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觀局勢變心,悟玄理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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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桂芳回到西岐,見眾將愁眉苦臉,未有歡顏,就問:“運糧不順?”
“別提了!”雷震子一臉晦氣,歎道:“我等至陣前,又見師兄將趙公明引走,本欲和聞太師見個高下,至不濟也要大戰一場,解了圍城之兵。哪料聞太師早有準備,就在四麵布了十座奇陣,根本無法相攻。”
張桂芳聽罷,不覺吃了一驚,忖道:“真狠!我說怎麽不見十天君和十絕陣,原是用來圍城了。”
薑尚看見張桂芳,也不多說,隻道:“回來就好!”
張桂芳默然無語,這次他可真沒轍了,既然薑尚不問,他也懶得多說。
滿殿文武,麵麵相覷,除了偶有歎息,竟無一言。
奇陣圍城,無人能破,又是糧草將盡,貌視西岐這回真個敗亡在即了。
張桂芳受了眾人的影響,亦是倍感壓抑,心道:“我還不信了,不信那些高人們坐得住!坐得住更好,大不了一拍兩散,躲到山中靜修,省得勞力費心!”
果然有一日,忽來兩個道童請見,薑尚命人接入殿內,問道:“兩位何處修行?今到西岐,有何見諭?”
兩個道童倒身相拜,說道:“師叔在上,弟子是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門下,今奉師命,前來送糧。”
“韓毒龍?薛惡虎?”張桂芳心中古怪,卻是半分印象也無,忖道:“誰給取的名字?這麽有個性,一聽就是壞人,該不會是兩個死龍套吧!”
薑尚倒未在意,亦沒有張桂芳這份閑心,忙問道:“糧草何在?”
“弟子隨身帶來。”韓毒龍、薛惡虎從錦囊中取一玉簡,遞給薑尚。
薑尚看過大喜,歎道:“老師聖諭,事有危急,自有高人來助,今日果然應驗。”
張桂芳心中疑惑:“錦囊妙計?”
薑尚命韓毒龍、薛惡虎取糧。兩人領命,從豹皮囊中取碗口大的一個鬥,鬥中盛滿稻穀。眾將想笑又不敢笑,薑尚卻命二人親自送到糧倉去,回來再說話。
張桂芳恍然,知是仙家妙術,鬥有乾坤,看似一鬥,實則“無盡”,心道:“教中師友遲遲不見動靜,該不會是為了今天這一出吧!這不是消遣人麽,早幹嘛去了?”
不一時,韓毒龍、薛惡虎回來複命;未幾,管倉官大喜來報:稟丞相,三濟倉連氣樓都淌出米來了。
張桂芳雖是早有意料,仍不免心中恨恨,忖道:“果然如此,真是好的很!爺在這兒玩命,你們在那兒裝深沉。那麽,以後別怪爺出工不出力!沒好處的事兒,別找爺幫忙!正巧爺要修煉,看誰耗過誰!”
若說以前的張桂芳,雖有不肯出力的嫌疑,卻僅是不願破壞太甚,怕失了先知先覺的優勢。那麽現在的張桂芳,則是準備裝聾作啞,故意混日子,坐待封神結束了。
糧草即足,薑尚去了一大心病,唯獨那十絕陣,仍是沒奈何,因此困守城池,未敢輕動。
一時風平浪靜,倒是合了張桂芳的心意,難得有了時間修煉。
九轉元功步入第四至已經很有些時日了,想要精進,就須將五氣積夠。張桂芳沒有太好的辦法,一麵命人收集名貴藥材,做成膳食惡補,一麵苦煉形意五行拳,強化內腑五髒,以期用“煉精化氣”之理,配合九轉元功固有的煉氣法門,加快五氣的積累,能夠早日達至朝元歸一之境,步入元功五轉。
不覺三個月過去,張桂芳的修為雖無大進,卻也小成,初步邁入五氣朝元之境。
隨著修為漸長,張桂芳的道行亦在加深,隱隱意識到道法修煉,並非僅是簡單地求真歸一,悟道合道,反而應是一個往複精進、永無止境的過程,就如首尾相顧的大蛇一般。
縱觀修道過程中,幾個標誌明顯的境界,譬如說築基、三乘、五氣、歸元,總體上顯然是由一至生多,又由多歸一。歸元之後,似乎需要斬屍,分為善我、惡我、本我,這一點與三乘時的精、氣、神,何其相似。
當然,九轉元功獨辟奇徑,不必斬屍。
然而,張桂芳猜測,九轉元功本身就不夠完善,或者說很多地方尚待明確,譬如說功至六轉時的悟道入體,需要悟什麽道,應該悟幾種道,都得個人自行把握。如果是單一的道,就常理而言,顯然不夠完美。
那麽,是不是應該像斬屍一樣,仍以天、地、人三才分立呢?
究竟如何,尚待證明,也許當張桂芳的修為到了那個程度上,就會心有所感吧!
正是因為這些感悟和猜想,張桂芳越發覺得混元珠、開天珠、劈地珠的寶貴,他在感悟寶珠內蘊含的至理時,時常想:“為何寶珠會是三種,而不是更多或更少?為何每種寶珠會是四顆,而不是更多或更少?”
