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名,妙不可言(五)-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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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朋懵了
練兵,治軍?
這東西未免太高深了點吧。沒錯,曹朋是穿越眾,可前世不過是個刑警,哪懂得這些玩意兒?
典韋瞪著眼睛,滿臉期盼。
而典滿則眼睛眨啊眨的,讓曹朋毛骨悚然。
早知道,應該把魏延帶過來的。至少在治兵方麵,魏延絕對比曹朋高明百倍。可惜,魏延現在汝南,據說混的很不錯,深得滿寵信任。估計用不了多久,一個郡司馬的職務少不了……
“阿福,有沒有辦法?”
“有”
曹朋硬著頭皮,咬著牙關,強笑一聲回答。
看起來,這個是必須有啊……
“不過典叔父,練兵治軍之法,可不是一下子能想出來,容我回去仔細考慮考慮,如何?”
典韋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那可要快點,時間不多了”
這夯貨,也知道時間不多了?
曹朋不禁苦笑,早知如此,你當初幹嘛去了?
原本是打算過來開解一下典韋,可沒想到把自己給繞了進去。曹朋滿腹心事,告辭離開虎賁府。
典韋也算夠意思,直接讓典滿跟著,到許都最大的藥房。曹朋需要什麽草藥,直接掛在虎賁府的賬上。曹朋買藥,並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因為他近來感覺到氣血已達到了瓶頸,想要有所突破,必須要借外力幫忙。前世的老武師曾給過他一些方子,可以淬煉筋骨,強壯氣血。
曹朋也不客氣,直接買齊了草藥,便返回塢堡。
練兵,治軍……
這玩意兒該如何著手?
曹朋回到塢堡後,苦思冥想,也找不出一個頭緒來。
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書房裏,翻看著桌上的書卷。這是從鄧稷房間裏翻出來的《司馬法》,也是兩漢時期非常流行的一部兵法。《孫武十三篇》?在後世的確是隨處可見,但在這個時代,並非人人都能擁有。典韋倒是有這種條件,可惜對書卷無愛,家裏根本沒什麽藏書。
曹朋能找到這部司馬法,已經是很不容易。
看著上麵生僻艱澀的文字和語句,曹朋有點發懵……
要是手裏有一部《孟德新書》該有多好?對了,也不知道曹操現在有沒有開始編寫孟德新書呢?
曆史上,曹操曾著有一部兵書,可惜後來被張鬆氣到,一怒之下給毀掉了。
而今自己重生,要不要保護這部兵書呢?
曹朋猛然甩了甩頭,不想著怎麽練兵治軍,怎麽想起孟德新書了呢?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就在曹朋犯難的時候,忽聽屋外傳來一陣歡呼聲。
“成了,成了”
曹朋一怔,起身走出房間。
沒等他開口詢問,就見王買風一樣的從爐棚那邊跑來,遠遠的就喊道:“阿福,叔父成了”
“什麽成了?”
“刀,刀,刀……”
王買激動的說不出話,結結巴巴半晌,也沒能說個清楚。
好在曹朋聽明白了,一把攫住王買的胳膊,“你是說,我爹造刀成功了?”
王買興奮的連連點頭,不等他開口,曹朋已經風一般從他身邊掠過,向爐棚的方向衝過去。
爐棚裏,歡聲雷動。
夏侯蘭和周倉光著膀子,興奮的又喊又叫。
曹汲神情激動,麵龐呈現出扭曲之狀。在他的手裏,握著一柄四尺長的繯首刀,眼中淚光閃閃。
繯首刀,是采用刀莖一體的鑄造方法。
長四尺三寸,也就是九十九公分,不足一米。刀柄約20公分長,二指粗的刀莖,渾圓堅挺。套上黑漆桃木刀柄,看上去非常美觀。於普通的繯首刀不同,這柄繯首刀增加了一個護手木瓜,可以有效的阻擋鮮血流淌到刀柄上。木瓜弧線圓潤,八十公分長的刀身修長挺拔。
刀口呈現出一個微微的圓弧,可以適度增強劈砍力道。
寬約有三指,刀身呈現一種妖異的暗紅色。刀口,在火光照映下,流轉一抹血色,可震懾人心。
刀兩邊可有一道血槽,可以加快放血的速度。
整體而言,這支繯首刀一看就知道,是上乘之作……
在爐棚外的台子上,疊摞在二十劄劄甲,不過最上麵的十劄,變成了兩半。
“朋兒,十劄,十劄啊”
曹汲見到曹朋,激動的衝過來,失心瘋似地又喊又跳。
十劄?
