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卡拉德的憤怒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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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知道,這次決鬥不會是一次普通的決鬥。
因為在父親麵前的是一個空曠的競技場,周圍是軍容整齊的士兵還有亂糟糟的使命在觀看。在看台的正中間,有一些穿薩蘭德服飾的貴人們正在交頭接耳,對著場內指指點點。這麽興師動眾隻是為了看一個年輕的海軍軍官如何出醜或者被殺死,是完全說不過去的。
父親遙遙的看見了他的敵人:一個跪在地上的男子。
雖然那個男人看起來已經不年輕,現在又遠遠的縮成一團跪在地上祈禱,但是父親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信心。那個男人在萬眾矚目的情況下表現出來的從容和冷靜,已經渾身散發出來了一種絕頂鬥士的氣概,更別說他那即使是蜷縮著也顯得健壯的身形了。父親知道,既然能挑起這麽大場麵的決鬥,那麽他的對手一定是有萬全的把握,毫無失手的可能。
這個時候父親最疑惑的是,到底是什麽人要這麽跟他做生死之爭。
一路走來的時候,父親不斷的向紮依采夫申訴這場決鬥的荒謬性。在斯瓦迪亞,如果要決鬥,那麽必須是建立在決鬥雙方完全自願的前提下,並且兩人之間的仇恨必須被公諸於世,這樣的話才能開始決鬥,並且當決鬥一方殺死另一方的時候,他不會受到任何處罰。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父親不知道為什麽決鬥,也沒有勇氣去應付這場飛來橫禍。
紮依采夫沒有對父親做過多的安慰,“這場決鬥很不幸,它的確與你有關,而且冥冥之中你是無法拒絕的,這一點你要相信我。至於你一直在問的決鬥原因,恐怕我告訴你不合適,等一會你的決鬥對手會給你說清楚的。那個時候,你可以決定是否去決鬥,當然,你可以選擇退卻,那麽你的對手也許會考慮放你一馬。不管怎麽說,我無權為你申辯什麽,我隻是告訴你等會決鬥的規則:第一,找把武器;第二,祝你好運”。
父親和紮依采夫坐在一架搖搖晃晃的馬車裏麵直奔城北而去。紮依采夫告訴父親,在那裏他就會見到他的對手。
父親的決鬥並不是新蘇丹今天唯一的節目,在父親決鬥之前,有十六個政變裏麵支持大王子的貴族要在競技場被執行石刑---用大石頭把腦袋砸碎。無數的平民對這種表演非常的熱愛,看著過去作威作福的人像狗一樣死在大庭廣眾之下,人民總是能夠獲得極大的快感,那種感覺,就好像在一瞬間的時間裏麵,自己掌握了世界一樣。
父親被帶到了競技場外圍,這個時候,父親看著周圍陽光燦爛的景色,莫名其妙的感覺到冷徹心扉。他看著棕櫚樹的葉子在陽光的籠罩下微微和著風搖晃時,幾乎肯定半個小時後,自己就要死在這裏了。
在一個士兵的帶領下,父親離開了紮依采夫,紮依采夫在父親慢慢的離開時對他說:“如果你活著,我會在這裏等你,然後原路帶你返回你來的地方;如果你死了,你有什麽要我帶的遺言嗎?”
父親漲紅了臉,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回頭看著紮依采夫,顫抖著想張開嘴,但是什麽都說不上來。這個時候父親的心中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不知道從何說起。那個競技場的士兵有些不耐煩,甕聲甕氣的問紮依采夫:“這個懦夫嚇得說不出話嗎?”