似乎很無聊,實在不然,“數”在道法中往往都有特殊意義。
一不是簡單的一,二也不是簡單的二。一分有無,有是一,無是零,或是混元,或是無極。隨後則是陰陽、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宮,每個數字都是一種道理。
即是道理,修行時就應該遵從,不是生搬應套,而要切實可行。
當然,這僅僅是張桂芳的一時之想,就眼下看來,為時還早;然而,不妨先去規劃。
再就是縛龍索和定海珠的祭煉,兩件法寶實在不是一個檔次。
縛龍索顯然是人為煉就,威能雖是不俗,但卻沒有前途,僅能用作防身。張桂芳稍加祭煉,便不再理會。
寶海珠則不然,乃是一件神物,或者該叫先天靈寶,品階還在混元珠等之上。
奈何張桂芳修為有限,守寶山而無用,至多充作一件攻伐利器,如趙公明那般,祭出去砸人。
一珠一世界的傳說,自然不會有假;但也僅此而已,內中並無半點玄理。或者開劈成界時,會有大感悟。可那是將來,如今張桂芳卻隻能幹瞪眼,沒有劈珠成界的大法力,效用反而不如混元珠、開天珠等實在。
即是如此,張桂芳索性將定海珠收起,不再祭煉,亦不打算使用,免得惹出禍祟來。
一日,張桂芳得閑,教授風林等將武藝時,忽聽他等歎道:“薑丞相最近不知何故,心煩意燥,進退無度,整日不理軍務,時常慵懶憨睡。”張桂芳隻道薑尚沒有破敵之策,一時憂愁難解,就未曾放在心上。
又過半月,風林忽引楊戩等將來尋張桂芳,說道:“稟元帥,薑丞相已有多日如同夢遊,舉止迷糊,大異平常,眾將心中疑惑難安,特來請元帥共議。”
楊戩、哪吒等亦道:“若以常理論,薑師叔習道多年,能知五行,善察禍福,豈會昏迷嗜睡,置大事於不顧?此中必有蹊蹺!許是中了別人的暗算,還請張道兄拿個主意。”
張桂芳略作沉吟,隱約記得薑尚災劫不少,似有一次叫人拜去了魂魄,就道:“且去一觀,再作計較。”
眾人齊至相府,問過內侍,薑尚果然沉睡未醒;張桂芳命內侍:“速去請薑相至殿上議事。”
不一時,薑尚強打精神出來,張桂芳把慧眼看時,正見黑氣纏於薑尚眉心,主神不明,三魂已失其二。
楊戩擁有天目,修為也和張桂芳相仿,然則精神境界上,卻差了張桂芳非止一籌。是以,楊戩雖能看破幻像,卻無法透視陰陽,更不要說捕捉道之軌跡了。
其時薑尚已然癡顛,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根本不能理事,草草說了幾句,便又昏睡。
張桂芳謂眾將道:“我記得十絕陣裏有一陣,喚作落魂陣。眼下薑師叔魂魄不全,料想應和此陣有關。奈何陣法玄奇,非是我等所長。雖有猜測,亦難證實,更不用說施救了。”
見眾將失色,張桂芳又道:“楊道兄,薑師叔不能理事,我怕是走不開。你就代我等走一遭,或至昆侖,或求尊師。不論是那位師長來,都好過我們這些小輩亂猜。”
待楊戩領命離去,張桂芳又吩咐眾將謹守城池,不必驚慌。
眾將之前就有類似的經曆,大多默認了張桂芳的領導;唯有黃飛虎等悶悶不樂,但也知道當以大局為重。況且張桂芳麾下的兵將,又強於黃飛虎。因此,黃飛虎等並未表露異議。
隨即,張桂芳又來見薑尚之妻馬氏,施禮說道:“薑師叔遭人暗算,中了邪術,恐有性命之危。不過薑師叔吉人天相,便是果真身死,我等亦會將之救回。您需有個心理準備,不必過於憂慮。”
馬氏一直都很信賴張桂芳,某種程度上,甚至超過了薑尚,見他說的肯定,不覺安心許多,真心稱謝。
安排好這些,張桂芳再次沉寂下來,除了每日例行的總督防務,心思仍舊放在了修煉上。
不一日,楊戩回來複命,請來了九華山雲宵洞的赤精子。
張桂芳把禮數全了,就任由赤精子折騰,沒有半點參與的心思,也不認為自己有參與的能力。一麵用心參悟寶珠中的玄理,一麵堅持不懈地積累五氣,隻等根基凝實,入那“真我歸一”之境。
且說趙公明失了寶珠,即悔且恨,豈能甘心?況又自覺受辱,即羞且憤,怎肯幹休?隻把張桂芳的警告,當作耳邊之風,聽罷便忘。回到商營時,麵色自然不好看,咬牙歎息,不在話下。
“若是走脫了張桂芳,來日還有機會。”聞太師見了,就問:“道兄為何這等?”