曹朋一怔,伸手接過曹汲手中的繯首刀。
這支繯首刀,可說是凝聚了曹汲曹朋父子的心血。從外形,鑄造,淬煉,曹朋全程參與其中。
在原有的繯首刀基礎上,增加了木瓜護手和血槽的設計,已經基本上和後世鋼刀的特征吻合。同時,曹汲經過反複試驗,在頭一道淬火工序中,增加了五牲之血,已完善刀中之靈。
古人鑄兵,講求血祭。
從歐冶子,到幹將莫邪,莫不有類似的神話傳說。
所以,這血祭之法,已經深入到這個時代的匠人骨髓。即便是得了五牲之溺淬火之法,曹汲還是忍不住,想要保持血祭的規矩。所以,在五牲之溺中,增添了五牲之血,而且是五牲之心血。這也使得打造出來的繯首刀,從光澤上好像有些不夠,但卻平添了幾分血腥之氣。
“此刀,可斷十劄?”
周倉大聲道:“沒錯,剛才曹大哥試過了,可斷十劄。”
三劄和十劄,聽上去好像差距不大,可實際上,卻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曹朋握住鋼刀,走到木台旁邊,運足力氣,一刀揮出。哢嚓一連串的聲響,劄甲紛紛斷裂。
“好刀,果然是一支好刀”
曹朋忍不住,大聲讚歎。
“爹,這次出了幾支刀?”
曹汲擺擺手,就見夏侯蘭幾人從爐棚裏,捧出十二支同等式樣的繯首刀來。
“如果加緊一些,到六月時,能出多少?”
曹汲說:“目前共四十支刀胚,如果加緊的話,估計到六月,能再出二十支左右……”
二十支?
曹朋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三十六支。”
“啊?”
“爹,咱們得造出三十六支好刀,以應天罡之數。”
曹汲眉頭一蹙,臉上的興奮之色漸漸消失。他沉吟片刻,輕聲道:“朋兒,剛才我說二十支,差不多已是極限。若再多的話……我擔心無法保證住這刀的水準。你湊這天罡之數作甚?”
曹朋哈哈大笑,“爹,我這樣要求,自有奧妙。
對了,這十二支刀脊,需鏤刻刀銘。我過一會兒把銘文寫出來,然後以後每把刀上,都需有這種文字……夏侯,天一亮,你立刻進城,找典中郎過來。記得要傳揚出去,請典中郎試刀。”
夏侯蘭立刻答應,興衝衝捧著刀,回到爐棚內。
周倉站在一旁,目光灼灼,流露出羨慕向往之色……
這些天,通過和周倉的接觸,曹朋大致上對他也有了些了解。這同樣是個實在人,實心腸,沒什麽彎彎繞。他之前說不願意去虎賁軍,也是肺腑之言。按照周倉的理解,虎賁軍是宿衛中央的人馬,雖然能經常接觸曹操,卻少有戰鬥的機會。而周倉,卻是一個典型的好戰分子。
不僅是周倉,土複山過來的這些人裏,大部分如此。
所以典韋征召虎賁,土複山的人隻過去了三十幾人而已。剩下的人,有的年紀大了,幹脆在塢堡裏尋個差事。有的則願意跟隨周倉,掐指算算,大約也有二三十人,和周倉一起,等待機會。
“曹大哥……”
“嗯?”
周倉搔搔頭,吞吞吐吐的說:“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麽事?”
