父親和西撒正在日以繼夜的學習著各種指揮術。在補給術的章節裏麵,他們知道了如果運用陸路運送糧食,那麽一百斯瓦迪亞裏的運輸就會造成糧食重量的二分之一損耗;而如果是水運,這種損失就在二十分之一以下。所以一個合格的指揮官應該學會怎麽運用水陸運送自己的輜重,糧食甚至士兵。

    說道補給,斯瓦迪亞之所以失敗,並非因為他們的士兵不夠勇敢;並非因為他們的盔甲不夠厚實、武器不夠鋒利;並非因為他們的情報不夠準確,反應不夠迅速---而是他們的補給,這是很簡單的一個總結。從更深層次來說,斯瓦迪亞輸在了戰略上麵。即使在他們最後撤出羅多克的時候,也有很多軍官反對這樣,他們甚至覺得再經過幾次清剿,羅多克的局勢總會好起來的,但是事實上,從開戰那日起,從山穀慘案起,斯瓦迪亞就已經失敗了。當然,這種宏觀戰略上的事情,目前對於一個於預備軍官來說,是沒有太大的意義的,隻能為他自己帶來一些啟發。

    父親的體重開始增加,但是到某個數值之後就穩定了下來。他周圍的人幾乎全部如此。這是教官預料之中的,這個人告訴他們,如果他們常年的保持像教堂的鍾響一樣精確的生活規律,那麽他們的體重就是極為準確的一位大夫。一旦它有什麽變化,一個了解自己身體的人就能迅速的找出這種症結的所在。學業與軍事上的雙重訓練,讓父親一開始覺得很難適應,但是適應了之後,便覺得這種簡單的生活也很好,簡潔而高效。在冬天來臨之前,哥布林告訴他和西撒,他們所學的東西已經大大的超過了普通同學了。而在這種學業上大跨步前進的同時,父親在軍隊中還係統的學習了擊劍術,格鬥術和射箭等等技術以及各種指揮才能和野營知識。

    諾德教練告訴過他們,優秀是一種生活習慣。諾德人說,隻要他們保持這種生活習慣,不出幾年,他們即使不動聲色的站在人群之中,也能讓人感覺到一種男子氣概。父親記得一次他們收操的時候,一百多學員騎馬從海灘邊上踩著海水前進的時候,突然開始了一陣打鬧,教官稍微的製止了一下,便不再管教,畢竟作為年輕人來說,這些家夥們的樂趣的確太少了。一百多匹駿馬踩著海水,在夕陽的剪影下托著一百多名年輕的騎士,飛奔的馬蹄激起了潔白的浪花,海風吹著他們,西方落日像一團發亮的火球慢慢的熄滅在海水之中,整個海平線都是一線亮亮的紅邊,火燒雲從天邊一路延伸到頭頂,燃透了黃昏時的天空。策馬歡笑的聲音讓秋末冷清清的海濱顯得熱鬧非凡。這是年輕人的男子氣概。

    作為海軍,父親要學的還有很多。他們馬上就要學習氣象學和星相學了。他之前不知道為什麽要沒完沒了的學習幾何學和各式各樣的抽象的東西,比如怎麽算一塊拋到天上的石頭何時落地,怎麽算一支箭可以飛出去多遠,怎麽了解用影子測量一座房子的高度。但是有了哥布林老師曾經告訴過他的經驗,他不再敢小看任何以前他以為是細枝末節的東西。說不定哪個小小的理論就能把這個橙子一樣的世界的重量稱出來,誰知道呢。

    他就那樣埋頭學習了很多被西撒譏諷為“奇技淫巧”的東西,西撒更喜歡薩貝爾的課,薩貝爾教課從來不帶課本,從頭講到尾,並且在政治上麵講的尤其吸引人。

    薩貝爾的一堂課讓西撒印象深刻,那堂課的內容是“暴政”,薩貝爾讓學生們分析了什麽是暴政,學生進行了各式各樣的描述,有人說是不尊重平民的權利,有人說是不關心人民的福祉。

    當回答足夠多了之後,薩貝爾示意學生們可以先停止發言,他說:“我注意到,你們所說的大部分暴政的定義都是侵犯弱者的權利的政權,但是真的隻是這樣嗎?難道一個保護了貴族和國王權利的政權就一定是暴政嗎?”

    學生一片愕然,在羅多克戰後長大的一代早就習慣了對強權的打壓,習慣了去同情人民,而薩貝爾這樣說的話,相當於對這種輿論進行了反駁。

    一個學生質疑道,“難道和貴族沆瀣一氣欺壓人民的政權不是暴政嗎?”

