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一撥小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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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秋池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被你餓了三天了。”

    “每天都在洗碗?”

    “當然,你把所有的洗碗工都解雇了,當然隻有他一個人幹了。”

    “很好。現在可以給他飯吃了。一天三頓,要有魚有肉,一頓都不能少。如果睡覺前他還想吃東西,那就再給他加一餐宵夜。”

    “那……他會不會撐死?”

    孫煙雲手托鳥籠,搖搖晃晃,向卜館走去。

    左右小廝分開人群,讓過孫煙雲。抬頭隻見一間普通的門臉,也無幌子,隻有簷下一塊匾額寫著“卜館”二字,大門敞開,可見其中擺設清雅不俗。一位四十開外,長眉秀目,仙風道骨的先生站在卜館階下,身後跟一個眼珠漆黑的英俊少年,一掛孝少婦攙扶一老婦正與這先生作揖,說著話還要跪拜下去,那先生慌忙攙起,口裏道:“受不起,受不起。”

    那老婦哭道:“若非先生,我兒還依然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如今好歹有個信兒,給他收了屍盼他九泉瞑目吧。”回首對那少婦說:“你男人的屍首就是這位先生一卦找回來的,你替我給他磕個頭吧。”

    少婦拜倒在地已然泣不成聲,先生不好伸手,讓身後那少年把她扶了起來,說道:“少夫人節哀順變吧。”

    孫煙雲看著熱鬧,便問身邊一個指指點點的生意人道:“老兄,這是怎麽回事?”

    那生意人看來也是個人來瘋,被孫煙雲這麽一問,還真是問一答十,說得口沫橫飛。“你不知道?我昨天可剛好在哩。那個老婦人就是那小婦人的婆婆,她們家就住在城南外半裏坡,老婆婆的兒子失蹤了大半年了怎麽也找不著,這婆媳倆又著急,生活又沒著落,隻好由兒媳婦種點菜,老婆婆出來賣,婆婆出來賣菜時兒媳婦還要給人家縫縫補補。這不昨天,卜館剛開先生送卦,不要錢白算,老婆婆正在城南賣菜,便也給她兒子算了一卦,沒想到還真讓這先生給找著了!”

    “在哪兒找著的?”孫煙雲擦擦臉上被噴到的口水。

    “先生說就讓她往西找去,越是水草茂盛的地方越有可能。嘿!還真就在一個野山底下的草叢裏發現了他兒子的屍首!說是他兒子上山砍柴時跌下來,腦袋撞在石頭上碰死的!你說神不神?”

    孫煙雲聽樂了,心裏覺得很有趣。這時那婆媳倆已離開,人群也漸漸散去,孫煙雲又問那生意人道:“昨天先生送了幾卦?”

    “這可說不準,反正好多人就是了。”

    “他們都說先生的卦準麽?”

    “嗨,有時候這卦也不是當時就能知道應不應驗的,不過有幾個人算完卦離去,後來又回來對這先生千恩萬謝的。”

    “哦,”孫煙雲拉長聲音,又道:“那為什麽今天沒什麽人找他算卦了呢?”

    生意人笑了,“你問這個呀,那是因為今天這先生不送卦了,卦金那麽高,就很少有人算得起了。”

    “哦?卦金有多高?”

    “每卦十兩金子。”

    孫煙雲挑起眉頭。

    算卦的先生起身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卻見一個大胖子正要跨進門檻,這個胖子腰粗頭小,看起來倒像是個三角形的窩頭。

    跟在先生左右的那個黑眼珠少年,右頰上露出一個酒窩,忍俊不禁的攙了他一把,差點沒被他摁個跟頭,好容易才把他弄了進來。

    孫煙雲感激的握握少年的肩膀,對那算命先生一拱手,說道:“請問先生貴姓?”

    “免貴,姓岑。”

    “原來是岑先生,幸會。麻煩您給我測個字?”

    岑先生道:“客人請坐。”

    黑眼珠少年又費了好大勁把孫煙雲弄到椅子上。

    “客人想測什麽字?”岑先生遞過紙筆。

    孫煙雲想了想,笑著寫了一個字,說道:“因為我很胖,就測個‘胖’字吧。”

    岑先生卻不去看字,隻盯著孫煙雲麵相看了一會兒,說道:“你家要辦喜事?”

    “哈哈,不錯。”

    “是你兒子要娶媳婦。”

    “是的。”孫煙雲臉上樂開了花。

    “你正準備修葺房屋,然後迎娶新娘?”

    “哈哈,你說的很對。”

    “但是,”岑先生捋須道:“恐怕這親一時還成不了。”

    孫煙雲馬上緊張起來,“此話怎講?”