“如果有閑暇,幫我打一支大刀如何……我,我,我要求不高,能斷三劄,我就心滿意足。”
之所以說的這麽扭捏,是因為周倉很清楚,這一口好刀的價值。
莫說他買不起,就算買的起,也沒地方買……可以預見,曹汲如果這能造出這三十六口刀來,那他的名聲……想想都覺得驚人。那時候,想找曹汲造刀的人,恐怕得從許都,排到洛陽。
哪知道曹家大笑一聲,上前一把摟住了周倉的肩膀。
“老周,你這是什麽話?自家兄弟,我要麽不造,造就要造出比這更好的刀來。”
言語中,透出強烈的自信。
人就是這樣,一事無成時,越失敗,越退縮,越沒有自信;可一旦成功,這自信心建立起來,整個人的麵貌都會煥然一新。看此時的曹汲,哪裏還有當初在中陽鎮時的畏畏縮縮呢?
曹朋手持鋼刀,也不由得笑了
“曹大哥……”
“好了,咱自家兄弟不說外話。”曹汲拍了拍周倉的肩膀,扭頭對喊道:“先把裏麵整理一下,別到了明天,亂得不成樣子。朋兒,你既然要三十六支,那我拚了命,也會造出來。”
曹朋嘿嘿一笑,看了看鋼刀,腦海中突然間,閃過了一個念頭。
“聽說了沒有,曹宗師真的造出寶刀了”
“是啊,我聽說擺放了一溜,清一色全都能斬斷三劄……據說連侍中大人都知道了,一大早跑到虎賁府裏,要求試刀呢。”
“何止是試刀,侍中大人還專門請求曹宗師,為他造刀。”
曹汲造刀的消息,好像長了翅膀一樣,一日間傳遍了許都的大街小巷。
一時間,曹宗師之名,路人皆知。你若是問‘曹宗師’是誰?估計周圍的人,都會用不屑的目光看你,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口沫橫飛的說較一番後,臨了還要給你一個大白眼球子。
曹汲,真的出名了
雖然他造出的刀,還沒有在世人麵前出現,可市麵上已經開始熱炒起來。
也不知是誰開了個頭,宣稱誰如果能為他弄到一支曹汲打造出來的寶刀,願以千鎰黃金交換。
“千鎰黃金?這家夥瘋了吧”
“瘋了?”一旁立刻有人道:“你要是能用千鎰黃金換來一支天罡刀來,我給你兩千鎰。”
“天罡刀?”
“不懂了吧……嘿嘿,據說曹宗師這次造刀,與天罡地煞相對應。三十六支天罡刀,每一口都對應天罡三十六星之一。這種刀,不但削鐵如泥,而且還帶有星辰之力,威力無窮。
若非天罡三十六星君降世,誰能使用?”
“有這等事?”
問話的人剛一出口,旁邊立刻就有一個皓首老者站出來說話:“說你孤陋寡聞,你還真是……侍中大人本也看中了其中之一,結果想要試一下,險些傷了自己。那刀,可是有靈性呢。”
“是啊是啊,聽說侍中大人還專門請曹宗師的女婿喝酒,願以萬金,求取一刀。”
問話的人,頓時咧嘴,傻眼了……
“叔孫啊,我何時向你求過刀呢?”
在前往塢堡的路上,荀彧忍不住打趣鄧稷。
這些時日的交往,讓荀彧對鄧稷好感陡增……這一路上,他忍不住打趣道:“我隻是喝了你一頓酒而已,卻成了這副狀況。叔孫,你可要好好的賠我才是,不如就讓令丈人為我造一口刀?”
“文若,你想都別想。”
不等鄧稷回答,就聽典韋搶先開口。
“要造刀,也是先給我造。”
荀彧奇道:“曹宗師所造三十六支天罡刀,不就是你的嗎?”
典韋苦笑搖頭,“我一開始也這麽認為,可是……那些刀,我一把都得不到,還白白搭上了許多材料。”
“話說回來,你那些刀,真是用西域奇烏所鑄?”
“當然”
荀彧盯著典韋,突然間哈哈大笑,“君明,你知不知道,你說謊的時候,有一個很明顯的破綻?”
“啊?”
“每次你一說謊,就不敢抬頭與人對視。”
典韋連忙抬起頭,虎目圓睜,“文若,我哪裏不敢對視了?”
