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雷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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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海西縣陷入一派清冷沉寂中。
    貫通海西兩城門的主街,不見人跡,所有人都早早關閉了房門,鑽進了暖和的被窩裏睡覺。
    北集市的幾座酒坊仍開張,從裏麵傳出鶯歌燕舞,與寂靜的海西,形成鮮明對比。
    “出大事了!”
    有人闖進了酒坊,朝著酒坊的掌櫃大聲喊道:“趕快停業,趕快停業!”
    “怎麽了?”
    在酒坊裏飲酒的人,奏都走過路行商。不過,說是行商,卻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掛了一個行商的名頭,私下裏究竟做的什麽大事,誰也不知道。別看他們表麵上稱兄道弟,也許扭頭就會有人拔刀子捅上一下。海西縣,從來都不會缺少那種亡命之徒”,
    來人氣喘籲籲,“刻得到消息,新任縣令,截下了陳老爺的貨物。”
    “什麽?”
    “聽說陳老爺剛從外麵收來了五千石糧米,花費數千萬錢。沒想到被劫走了……”今天晚上,肯走會有大事發生。趕快回住所去,免得受到牽連。我先走了,還要到其他地方通報消息。”
    “這狗官,好大的膽子!”
    酒坊內,酒客們一個個麵麵相覷。
    有人忍不住發出感慨,卻引來了所有人警惕的目光。
    鄧稷突然發難,而且如此狠辣,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他憑借什麽?如果鄧稷沒有把握,又怎可能做出這麽大的事情,等同於是和陳升徹底反目,再無半點寰轉餘地。如果華稷真的能幹掉陳升的話,那麽海西縣裏,還有誰敢和他明目張膽的作對?那畢竟是朝廷官員!
    狗官
    這個稱呼在一刻鍾前,沒有人會在意。
    可是現在……”
    “會賬!”
    有機靈的把懷中的裸女推倒在地,丟下一把銅錢,便匆匆離開。
    有第一個人,便有第二個,第三個”眨眼間,剛才還歌舞升平的酒坊就變得冷冷清清。
    酒坊的夥計們更不敢懈怠,匆忙將坊門關閉。
    鹿死誰手,到天亮就可以見分曉了!
    陳府,花廳。
    客人們都已經離去,隻剩下陳升端坐主位。
    他臉色鐵青,看著廳堂上那匍匐在地的家奴,好半天才強壓著怒火,低吼道:“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回老爺的話,小的們在曲陽,淮浦等地收購糧米之後,便連夜趕回。
    不成想,剛過了遊水,便遭遇到一夥強人的襲擊。兄弟們根本沒有提防,加之那夥強人實在凶悍,一下子就幹掉了我們十幾個兄弟。小的們拚死抵抗,奈何對方人多勢眾,且他們那幾個領頭的人,太過悍勇。幾乎都是以一當十的狠人,兄弟們死傷慘重,小人拚死才逃出來。”
    “可看清楚,對方是什麽人?”
    “是那狗官的下屬。”
    “你怎麽知道?”
    “老爺曾命小人監視縣衙,所以小人對狗官的人,也都非常熟悉。
    有兩個少年,就是那天砸了咱們店鋪的家夥,還有那個賴賬的人也在……”除此之外,小人還看到了狗官的那個黑臉護衛。所以小人可以肯定,就是那狗官做的好事!老爺,請為小的們做主啊。
    陳升一巴掌拍在書案上,暴跳如雷,“狗官,你欺我太甚。”
    儒雅的氣質,早已是蕩然無存。
    他深吸一口氣,在花廳內徘徊,思忖著對策。
    “老爺,這件事,可真不能忍!”
    “哦?”
    陳升抬頭,向說話的人看去。
    此人名叫黃一,是陳升的幕僚。
    說起這個黃一的來曆,還真有那麽一點故事。
    他的叔父,就是太平道的祭酒,同時也是青州黃巾的軍師黃劭。不過青州黃巾作亂,被曹操鎮壓。黃幼也被曹洪所”黃一走投無路,便來到陳升手下做事,當起了陳升的狗頭軍師。
    黃一說:“狗官這麽做,分明是針對老爺。
    他劫了老爺的糧米,就可以平抑海西的糧價,改變海西百姓對他的看法。如果咱們繼續抬價,隻怕海西人就會對老爺產生不滿。同時,他也借此手段,借老爺的名頭,在海西站穩腳跟。
    這狗官和早先的那些人不一樣,他表麵上高喊著要圍剁海賊,可實際上,卻是在針對老爺。”
    這就叫殺雞儆猴!