    岑先生看了看他,卻不回答,拿起他寫的那個“胖”字端詳了一會兒,說道:“‘胖’乃半月也,半月為虧,為不滿,看來客人你雖有萬貫家財,妻妾成群,事業有為,卻依然心存不滿啊。”

    孫煙雲麵色漸漸嚴肅,說道:“如此我還有什麽不滿?”

    “因為你還不夠鐵石心腸。”

    “此話怎講?”

    岑先生微微笑了笑,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

    孫煙雲動容。

    岑先生掐指一算,蹙眉問道:“你今天出門一共帶了七個從人?”

    “是的,算上我一共八個人。”

    “這就對了。‘胖’字也是月半,意思就是這個月的望日,九月十五恐怕你將有‘八人’之禍啊。”

    “什麽叫‘八人’之禍?”

    岑先生緩緩搖了搖頭,說道:“天機不可泄露。”見孫煙雲眉頭緊皺,又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八人’之禍表麵看著是禍,其實與你卻是好事,可能會讓你失去一些東西,而換來夢寐以求。”

    孫煙雲皺眉沉思了好一會兒,麵色轉為凝重。伸出一對肥手來恭謹的作了一個揖,懇求道:“先生,您再幫我起個卦吧。”

    狄管家同那幾個小廝在卜館門口等了許久,秋天的太陽都把他們曬出了汗,孫煙雲才被那黑眼珠少年扶了出來,兩個空手小廝連忙上前接過孫煙雲的雙臂,將他攙下台階。

    黑眼珠少年微微躬身,送道:“客人慢走。”回身進了卜館,猶豫著向那先生問道:“您剛才算的都是真的?”

    岑天遙看不出什麽表情,捋了捋短髯,說道:“天機不可泄露。”

    孫煙雲出了卜館,便不發一言,隻是順著南城的街道一直往前走,不快,不慢,踱著四方步。

    狄管家問道:“那算卦的跟您說了什麽?”

    孫煙雲緩了一下,搖了搖頭,半晌又道:“死裏逃生。”

    “什麽?”

    孫煙雲還是搖了搖頭,然後又喃喃道:“向東五百,搭救無鹽。”

    無鹽?是指古代那個醜女麽?狄管家自忖道,是說在向東五百步的地方救一個長得很醜的女人麽?什麽意思?偏頭見孫煙雲的臉色不好看,便沒有敢問。

    一行人沉默著往東走了五百步,在街邊站定。大街上各行各業,嘈嘈雜雜,人來人往,街上的女人雖不多,可也不少,長得雖不好看,可也沒有醜得慘不忍睹的,又沒有什麽打架吵嘴的事情發生,這可怎麽找哇?

    孫煙雲漫無目的的站在大街上本來就心煩,還趕上對麵鋪子裏掌櫃的罵夥計。按說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以前孫煙雲要是碰上了還得跟著笑幾聲,現在可把他煩得沒抓沒撓的,要說走吧,又不甘,說不走吧,又實在鬧心,隻好一邊看著女人的美醜,一邊聽著掌櫃的罵街,一邊站在太陽底下冒汗。

    “你說我這掌櫃的上輩子缺了什麽德了!怎麽就顧了你們這幫夥計!你看看你們,啊?一個好吃、一個懶做,還有一個……哎你哭什麽呀!我說你什麽了你就哭?這幫夥計裏邊就你最可恨!你還敢哭?要不是看你可憐我才不會收留你!去去去,要哭上門口哭去,別煩我!”

    話音剛落,就從店裏麵跑出來一個粗布衣裳的少年,兩手揉著眼睛,開始無聲的哭泣。

    估計孫煙雲現在坐死他的心都有了,但為了不影響他的大事,他決定忍耐。身邊負責擦汗的小廝正不停的忙活著,這時麵前走過一個美女,小廝光顧著盯著她看了,一不小心就把手巾杵到了孫煙雲眼睛裏。孫煙雲馬上十分客氣的揚手給了他一個腦瓜勺,然後搶過手巾自己擦,還把最心愛的鳥兒和鳥籠扔給了狄管家。

    孫煙雲已經在這兒站了小半個時辰了,他覺得空氣開始稀薄起來,然後覺得頭暈,正當他馬上就要曬暈過去的時候,對麵鋪子裏的掌櫃忽然衝了出來。

    掌櫃的一巴掌拍在門口哭泣少年的後腦勺上,估計是剛才看到孫煙雲用這招然後現學現賣的。掌櫃的急道:“小祖宗!你還真到門口哭來了!你說門口站一哭喪的讓我這生意怎麽做啊!嗨?你還越哭越凶了?你不會說話倒是挺能哭啊?你要是賣貨能像哭的本事那就好了!你還哭!我不過是說你不會講話而已嘛!又沒罵你是小啞巴!”