鄧稷忍不住也笑了,指著典韋說:“典中郎,你又上了文若的當了……”
典韋看了看鄧稷,又看了看荀彧,半晌也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他那副憨頭憨腦的樣子,引得荀彧鄧稷又是一陣大笑。
三人來到塢堡門口時,卻看到張氏和曹楠,正準備出門。
算算日子,曹楠已懷有六個月的身孕,肚子高高隆起,整個人看上去,比在棘陽時胖了兩圈。
曹朋典滿,王買鄧範各騎著一匹馬,而鄧巨業坐在車上,已套好了車仗。
“叔孫,你怎麽回來了?”
張氏看到鄧稷,忍不住喚了一聲。
隨後,他向典韋欠身行禮,又看了一眼荀彧,微微一福。
“娘,你們這是要……”
由於典韋組建虎賁,鄧稷大部分時間,都留在許都城內,協助典韋。
畢竟有了九女城的經驗,對於軍中的事務,鄧稷也都很清楚。反正他主要負責的,就是文書之類的工作,所以做起來,也是駕輕就熟。
張氏責備道:“你整日呆在城中,也不見回家。阿楠也不見你操半點的心……她身子有點不舒服,我帶她去城裏看醫生。這眼見著就快要生了,你這當爹的,居然一點都不著急……”
一句話,說的鄧稷滿麵通紅,愧疚的向曹楠看去。
而曹楠則溫婉一笑,“娘,叔孫這不是忙於公務嘛,你就別怪他了再者說了,家裏有人照看著,洪家嬸子也很盡心。娘,你是不是煩女兒了?要如此的話,女兒以後再也不敢麻煩母親。”
張氏急了,連忙說:“休得胡說,休得胡說。”
“要不,我陪你們一起去吧。”
鄧稷上前,輕聲對曹楠道。
曹楠臉一紅,“不過是婦道人家的毛病,你跟去作甚?這裏有貴客,你陪著典中郎和客人說話吧。
有娘和阿福他們跟著,不會出什麽事情。
倒是你,又瘦了許多……晚上若沒什麽事情,就在家裏吃飯吧。想吃什麽,和洪家嬸子說一聲便是。”
鄧稷,輕輕點頭。
“阿福,你也要出去嗎?”
典韋大聲問道。
曹朋搔搔頭,“我正好進城有點事情,陪母親和姐姐一同過去。”
“那我拜托你的那件事……”
“呃,已經弄好了,就在我書房的案子上。姐夫,你到時候帶典中郎過去就是,我們先走了”
說著話,曹朋看了荀彧一眼。
這個人的氣度,可真的很足啊……
曹朋不認識荀彧,主要是因為他不怎麽出門,而荀彧呢,也從沒有來過塢堡,所以兩人都沒有見過。
殊不知,曹朋看荀彧的時候,荀彧也在打量曹朋。
曾不止一次聽鄧稷說過,他有一個妻弟,極為聰慧,才華也很出眾。想必這少年,就是叔孫的妻弟?看其樣貌,倒是不俗。嗯,氣度聽沉穩,沒有寒門少年的畏縮,也沒有世家子弟的浮誇。叔孫這一家人,果然不差。丈人是宗師,妻子也體貼溫婉,就連這妻弟也不一般。
如此一家人,將來必有大前程。
曹朋在馬上朝荀彧微微欠身,而後拱手告辭。
荀彧呢,也出人意料的朝著曹朋一笑,拱了拱手……
“阿福,你可真不簡單”典滿忍不住低聲道。
曹朋愣了一下,“什麽不簡單?”
“文若公可是很少與人這般親善。平時我見他,都不苟言笑,今天居然會因你一禮而笑,更拱手還禮。”
“文若?”曹朋覺得這名字聽上去,挺耳熟。
“他很厲害嗎?”
“侍中,尚書令……主公不在許都時,內外事務,皆由他一手主持。連我爹都要敬重他幾分。”
曹朋聞聽,不由得回頭張望。
這時候,荀彧已隨著典韋鄧稷走進了塢堡。
“侍中?他叫什麽名字?”
典滿驚訝問道:“阿福,你不知道他是誰嗎?”
“廢話,我來許都,大部分時間都在塢堡,哪認得許多人?”