    海西的賈人們,就是猴子,而陳升就是那隻,雞,。
    黃一這麽一解釋,陳升立刻醒悟過來。
    “那你說,咱們該怎麽做?”
    “老爺,一不做,二不休,咱們幹了這狗官就是。”
    黃一的臉上,露出一抹陰森之色。
    “哦?”
    “老爺別忘了,狗官手裏也隻有那麽多人。他既然派人去截糧,說明他縣衙裏,護衛並不多。如果等他把咱們的糧米拉進城,咱們再想反擊,恐怕就困難了!倒不如趁著他現在手中沒什麽人,先把他幹掉。到時候咱們假托是海賊所為,誰也不會真的來過問!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如今就算再發生一次,也很正常”狗官一死,海西人還是得聽老爺的”這時候,絕不可心慈手軟!老爺,別忘了咱本來幹什麽出身。”
    陳升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猶豫了許久,突然仰天一聲長歎。
    “我本不欲重操舊業,是你逼我如此。”他抬起頭,厲聲喝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黃一,你立刻去召集人手,隨我前往縣衙,取那狗官的性命。告訴下麵,就說事成之後,我陳升絕不會虧待他們。隻要參加,每個月增加一百例錢……”誰幫了我陳升,我都會記住。”
    黃一哈哈大笑,拱手道:“老爺高明!”
    “取我長矛來。”
    陳升麵頰抽搐幾下,對下麵吩咐了一聲。
    他返回內室,取出鎧甲,披掛整齊。
    有家奴牽馬過來,陳升踩著那馬奴的脊梁,跨坐馬上。
    而這時候,黃一也召集來了二百多爪牙,一個個手持兵器,如同凶神惡煞般,聚在陳府門外。
    陳升催馬衝出府門,執矛高舉。
    “兄弟們,這海西是咱們的海西,誰敢斷了咱們的活路,咱們就跟他們拚命。”
    此時的陳升,那裏還有半點文士的氣質。那話語,那表情,活脫脫就是一個土匪強盜的嘴臉。
    爪牙們聞聽,振臂高呼:“殺死狗官!”
    “隨我出擊!”
    練升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撥轉馬頭,一馬當先。
    二百多爪牙緊隨其後,朝著縣衙方向,蜂擁而去……”
    縣衙,花廳。
    鄧稷醉眼迷蒙,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鄧縣令,別喝了!”
    鄧稷卻連連擺手,“沒事,本官尚未盡興呢。”
    “何故如此開懷?”
    麥仁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鄧稷微微一笑,“我今日宴請,本是想要大家看一出好事。可惜”,不過沒關係,過了今晚,這海西,還是咱大漢江山。”
    “哦?”
    麥仁和王成露出驚異之色,正想要詢問詳情,卻見胡班匆匆從花廳外走進來。
    他在鄧稷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鄧稷臉上頓時露出幾分笑容。早先的迷蒙之色,頓時消失不見。他長身而起,忽而聲音淩厲,“來人,取我兵器。”
    有家奴立刻捧一口緣首刀,走進花廳。
    鄧稷探獨臂,一把抓住了繯首刀,衝著麥仁和王成說:“兩位,可願隨本官,看一出好事嗎?”
    “啊,大人相請,我等豈能推辭?”
    王成和麥仁,此刻也覺察到了事情有些不太對勁兒。
    看起來,鄧稷今天擺的這頓酒,並非普通的酒宴。
    說句不好聽的話,今天這頓酒,就是站隊酒。今天誰坐在這裏,恐怕日後在海西,將會暢通無阻;那些沒有來的人,恐怕要倒黴了……”
    隻不過,他二人還是有些好奇。
    鄧稷究竟打算怎麽做?來化解陳升所給他的壓力?
    王成的眉毛,輕輕抖動。
    而麥仁本也有些迷離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清澈起來……”
    他們都清楚的感受到,眼前這位獨臂縣令,恐怕和以往的那些人,並不一樣。
    隨著鄧稷走出花廳,來到了縣衙前院
    原本,這前院還有一個獨立的小跨院,不過這幾日因修繕縣衙,而被拆毀。,小跨院裏,豎起了一座木製塔樓,高約有三丈。鄧稷帶著王成和麥仁登上塔樓之後,舉目向外麵眺望。
    隻見長街盡頭,火光閃動。
    鄧稷一笑,扭頭道:“好事來了!”