    孫煙雲猛然一醒,掌櫃的話猶如一道甘泉注入心田。難道是自己理解錯了?算卦先生說的不是“無鹽”,而是“無言”!啊,果然是神算子啊!果然是天機不可泄露啊!孫煙雲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他簡直想要高呼:我孫煙雲又活過來了!

    孫煙雲馬上衝過去,向那掌櫃問道:“這孩子當真不會說話?”

    掌櫃的兩眼一翻,說道:“當然,這有什麽好騙的!”

    那哭泣的少年也拿下捂臉的手,不解的看著孫煙雲。這孩子臉上布滿淚痕,然而長得十分清秀。

    孫煙雲心裏又對這孩子多了幾分好感,轉頭問那掌櫃道:“那你做什麽罵他?”

    “我做什麽不罵他!他也不會說話,也不會照顧生意,還競給我添亂,那還有誰會來買我的貨?”

    孫煙雲挺了挺腰,說道:“我買。”

    “你買?”掌櫃的愣了愣。

    孫煙雲問道:“你賣的什麽貨?”

    “油漆。”

    “好。明天叫這個‘無言’的孩子給我送二百桶油漆。”

    “送到哪裏去?”

    “煙雲山莊。”

    孫煙雲開心的坐著馬車回了家。既然那神算子算對了第一件事,就有可能算對之後所有的事,既然他已算出了我是死裏逃生,那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孫煙雲下了馬車,走上台階,跨過了門檻,竟然都沒有讓人扶,看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不過,死裏逃生的意思,不是說先得“死”,才能“生”麽?孫煙雲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層。

    進了山莊,孫煙雲好興致的要到花園裏遛一遛,那一直鼓勵孫煙雲減肥的狄管家自然讚成,於是二人便穿過宅子,向後麵走來。路過水房時,孫煙雲忽然看見了一個十分利落的少年人,但是麵生得很,便問道:“狄管家,這孩子是誰?”

    狄管家道:“他叫小川,是新來挑水的,原來挑水的那三人不知為什麽一起染病,正好他來找事做,我看他很利落的樣子就留下來了。”

    孫煙雲點頭,向水房走過來。

    其實說是水房,不過是一間寬大的院落,中間打著三口井,旁邊放著十口半人高的大缸,上有茅草棚遮擋。那個利落的少年人眉目剛毅,上身精赤,正從井裏麵打水上來,兩臂上肌肉隱現,背上都是汗珠。見狄管家陪著一個三角形的胖子過來,少年便放下水桶,鞠了個躬。

    孫煙雲微笑點頭。狄管家說道:“這是咱們莊主。”

    小川又鞠了個躬,帶笑叫道:“莊主好。”

    孫煙雲很滿意,背著手說道:“真是辛苦你了,那三個人回來之前,全山莊的用水就靠你一個人了!”

    小川的笑容有點僵,幸好沒有人在意。他很樸實的說道:“沒有關係,我做得來的。”

    孫煙雲很高興,對狄管家說道:“那三人回來前,給他發四倍的工錢!”說完又橫著晃出了水房。

    小川由僵笑變成了咬牙,兩腿微曲,兩手手心向上,成爪狀端在胸前,無聲的仰天大吼了一聲,白牙森森,一臉痛悔欲絕的模樣。

    狄管家跟在孫煙雲身後玩賞著花園的景致,孫煙雲忽然問道:“唐秋池有消息了麽?”

    狄管家說道:“正要稟知莊主,黃輝虎來報,唐秋池可能還在‘財緣’裏麵。”

    “怎麽回事?”

    “唐秋池欠‘財緣’二百六十萬兩,表麵上看‘財緣’沒有追究就放他離開了,是以有很多的目擊證人看到唐秋池,但是,可能在唐秋池回到煙雲山莊以前,又被逮回了‘財緣’。畢竟,那是賭場啊,怎麽會允許有人欠賭債不還呢?”

    孫煙雲點了點頭,想了一想,說道:“那今晚就派兩個暗探去看看吧,不要暴露身份,隻要查證一下唐秋池在不在‘財緣’就行了。嗯,我看,就讓他們扮成兩個小賊吧。”

    “喂,唐穎。”

    “幹什麽?小石頭。”

    “這機關陷阱都做好了一天了,你到底是做什麽用?”

    “抓賊。”

    “哪裏有賊?”

    “‘財緣’。”

    “哈哈,好吧,那賊什麽時候來?”

    “九月初八。就在今晚。”

    “哈,這麽肯定?”

    “當然。”

    #####樓主閑話#####

    感謝簽到的書友~我會一直盯著你們的~o(n_n)o~

    #####下回預告#####

    “雲二姑娘不是要去考女狀元吧?”

    “慕容?你怎麽來了?”

    “問問雲二姑娘認不認識孫芷蘭和孫芷蕙?”

    “煙雲山莊的那兩位千金?”

    “沒錯。”

    請看第二十六章、白雲兮千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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