典滿說:“他就是尚書令荀彧荀文若……你若是沒聽過他的名字,總該聽說過潁川荀氏八龍的名號吧。
他就是八龍之一”
那個人,就是荀彧?
饒是曹朋內心極為堅強,聽聞典滿的話,也不由得大吃一驚。
第087章 家事國事天下事
曹朋的書房很整潔,乍看不像是個男孩子的房間。
哪怕是有家奴跟在後麵收拾,男孩子的房間,總難免會有些雜亂。但曹朋的書房,卻非如此。
書房坐落在塢堡的一隅,地勢較高,背靠龍山。
兩排廂房依山而建,形成一個半圓的獨特形狀。靠山異變,青山綠水;另一邊,則有一排籬笆。
正對著籬笆的青山綠水間,是一個獨立的房舍,這就是曹朋的書房所在。
據說,這座塢堡原本是許縣一個大豪所有。後來這位大豪站錯了隊伍,得罪了當時的權貴,被誣陷與太平道有勾連,滿門抄斬。此後,塢堡便被空置下來,知道曹操遷都許縣之後,才算重新啟用。
整體而言,塢堡的構造很合理,並帶有極為明顯的書卷之氣。
而這座書房,無疑是整個塢堡中最具特色的建築。曹朋把這裏選為書房,一邊方麵是由於地勢好,視野寬廣;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其獨特的雅致,非常符合曹朋個人的審美觀點-----
兩排廂房,是王買、鄧範和夏侯蘭居住之所。
此時夏侯蘭正在爐棚裏幫曹汲掌火,所以這小院子裏,也就變得格外安靜。典韋拉著鄧稷帶路,荀彧跟在兩人身後。他原本是想去看曹汲造刀的狀況,不過見典韋那火急火燎的樣子,也不再催促。反正都是在塢堡,先去哪兒不是一個樣子?況且,荀彧也想看看,究竟是什麽事情,讓典韋這幅模樣。
“叔孫,這是你妻弟的住所?”
荀彧走進小院,立刻感受到了一種與眾不同的氣氛。
書房很大,大門兩旁寫著一副楹聯。上聯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下聯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這原本是明代東林黨魁首顧憲成所書的一副楹聯,如今卻被曹朋無恥的剽竊過來。
說實話,那字倒也普通,算不得什麽出奇。可這內容,卻蘊意深刻。以至於荀彧看到這幅對聯時,不由得駐足凝視,久久不語-----楹聯相傳,起源於五代後蜀時期。距東漢末年,尚有七百餘年時間。荀彧卻意外的發現,這小小楹聯中,似有無窮奧妙,一時間卻又說不清楚。
楹聯,對仗之學。
這種語言文字,講求平行對稱,在某種程度上,與中國的陰陽二元觀念,又悄然吻合一處。
易傳謂:一陰一陽之謂道。
而《荀子-禮論》中也有:天地合而萬物生,陰陽合而變化起的說法。
黃老帛書則稱:天地之道,有左有右,有陰有陽-----
楹聯這種文學形式,如果放在後世,也隻是作為一種傳統文化的傳承。但究竟有多少人能理解其中的含義,未嚐可知。楹聯,一左一右,上聯與下聯,陰陽相合。如果但舉半聯,似乎沒什麽蘊意。可二聯合在一處,頓時產生出無窮奧妙,就猶如那陰陽輪轉一起的乾坤。
荀彧是大家,對這陰陽之說,自然極為熟悉。
初看那楹聯內容的時候,他倒不在意。兩聯若不合在一處,單一而論,看不出什麽特別----用詞很直白,很俗氣,好像上不得台麵。但如果把兩聯連在一起,荀彧也不由得為之稱讚。
“叔孫,這是誰寫的?”
鄧稷撓撓頭,有些尷尬。
他來許都這麽久,一直幫典韋忙虎賁軍的事情,對這邊塢堡裏發生的事情,還真不太了解。
於是在楹聯前駐足,片刻後低聲道:“若以字跡而論,似乎是阿福所書。”
他也是個有學問的人,一眼看出,這楹聯的不俗。
特別是楹聯的對仗,一看就知道與眾不同。風對雨,家對國,耳對心-----特別是連用疊字,如聞書聲琅琅,令人為之拍案叫絕。
這,真是阿福所做嗎?