    “誰記得斯瓦迪亞的立國曆史?”薩貝爾突然換了話題。

    一個學生站起來講述了一千多年以前的那場傳說裏麵的戰爭。當他講完,薩貝爾很高興,點點頭讓他坐下:“你說的很完善,曆史你可以不參加測試了”,下麵傳來了一片學生羨慕的嗡嗡聲。

    “大家記得吧‘國王斬下了惡魔的頭顱,這個惡魔玷汙了卡拉德帝國皇位的人,是一個牛頭人身的怪物’,你們有誰知道這個怪物是什麽?”

    “一個妖怪”,哄笑聲。

    “恩,大家真的覺得自己生活的世界裏麵有妖怪嗎?也許有人覺得有,但是我倒是真的沒有見過,如果有一天你們誰看到了,請帶來給我看看。好吧,大家有沒有想過,這些妖怪到底是什麽?”

    學生們一片茫然。

    “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就是卡拉德帝國的正統的皇帝,皇室最後一位君王。史書裏麵隱隱約約的記載著,這是一位善良而寬厚的君王,但是他上位的時候帝國已經積重難返”。

    話還沒說完,下麵的學生一片反對的哄鬧聲。

    薩貝爾等著學生的反對聲降下去之後,才又重新開始了自己的故事:“你們都是有自己思想的人,很多事情應該自己試著去解讀。為什麽卡拉德帝國覆滅的曆史會突然出現了一群妖魔鬼怪,然後斯瓦迪亞帝國就在其廢墟上誕生了呢?很簡單,這就是一群新的貴族崛起了,很自然的,遇到的所有的問題,他們都能擺脫開,隻要把這些問題輕而易舉的歸結到舊政權的身上去就可以了。大家知道嗎?甚至在已經立國幾百年之後,當帕拉汶地區遭遇泥石流的時候,當權者都會把這種災難歸咎為古卡拉德暴君們肆意的砍伐山林造成的後果。久而久之,舊政權被概念化為‘惡’了,舊的權貴被剝奪了一切發言權,新生的力量迅速的掌握了一切。這,也就是那位年少退位的皇帝被誣蔑成妖怪的原因。”

    “事情到這裏還沒有完。曆史似乎陷入了一個循環,那就是人們趕走了一批暴君,馬上又會來一批新的。每一批人在取得政權後,就會把上一批人定義為非法。然後為了減少自己的施政壓力,他們就宣稱一切與自己不同的東西為暴政,於是,大清洗開始了。一個腐朽的舊房子被推倒後,一間新房子馬上立了起來。但是這間新屋子一家獨大,它很快忘記了上一間屋子是怎麽腐朽的故事了。因為它掌握了一切,一切反對的聲音都慢慢消失了。”

    “一開始,新崛起的人在反對舊勢力的時候,會尊重所有人的意見,他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們耐心的聆聽反對的意見,在作出權衡後不斷的修改自己的方針,讓它能服務於人民,服務於國家。這就是某些國家在崛起之初,帝王在登基之始都能做的異常漂亮的原因。但是一旦這些政權徹底的掌握了國家,別人的意見,就無所謂了。沒有法律要求他們需要聽取所有的意見,這個時候,一些反對的聲音即使是金玉良言,也變得漸漸不能忍受了。漸漸地,某些聲音減弱了,消失了,再也沒有了,好像不曾存在過一樣。但是真的是這樣嗎?不是,人民的記憶幾乎是永恒的,如果他們想說的話,想表達的東西釋放不出來,這種力量就會像弩弓的弓弦被慢慢的繃緊了起來,蓄滿了力量一樣,一旦有一個機會,這種怨恨就會排山倒海的釋放出來,足以擊穿一切自以為是的盔甲。於是,舊故事開始了,一切悲劇的輪回又開始了。新的暴政產生了。”

    “同學們,要改變這種現狀很難,不是一代兩代人的事情能改變的。我要說的就是,大家那種對於弱者的保護,是正確的,但是一旦這種人柄政,大家就應該警覺,這會不會是下一個暴政。大家頭腦應該清醒起來。大家知道,在羅多克,過去的大莊園主和貴族在戰爭中遭到了重創,新興的貴族和市民迅速的把自己的權利提升了,現在已經到了一個和過去統治者同樣的高度。但是,這些人如今依然巧妙的把自己說成是窮苦的人民裏的一員,他們做著和過去的貴族一樣的事情,但是卻號召人們不斷的去打擊那些已經失勢的官員和領主。他們把自己和國家捆綁在一起,質疑他們就是質疑國家。”