    王成和麥仁,連忙凝神向縣衙外看去。
    陳升縱馬擰槍,帶著一幹爪牙,向縣衙浩浩蕩蕩的撲來。
    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當年在泰山郡興風作浪的那段時光。十年了……”一晃就過去十年!
    原以為自己會脫離那種生活,沒想到卻又重新開始。
    其實,過往十年裏,他何時又真正脫離過那種血與火的日子?
    陳升原本是泰山郡蒙山腳下的一個教書匠。年輕時因殺了本地一個土豪,被迫上山為山賊。
    中平元年,陳升加入了太平道。
    不過還沒等他來得及有所作為,太平道便煙消雲散。於是,他帶著自己的部下,重回蒙山為賊,也著實快活逍遙數載。然則中平二年,冀州刺史王芬密謀廢漢靈帝劉宏,欲立合肥侯為帝。事發後,漢靈帝暴怒,又引發出新一輪的清剁。陳升很不幸,也受到了此事牽連。
    蒙山老巢被毀,他帶著劫掠而來的財富,逃至海西。
    十年過去了,陳升在海西站住了腳跟。他親眼看著一任任縣令匆匆來,匆匆走。海西縣從大治,而逐漸變成了今日這副模樣。而陳升則在這一次次風雲變幻之中,實力日益龐大起來。
    這海西,是我的!
    這海西,是我一手打造出來……”
    誰要想搶走我的海西縣,我就和他誓不兩立!
    坐在馬上,陳升不斷的給自己鼓勁兒。當年叱吒風雲,殺人如麻,未想到今日竟有些顫抖了。
    難道說,自己老了?
    身後的爪牙們耀武揚威,可是陳升坐在馬上,思緒卻是千回百轉。
    過了前麵的拱門,就是縣衙!
    陳升吸一口氣:事到如今,我己別無退路!
    “陳子齊,而聚眾謀反,攻擊縣衙,還不趕快束手就縛?”
    就在陳升剛下定決心,人來到拱門下的時候,忽聽有人高聲喊喝。
    他心裏激靈靈一個寒蟬,連忙抬頭,大聲喊道:“誰!”
    “你家少爺,在此恭候多時!”
    長街的暗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一道白影從黑暗中竄出,快如流星閃電。馬上端坐一員小將,身著一身白色戰袍,外罩一件素白爛銀甲,掌中一口七尺長刀。小將幾乎是貼在馬背上,和戰馬完全合為一體一般。在陳升的眼中,看不清楚哪個是人,哪個是馬,隻覺一道白色閃電,呼嘯著朝著他衝過來。
    那匹白馬,神駿異常。
    身長一丈二,體魄雄健奇魁。
    奔跑的時候,馬身幾乎成一條直線,馬尾巴和馬首平行。
    四蹄踏踩碎石長街,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響。噠噠噠噠”,那急促的馬蹄聲,猶如戰鼓轟鳴,震懾人心。
    陳升嚇了一跳,在馬上端起長槍,厲聲喝道:“來者何人,通名拿命!”
    也許,真的是久離殺戮,這戰場上最為普通的切口,居然也說錯了!
    通名受死,卻變成了通名拿命?那不就是說,你先把名字報上來,然後再把我的命給拿走?
    陳升話一出口,立刻就覺察到不對,想要改口,對方可就到了跟前。
    說時遲,那時快,馬背上的小將,突然間在馬上長身而起。按道理說,他坐在馬上本不應該起身,可是卻突然間,好像站起來一聲。人與馬驟然分離,令人頓生一種視覺上的錯覺,就好像是無端出現了一個人一樣。而白馬在小將長身的一瞬間,陡然間就是一個短程加速。
    一抹寒光,呼嘯而來。
    長刀出鞘的一刹那,帶著一股撕裂空氣的刺耳銳嘯,呼的就劈斬過來。
    “啊!”