如果不是楹聯的字跡的確是出自曹朋之手,鄧稷斷然不敢相信,這是曹朋所為。原因很簡單,鄧稷對曹朋,也算了解。當初在鄧村的時候,曹朋似乎並不認得太多字,很多還是鄧稷教授。可現在,隻看楹聯用字的巧妙,鄧稷自認,無法做到這種令人拍案叫絕的地步-----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荀彧站在楹聯前,呢喃自語。而後他目光一轉,又落在旁邊的楹聯上:“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好氣魄,好誌向!”
荀彧撫掌稱讚。
典韋是看不出這其中奧妙來的,他這會兒,正急著想要看曹朋留給他的東西。
“都到了,咱們進屋再說。”
說罷,他邁步就走進了書屋,荀彧連忙跟進。
這個時候,荀彧已不把曹朋視作簡單的少年,而是一個才華卓絕,天資聰慧的天才。
他很怕典韋進屋後,破壞了什麽。所以跟著典韋走進書屋,卻見空蕩蕩的書房中,正對著窗戶,擺放一張書案。書案上,放著一摞竹筒,還有一疊麻紙,上麵似乎寫寫畫畫著什麽。
除此之外,書房裏再也沒什麽擺設。
荀彧扭頭向鄧稷看去,那意思是在問:為何你妻弟這邊,沒有書籍?
鄧稷苦笑一聲,走過去,拿起書卷。
“我們這才來的匆忙,加之原先就沒什麽藏書。就連阿福這兩卷平時誦讀的書籍,也是別人所贈。我那裏倒是有些藏書,可惜阿福對刑名律法沒興趣,所以對我那些書,也很少留意。”
荀彧接過來,展開掃了一卷《詩》,一卷《論》,還有一卷《尚書》。
真正讓荀彧感到吃驚的,還是那書卷一角的字跡:“鹿門山?”
他抬起頭,向鄧稷看過去,“叔孫,你這妻弟,難不成是鹿門山弟子嗎?”
鄧稷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阿福本有機會成為鹿門山弟子-----可因為得罪了江夏黃氏,最終隻得逃離南陽,此生恐難有機會了。”
能被鹿門山看重,這小子果然不一般!
穎川,是一個學術氣氛很濃的地方,雖世家林立,但同樣有著極好的學術氛圍。潁川書院,在東漢末年,那是為天下士子所仰慕的地方。早年間黨錮之爭的李膺,陳蕃等人,皆出自潁川書院。包括荀彧、郭嘉,也是潁川學院的學子。相比之下。鹿門山私學的性質更重一些,二龐之名,也極為響亮。荀彧當然也知道鹿門山的名氣,不由得對曹朋,又高看一眼。
“這都是什麽東西!”
典韋突然大聲咆哮。
他手裏拿著一摞麻黃紙,上麵也不知是用什麽工具畫出許多奇怪的圖形。
“讓我看看?”
荀彧突然有些好奇,他認為,曹朋這個被鹿門山看重的少年,書寫出來的東西,理應不同凡響。
圖畫,是用炭筆所書,畫了一排排小人。
小人兒們做出各種隊列,有的似乎是在行進,有的似乎是在站立,還有的-----荀彧說不清楚。
把這些圖紙一一看完,荀彧也不太明白。
不過,最後一頁圖紙上,卻寫著密密麻麻的炭筆小字。
曹朋說:虎賁軍既然是從各軍招攬的豪勇銳士,那麽其勇武自然無需擔心。關鍵在於,如何能在最短暫的時間裏,讓他們形成戰鬥力。秦風無意中曾說,執子之手,修我戈矛-----
戰場上,戰士們最應該注重的,不是個人的勇武,而是整體的戰鬥力。
彼此間的相互配合,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還有團體的榮譽感。這些東西聽上去很空泛,但卻又很重要。如果沒有一個可以信賴的袍澤,上戰場後,誰又敢把自己的後背交給別人?