趙公明大叫道:“吾自修行以來,未如今日這般失利。正趕張桂芳,忽遇一道人,名曰:喬坤。我一時不察,欲先試他的深淺;不意這喬坤與那張桂芳一般,武藝通玄。交戰不足二十合,法寶都未及祭出,就叫他搶去。吾欲成道,全賴此珠,一旦失去,心自碎矣。”
原來趙公明得到定海珠多年,深知寶珠奧秘,但恨力不能及,隻等功行圓滿。哪想在此遭劫,竟將寶珠遺失。於是就想往三仙島去,或借一二法寶,奪回寶珠。當即吩咐兩個門徒:“你等好生在此,吾去見三位妹子(即三宵),不日就回。”陳九公、姚少司領命,趙公明自去借寶;不提。
單表聞太師,自趙公明離去,遲遲不見回轉,大軍圍困西岐,不覺已是多日。即不見西岐糧盡投降,亦不見薑尚出城破陣,心中漸漸憂慮起來,卻是“大軍在此蹉跎,但恐朝中生變。”
時有姚天君見了,就道:“聞道兄,據貧道論來,西岐不過彈丸之地,薑尚僅是淺行之才,怎經得起十絕陣?他即不來,聞道兄又心急,就讓小弟施術,把薑尚處死,軍中無主自亂,西岐指日可破。”
聞太師從其言,於是姚天君就在落魂陣中,立一草人,點三盞燈,把薑尚的魂魄拜去。
待赤精子來,為救薑尚,入陣中,搶草人。正叫姚天君撞見,就將一把黑砂,向上一灑;赤精子識得厲害,顧不得再奪薑尚的魂魄,慌忙疾走。雖是走得快,卻把足下兩朵蓮花,落在了陣中。
逃回西岐,赤精子麵色恍惚,喘息不定,連道:“好厲害!好厲害!”
眾人問過,聞說未能全功,不禁大失所望;武王姬發更是失聲痛哭,歎道:“若如此言,相父不能回矣!”
張桂芳倒不擔心薑尚的性命,聽說赤精子竟失了兩朵蓮花,看麵色又不是作偽,不覺心驚,忖道:“當年隻圖熱鬧,不求甚解。還覺闡教十二金仙破陣時,除了要找個替死鬼,過程挺輕鬆;十絕陣名頭雖然不小,其實很一般。如今看來,情況恰恰相反,幸虧我不曾妄動。以後定要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
“賢王不必憂慮!”赤精子勸慰武王幾句,又吩咐眾人不要妄動,隨即離開,料是另想他法去了。
“鬼才想妄動呢!”張桂芳暗罵一句,回頭依然苦修靜悟,繼續裝孫子。
不一日,赤精子又來,再去落魂陣,成功搶回薑尚的魂魄,隻說失了掌教大老爺的奇寶“太極圖”。
“乖乖!那可是教主級的重寶,你怎麽能說失就失?”張桂芳暗自心驚,忖道:“混元珠、開天珠等已是奧妙無窮,定海珠也是另有玄機,那太極圖傳說能定地、水、風、火,又該是何等神奇?恨不能一睹為快!”
薑尚即已回魂,張桂芳就將諸事交付。恰逢薑尚還需靜養,方能痊愈,於是張桂芳自回府中,靜心領悟混元珠等中蘊含的玄機至理。
經過不斷體悟,張桂芳已然大致上把握了一些脈胳,並付諸於拳術,如今正是出成績的時候。
譬如說,將混元珠中的無極、太極、陰、陽之理,與太極拳印證,繼而改進拳術。原先的太極拳固然精深,具體如何卻是靠個人的領悟和運用。領悟有多深,運用便能有多妙。看似永無止境,實則沒有參照。
混元寶珠內蘊含的至理,即是一種道之軌跡,正可領會,用來參照。
改進後的太極拳,架勢未變,其理不易,但是有了參照,有了標準。雖說未必是終點,對張桂芳而言,卻是高山仰止,影響不可估量,借此步入了真正意義上的“道境”。
出拳發勁不再是隨意由心,而是遵理從道,仿佛又回到了初學乍煉的時候。非是境界倒退,而是步入了新台階,起點就是“煉虛合道”,出拳即是演道,揮手間便有天地之威。
天地之威很好很強大,但卻不是終點,張桂芳還有開天珠和劈地珠。
顧名思義,即是要開天劈地,並非和天地對立,而是一生一滅。生即演化天威地勢,滅即昭示破物斬空。生滅相隨,陰陽相合,方為大道至理,太極真意。
如是種種,也非全是太極。
譬如說,開天珠和劈地珠分別對應地、水、風、火,正可與形意拳相合。
有道是龍從雲、虎從風;又道是龜蛇相合,即為玄武,玄武自當應水。又有形意雞形,雞為落地之鳳,八卦太極拳中亦有上五禽、下五獸,禽中有鳳,兩相印證,正可合火。至於“地”,若以五行中的土行論,不難找出相合之物;若以天地論,情況就複雜了,幸好這說法兒,本身就不靠譜兒。
當然,張桂芳從前作為一個國術大師,並不拘於生搬硬套,亦不會隨意肢解原有的內容。他的理論,他的猜想,還需一步一步地完善印證。
獨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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