    “這兩派人的博弈因為人民旗幟鮮明的支持其中一方而變得實力懸殊。長此以往,羅多克的舊勢力就會消失殆盡。同學們,你們以為這就是新時代來臨的開始嗎?恰恰相反,這是又一個黑暗時代開始的前兆。”

    “有一句俗語,叫做一旦有機會,所有的人都像當皇帝。如果一派獨大,那麽在沒有反對和監督的情況下,很多人都會選擇走向專製。這種事情必須警覺。你們可以討厭以前的人高高在上的威風樣,但是沒有必要在他們落魄的時候將他們趕盡殺絕。每個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權利,每一派人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消滅其中一批人,必然會帶來另一批的膨脹。為一個政權掃平障礙,就是把它縱容成為未來的暴政。”

    “一切極端的專製的基礎,都是細枝末節的縱容與妥協。我們可以簡單的細化一下這個東西,當有人說的話變得無足輕重的時候,這就是暴政;當有人的權利被高於法律的力量肆意踐踏的時候,這就是暴政。暴政隻有程度的輕微與嚴重的區別,但是在本質上,他們都是因為人民的軟弱與姑息所產生的毒瘤,是少數人用來對大多數人敲骨吸髓的工具。”

    “有誰記得古卡拉德的政治製度?”薩貝爾問道。

    “五百人議會”,西撒條件反射的說道。

    “很好,西撒先生。五百人議會。我們的祖先的智慧是偉大的,他們知道應該怎麽限製當權者,知道怎麽用眾人的智慧去防止某個人或者某一群人的野心。那就是永遠的尊重人們說話的權利,把權利分攤到每一個人頭上,讓他們選出自己的護民官。幾個村民們推舉出的戶長會為他的村民說話;戶長推舉出的村長會為他的村子說話;村長推舉出的鎮長會為他的人說話;鎮長選出來的市長,市長選出來的省長等等等等一路往上,直到頂點,這個係統的人都會全心全意的為最基礎的人民考慮,這就讓他不可能把政權變為暴政。因為他的權利來源於下麵。而一旦有人中斷了這個過程,一旦權利直接在一個小圈子裏麵被綁架,一旦法律力量隻來源於幾個人在密室裏麵的協商,那麽不論他們有多麽優良的初衷,最終他們都會走上暴政的道路,無可避免,無可避免!”

    “何為暴政,一定是殘暴的無以複加的才叫做暴政嗎?不是!所謂暴政,從最開始人們的說話和決議被忽略的時候,就已經是暴政了。“

    “五百人議會用他們代表的農夫,市民,商人,士兵給予他們的選舉票作為表達他們意願的武器。所以,卡拉德帝國,不,應該叫卡拉德共和國,它存在了兩千年卻從沒被人稱為暴政,因為他所聽命的,是人民的心聲。但是當它被幾個野心家變成帝國後,卻成了暴政的代名詞,它的最後幾位君王甚至被說成是怪物,就是因為它已經不再傾聽人們的話語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要辨別什麽是暴政,很簡單。”

    薩貝爾停了停:“人民納稅而對國家無決議權,此即暴政!”

    薩貝爾的課程給了西撒深刻的印象,他開始思考一些問題,在回憶自己是不是也成了無形之中助紂為虐的人。但是大多數學生對薩貝爾聳人聽聞的課程嗤之以鼻,並且不再願意聽他講課,這一點薩貝爾在傑爾喀拉大學就已經遇到過了,傑爾喀拉是有名的思想自由之地,即使在那裏薩貝爾也經常被人當成激進的異類,在傳統力量最強大的亞倫,他無可避免的成了眾矢之的。人們普遍認為薩貝爾是《政府陰謀論》那本小冊子的作者,薩貝爾聳了聳肩,“把稿費給我,就算是房諱小說我也承認是我寫的。”

    我父親沒有過多的表示,他現在不再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慨了,他在軍隊裏麵漸漸的養成了踏實負責的性格,變得越來越穩重。而薩貝爾的話其實歸根結底,與祖父教給他的東西很像,所以他接受起來不會很困難。即使遇到與自己意見相佐的時候,我的父親也大部分時候不會覺得奇怪,而是把這當成常態。不幹涉別人的所思所為,是美德。

    日子越來越冷了,一年最後的幾天裏麵,他收到了萊特的來信。

    郵戳寫的是倫迪亞堡。

    父親用凍得僵硬的手指摸摸索索的在地圖上找了找這個堡壘,他的手指劃過了大半張地圖,看見了一個用紅筆標注的要塞,倫迪亞堡。

    下麵寫的一小行批注

    “靠近庫吉特,兵家重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