紮依采夫為我父親翻譯道,“‘你是不是嚇得尿褲子了?’,這個先生這樣問你呢”。
一股惱怒的煩躁湧上了父親的胸膛,“我沒有遺言,你在這裏等我,我要你等會帶我回去”。
“哈哈,悉聽尊便,如果你真的死了,就會像一個無名小卒一樣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希望你到了地獄裏麵,不要怪罪我喲”。
那個士兵搖了搖頭,把這個年輕的卡拉德人推推搡搡的領進了一個石頭房間,在經過走廊的時候,父親看著幾個民夫正在拉著一具屍體往外走,那屍體的腦袋已經被砸的稀爛,一路紅紅白白的血肉沾染了一地,一個沙漠黑奴正在用清水衝刷著被弄髒的地麵。這場景讓父親有些驚悚,前麵的那個薩蘭德士兵帶著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父親,用含混不清的羅多克話比劃著:“```一樣```一樣”,這個士兵指著地上的屍體又指了指父親說。
雖然後來我聽到的說法是父親當時神色如常,飄飄然有不可侵淩之態,眾人被他懾服,心馳神往。但是很久之後,在諾德,吉爾伯伯卻笑著給我說著完全不同的情況:我的父親幾乎嚇得尿褲子。
父親用兩個拇指上下的翻動著,不安的聽著外麵不時傳來的群眾發瘋似的喊叫,每次狂熱都表示有一個人剛剛被處死。
終於,父親的房間門口傳來了哐啷哐啷的腳步聲,不一會,一隊穿著皮靴的薩蘭德士兵走了過來。
“霍阿卡迪奧第二,羅多克海軍將領。請問是你嗎?”,一個隊長模樣的人拿著一張紙,用流利的羅多克話問道。
“是的,我是”。
“跟我們走吧”。隊長側了一下身子,示意了一下身後的士兵,幾個士兵魚貫而入,客氣但是不容拒絕的帶走了父親。
父親走出了競技場的休息室,走進了場去,這個時候,父親發現,這次決鬥絕對不是一次普通的決鬥。
所有的觀眾都保持著沉默,似乎大家對與這場決鬥為什麽被這麽隆重的對待感到很好奇,紛紛的打聽著這個人的來曆。
隨著幾聲長號聲,人們安靜了下來。一個聲音洪亮的人開始宣布著什麽事情,父親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這個聲音是在訴說著自己的故事,這讓父親非常的激動但是有感到無奈。
父親打量著他身前的那個跪在地上的人,這個時候,父親發現,這個人正在默默的傾聽著那個薩蘭德人的演講,並且身軀似乎還有一些微微的顫抖。父親到這個時候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卷入到這場決鬥裏麵來。雖然聽著紮依采夫說,這場決鬥似乎來自上一輩的恩怨,但是祖父隻給父親說過自己年輕的時候在南部服役過,別的隻字沒提。父親這個時候隻能大致的猜測這個人是在戰爭中與祖父結下了仇,這個時候找到自己來報複了。
終於,在一陣薩蘭德話結束之後,那個說話的人慢慢的走下了看台,走到了父親的麵前。父親發現這個人是一個半拉老頭子了,這讓父親非常的驚訝,因為剛才那種聲音所蘊含的力量是某些中青年人都無法具備的。這個人走到了父親麵前的時候,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安寧!年輕人。我是今天的主持者,剛剛我對眾人誦讀了關於你們決鬥的原因,你需要我為你翻譯一下嗎。當然,如果你覺得沒有必要,我就會回去向眾人宣布決鬥開始”,這個人中規中矩詢問著父親。
“是的”,父親說,“我想知道這場決鬥到底是為了什麽”。
那個老人眨了眨眼睛,他的胡須顫抖著,然後打開了自己的一本小文件夾。
“決鬥人。羅多克海軍軍官霍阿卡迪奧第二與蘇丹國近衛軍侍衛哈桑。決鬥理由,在二十年前````”。
父親愣愣的聽著主持的話,漸漸地感覺外界的聲音消失了。父親好像正在在看著祖父在多年前的颯爽英姿,看著祖父帶領著一眾農兵夜襲薩蘭德人、縱火焚燒薩蘭德哨塔、斬殺薩蘭德人,英勇過人。父親一直以為祖父隻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人,他從來沒有想過祖父在年輕的時候居然會是如此的血氣方剛。
“```哈桑至今以此為恥,並且決意與阿卡迪奧之子做公平決鬥,以期雪恥辱。由於特殊原因,故阿卡迪奧第二不可選擇退出決鬥,當然,如果哈桑侍衛願意放棄其決鬥權利,則阿卡迪奧第二可以免於決鬥。”
“哈桑侍衛已經選擇決鬥,阿卡迪奧第二先生,現在你要向哈桑挑戰還是祈求原諒?”