虎賁軍最大的問題就是,來自各支人馬,彼此不熟悉,沒有信任,沒有榮譽感。
那麽,典韋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些人揉捏在一起,彼此相信,成為一個真正的團隊。
其次,令行禁止-----前進不亂,後退不慌。在這裏,曹朋用到了孫子兵法裏的一句話。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按照曹朋的解釋,如果典韋能把虎賁軍按照這種標準訓練,麵對十倍虎衛,亦可以輕易擊潰-----
荀彧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典韋。
“文若,你這是在笑話我嗎?”
“我笑你什麽?”
典韋氣呼呼道:“病急亂投醫,找個小娃娃出謀劃策。”
荀彧忍不住哈哈大笑,“君明啊,我可不是笑你這個,我是笑你,有眼無珠啊。”
“此話怎講?”
荀彧也不解釋,把那一摞文稿遞給了鄧稷。
“叔孫,你來給他解釋。”
鄧稷接過來,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把曹朋的原話,又詳詳細細,深入淺出的講解一遍。
典韋眼睛漸漸眯起來,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
“這麽說,這東西可行?”
“你大可試試看,如果你不願意,就把它給我,回頭找人嚐試。”
“屁-----”
典韋一聽,立刻急了。
他二話不說從鄧稷手中搶過文稿,往懷裏一踹,虎目圓睜,凝視荀彧道:“這是我的!”
那一副小孩子的模樣,逗得荀彧哈哈大笑。
“君明,沒人和你搶-----不過你若真能照此練出一支精兵來,估計主公早晚會找你討要。”
“嘿嘿,反正現在,它是我的。”
荀彧搖搖頭,邁步往屋外走,“阿福說的這些,頗有道理。不過,你訓練的時候,最好還是多向阿福請教一下。這孩子看起來有很多主意,的確非同一般。還有,帶上叔孫,我覺得他練兵比你強,至少給你當個司馬,綽綽有餘。”
典韋如小雞啄米一般,連連點頭。
“走,看過了小曹的本事,再去領教一下,大曹的手段。”
不知不覺,荀彧對曹朋一家的稱呼,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大曹,小曹-----
鄧稷在一旁聽清,忍不住嗬嗬笑了!
走出書院,三人一路往爐棚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候,就見從塢堡外急匆匆跑來一個人,“叔孫,叔孫-----不好了,阿福他們,和別人打起來了。”
“啊?”
鄧稷不由得大吃一驚,仔細看去,一眼認出,來人正是鄧巨業。
鄧巨業此時看上去,很有些狼狽。衣衫襤褸不說,臉上還帶著一塊烏青。
典韋一見,不由得勃然大怒。
“哪個混蛋,竟敢生事?”
這個混蛋,很了不得。
曹朋典滿四人,陪著張氏和曹楠進了許都之後,直往西裏許而去。
古時的醫生,大體上分為兩種。
一種是遊方醫生,很多時候,這種醫生都是招搖撞騙,沒有什麽真本事。當然也有例外,比如大名鼎鼎的華佗,就屬於遊方醫生。似華佗那種人,遊方的目的是為了增進醫術,增強閱曆-----還有一種可能,則是皆遊方的機會,結識權貴,以求飛黃騰達,這都不一定。
還有一種,是坐堂醫。
大都是居於一地,開設醫館。
這種人,往往有一定名氣,在當地也有些社會地位。
許都作為帝都,自然不缺名醫。許多洛陽、長安的名醫,紛紛前來許都落戶,以求取更大聲名。
曹朋陪著張氏和曹楠,來到西裏許一家名叫回春堂的醫館。
這館中的坐堂醫,名叫肖坤,個頭不高,矮矮胖胖。五旬左右的年紀,頭發半黑半白,說起話來,也慢條斯理,帶著一股很濃鬱的關中口音。此人原本是長安的坐堂醫,隨漢帝一同逃往許都,並很快安頓下來。整個西裏許,無人不知道這位肖坤肖先生的名頭,專治婦科。
“母親、姐姐,你們在這裏看先生,我和阿滿哥哥,去買些東西。”
張氏於是點點頭,陪著曹楠在醫館中等候。
而典滿則拉著曹朋,徑自往外走。
“阿福,我帶你去個好地方,估計你一定會喜歡。”
“什麽地方?”