    陳升不由得大叫一聲,連忙舉槍相迎。
    隻聽鐺,哢嚓”,
    陳升手中那杆青銅長矛,竟然被對方的長刀,如切豆腐般,斬為兩段。刀勢凶狠,速速絲毫不減。陳升被對方斬斷了長矛,腦袋嗡的一聲響,心裏暗叫一聲不好,可身子卻好像動彈不得一樣,一下子僵在了馬上。
    人如虎,馬如龍!
    七尺長刀貼在陳升的衣甲上刮過,發出了金屬摩擦的刺耳聲息。
    火星飛濺,然則陳升卻好像毫無所覺。
    白馬從他身邊掠過,頭也不回,便衝進了人群之中。
    馬上的小將揮刀劈斬,但見刀雲翻滾,刀光過處,血肉橫飛,隻殺得那些爪牙們,慘叫不停。
    二百多人的隊伍,被白馬小將瞬間鑿穿。
    他衝到了長街的另一頭,徑然勒馬回轉,長刀低垂。
    一溜血珠子,順著刀脊滑落,滴落在地麵上,發出啪唧輕響。
    隻見他,摘下頭上素色兜恭,露出一張清秀的麵龐。手中長刀緩緩舉起來,刀尖指著陳升等人,一言不發。
    陳升一提馬韁繩,撥馬回身。
    刀口在他身上掠過的時候,隻覺得一涼,似乎並未造成大礙。
    可是當他一動,身上的衣甲嘩啦就脫落下去。陳升連忙低頭看,這件胸前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浸透。刀口不但撕裂的衣甲,更順著他的肩膀,拖刀直拉下來,到胯部才算停了下來。
    隻是,這一刀太快了!
    快的猶如閃電,陳升並沒有任何感覺。
    但他一動,傷口頓時破開。腸子肚子從傷口嘩啦啦一下就掉了下來。陳升想要說話,可張了張嘴巴硬是發不出聲音。他抬起手,手手指那白跑小將,臉上猶自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
    身體在馬上載兩載,晃兩晃,撲通一聲就掉落馬下,氣絕身亡。
    白馬小將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流露。手中的長刀猶自指著陳升的那些爪牙,紋絲不動!
    “陳老爺”,死了?”
    “不好了,陳老爺死了……”
    刹那間,爪牙們亂成了一團。
    “所有人聽著,立刻放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
    “放下武器,格殺勿論!”
    隨著白馬小將一聲厲喝,長街兩端,頓時回響起一連串的咆哮聲。
    王買和夏侯蘭帶著十餘名扈從,從縣衙方向出現在長街上,鄧範也帶著十幾個人,在長街的另一頭出現,迅速來到了白馬小將的身後。那白馬小將縱馬盤旋,照夜白希幸幸長嘶,在長街的上空回蕩不息。
    “我乃曹朋,海西兵曹掾史。
    爾等立刻丟下武器,否則格殺勿論。”
    爪牙們,一陣騷動。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夏侯蘭銀槍高舉。
    兩邊軍卒,同時邁步,“殺,殺,殺!”
    他們一邊逼近那些爪牙,口中同時爆出一連串的殺,聲。
    許儀帶來的扈從,還有典韋帶來的扈從。雖隻有三十人,卻盡是身經百戰的銳士悍卒。他們這一前進,整條長街的上空,頓時蔓延著一股濃濃的殺氣。陳升橫屍血泊之中,七八名爪牙,則哀嚎不止,慘叫不停。一邊士氣低落,一邊確實殺意逼人……”有那膽小的人,嚇得尿了褲子。他們平時在集市上欺負個人,到是不在話下,可麵對真正勇士,卻不免膽戰心驚!
    鐺。
    有人手裏的兵器,脫手掉在了地上,刹那間引發出一連串的反應。
    “投降,我等投降!”
    “媽啊”,我想回家……”
    “軍爺,我等都是善良百姓,是陳升逼我們來得!”
    曹朋那張清秀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意。
    他慢慢將長刀垂了下來,舉目向縣衙方向看去。隻見縣衙塔樓上,燈火閃動,鄧稷手扶塔樓欄杆,向他眺望。
    雖然距離遙遠,可曹朋還是能感受到鄧稷目光中的關切。
    他突然把長刀換手,朝著塔樓方向,舉手敬禮!
    鄧稷雖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也知道,那是曹朋在向他報平安。
    清臒的臉頰,也浮現出一抹笑容。他扭頭對方仁和王成道:“這一出好事,還算得精彩嗎?”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