父親還沉浸在對祖父當年事跡的遐想之中,父親的心中,祖父如夜幕裏的一枝火把一樣傲然的閃耀於邊境之上,讓異族膽戰心驚。那個溫和、勤勞、小心謹慎的祖父居然會有這麽勇武的經曆,這著實讓父親倍感自豪和新奇。
這個時候,恐懼和不解已經讓位於對家族榮譽的珍惜和對自己的自信。
祖父隻是一個普通的小領主,尚且能如此,自己是一國水師的精英,又有什麽必要害怕的呢。
“我決定挑戰他”。父親站直了身子,主持官舉起了左手示意全場,整個競技場的人發出了歡呼,人們喜歡看兩個人死命相搏,生怕父親示弱請降,那就沒有意思了。
看著同類自相殘殺永遠都是無比吸引人的節目,在古代,在卡拉德大陸海外有一個大帝國,就喜歡組織俘虜士兵和奴隸在競技場裏麵廝殺。
當然,父親的這次決鬥表演的成分少,更多的是對於祖父和家族的認同。這種感覺,就好像在看台上的人群裏麵,就有祖父在密切的觀戰似的。
人們在一陣陣的喝彩聲中歡呼著決鬥的開始。
父親很快就發現這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決一死戰,與榮譽無關,與心態無關,隻於技藝有關。
父親從身邊的一個小桌上選擇了一把長劍,把長劍用雙手高高的舉過頭頂,做出了一副防禦進攻的姿態。但是哈桑敏銳的用彎刀左右的攻擊著父親,父親的長劍技藝並不是很高明,很快就疲於防備了。
哈桑多年來的警衛工作讓他的作戰技巧豐富,很快他就完全掌握了主動,在父親的身上割出了一個又一個傷口。很多次,哈桑就如貓在耍弄著到手的老鼠一樣,用劍擋開父親的攻擊,然後用腳踢翻他。
“阿卡迪奧!”,哈桑用生硬的羅多克話叫道。“麵對我,像一個男人一樣。”
父親疲於應付,開始不自主的逃避。當聽見哈桑的腳步之後,父親隻能徒勞的抵擋著哈桑的擊打。如果不是哈桑沒有下決心馬上殺死父親,父親是沒有機會的。哈桑在壓倒性的力量對比下釋放者多年的怒火,終於,他一劍割傷了父親的膝蓋。
父親拖著傷腿晃晃張張的向前走去。
哈桑看著仇人的兒子這樣無用,不由得一陣不滿,多年來的仇恨完全沒有得到釋放。其實哈桑不知道,仇恨的種子在自己的心中,如果能慢慢的忘記它,經過時間的沉澱,很多東西會慢慢的淡薄的。把仇恨記在心裏,就如同每時每刻都負重遠行一樣,經久之後,人會垮掉的。
父親慢慢的走到了競技場的另一邊,人們在看台上噓聲一片,這個人太讓人失望了。
隻有坐在人群裏麵的紮依采夫感覺父親的動作有些奇怪,他覺得父親的樣子不像是慌不擇路的逃跑。
父親已經離開了哈桑三十步遠,很快就是五十步。這個時候,哈桑正在瘋狂的大叫,接受著觀眾的喝彩。
紮依采夫看見我父親跪了下來,撕開了自己的袖子,摸索著自己的長劍,似乎在找某一個點。
父親這個時候正在想著吉爾的媽媽交給他的口訣:用兩手拖住長杆,自然靠攏,兩手相合之處,就是長杆的重心所在。
父親找到了這個點,把自己的袖子包在了上麵。
吉爾的媽媽說過:諾德人的神力在他們胳膊上麵,在神的指引下,諾德人能投擲出最致命的武器。
紮依采夫瞪大了眼睛站了起來,他看見我父親用改裝過的長劍擺出了一幅投擲標槍的動作。
諾德人的標準作戰姿勢!
如同海神擎著他的三叉戟!(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