“嘿嘿,你到了就知道了。”
曹朋本想著買一些生活用品,卻被典滿拉著,徑自來到一個大院子裏。
走進院子,曹朋才知道這裏竟然是一個鬥獸場-----恩,也不能說是鬥獸場,換成鬥犬場,可能更妥帖。
鬥犬場裏的鬥犬,大都是以一種廣東南海特產的沙皮犬為主。
在東漢末年,這種沙皮犬又叫做大瀝犬,或者打犬,從南海引進,逐漸成為中原達官貴族們所喜歡的一種運動。由於沙皮犬皮膚鬆弛,不容易被咬傷,所以很適合做鬥犬來馴養。當然了,在後世鬥犬這種活動,或明或暗一直存在,而鬥犬的種類,也有很多種,沙皮甚至排列不進前十。曹朋前世為破案,也見過很多次場麵血腥的鬥犬比賽,遠非眼前這種鬥犬可比。
不過看得出來,典滿興致勃勃。
兩頭沙皮正在場地裏撕咬、打鬥,渾身鮮血淋漓。
一幹權貴子弟,大呼小叫個不停,看上去都非常的興奮------
“怎麽樣?”
“很普通嘛-----”
典滿很來勁兒,可曹朋說句心裏話,對此還真沒有興致。
“阿滿哥,我對這玩意兒真沒太大興趣。要不然你在這裏玩兒,我去買點東西,一會兒醫館見?”
“買什麽東西,回頭給我個單子,我找人就是。阿福,我跟你說,今天這種場麵可不多見,有好多打犬參戰。怎樣,有沒有興趣,賭一把?”
曹朋搖搖頭,看了看周圍大呼小叫的人們,不僅微微曬然。
這些人,還真是好賭啊-----不過想想也是,東漢末年的娛樂生活,的確不怎麽樣。除了那幾樣之外,人們的娛樂活動,好像就剩下打*炮生孩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聽上去的確是一種美好而又健康的生活方式,可若仔細一想,又何嚐不是因為物質生活的匱乏所致?
賭,是人之天性啊!(p:各位書友!進不來書評的請登錄這個網址試試!)
慢著,如果我-----
曹朋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如果我這麽做的話,未嚐不是一種生財之道?單憑典韋的照拂,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時間長了的話------即便是自己把老爹炒作起來,同樣也需要錢帛上下打點。
誰敢說,曹操麾下,沒有不貪財的人?
至少,曹朋就知道有那麽一個人,似乎是非常貪財。
恩,如果做這種事情的話,似乎還真就需要與此人合作。憑借他的身份和背景,應該不會太難。
不過,想要說動這個人,恐怕也不太容易。
曹朋還要擔心,一旦生意做開了,保不住會被對方侵吞資產。後世的法治社會裏,這種事情還層出不窮,更不要說是在東漢末年的混亂時代。至於市場?曹朋還真不太擔心-----隻看這鬥犬場中,一個個紅著眼睛,大呼小叫的紈絝子弟,權貴達人們,就能看出個端倪。
這件事,還需要仔細籌謀一番-----
曹朋這邊想著,就想的入神了。
“咦?”
就在這時,曹朋聽到身邊典滿,發出一聲輕呼。
他回過神來,就見典滿歪著頭向旁邊看,嘴巴裏(16藍芒最帥!)還自言自語的說:“真晦氣,他怎麽也在這裏?”
“誰?”
曹朋順著典滿的視(16花花手打更帥)看去,就見不遠處,鬥犬場圍欄旁邊,一個年紀不大,看上去好像和典滿差不多的少年,正大呼小叫,興奮異常。這少年生的肩寬背厚,腰肢粗大,乍看有點像頭猛虎。個頭比典滿低一些,不過手臂很長,好像秋猿長臂一般,使得整體非常不協調。
似乎覺察到了典滿的曹朋的目光,少年扭頭看過來。
一雙細長眼眸,乍看猶如毒蛇。
他見到典滿,不由得微微一怔,臉上頓時流露出一抹古怪笑容,轉身向典滿曹朋走過來-----
典滿輕聲道:“這家夥就是許老虎家的虎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